【致敬《五鼠鬧東京》、《寸草心》、《鍘包勉》、《貞節(jié)牌坊》，寫作時使用了劇中的人名、人設(shè)、標(biāo)志性元素。】

轉(zhuǎn)眼間師徒三個回山東已經(jīng)三個來月了，昕兒很少再吵著想哥哥，不知是真的不再思念，還是不想讓師父師姐再擔(dān)心了。日子回歸了從前的平淡，每天除了教教小徒弟只是喝茶散步，不免讓漂泊了大半輩子的孟若虛略感無聊。他與師弟孔維實從少年學(xué)藝時就交好，如今當(dāng)初的小兄弟早已雙雙白發(fā)蒼蒼，好在終于安定下來之后，孟若虛住濟陽郡，孔維實居鄆城縣，路程不算很遠(yuǎn)，師兄弟間可以時常互相拜會，春妮與昕兒也都對這位孔師叔敬重有加?？拙S實雖然武功不及自己孟師兄，但從小性格穩(wěn)重謙和，除習(xí)武之外一直不怠讀書，天長日久襯得氣質(zhì)愈發(fā)儒雅，這老了老了不再穿武生短打，不認(rèn)識的人瞧著他倒更像個教書先生。師弟這些日子沒上門，孟老俠客心里倒還有點想得慌的，反正閑來無事，便打算自己去鄆城縣看看。這路程他很熟，其實一個人騎馬過去打個來回也不過兩三天，但是想想上次昕兒自己跑去開封的事，老俠客依然心有余悸，還是一捋胡子把那師姐弟都領(lǐng)上了。家里一時沒那么多馬匹，帶著他們就只能步行，這時節(jié)天氣熱的又好像要把手里的劍都烤化了。孟春妮跟在爹身旁汗流浹背的走著，滿心的不情愿，氣哼哼的瞪著小師弟，心說要不是你我才不用受這個罪。昕兒倒是很開心不需要在家里做功課，快活的哼著小曲在師父前后跑跑跳跳，兩只手來回倒著劍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玩。

一日奔波，天將擦黑時，三人方才到巨野縣城。老師父帶著他們尋了間客棧落腳，要了兩間房先安頓下隨身行李，又回到大堂簡單點了些熱乎飯菜。等著上菜的功夫，孟若虛讓展昕去問問店家有沒有地方能租借馬匹，好加快些腳程，可惜昕兒里里外外問了一圈沒啥收獲，只好就這么回去打算找?guī)煾笍?fù)命了。才邁進(jìn)大堂，他忽然感覺右邊剛剛擦肩而過的那位有些面善，轉(zhuǎn)身想要打個招呼，卻被那人搶先一下拍中了肩膀。

“嗨！小子，你還在外頭轉(zhuǎn)悠呢？還沒找見你哥哥？”那來者是個男裝打扮的年輕女子，一看氣質(zhì)便知也是武林中人。雖說面容白皙姣好，但高大魁梧，身形矯健，步履生風(fēng)。那個子比昕兒高出一頭還多，幾乎跟中等身量的成年男子相差無幾了。

“邢姐姐……”昕兒果然認(rèn)得她，叫的蠻熟絡(luò)。

姑娘表情不悅，抬手叫他噤聲：“噓！忘了之前我跟你說過什么？”

“哦哦哦，對，有別人在的時候不該稱呼你的?！标績翰缓靡馑嫉囊煌律囝^：“我已經(jīng)從京城回來了。”

“怎么？你哥果然沒讓你留下吧！我就說……”

“行了，別提這個。”展昕一噘嘴打斷了她。

姑娘皺皺眉，一副前輩的樣子：“那你現(xiàn)在又要去哪？我不是和你說了，江湖險惡，小小年紀(jì)一個人到處亂跑基本就是找死！”

“我才沒亂跑。”昕兒說著往里面桌上指指：“那邊是我?guī)煾笌熃?，我跟他們一起出來的。姐姐你又要去哪？是不是哪里又有官府結(jié)不了的大案子了？”

“冒昧的問人行程可不好，你師父沒教你江湖規(guī)矩？行了，既然有人看著你，省得我瞎操心，那咱們就此別過！”?說罷姑娘略一抱拳大踏步進(jìn)到大堂里，不再理會展昕，獨自尋了個座頭點些酒菜吃喝起來。昕兒回到師父師姐那邊，見他們的飯菜也都上來了，孟若虛先動了筷子，師姐弟兩個這一大天也終于算正經(jīng)吃上了一餐飯。孟春妮見小師弟狼吞虎咽的樣子，故作夸張地問到：“有這么好吃么？看你恨不得把桌子吃了?！?/p>

“說實話，沒有師姐你做的好吃。不過我餓了?！闭龟窟叧赃呎f，連頭都沒抬：“再說我還得長個子呢?！?/p>

春妮聽昕兒吃著東西還不忘捧自己，不禁調(diào)侃到：“行呀，現(xiàn)在真會講話，可比你哥強?！?/p>

孟若虛瞥了女兒一眼，心說好容易這小子不成天念叨他哥了，你還老提什么。再一看小徒弟那吃相，也忍不住皺皺眉：“你慢一點，別人不知道還以為我當(dāng)師父的平日刻薄你呢。”

“我真的餓了么?！标績翰惶樵傅赝Ｏ驴曜涌粗鴰煾?，一雙大眼睛委屈巴巴的眨著。

“叫你慢一點，又不是說不給你吃?！闭f歸說，老俠客到底疼愛小徒弟，叫女兒又要了盤昕兒愛吃的菜，加了個饅頭，很耐心地看著那孩子吃完，接著才問他：“昕兒，剛才跟你講話那個人是誰？”

“那個高個子姐姐嗎？”昕兒轉(zhuǎn)身往剛才那人的桌子上一指，卻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不在那里了，只好有點尷尬地摸摸頭轉(zhuǎn)回來對師父說：“她么，是一個朋友?！?/p>

孟春妮噗嗤一樂：“你都有江湖朋友啦？你們姓展的人緣就是好。”

“交友須謹(jǐn)慎，那丫頭看著就不是一般人物。”孟若虛提點著小徒弟：“你也越來越大了，有所交游也是正常，為師不會事事過問阻攔。不過這姑娘，她雖說目前尚不至于對你有惡意，但骨子里頭帶著戾氣，還是該當(dāng)小心?！?/p>

“是。”昕兒一縮脖子，表情乖乖的。

一夜無話。師徒三個多年以來習(xí)慣了早起，簡單在院子里活動了一下身體，吃過早飯便啟程了。這日的云彩比頭天更多，還刮起了不大不小的風(fēng)，他們走在路上倒感覺舒爽些，腳步也不由得更快了。孟春妮跟小師弟一路斗著嘴就當(dāng)解悶，老俠客實在聽不過了便敲打他們幾句，但大多數(shù)時候還是由著這姐弟兩個自己去了，畢竟若不是他們一直吵著，這么遠(yuǎn)的路還真是有些無趣。小徒弟心情頗好的一路走走玩玩，孟若虛想著反正也沒什么正經(jīng)事，倒并不著急催促，只隨著這孩子開心。當(dāng)晚他們又投了個鎮(zhèn)甸住下，第三天將午才到了鄆城縣里。

孔維實家不似孟家一般在僻靜的郊外山里，而是就在人來人往的縣城之中。老俠客看看自己空手而來，雖說師兄弟幾十年的情分了早沒必要客套，但還是先叫女兒徒弟去街市買了些糕餅熟食，想著待會大家一起吃了也好。都預(yù)備妥當(dāng)，他們才到孔家門前連聲叩門，卻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人應(yīng)。

孟若虛奇怪，又“維實！維實！師弟！”地叫了幾聲，小徒弟也在門前“孔師叔！孔師叔！”地高聲喚。結(jié)果屋里依舊無人回答，昕兒那亮亮的童聲反倒把鄰居家都引了出來。

鄰人見了孟若虛，認(rèn)出他是與孔家常來常往的，便與他說：“您又來找老孔的？他昨天剛出去了，說是去他小兒子那了。”

“孔彬？他不是幾月前才成婚，在鄄城縣開館行醫(yī)呢？”

“正是。聽說他那里出了大事，老孔這才急急忙忙的往鄄城去了。”

孟若虛心里咯噔一聲，急切地問：“孔彬他怎么了？”

“不是他，是他那新媳婦，曾秀才家的女兒月卿。”

“他媳婦怎么了，你說??！”孟若虛急脾氣上來，聽不得別人說這種要緊事還慢條斯理，差點就一把揪住那鄰人的領(lǐng)子拎過近前來。

鄰居被孟老俠客的樣子嚇了一跳：“您這么大年紀(jì)了，可不要太激動。我只聽說他媳婦新婚不久便懷了身孕，本來老孔也是大喜過望的，可后來那孕婦卻被人擄走……就……就……”

春妮也是急的不行：“就怎么樣？別吞吞吐吐的！”

“哎呀！姑娘！我哪知道到底怎么樣！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

“??？！”孟若虛大驚失色，回頭朝女兒跟小徒弟：“快，咱們也往鄄城縣趕！”說罷轉(zhuǎn)身急匆匆離去。春妮看父親如此緊迫，順手把剛買的食物扔給那鄰居，喊了聲：“送你了！”拽著小師弟撒腳便也往城外跑去。

饒是三人一路飛奔，但畢竟百十里路擺在那里，直至天黑也未到鄄城。老俠客心中焦灼，本想趁月光繼續(xù)趕路，但春妮心疼父親年事已高，好說歹說孟若虛才勉強答應(yīng)暫歇一晚明日拂曉便出發(fā)。這叫紅船鎮(zhèn)的小鎮(zhèn)子只有一家還看得過去的客店，人流不多，三人好容易在臺口敲醒了睡眼惺忪的掌柜，聽說他們只要兩間房住一晚，那店家甚至懶得動，只喚來小二領(lǐng)他們上樓。師徒三個也沒那個心情計較，只想湊合一宿算了，大概踏了五六級臺階，忽聽門口一陣腳步聲響，接著是一聲驚叫，他們下意識地伸頭探看，只見一名五十歲上下，身著黃衣的中年男子只身前來投宿，掌柜本來也是懶得理，但那漢子顯然沒有師徒幾個脾氣好，直接抽劍點在店家鼻尖上，嚇得人家驚叫了一聲。黃衣男子再沒多言語，只哼了一聲便收劍入鞘，但掌柜已知來者不善，哪敢怠慢，趕緊恭恭敬敬地給他在一樓備了間房讓了進(jìn)去。走過樓梯口的時候，那男子抬頭往師徒三人方向看過來，剛與孟若虛四目相交，忽然露出了陰險邪惡的詭異笑容，孟春妮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父親的臉早已沉的像鍋底，表情難以言喻。老俠客轉(zhuǎn)過身一言不發(fā)的大踏步走上樓去，萬千思緒瞬間涌上心頭。

“師姐，師父怎么了？”展昕在后面拽了拽春妮的衣服，悄悄的問。

“別問了，我爹臉色那么難看，你沒瞧見？想是跟剛才投宿那人有關(guān)。”春妮低聲告訴小師弟。

“他是誰呀？我沒見過呢。”

“你師父走南闖北幾十年，認(rèn)識的人多了。你才活了幾歲？能見過多少個？”孟春妮看看昕兒，又想想黃衣男子：“不過，我怎么感覺自己好像確實在哪見過他來著……”

老俠客忽然狠狠地瞪了女兒一眼，春妮知道這種嚴(yán)厲的眼神，絕不同于平日里又愛又氣的數(shù)落，不是可以開玩笑的，馬上對此事閉口不提。少年也再不敢多問。小二見氣氛不對，幫他們開好門趕快飛也似地溜走了。

“好了。春妮你也過去隔壁，趕緊休息吧，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弊哌M(jìn)房間，孟若虛依然沒露丁點笑容。

“師父……我餓了……”大半天沒吃東西，昕兒的肚子早就咕咕叫著，他知道師父心情不好，所以盡量問的很小心。

老俠客沒言語，從包袱里拿出個不知什么時候剩下的饅頭，掰了一半給小徒弟，另一半遞給女兒，之后依舊板著臉：“快吃。吃完趕緊睡覺?！?/p>

昕兒哪敢吱聲，邊啃著饅頭邊偷偷埋怨著師姐從鄆城走的時候不該把吃的扔給孔師叔家鄰居的，不然這會就有燒雞吃了。孟春妮看看那師徒兩個，從自己那半塊饅頭里又分了大半塞給父親，打了個招呼便去隔壁休息了。

“師父……”吃光了饅頭，昕兒又叫到。

“你又怎么了？個子不見長，飯量倒不小，為師這還有一口，要吃你就拿去?！?/p>

昕兒不大好意思：“我……我要下去上個茅廁?！?/p>

孟若虛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快去快回！”

“您可別吹燈啊！我馬上回來！”少年推開門一溜煙的跑下樓去。

從東廁出來，昕兒感覺渾身輕松，他蹦跳著穿過大堂，正拔腳要往樓上走，忽然卻被一人故意攔住了去路。少年定睛一看，正是他們后面進(jìn)來投宿那個黃衣中年男人，他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昕兒，直看的人渾身不舒服。

“你干嘛？我又不認(rèn)識你，你干什么攔我的路？”展昕有點緊張，但武者的傲氣一下涌上來，拔直了身體盯住那人。

男子依舊保持著那讓人不舒服的表情：“你不認(rèn)識我，但我卻認(rèn)識你。我知道你是老孟頭的小徒弟，是展昭的弟弟?！?/p>

昕兒哪肯被他壓住氣勢：“是又怎么樣？關(guān)你什么事！你到底是誰？”

“我么？”那男人忽然陰森地笑出了聲：“我是你大師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