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佳情緒緩下來后,蔣蕓把壓在挎包底層的王建澤留給她的信轉交給王曉佳。王曉佳紅著眼圈看完，親自把墓碑上蔣蕓還沒補完的漆補上，又難受了許久，和蔣蕓一起給他上了炷香,鞠了個躬,下山了。

　　陽光蒸發(fā)了她們眼底的水汽,山風吹散了來時的沉重，王曉佳臉上慢慢看不出哭過的痕跡了。走到半山腰,轉過一個方向,迎來一片開闊的視野。朝陽下，漫山遍野都是銀色的光亮在閃耀，像一條發(fā)著光的河流。王曉佳有了心思和蔣蕓談笑,問蔣蕓：“你猜那是什么？”

　　蔣蕓看著她眼底的笑意，心頭陰云散去。她也噙了點笑,站定身子,一手舉著傘,一手打開挎包,淡定回：“應該是樹吧？”

　　王曉佳并不賣關子，笑道：“對，是枇杷樹?！?/p>

　　蔣蕓單手在包里摸索，“為什么是銀色的？”

　　“是反光膜，用來促進生長的?！蓖鯐约颜f：“檸城的枇杷還挺出名的,可惜現(xiàn)在過了季節(jié)?！?/p>

　　她邀請：“下次我們四五月過來吧，可以自己進去摘枇杷，又大又甜?！?/p>

　　下次呀。蔣蕓唇角的笑意加深。她單手成功抽出了紙巾,抬手在王曉佳出了汗的鼻尖蹭蹭,答應：“好啊,我還沒試過?！?/p>

　　王曉佳眼波如水，剛要說話，山道上傳來王梅芬的大嗓門：“佳佳！小時～”

　　蔣蕓手微微一頓，隨即抿了抿唇，并不遮掩，大大方方地幫著王曉佳又擦了一下鬢邊的汗才側過身望向聲源。

　　不遠處，王建濤、王梅芬和宋禹正拎著鐵桶和空礦泉水桶朝他們走來。

　　王曉佳耳朵有點紅，問候他們：“叔叔，你們也才下來呀?！?/p>

　　王建濤權當沒看見她們剛剛的親呢，回答：“紙錢燒得久了一點?！?/p>

　　“你爸爸那邊還好嗎？”

　　王曉佳輕輕地點了點頭，臉色看不出什么異常。

　　王建濤下意識地望向蔣蕓。

　　蔣蕓情緒有點復雜。她自認不是大度的人，對怪責過王曉佳的他沒辦法像之前那樣毫無芥蒂了。但看他現(xiàn)在滿目真切的關心，她也不想讓王曉佳難做，于是便捏緊了手中的紙巾，勉強壓下不滿，朝著他輕輕一點頭，讓他放心。

　　王建濤神色一松，明顯是放下心來的表情。他沒察覺到蔣蕓的情緒，不再多話，接走了王曉佳手上的空籃子，招呼：“走吧，快下去吧，日頭越來越毒了?！?/p>

　　王曉佳看著他的背影，眼波蕩了蕩，垂眸很輕地笑了聲。她握住蔣蕓在打傘的手，取過了傘說：“走吧?！?/p>

　　語氣輕軟地上揚，不見絲毫陰翳。

　　蔣蕓心不由發(fā)軟。

　　算了。她跟著嘆笑了一聲。如果來來選擇原諒，那她也可以。

　　反正，以后不可能再給他們機會傷害她了。她如是想著，和王曉佳并著肩，朝王建濤他們的背影走去了。

　　*

　　接下來的一整天，車隊迎親、搶新娘、鬧新房，煙花爆竹、歡聲笑語充滿了王家這棟老舊的小平房。

　　王曉佳臉上的笑容一整天也沒有卸下過，只有晚宴的時候，王斯愉挽著宋禹過來，真心實意地和王曉佳說“姐，我敬你一杯酒，謝謝你，真的”，蔣蕓看到了她眼底閃爍的淚花。

　　這一次，她沒有勸阻，柔著目光，看著王曉佳與王斯愉、宋禹碰了一下杯，仰頭一飲而盡。

　　最后一道甜品上了，宴席將散。院門外，煙花爆竹開始燃放了，一聲聲轟鳴下，一簇簇火花劃破黑暗，竄上天際，在夜空中盛放。

　　所有人都仰起了頭觀賞煙火，蔣蕓卻湊近了和王曉佳，在她耳邊冷不丁問：“你喜歡中式婚禮，還是西式婚禮？”

　　王曉佳錯愕地低頭看她?；椟S的燈火下，蔣蕓的眼底像是有星光在閃爍。沸反盈天中，王曉佳聽見了自己比煙花更急促、更熱烈的心跳聲。她咬著唇，梨渦隱現(xiàn)，轉開眼，喉嚨有些干地回：“都喜歡?！?/p>

　　只要是和你。

　　蔣蕓笑了一聲，在桌下悄悄地握緊了王曉佳的手，說：“我記下了?！?/p>

　　王曉佳沒說話，只是看著她們交握著的手，梨渦深深，用另一只手壓了上去，很輕地撫摸。

　　我等你。她在心底許諾。

　　雖然，在她心里，她早已經(jīng)嫁過蔣蕓了。

　　*

　　十一點多，王曉佳送完新人去機場，幫著王建濤、王梅芬收拾完房子，終于洗完澡能回房間休息了。

　　蔣蕓比她早一點上來的，已經(jīng)吹完頭發(fā)靠在床背板上用筆記本查閱工作郵件了。王曉佳見她看得專注，便沒有出聲叫她，想輕手輕腳地取了電吹風去隔壁吹。

　　沒想到蔣蕓還是分神了，手依舊鍵盤上敲著字，蹙著眉，滿臉嚴肅，語氣卻含著幾分柔軟，叮囑：“沒事，就在這吹。”

　　王曉佳喜歡看她工作的樣子，又冷又御，有種別樣的迷人。她猶豫了下，沒舍得走開，依言拿著電吹風坐到了床的另一側，連接了電源，側對著蔣蕓吹頭發(fā)。余光一直流連在蔣蕓身上。

　　不知道吹了幾分鐘，頭發(fā)差不多快干了，蔣蕓像是處理完了手上的事，合上筆記本，放到了一邊。她下床走到放行李箱的位置，邊打開搭扣邊說：“快十二點了?！?/p>

　　王曉佳以為她是困了，關上了電吹風，哄：“我也好了?！?/p>

　　蔣蕓沒應她，只是走到了她身前，屈膝蹲了下去，握住了她左腳的腳踝。

　　“蔣蕓？”王曉佳微愣。

　　蔣蕓抬頭看她一眼，唇角弧度揚了揚，低頭把她的左腳放在了自己的雙膝之間，輕輕巧巧把一條紅色的腳鏈系到了她的腳踝上。

　　腳鏈纖細精巧，一半是紅繩，一半是黃金，中間墜著一只鏤空的小兔子。紅與金，過分張揚的顏色，點綴在王曉佳白皙骨感的腳踝之上，卻半點都不突兀，只更襯得王曉佳膚若凝脂、如玉如瓷，往上連接著她筆直瘦長的小腿，甚至透著一點撩人的性感。

　　果然很適合。

　　蔣蕓滿意地舒眉展眼。

　　“七夕禮物。”她親了一下王曉佳的膝蓋，仰頭看著她，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這下綁住了?！?/p>

　　王曉佳腳趾頭都不自覺地蜷縮了起來，心間像有什么泡泡在不住膨脹。她前傾身子，圈住蔣蕓的脖子，含著笑應:“求之不得?！?/p>

　　又柔又媚，帶著滿身誘人的清香。蔣蕓喉嚨動了動，抬起下巴想親她，王曉佳卻沒注意到，退開了身子，說:“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

　　蔣蕓有點驚喜。

　　王曉佳站起了身子，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到了收納箱旁，提了一個笨重的紙袋子過來，遞給蔣蕓。

　　“打開看看。”她說。

　　蔣蕓很是意外。哪里變出來的這個袋子？她之前都沒有看到過的。

　　王曉佳像是看穿了蔣蕓的疑惑，狡黠說：“我托小魚幫我?guī)н^來的。”

　　蔣蕓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瞞天過海，挺會的嘛?！弊焐线@么說，眼底的甜蜜卻絲毫沒有遮掩。

　　她雙手接過，起身坐到了床邊，低頭開袋。

　　王曉佳坐到她旁邊，彎著眼眸解釋：“想給你個驚喜嘛?！?/p>

　　蔣蕓哼笑著，沒說話，專心拆禮物。

　　袋子里裝著兩個紙盒子，一個盒子打開，里面是擺放精美的玫瑰花和巧克力。巧克力一看就是定做的，因為外包紙上，一塊一塊，都用最簡單的線條清晰地畫著一個又一個她。

　　寥寥幾筆，居然形神具備。

　　蔣蕓愛不釋手:“你做的嗎？”

　　王曉佳點頭。

　　“畫呢？”

　　“也是我畫的?！?/p>

　　蔣蕓猛一抬頭，很是驚奇的模樣。

　　王曉佳被看得不好意思，捂住她的眼睛，不自信問:“是不像嗎？”

　　蔣蕓拉下她的手，低低笑開:“是太像了?！?/p>

　　比起以前，她這畫工進步得也太多了。

　　王曉佳眼底浮起歡喜:“那就好?！彼龥]告訴她，其實，她會畫的只有她。

　　蔣蕓說：“謝謝，我很喜歡。”

　　送的禮物能得到對方的肯定，對送禮物的人來說沒有比這更大的歡喜了。王曉佳喜笑顏開，期待地催促:“還有另一個呢。”

　　蔣蕓被她感染，心跳節(jié)奏比先前更雀躍，更期待地打開了第二個盒子。

　　第二個盒子比第一個盒子要小一點，蔣蕓拆開包裝紙，抬起紙盒蓋子，就看見裝點成浩瀚星空的紙盒里，按照距離太陽的遠近關系，排列著九個質感細膩、細節(jié)逼真的行星小模型。

　　又精巧又夢幻。

　　蔣蕓意外地看向王曉佳，王曉佳把冥王星抓握到了手心，說:“我也想把我的星星與你分享?！?/p>

　　“想把我的宇宙與分享?！?/p>

　　“還想把這世間的一切美好都與你分享?！?/p>

　　她收握起五指，攥住冥王星，微微一用力，蔣蕓就聽見，淅淅瀝瀝，讓人感到靜謐的雨聲從這一個小行星里傳出，回蕩在整個房間里。

　　蔣蕓少有的怔愣，不見了一貫的從容沉穩(wěn)，眼眸亮了起來，下意識地抓了海王星在手上，含著期待，用眼神詢問王曉佳。

　　王曉佳眉目溫柔，對著她點頭。

　　蔣蕓便低下頭，稍稍用力攥了一下星體。嘩嘩啦啦——像是風吹麥浪的聲音響在了這個甜蜜的夜里，也響在了蔣蕓的心里，徹底撥亂了她的心弦。

　　她心口發(fā)燙，忍不住一顆又一顆地撫摸、抓握過去，海浪聲、小溪流水聲、蟬鳴鳥叫聲……世間萬物美好的聲音——來來要送給她的，蔣蕓領會到了。

　　她捧住最后一顆離太陽最近的水星，輕輕一攥，出乎意料的，這一次，不是自然的聲音。

　　是口琴聲，吹奏著熟悉的樂曲——《千與千尋》。

　　一小段悠揚的曲聲過后，有短暫的幾秒白噪聲。

　　蔣蕓感覺此刻自己的心臟就像是這些行星一樣，被王曉佳輕輕地握在了手中，戰(zhàn)栗著，期待著。

　　終于，白噪聲過去了，她的來來，那柔軟悅耳的嗓音響起來了，她說:

　　“寶寶，對不起，我是豬。

　　謝謝你，帶我回家了。”

　　回憶里自己的那一句“因為我想帶你回家”的笑語與現(xiàn)實中王曉佳柔軟的“我愛你”同時響在耳邊。

　　王曉佳扣住她的手，望進她的眼底，眼眸如水。

　　蔣蕓的心臟，終于在這一眼里，徹底被攥住，爆炸開了。

　　她定定地望著王曉佳，喉嚨又干又澀，眼眶又酸又脹，想要保留一點矜持，唇角卻完全不受控制。

　　“突然這么犯規(guī)。”她用空著的那只手摩挲王曉佳的耳朵，低啞感慨。像是無奈，又像是寵溺。

　　王曉佳耳根紅得像要滴血，滿目柔情，許諾:“以后會爭取讓它變成常規(guī)的?！?/p>

　　蔣蕓羽睫快速地顫動，摩挲著她耳朵的手滑到了王曉佳的腦后，終是情難自禁，托著她的后腦，傾身吻了上去。

　　熱烈又深情。

　　王曉佳嚶嚀了一聲，很快就順從地圈住了蔣蕓的脖子，輕啟雙唇，予取予求。

　　想要更多的渴求占滿了蔣蕓的心扉，蔣蕓摟著她，加深了這個吻，邊吻邊向前壓迫，把王曉佳放倒在了床上。

　　“寶寶，我也愛你……”她吻得那樣虔誠，又那樣磨人，偏偏還要在大動作時告訴她:“隔音效果不太好哦?！?/p>

　　壞心眼！

　　王曉佳渾身抖瑟，眼淚汪汪，可除了咬唇忍聲，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了。

　　四更的雞都叫了，她和蔣蕓又重洗了一次澡，終于相擁著，結束了這一天的疲乏，饜足地進入了夢鄉(xiāng)。

　　她又夢見王建澤了。

　　這一次，王建澤依舊坐在那張她曾夢見過無數(shù)次的病榻上?？墒沁@一次，他終于是笑著的了。

　　他對著她招了招手，她遲疑地走了過去，他抬起她的手，把攥著的那只手放在她的掌心之上，往她手心里放了一個東西。

　　王曉佳低下頭，看見，那是一顆星星。

　　閃閃發(fā)著光。

　　她呆呆地抬起頭看王建澤，王建澤笑瞇瞇地看著她，越來越透明，消失不見。

　　病榻和水泥房間跟著坍塌消失，轉瞬間，一條昏暗又熟悉的道路就在她眼前鋪展開來。

　　她惶然地四下張望，不期然地望見，大路盡頭，星光之下，蔣蕓笑眼溫柔地望著她。

　　她怔愣著，無法正常思考，卻還是本能地、歡喜地攥著手中的那一顆星星朝她奔跑而去。

　　一步一步，沿街的路燈一盞一盞地亮起。

　　蔣蕓張開了雙臂，牢牢地接住了她。

　　燈火通明，星光漫天。

　　王曉佳忽然記不起這條路曾經(jīng)黑暗的樣子了。

　　“沒關系，不重要了。”有個聲音在對她說。她從蔣蕓肩頭探出頭，看見是王建澤站在半空之中對她說的。

　　他朝著她揮了揮手，轉過身，跨入了璀璨星辰之中。

　　爸爸，再見。

　　這一次，她好好地道別了。

　　盡管前一晚上半夜才睡的,第二天早上天亮沒多久，王曉佳還是循著一貫的生物鐘醒來了。夜里的夢還清晰地印刻在腦海中，仿佛是上一秒才真切發(fā)生過的。王曉佳怔怔地抬起手看手心，手心里空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是夢啊。她在心里低喃。

　　一只溫軟的手臂,自然地摸到了她的腰側,安放著不動了。

　　王曉佳回過神，看向枕邊。蔣蕓垂著長睫毛、閉著眼,依舊在沉睡中,一派恬靜。王曉佳長久地凝視著，抓握起五指，慢慢地綻開了一個笑。

　　也不只是夢啊。

　　星星確實已經(jīng)落到了她的手心、落到了她的枕邊,照亮了她人生的每一個夢。

　　她還有什么黑夜過不去。

　　她放輕動作挪到了蔣蕓的枕頭上，手壓她們交纏在一起的長發(fā)上,噙著笑,第一次在有王建濤和王梅芬的家里這么放肆,順從心意,閉上了眼睛，賴了床，想和蔣蕓一起睡個懶覺。

　　明明已經(jīng)不在睡眠時間了，可迷迷糊糊的，她竟還是睡下了,滿心輕快，仿佛從未有過這樣酣然的睡眠。

　　蔣蕓醒來時，看到的就是她舒眉展眼,睡得難得香甜模樣。她舍不得打擾她,小心翼翼地從她手下拉走自己的發(fā)絲,坐起身，很輕地點了一下她的鼻子，笑著下床了。

　　等王曉佳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接近中午十點鐘了。

　　日上三竿，太陽都曬到她的臉上了。王曉佳看著身邊空了的床位，再看看枕邊放著的手表，頓時懊悔橫生。

　　她是想睡個懶覺，但也沒有想睡這么晚。

　　她快速地梳洗了一番，確認過衣服領子夠高，鎖骨上的吻痕不會露出來，急急忙忙地往下跑。

　　“走這么急做什么？”才轉過平臺，蔣蕓清越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王曉佳腳步稍緩，抬頭往下看去，蔣蕓正和王建濤一起坐在昨天坐過的那個茶幾邊上望著她，手上抓著兩顆象棋子。

　　王曉佳臉紅了起來，看著王建濤，像做了錯事的小孩子一樣，邊往下走邊糯糯說：“不好意思，我起晚了?！?/p>

　　“沒事，早飯給你留著呢，在電飯煲里?！蓖趺贩业穆曇舭橹鴽_洗院子的水聲從大門外傳進來。

　　王建濤應和：“快去吧，稍微填一點肚子?！?/p>

　　蔣蕓在下棋時聽王建濤說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王曉佳睡懶覺，心情莫名地有些好。

　　她逗王曉佳：“也可以再等一會兒，直接吃午飯？”

　　王建濤立刻嚴肅說：“不可以，先吃一點?！彼环判耐鯐约训奈福酒鹕?，“我去幫你拿吧。”

　　王曉佳臉登時紅到了耳根，推辭：“不用啦叔叔，我自己去?！彼呎f邊轉身往廚房走，蔣蕓和王建濤說了一聲，跟上來，說：“我?guī)湍隳冒??！?/p>

　　王曉佳輕聲應：“不要?！?/p>

　　“嗯？”

　　“你都不叫我，還幸災樂禍。”她嗔她一眼，顧盼生輝，像玩笑又像撒嬌。

　　蔣蕓愣了愣。居然還有小脾氣了？她笑意加深，愛極了王曉佳此刻眼里的那一抹明媚，解釋：“我看你睡得香，就想讓你多睡會兒?！?/p>

　　王曉佳哪里舍得真怪她：“可是太晚了，有點不禮貌?！?/p>

　　蔣蕓語氣輕描淡寫：“不是一家人嗎？和家人不用這么拘束吧？”

　　王曉佳怔了怔，無言以對。

　　“也是?！彼α艘宦?，釋懷了。

　　蔣蕓眼里流露出欣慰?！安贿^，不吃早飯還是不好的?！?/p>

　　王曉佳贊同：“嗯?！彼€是怕蔣蕓燙著，不讓她經(jīng)手，自己從電飯煲里端出了溫著的飯菜。

　　蔣蕓坐在她旁邊陪她：“以后我會監(jiān)督你早起的。”

　　王曉佳差點被粥嗆到了：“……”到底每天因為不想起床而賴在她懷里撒嬌的是誰。

　　從大學同居后不久她就發(fā)現(xiàn)了，蔣蕓幾乎什么時候都是冷靜克制的，只有在睡覺、起床這方面，意外的孩子氣，會因為睡不夠而不高興，也會因為想賴床而撒嬌。

　　蔣蕓挑眉，臉不紅心不跳：“你好像很有意見？”

　　王曉佳哪里敢有意見。她喜歡蔣蕓那樣任性的模樣。她忍住笑，清清嗓子，萬分真誠地說：“沒有啊?！?/p>

　　蔣蕓看她兩秒，轉開頭，自己卻是笑了。

　　傻瓜。

　　為什么能這么惹人喜歡。

　　其實遇見王曉佳以前，她幾乎從不賴床，更從不撒嬌。是王曉佳讓她發(fā)現(xiàn)，原來，被人哄、被人嬌慣是那么幸福的事。

　　*

　　因為王建濤和王梅芬機票時間定得早，所以吃過午飯，收拾好東西，來不及午休，王曉佳和蔣蕓就載著王建濤和王梅芬一起去往機場，飛回海城。

　　臨關機前，王曉佳收到了江雪玫的短信。短信上，是江雪玫明天乘坐的航班信息，問她明天下午還方便嗎，不方便的話，她可以自己打車過去。

　　王曉佳立刻回了一個“方便，我去接你”，而后，關了機，有些出神。

　　蔣蕓看了她兩次，忍不住關心:“怎么了？”

　　王曉佳抬起頭，笑了笑說:“我媽明天下午會來海城參加小魚的婚宴，我會去接機?！?/p>

　　蔣蕓點了下頭，猶豫著要不要問，王曉佳主動提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她臉上是隱約的期待。

　　蔣蕓喜上心頭，又有些緊張:“可以嗎？”

　　王曉佳點頭:“可以呀，只要你有時間?！?/p>

　　蔣蕓抿了抿唇，忽然反應過來:“你媽媽，知道我的存在了？”

　　王曉佳語氣平常:“知道了。搬家的第二天，我就和她說了。”

　　蔣蕓又驚又喜，看著王曉佳，不知道拿她怎么辦才好。

　　因為她們母女倆的關系非同常人，所以即使王曉佳已經(jīng)和王建濤出柜了，蔣蕓也從來沒問過王曉佳關于她媽媽這邊的打算。她怕她沒準備好，怕她又給自己沒必要的壓力。

　　“怎么總是自己一個人不聲不響的?！彼瓮鯐约驯亲?，又心疼又無奈:“都不用依賴一下我嗎？”

　　王曉佳握住她的指尖，軟語:“本來想和你說的，但想想你遲早會知道的，又不想讓你平白多忐忑那么多天?！?/p>

　　“嗯？”

　　“我說了以后，我媽媽就說，來海城了想見你?！?/p>

　　蔣蕓心跳快了起來，問:“你媽媽什么態(tài)度？”

　　王曉佳沉吟:“我媽媽說，她記得你?！?/p>

　　蔣蕓覺得飛機的轟鳴聲都在耳蝸里消失了，“嗯？”

　　“她記得當年就是你和我一起被大班的男生打了。”

　　“……”

　　那之后，王曉佳就轉學了。

　　蔣蕓眉頭沉了下去:“她只記得這個了嗎？”

　　當時，她保護不好來來，還連累來來陪她一起挨打了。

　　如果第一印象只剩這個，那還真是不太妙。

　　王曉佳歪了歪頭，不答反問:“如果是呢？”

　　蔣蕓打量她兩秒，瞇起眼睛，忽然湊近了，伸手貼在王曉佳的癢癢肉上，語氣危險地問:“江來來，你嚇唬我，是不是？”

　　說著，她輕輕地撓了一下。

　　王曉佳頓時往后縮身子，憋著笑按住了蔣蕓的手，用氣聲小聲討?zhàn)?“我錯了，寶寶我錯了?！?/p>

　　蔣蕓睨著她，心里有了底，并不挪開手，似笑非笑。

　　還有心情尋她開心，應該是不差的結果吧？

　　況且，曾經(jīng)哭著的事，如今，她終于也能這樣笑著說出來了。

　　真好。蔣蕓心柔似水。

　　她愿意陪她鬧。

　　果然，王曉佳說:“她還記得，你是我幼兒園里唯一的朋友，唯一肯陪我一起玩的人。”

　　她望進蔣蕓的眼里，說:“蔣蕓，你別緊張?！?/p>

　　“我媽媽和我一樣，很喜歡你。”

　　“從以前就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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