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天穹市這座城市往往比任何一座城市都要繁華，琉璃四射的燈光，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燈紅酒綠的大街小巷，無時無刻地透露著這座雍容富饒的城市風貌。
微潤的小雨過后，行走在這種亮光四射的鋼筋水泥之中，也不乏是一種獨特的情趣。麗塔·洛斯薇瑟，亦是如此所想。
“艦長大人，我已經(jīng)抵達天穹市。”麗塔站在天穹市的大橋之上，俯瞰著半個天穹市的夜景，一邊和通訊器中的人說話。
“兩周前，有一位名為‘灰蛇’的情報販子突然公布了一個關(guān)于空之律者的可靠消息，天命也偵測到了崩壞能泄露事件的發(fā)生，就目前而言，這個消息非常準確?！蹦腥吮砬槟痰乜粗矍暗那閳螅贿呌^測著地圖，一邊對麗塔說道。
“而且就目前可知，極東支部的德麗莎大人也來到了天穹市，能讓她們不惜暴露自己的行動，看來這次的情報相當?shù)挠袃r值呢。”麗塔把手搭在下巴上，饒有興致地補充道。
“麗塔，你的任務(wù)，就是找到她的下落……至于德麗莎她們，就交給我吧?！蹦腥它c了點頭，向麗塔下達了命令。
“遵命，艦長大人。不過，艦長大人真的不會念及舊情嗎？這次，德麗莎大人好像是認真的呢?！丙愃Ь吹鼐狭艘还?，不過最后還是半提醒半警示一般地說。
“我自有分寸。”男人別過頭去，好像什么都沒聽見一樣。
“希望如此。”麗塔做出一副無奈的苦笑，隨后掛斷了通訊。
……
幾個月前，在空之律者和無量塔姬子同時消失以后，或是出于對他的不信任，德麗莎和他終止了合作。在回到天命的時候，奧托又立刻下達了新的對她們的追殺令，但這一次不是由休伯利安執(zhí)行，而是不滅之刃。
但在他的據(jù)理力爭之下，最后還是將任務(wù)轉(zhuǎn)交給了休伯利安，一方面奧托又將麗塔作為監(jiān)視官與他隨同，另一方面，第三次崩壞造成的損失太大，幽蘭黛爾也沒時間處理這些瑣事。
而他的心境，確實在經(jīng)歷這場災(zāi)難后，獲得了些許的轉(zhuǎn)變。
看著近在咫尺的天穹市，朔夜的繁華和閃耀的霓虹，此刻的他，內(nèi)心卻時而平靜，時而翻涌。故事的開端是那么平淡且庸俗，或許這也是個平淡且庸俗的故事，但確是他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情節(jié)。
男人后仰靠在椅子上，伸出手，在空中假裝捏住頭頂?shù)臒艄??？矗褪侨绱撕唵?。這樣的一個小小的舉動，就可以讓人們產(chǎn)生一種“燈光會被蒙蔽”的錯覺。
……
“出來吧，小姑娘。”灰蛇撐著一把雨傘，頭也不回地喊道。
“灰蛇先生，晚上好啊，您在等人嗎？”麗塔將鐮刀甩了甩，優(yōu)雅地放在身后，語氣十分自然親切。
“我的保鏢，都被你一個人清理完了？”灰蛇轉(zhuǎn)過身來，那一身遮的嚴嚴實實的黑色兜帽下，是一張帶著骷髏一般的機械面具的人，沒想到這個情報販子還是個改造人。
“只是個人的一些小習慣，可以讓談判場合看上去更干凈一些，嗯……看來……我做了多余的事呢……”麗塔裝作一副略表歉意的表情，然后又繼續(xù)說，“為了補償您的損失，我可以為您提供一筆生意，報酬豐厚。”
“看來我只能接受了對嗎？那么，我能得到什么報酬呢？”灰蛇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某些意味，但在他看來，似乎一點也不擔心目前的情勢。
“您會得到一個強大的盟友，并且……安全離開這里?！丙愃蛩麛[了擺手，微笑著說道。
“盟友？雖然我已經(jīng)有一個強大的盟友了，但誰會嫌朋友多呢？但，能不能再附加一個條件呢，”灰蛇似乎輕輕笑了笑，麗塔十分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這一微妙的變化。
“但說無妨?！?/span>
“我對天命座下的休伯利安號的艦長先生很感興趣，而且據(jù)我所知，他此時也在這片一隅之地上?！?/span>
“哦？看來，灰蛇先生似乎對我們很了解呢?！丙愃⒈吃诒澈蟮溺牭段⑽⒄{(diào)轉(zhuǎn)了一下方向，依舊皮笑肉不笑地誘導灰蛇。
“當然，那個休伯利安離這里不遠吧，既然如此，就讓那個艦長本人來和我談判，而不是躲在女人身后……”
嚓！
“看來，您不懂得生命的可貴。”
銀白色的刀鋒劃過，在無月的暗色之下，這一杳無聲息的擊殺幾乎迅如雷電，灰蛇的鮮血從他的脖頸噴涌而出，這是她已經(jīng)見過無數(shù)次的光景。
“你犯了個錯，”奇怪的是，灰蛇并沒有迅速死亡，而是真的如同一個機器人一般，筆直地站在原地，甚至那張機械的面龐依舊在發(fā)出聲音，“現(xiàn)在，你也身處于蛇之眼中了?！?/span>
灰蛇最終還是倒了下去，即使身為改造人，但噴涌而出的鮮血證明了，他的死亡是真實的。
“蛇？”麗塔雖然有些疑惑，但眼下并不是遲疑的時候，女仆拿出絲絹擦拭著刀上的血痕，眼中沒有一絲慌亂，“死亡是下一場交易的開始？呵……您說的沒錯，灰蛇先生，這筆交易，您非接受不可。”
……
“看來，我們來晚了?！钡蔓惿粗闹軡M地的機甲殘骸，面色凝固地低聲道。
“兇手拿走了灰蛇的義眼，義肢等電子元件，去解鎖情報的設(shè)備?！辈悸迥輯I來到灰蛇的尸體旁，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灰蛇目前的慘狀。
“你的意思是，我們白跑了一趟？”德麗莎看著灰蛇的尸體，有些不甘心地問道。
“不一定……”布洛妮婭掰開灰蛇的手腕，手腕的內(nèi)側(cè)，還保留了一塊殘留的生物芯片。
“真是百密一疏，兇手居然會犯下這樣的錯誤?！毖恳虏唤袊@道，也慶幸布洛妮婭能在這個隊伍中。
“學院長，數(shù)據(jù)往往都有備份，依靠這個生物芯片，布洛妮婭能進入灰蛇的地盤，找出備份資料。”布洛妮婭把生物芯片取出來放在手中，展示給德麗莎看。
“不行，灰蛇雖然只是一個情報販子，但在天穹市，還沒有人敢動的了他，這樣肆無忌憚地暗殺，肯定是天命的介入，我們多留在這座城市一秒，就多一份危險。”德麗莎堅決地否定了這個提議，身為學院長的她，還有義務(wù)保護她們其他人的安全。
“被他人控制的滋味，布洛妮婭知道，”布洛妮婭堅定地看著德麗莎，似乎沒有一絲退卻的想法，“琪亞娜現(xiàn)在正在忍受同樣的痛苦，我必須找到她！”
“……”德麗莎確實動搖了，她何嘗不也想找到琪亞娜，但敵在暗她們在明，她甚至都不知道天命派出了哪位女武神，如果是麗塔，那就相當?shù)穆闊┝恕?/span>
而且……
經(jīng)過天命一戰(zhàn)后，她失去了太多的同伴了，無數(shù)的戰(zhàn)友，朋友都倒在了她的面前或者身負重傷。她已經(jīng)不想再看見那樣的犧牲了，更何況，眼前的還是她最重要的的學生。她已經(jīng)失去姬子了，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撤退……”德麗莎緊咬著牙關(guān)，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說出話來，思考再三，她還是選擇了退讓。
“學院長！”
“我說撤退！”
“很抱歉在你們相談甚歡的時候打攪?！?/span>
?。。?/span>
雄厚渾濁的聲音從上空傳來，就在三人沒有任何察覺的情況下，休伯利安突然像幽靈一般出現(xiàn)在她們面前。男人站在甲板最前方，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們——
“德麗莎小姐，希望你不要忘記我們的約定。”
“我會履行我的承諾，但不是今天，不是現(xiàn)在?！钡蔓惿瘬踉诓悸迥輯I和芽衣前面，表情嚴肅地看著他，但似乎還是有些沒底氣。
“德麗莎小姐，契約就是契約，我兌現(xiàn)了我的承諾，你也應(yīng)該兌現(xiàn)?！蹦腥怂坪醪⒉怀运@一套，休伯利安一點一點地降落在她們面前，男人面無表情地俯視著她們，語氣中沒有一絲商量的余地，“你們現(xiàn)在離開，我還可以假裝沒有看見你們。這是你們最后的機會?！?/span>
“……”德麗莎察覺到了一絲危機感，她背后的猶大發(fā)出細微的咔嚓聲，自己的手也默默地向背后摸去。
“學院長……”芽衣看著劍拔弩張的兩位，想起了之前在天命的作戰(zhàn)中，他是怎么幫助她們的，她不想看見德麗莎和他自相殘殺。
“你想對我出手嗎？德麗莎？”男人瞇著眼，很奇怪，明明四周漆黑一片，但她們卻感覺能清晰地看見一雙發(fā)光的眼睛。
“芽衣，布洛妮婭，他已經(jīng)不是你們的艦長了，我們已經(jīng)沒有了同盟關(guān)系，他是天命派來抓我們的?！钡蔓惿D(zhuǎn)過頭來看著芽衣，鄭重地說道，“芽衣，不能在這種時候被蒙蔽了雙眼?！?/span>
“……”芽衣不甘情愿地閉上眼睛，跟著一起從拔出了自己的太刀。
“雖然布洛妮婭也不想和艦長戰(zhàn)斗，但如果這是不可避免的，那……艦長，對不起了。”布洛妮婭抬起手來，重裝小兔也跟著她的手一同舉起了炮口。
“如果你能真有自信地話，那就嘗試著登上我的甲板，然后……制服我?！蹦腥讼蚝笸肆藥撞?，站在了甲板地正中央，靜靜地等待著她們的來臨。
“芽衣，我們上！”德麗莎將猶大甩動一圈，對芽衣說道，然后自己身先士卒地朝休伯利安沖了過去。
“布洛妮婭，支援就交給你了！”芽衣回頭對布洛妮婭說完后，也跟著德麗莎一起朝休伯利安沖去。
“布洛妮婭明白！”布洛妮婭瞄準休伯利安的軌道炮——軌道炮是休伯利安的主要輸出，只要破壞了那個，休伯利安就基本喪失戰(zhàn)斗力了。
轟轟轟！
三連發(fā)跑彈從重裝小兔的炮口傾瀉而出，跑彈飛速地躍過兩人的速度，宛若數(shù)顆流星一般朝休伯利安炸去——
砰砰砰！
“什么？！”布洛妮婭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從休伯利安甲板下層，突然像一扇扇隱藏的窗戶一般打來，從密密麻麻的小孔中，飛出無數(shù)顆袖珍導彈，直接攔截了重裝小兔的攻擊。
“芽衣！注意規(guī)避！”與此同時，袖珍導彈還在不斷傾瀉而出，槍林彈雨之勢猝不及防地朝德麗莎二人襲來。
“！”芽衣敏捷地閃過多個飛來的導彈攻擊，即便如此，還是有雨點一般的攻勢墜落在德麗莎和芽衣中間。
“他在試圖把我們分開，芽衣！我們分兩路進攻，你去投擲口，我在這里拖住這些東西，布洛妮婭！繼續(xù)攻擊，不要停下！”德麗莎將猶大展開，八條鎖鏈從猶大中飛出，自動鎖定飛來的導彈，將它們?nèi)吭诳罩幸粋€不落地攔截下來。
“明白！”布洛妮婭和芽衣異口同聲地回應(yīng)道，布洛妮婭張開雙手，繼續(xù)不停地驅(qū)動重裝小兔的攻擊，而芽衣也甩開緊隨其后的追擊導彈，迅速地朝投擲口奔去。
“芽衣，我不希望你做傻事，乖乖束手就擒是你唯一的選擇?！蹦腥送蝗磺腥胙恳碌耐ㄓ?，即使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但芽衣可以感覺得到……
“不，艦長，我們還有必須要做的事，我也不想再懦弱下去了！”芽衣猛然躍起抓住投擲口的缺口，然后奮力向上一拉，又一腳踩住休伯利安的引擎，向上一蹬——
“呼?！毖恳抡驹谛莶驳拇?，隔著長長的船身和他對望著。
“那就試試吧，雷電芽衣?！?/span>
“芽衣，不要沖動，我也要上來了！”德麗莎操控猶大揮舞著鎖鏈，將飛來的一大批導彈全部攔下，為自己切開了一個小的缺口，“布洛妮婭，掩護我！”
“是！學院長！”布洛妮婭將重裝小兔的功率拉到最大，不斷地清理著向德麗莎飛去的導彈。
“艦長，你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芽衣拔刀出鞘，雖然她并不打算要他的性命，但至少也要控制在他不能妨礙這次行動的范圍以內(nèi)。
“猶大！鎖住他！”德麗莎踩著猶大從布洛妮婭制造的缺口飛了過來，兩條鎖鏈再次從猶大中飛出，毫不留情地朝他飛來。
男人冷漠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好像即將發(fā)生的事和他完全不相關(guān)一般站在那里，如果不是靠得這么近，德麗莎都懷疑眼前這個是不是一座雕像了。
但他還是輕輕地，仿佛是自言自語一般——
“反女武神系統(tǒng)，啟動。”
“什么？！”首先是芽衣，就在她踩下下一步的時候，幾乎是一瞬間，十多架微型軌道炮在四周程360°從船身中突然鉆出，黑洞洞的炮口無情地對準她，十多個紅外線一動不動地瞄準她全身上下的每個角落，讓她不得不立刻停下腳步，呆呆的站在原地。
其次就是德麗莎——
“這是？！”一發(fā)軌道炮筆直地打向德麗莎，而猶大的鎖鏈則被一大片數(shù)十發(fā)切片激光打斷了輸出。德麗莎也差點從猶大上摔下去，而身為神之鍵的猶大也不得不放棄繼續(xù)攻擊男人的機會，調(diào)轉(zhuǎn)方向?qū)⒌蔓惿幼　６硗鈹?shù)條鎖鏈也互相交叉形成一道屏障擋在德麗莎面前替她擋住休伯利安猛烈的軌道炮打擊。
砰！砰砰砰砰砰砰！
“那是什么？！”布洛妮婭猛地發(fā)現(xiàn)休伯利安的方向飛來的數(shù)個不明物體，“重裝小兔，攔……”
可是，太晚了。
數(shù)十根鈦合金鋼柱齊刷刷地插在布洛妮婭身邊，形成一個圓錐形牢籠，甚至還恰好將重裝小兔的巨大手臂卡住，讓布洛妮婭動彈不得。
“很驚訝吧，為什么休伯利安會有這樣的反抗系統(tǒng)，滋味很不錯吧，這可是特意為你們女武神打造的反執(zhí)行手段?！蹦腥艘贿叧恳伦呷?，一邊平靜地解釋著。
“休伯利安……曾經(jīng)不是專門為運輸女武神而打造的嗎？為什么還會有專門針對女武神的系統(tǒng)？”芽衣雖然不敢輕舉妄動，但還是忍不住向他質(zhì)問道。
“曾經(jīng)，是。但現(xiàn)在不是，在十多年前的第二次崩壞以后，奧托就已經(jīng)預(yù)測到你們會背叛天命的未來，為了不讓你們的打攪使他的計劃出現(xiàn)差錯，他也留了一招后手?！蹦腥酥赶蛐莶驳鸟{駛艙，又接著指向他自己，“沒錯，就是現(xiàn)在的休伯利安——
不是什么所謂的運輸艦和戰(zhàn)列艦，而是女武神獵殺兵器?！?/span>
“什么……”芽衣喘著粗氣看著他，說話時的語氣都在顫抖，“所以，你才會那么熟悉溫蒂的作戰(zhàn)方式……”
“天命的數(shù)據(jù)庫中擁有所有其麾下女武神的數(shù)據(jù)資料，至于你們的……”男人輕輕地笑了笑，“也多虧了那場模擬考試?！?/span>
“所以……你幫助我們……都是騙我們的嗎？”芽衣的眼角逐漸開始泛紅，回想起曾經(jīng)一起戰(zhàn)斗的情景，甚至在生死攸關(guān)之中的拯救，芽衣不相信這一切都是虛假的。
“芽衣……”男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為難，但就在他要繼續(xù)說下去的時候，背后傳來了不和諧的聲音——
鐺！轟！
軌道炮再次攔截了猶大的攻擊，德麗莎站在他們的面前，將猶大完全展開，亮金色的光芒在猶大內(nèi)部閃爍著，鎖鏈像是一股股鮮活的生命一般躍動著。
“如果你覺得，這種小兒科就能打倒我的話，那你可就太小看我了！”德麗莎像一只被惹毛的野貓一樣惡狠狠地盯著他，八條鎖鏈仿佛繃直的箭矢，隨時都蓄勢待發(fā)。
“不，我的目的從來都不是打倒你?！蹦腥讼蜓恳碌姆较蛏斐鍪?，一把樣式奇特的火槍出現(xiàn)在他手中。
“這是！偽天火圣裁！不要！等等！”德麗莎一眼就認出了那把造型詭異的武器，她也非常清楚如果他開槍的話，后果是什么。
“我只需要你答應(yīng)我的條件，說不定還可以考慮將你們和平地押到天命總部，否則，我就只能帶一些尸體回去了?！蹦腥吮砬槔淅涞乜粗蔓惿蛩斐隽硪恢皇?，但持槍的那只手卻在緩緩地捏緊扳機……
“等等！”德麗莎焦急地朝他吼道，即使現(xiàn)在確實不能答應(yīng)他的條件，但她也沒有退路了，她只能選擇另一條道路——
“我們……談個條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