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怪談之教堂(下)
“哎呀!我沒心思跟你開玩笑。昨晚十點我忽然接到她打來的電話,但她卻什么都沒說,電話里是一片死寂。我當(dāng)時感到奇怪,便去了趟她家,可她父母說她并沒有回去。我立馬察覺事態(tài)不對,便報了警,但一直到了現(xiàn)在,她都了無音訊。”
我粲然一笑,是誰在裝神弄鬼?許久,我才說:“我問你,你們那天去教堂究竟看見了什么?”
許安眉頭皺起,眼中沉入了一潭死水。他猶豫片刻,說: “我們看見了……傳說中的洪秀全亡靈……真的,我說的千真萬確,當(dāng)時我們被嚇壞了……”
我愕然,難道司徒爵所言屬實?又是一片愁云慘淡,我思忖一陣說: “為什么怡夕身上會有一股尸腐味?她又是接到誰的電話倉促離開?”
許安神色驚訝,顯然他也毫不知情。
我又接著問: “對了,為什么你的手那么冰呢?”
他的回答不禁令我心驚膽戰(zhàn), “我也不知道,我總感覺這不是我的手……”
我喉嚨頓時堵塞,說不出半句話來。我知道,他的死,只是遲早;但我該怎樣為他化解禁咒?盤絲糾結(jié),了無頭緒。這一刻,我無比絕望。
我又試問,假設(shè)我可以替一人去死,結(jié)果又當(dāng)如何?我捫心自問,答案茫然不知。
整片校園衍生出凄涼的哀悼。許安在校門口等我,我們約好,一同去找司徒爵,盡可能尋覓其中的隱秘。
教堂還是一如常態(tài),在鐘聲的蒼老中沉入盛世的血泊。微觀的枝節(jié)錯落,在石壁的狹縫中展開污濁的血管。
我想去里面一試深淺。
出來接我們的是一位年過六旬的老爺爺。許安立即給我介紹,說: “林妍,這位是教堂的看守人李老。他在這里已經(jīng)工作十多年了,平常除了周末,夜間都是他一人在這里看守的,”
我微笑問好,李老也溫和回應(yīng),笑容可掬地說:“沒想到現(xiàn)在的年輕人這么多信教啊,隔三差五地就往這里跑。”
許安開玩笑說: “這可見現(xiàn)在就連年輕人都罪孽深重?。『呛牵瑢α?,今天是周末,司徒爵牧師應(yīng)該在吧?”
“那真不巧了,教堂今天來客,司徒爵牧師正忙著款待呢,恐怕今天不能見你們了?!?/p>
“什么客人?”我貿(mào)然問道。
李老笑笑,用別樣的眼色看了我一眼。我知道,那是對我失禮的責(zé)怪。
許安忙拉了我一下,又以道歉的口吻對李老說:“不好意思,那能讓我們進(jìn)去等等嗎?我們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
自然,李老大肚能容,看在許安是熟人的份上,極為體貼地將我們帶到側(cè)院的休息室,讓我們等侯司徒爵牧師的空暇。
李老離開后,我百無聊賴地敲了七次指尖,對許安說: “你能感覺到嗎?這座教堂有種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覺?!?/p>
許安抿了口清茶,環(huán)視四周,漫不經(jīng)心地說:“沒有啊,是你想多了?!?/p>
“說不清,昨天來也是這種感覺……”未等我說完,突然整座教堂房梁顫晃,被撕心裂肺的嘶喊撼動地基。我和許安同時驚起,迅速躍出門外。
這次,該尖叫的是我——幽明躺在一片繁花錦簇的花園中,腹中的鮮血,染紅了所有白色花朵,頓時,花朵妖艷無比。
許安比我早一步反應(yīng)過來,理智性地呼喊李老。我站在幽明的尸體旁,有種低聲啜泣的欲望。我恨不得搖醒她,讓她告訴我到底誰是怨念的宿主?
“你也是被海裁決的嗎?”我問她。待李老趕來,這句話仍在我的口中重復(fù)著。
許安用力搖我,緊張道: “林妍.林妍!振作點!”
我的回音卻是靜如湖泊: “李老,這是怎么回事?司徒爵呢?”
李老怔怔地站著,陷入比我更深的恐慌中,“她……司徒……我……哎呀,我不知道。我剛經(jīng)過會客室時,沒有見到司徒爵。”
“那她呢?”我指著幽明說。
“我沒見過?!崩罾线t鈍地?fù)u頭。
許安見無從插話,一人走進(jìn)花園,打算尋找蛛絲馬跡??墒牵谒麆偪拷拿鞯氖w時,他吃驚地發(fā)現(xiàn)幽明身下竟是虛空的。她身下有個洞!許安情急智生,趕緊掀開尸體。豁然間,一個直徑半米的地道入口在眼前乍現(xiàn)。
瞬間驚愕的,是我和李老同時放大的瞳孔。
我們彼此面面相覷,李老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事到如今,只能走進(jìn)入口,去“陰曹地府”看個明白。
經(jīng)過幾分鐘的狹長穿梭,抵達(dá)盡處,一堵巨大的石門阻斷了所有的去路。我驚奇地看著,石壁的圖紋字符不禁令人想起那個硝煙滾滾的末代王朝,上面線條分明地刻畫了一片垂死掙扎的黎民百姓,另有一片妖魔嘴臉的清軍踐踏在他們之上。而石門的頂端,像是壁畫中所描述的蒼穹,赫然坐著一位風(fēng)華絕倫的帝王。膝下臣服著五位英氣逼人的將領(lǐng),圣光與祥云在他們身邊密布,宛如救世主從天而降。
但即使是救世主,世界就能真的太平嗎?
不過,更令我震驚的是石門之上雄渾蒼勁的大字——太平天國天王洪秀全。
洪秀全的陵墓地宮?
這時,一陣粗緩的呼吸從陰風(fēng)中襲來,漸漸滲透石壁,擴散成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我慌忙回頭,李老和許安也站到地道口,目光向黑霧彌漫的走道聚焦。
光線逐漸向黑暗的截面后退去,微弱的燈火在不遠(yuǎn)處閃爍,照耀出勝過希望的光芒。陰暗進(jìn)一步淡去,裸露石壁上扭曲不堪的人影。
我心臟僵直,司徒爵躍過黑色長河,宛如斷了翼的深海妖魔,落魄上岸。
“司……徒……”李老看著傷痕累累的司徒爵,目瞪口呆。
司徒爵閉目微笑,卻沒有聲音。少頃,他在我們后退的瞬間,突然疾步?jīng)_到李老身邊,在所有人猝不及防時將一管針液注射到了李老體內(nèi)。不一會兒,李老便失去了知覺,像死了一般頹然倒地。
“你在干什么?”我渾身顫抖,腦海閃過萬般逃生的念頭??蛇@時的許安,竟傻在了一旁,害怕得說不出半句話來。
我防范性地縮身,又問: “是你在殺人?”
司徒爵扔下針尖,表情舒展開說: “你認(rèn)為會是我在殺人?呵呵,那我身上的傷又是拜誰所賜呢?”
“你還想狡辯嗎?你殺害李老可是我親眼目睹的!”我針鋒相對。
他拂過牧師服上的血跡,粲然微笑道: “如果我說,這一切是李老從中作梗,你相信嗎?如果,我說幽明是他殺死的,你相信嗎?呵呵,我是罪人,都怪我錯信了人,讓李老在教堂干了十年的卑鄙勾當(dāng),都怪我……幾天前,李老利用私交將幽明騙到教堂,將她賣給了來此尋歡作樂的地痞無賴——原來,這么多年來,李老一直利用教堂掩入耳目,趁我不在教堂時做著喪盡天良的買賣,竟騙了我十年??!要不是昨天深夜我因事返回教堂,遇見了又被他強行綁來的幽明,我還-直被蒙在鼓里。當(dāng)時幽明就被困在李老的房間,我恰好經(jīng)過,及時遏制了李老。可李老一時情急,竟心生殺念,令我被迫帶著幽明躲到了這座地宮。直到清晨,我以為風(fēng)平浪靜,加上幽明身體虛弱,不得已冒險離開??烧l料,我們剛出庭院,便遭到李老算計,我被他一棒打暈,而幽明則再次躲到了地宮。剛才,或許是她想再次試探情況,一出地道就被守株待兔的李老投來的匕首刺死?,F(xiàn)在……也就如你們看到的,我要趁他不備時麻醉他,好等警方到來……”
我緊握雙手,不知該如何面對, “如果你所言屬實,那季婷她們的死又是誰所為?”
“她們是被幽明用‘毒海藻’使其致幻而死的。所謂‘毒海藻’是一種慢性毒藥,中毒的人會陡生尸腐氣味,然后在一天內(nèi)毒發(fā)身亡。這是幽明昨晚親口告訴我的。她說,她被施暴的當(dāng)晚季婷她們也來到教堂,她們親眼看見她被拖進(jìn)了房間卻視若無睹,沒有一個人敢來救她。所以她恨,她沒想到往日所謂的姐妹情深卻是今時今日的袖手旁觀。事后她便一心想要報復(fù),逐個毒死了季婷和怡夕……她說,即使她們只是局外人,她也要對方付出觀望的代價……”
我笑了,這么長時間,終于一次燦爛地笑了,喉嚨里卻是哽咽的凄涼。還有哪個結(jié)局能像這樣令我無可奈何,無言以對呢?
“但有一點我很奇怪,幽明從來沒有來過教堂,她是怎么輕易就能被李老深夜騙到教堂呢?難道他們以前就認(rèn)識?”司徒爵疑惑道。
那就是遭人引誘的了?我心中一怔,頓時想起了許安,可這時,身后早已空空如也,許安不翼而飛。
司徒爵嘲諷似的暗笑,說: “呵呵,看來你那個所謂的好朋友已拋下你一個,獨自逃命去了。算了,你還能怎么樣呢?對了,你一定很驚訝這座地宮吧!其實……它就是洪秀全所藏的寶藏。當(dāng)年太平天國在南京建都后,洪秀全便命人修建王陵,而王陵的入口就設(shè)在教堂之中。但在剛修好不久,南京便危在旦夕,洪秀全深知大勢已去,但仍心有不甘,只得將所有財寶藏于地宮,并令一位足智多謀的牧師在此守護(hù),期待后人能匡扶大業(yè)。但轉(zhuǎn)眼云煙,復(fù)辟之夢如今已是蕩然無存,但守衛(wèi)者依舊將洪秀全奉為神明,世代死守這個秘密,瞞天過海……”
“你就是守護(hù)者!是那位牧師的后人!”我驚詫萬分。
他含笑點頭,說: “但……興許是命數(shù)吧。淪落如今,這個秘密很快就要公諸于世了。人們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成就各自各懷鬼胎的發(fā)財夢?!?/p>
我凄聲冷笑,忽然感覺自己像是沉入深海,望著早被覆沒的天國夢,心灰意冷。
這時,一股嗆人的濃煙洶涌而來。司徒爵頹然靠到石壁上,自嘲地笑了笑。我也明白,死亡近在咫尺。
許安站在教學(xué)樓最高的樓頂,望著滾滾濃煙在教堂上空騰起末世的征兆。
好似太平盛世的祥瑞。
“喂!”他撥通了一個電話。
“怎么了,剛才是你給警局打電話報警的?”
“嗯。你的看家狗李老把事情敗露了,我前些天替他拉了女生做生意,而他卻貪圖美色,私自背著我又綁架了那位女生,結(jié)果被司徒爵撞個正著??磥硎昵澳闩伤麧摲诮烫脤ふ覍毑氐淖龇ㄖ皇峭絼谝粓?,且差點毀掉了所有計劃!”
“沒事,我會解決掉所有知情人?!?/p>
“呵呵,算了,還是不勞您老大駕了。事情是這樣的,我今天下午原本是要將班里的林妍拉給李老的,但到教堂時卻發(fā)現(xiàn)事態(tài)突變,并機緣巧合地發(fā)現(xiàn)了地宮所在。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剛才我趁司徒爵他們不注意時從地宮溜了出來,并放了一把火,一并解決掉所有知情人,想必現(xiàn)在已成一堆焦骨了。如今你可以以你警局局長的身份收拾殘局了,就看你怎么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天換日,轉(zhuǎn)運財寶了?!?/p>
“哈哈哈!這個我自有方法。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兒子。行了,你繼續(xù)照常行事吧。記住,千萬不要露出馬腳,其余的我來擺平?!?/p>
“嗯?!痹S安掛掉電話。極目遠(yuǎn)望,此時,覆沒于濃煙的飛鳥,只余滿目灰燼的黑色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