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那一年:第二十五回 京華風云1

青史書,亂世錄,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當時明月,幾度春秋,風口浪尖鑄傳奇
望極天涯無盡處,飄搖路誰人共命途
萬里關山,寂寞龍?zhí)睹骰虬担昂诎渍l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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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大,總無涯,烽火烈焰,千載多少云煙
機謀智計,步步為營,今朝物換星移
浮世深長路遙,知行合是謂道
風云裂變,生死無間何所戀,笑看紅塵萬事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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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竹畔,陌上花,情義肝膽,多少愛恨嗔癲
士為知己,生死約定,追覓飄渺因緣
碧血叱咤,燃盡風華,丹心笑顏燦若云霞
千秋天下,青山依舊日月照,驚心動魄幾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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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勢磅礴的歷史畫面,波瀾壯闊的內外風云,
明爭暗斗的朝堂矛盾,變幻莫測的君臣關系,
忠奸難猜的兄弟情義,復雜微妙的男女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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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那一年》貳:風云裂變 第二十五回 京華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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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程雅言從文華殿回住所時,路過宮后苑,見周皇后和田貴妃仰頭看著上空,一眾太監(jiān)和宮女圍著一棵大槐樹吵吵嚷嚷,有一太監(jiān)拿著個長長的竹竿在勾落上樹梢頂上的一只風箏。程雅言見之隨即飛身而起,摘下那只掛在樹梢上的風箏,輕巧落地,恭謹?shù)亟慌c周皇后手中。
適才周皇后和田貴妃在放風箏,不小心風箏落在了樹上,正巧遇到程雅言經過。周皇后見是這位由皇上親賜御前帶劍的女侍衛(wèi),也知道皇上有意封她為妃卻被她拒絕,于是才改封做侍衛(wèi)。今次一見之下才知她果真身手不凡,而且行為舉止禮節(jié)規(guī)矩都有大家之風范,心頭對她頗為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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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雅言見面容端莊的周皇后用贊賞的目光審視著自己,而田貴妃和周圍的宮人都用異樣的眼神打量著自己,心想這些人必是聽到了些關于她的流言蜚語吧?也罷,自己這么久在皇上身邊寸步不離,想不引人懷疑都難,何況還是皇上有意封妃的人選,卻做了侍衛(wèi),簡直更是奇聞了,怎能不招人注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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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皇后瞧出了她的尷尬,叫田貴妃和眾人都退下,自己和程雅言聊了幾句,說到了皇上那次有意封她為妃的事情,她說能夠看得出來,即便現(xiàn)下皇上仍然有這個心思,她問程雅言心里的想法究竟是怎樣的。程雅言心里明白皇上并不是屬于自己一個人的,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受著無數(shù)人的矚目,一個皇上注定不能把感情放在女人身上,做皇帝本來就不是一件清閑享福的事,他眼里更多的是江山社稷祖宗基業(yè)。?
一個皇上注定不能把情欲放在一個女人身上,他有后宮妃嬪若干,她在這宮中只覺是孤獨一人。她回答周皇后說,如果可以,她寧愿回到之前在家鄉(xiāng)的時候,寧愿從來不曾到過京城。周皇后說也許你并不屬于紫禁城,把你鎖在這茫茫深宮之中,本宮也于心不忍。
程雅言望著手上的風箏感嘆說,走來走去,還是走不出這個庭園,人走不遠,借想風箏遠走高飛,也是不錯的寄托,看著風箏飛翔,就好象感覺自己在風箏上隨風飄蕩,天很藍很高也很美,天下也很大,自己想飛到哪里就可以飛到哪里。周皇后便提出她找皇上請旨將程雅言調作她的侍衛(wèi),但朱由檢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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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些時候,周皇后要想以菲菲的事放程雅言暫時離開皇宮,讓她慢慢脫離皇上,也讓皇上慢慢淡忘她?;噬喜荒懿唤o皇后這個面子,何況程雅言是最適合去接菲菲的人選。程雅言也在周皇后和皇上商量的那一陣,適時表明由自己前去接菲菲的意愿,并說不久是自己父親的壽辰,自己答應過父親要回去,皇上這才答應了,而且他將要準備派孫承宗趕赴遼東對抗建州,這時候西北蒙古局勢比較穩(wěn)定了下來,東北建州女真虎視眈眈,所以他要調派孫承宗重返遼東戰(zhàn)場,任遼東經略,駐守山海關,抗擊八旗兵。所以孫承宗照顧不到菲菲了,這下周皇后這個提議倒是很及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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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方正安心里清楚自己喜歡程雅言,他和凌云沖對任青陽一樣,正因為喜歡對方,才不想自己自私的占有她,他希望她自己選擇。凌云沖留給任青陽多的選擇,方正安在不知程雅言心意時讓她自己選擇是否進宮為妃。當初程雅言在朱由檢最傷悲低落的時候伸出了溫暖的手,一個人不論是誰,畢竟那種特殊時段的記憶是美好的難忘的,再有程雅言為他擋了刺客一劍,這種舍命保護更是極為難求,所以注定了他需要程雅言,他是君?,F(xiàn)在方正安知道了程雅言的心意,但他不能正面的要求程雅言跟了他,他是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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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雅言與方正安的親近不止于表哥表妹,在那個時代其實表哥表妹親上親還是一段佳話,她從始至終都是喜歡方正安的,她充當了一個方正安女人的職責,她深思熟慮,她不會為了和方正安在一起就不顧一切,她要為方正安考慮。皇上面對朝中重臣,在那種特定的政治氛圍下真的能沒有一點嫌隙嗎?一個君主真的能那么信任一個威望日盛的臣子嗎?
方正安的理想抱負和作為,需要在朝中能有幫助他的人,需要一個能在皇上身邊說得上話的人,她很清楚,自己其實是最合適的,讓自己去做他的后盾。她雖然不愿意為妃,但做侍衛(wèi)一職卻是必要的,至少當下是必須的,何況皇上并沒有放她走的意思,她只能就此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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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正安聽程雅言說要遠走去寧夏關,心里莫名的有些失落,問道:“那……那你什么時候動身?”程雅言道:“這個我也不曉得,得看皇上的安排吧?!狈秸驳溃骸澳阌浀每烊タ旎?,少在路上耽擱?!?/p>
程雅言點了點頭,道:“嗯,我知道?!鳖D了一下,又道:“再過半個月便是父親的壽辰,我離開的時候答應過要回去的。我向皇上說明了,皇上現(xiàn)下已恩準。在去寧夏關接菲菲來京城之前,過兩天我要先回登州一趟,為父親祝壽?!狈秸颤c頭道:“好,你帶我向姑父請安,小侄向他老人家祝壽,祝他安康如意,福樂綿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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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雅言道:“嗯,我會轉達到的?!鳖D了片刻,小聲問道:“對了,那幅圖……”上次她到方正安這里來,把那幅張無可交給她的圖帶來交給了方正安,她也很是關心,現(xiàn)在問詢情況如何了。方正安聞言即刻做了個禁聲的手勢,跟著警戒地四下里看了看院中,沉聲說道:“那個你不要管了,我自會好生處置,辦理妥當?!背萄叛詴獾攸c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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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方正安凌云沖朱由檢都一致認為一定要先除掉魏忠賢再對付高寀,他們之前已商定好對策。她也知道朱由檢下過嚴令密旨,先除魏忠賢后除高寀,這個次序一定不能亂,這幅圖是張無可違了皇命盜來的,要是被朱由檢知道了必會大發(fā)雷霆,而且最近閹黨的動向很是頻繁,魏忠賢的爪牙四處奔走,東廠監(jiān)視力度加大,方正安和凌云沖也很少碰面,他想等朱由檢成功向魏忠賢發(fā)難之后,再向皇上說明這幅圖的事,那時候再找機會和凌云沖商討怎樣處置這幅圖,他們再一起對付高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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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正安看著程雅言,眼神中流露著依依不舍,想把她多看幾眼記在腦子里一樣。程雅言臉上一紅,從腰間取出她的那只簫,低聲道:“把你那只簫給我吧?!狈秸蚕仁且徽S即會心一笑,從腰間拿出簫遞給她手中,程雅言也將自己那只簫交給他,四目交投最是深情,最是無盡的留戀。忽而,微風吹起程雅言的一絲長發(fā),拂在了她的面頰上,但她仍木呆呆的注視著方正安不去管它。方正安見之,走近她身邊,伸出手去幫她撫開,他的手指在她細長溫暖的脖頸間流連許久,無意間觸摸到她臉上的肌膚,他敏感地收回手去,不經意的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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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雅言原以為他會落下一記纏綿的吻,怎知他卻就此停滯。她見他的眼神突然顯得異樣,繼而又似這般莊重克制之態(tài),他的神情變化她都瞧得分明,不由得覺得好笑,忽然她突襲式地朱唇緊緊地貼在了方正安的臉頰上,跟著又迅速彈開,口中說道:“我回去啦。”然后紅著臉興沖沖的跑開了。方正安一點也沒反應過來,怔了一怔,片刻后,臉上浮起一絲不好意思的笑,一臉甜蜜狀呆愣在原地,一直目不轉睛目送她出了迂回曲折的庭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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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無可盜圖倒不是因為斬殺高寀報仇心切,而是她猛然有所發(fā)現(xiàn),略微思索之后順手而盜。曾經她在高寀府上看見這幅圖本掛在高寀府中會客大廳的墻壁上,但是她最近那次去見高寀,也就是高寀在‘一庭芳’一事之后,給她服食解藥那次,那解藥是東瀛邪蟒的原毒,只是能克制住‘血之親’的毒,并不能解毒,
當時她又被高寀要求喝下一杯茶,其中就是解藥,與她曾經被高寀要求喝下‘血之親’的毒茶不同,‘血之親’令人無知無覺,但這次東瀛邪蟒的原毒憑她醫(yī)者的直覺她察覺到了微乎其微的異味,她斷定是東瀛邪蟒的原毒,再毒毒不過‘血之親’,而且她身內已有‘血之親’,就算再喝下東瀛邪蟒的原毒去也不會有性命之憂,只是她不明白為什么高寀還要給她下東瀛邪蟒的原毒,難道是怕‘血之親’的作用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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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裝作不知的樣子喝了下去,頃刻她便感到身體里這兩種本是同根生的毒有所反應,這一下解開了她的疑惑,原來高寀是以此原毒克制‘血之親,’她這才知道原來東瀛邪蟒的原毒可以克制‘血之親’,但她身體里本來有竹林小蛇毒的抗體存在,抵御和克制著‘血之親’,這下喝下東瀛邪蟒的原毒,反而中了此毒,不久之后,她就發(fā)覺自己有輕微的毒性反應,她開始給自己吃‘醉心引魂丹’來壓制東瀛邪蟒的毒。
然而‘醉心引魂丹’本身也是含有毒物的一種藥,吃多了有折壽之優(yōu),重則有性命之憂,但當下她顧不得這許多,她自己是醫(yī)者,這藥是她自己配制的,在給藥劑量上她控制得很好,倒不會出什么問題。給張無可喝解藥這件事,高寀向何璧良提到過,免他疑慮。就是這次,張無可發(fā)現(xiàn)那幅《溪山行旅圖》的仿制品被高寀收了起來,原本在廳堂里掛著的那幅圖的位置,這下變換了另一幅不起眼的畫。之前那《溪山行旅圖》的畫顏色尚新,也比這幅更有氣派,為何換掉?莫非是用作了別的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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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小的變化,卻讓觀察入微的張無可倍加留心,思考著解開此畫的疑團。便是那天晚上,任青陽潛入高寀府邸見馮素玉的當時,張無可正是在高寀的書房找尋線索,她趁當晚程雅言在朱由檢跟前當值侍奉,就偷偷溜出了宮。憑著她對高府的熟悉,她很方便的潛入了書房,摸索了一通之后,她無意間觸碰到楠木柜上的一只花瓶,覺得有些蹊蹺,轉動之后居然發(fā)現(xiàn)有一個暗藏的柜中柜,而內里的這個桌柜是上了鎖的?!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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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無可從腰帶里掏出一只細長的針,把針伸到鎖孔里,慢慢地捻動,使力氣壓了壓,終于把鎖弄開了。她打開書房里的機密柜,看見一只長條形的木盒,小心翼翼打開時,看見一個卷軸放在里面,隨即拿起來,展開一看,她驚呆了,赫然入目的是那幅被收起來的圖,完全地出人意料之外,而且機密柜里沒有找到高寀通敵的書信或是其他物件,她意識到自己拿到了高寀的某個機密,
考慮片刻后,她決定盜走這幅圖。她先把這圖卷好收藏在懷中,然后井井有條地放置好那只木盒,關上柜門,最后上好鎖,再讓楠木柜上的花瓶歸位。盜這幅圖并不是她的初衷,只是偶然的發(fā)現(xiàn),卻是很重大的發(fā)現(xiàn),如果找到高寀通敵的書信之類的物件,那皇上就可以直接治高寀的罪,發(fā)現(xiàn)了盜走絕無問題。但這幅圖卻尚不明確究竟有何玄機。B站大明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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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無可尋思如果這東西和高寀通敵無關,偷了也就偷了,高寀也不過是丟失了一幅貴重的卷軸畫而已,這也就只是一樁尋常的失竊案,高寀不可能大費周章搞得沸沸揚揚去抓一個小小的盜圖之人,終是會不了了之。
如果這和高寀通敵有關,就算真是如此,高寀也不敢大張旗鼓搞得滿城風雨去抓盜圖之人,他只會秘密查找和打探。經過一番思想斗爭,在那一剎那她迅速做出了決定,盜走這幅圖,但是先不讓皇上知道,所以她回宮之后將圖交給了程雅言,再由程雅言轉交給方正安。B站大明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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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很想交給凌云沖,但想到哥哥身在東廠,若要研究這圖會有諸多不方便,那里龍蛇混雜,敵我難辨,可能被人窺探發(fā)現(xiàn)走漏風聲,放在方正安那里相對更安全。何況魏忠賢最近讓哥哥處理的事務相當繁重,哥哥也沒有空閑研究這圖,等魏忠賢被扳倒以后,她再將這事告訴哥哥。那日她盜圖逃走時,遇到高寀府中侍衛(wèi)追擊,
當時那些侍衛(wèi)還在追擊任青陽,這兩女子都是黑巾蒙面,一身夜行衣,任青陽逃走時并未和她碰上面,只聽得那些神色惶惑的侍衛(wèi)說書房有人闖入,她心中還在想,沒想到今晚上不只我一個闖進高寀府邸,不知道那人會是誰呢?其實那人正是張無可?!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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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青陽逃出高寀府邸,仍有侍衛(wèi)在追截,但被她甩掉了。張無可因為是闖的書房,所以追截她的侍衛(wèi)都是強手中的強手,其中就有何璧良,而且是領隊。他和張無可交了手,一劍劃傷了張無可的手臂,但張無可武功也不弱,而且輕功不俗,身手機敏,他那一劍只讓她受了點輕傷。
不過就在那一瞬間,何璧良從她的眼睛里似乎看見了什么,頓時失神,停手了片刻,張無可趁機出劍虛晃一招,像要攻擊他胸口要害,他連忙出劍招架,卻只見張無可飛身躍上屋頂,須臾逃之遙遙,遠得再也追不上了。而他還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呆愣了半晌,若有所思,回味不已,而后惶惶然回過神來,即刻帶眾侍衛(wèi)向高寀復命。
他沒有匯報說他對這個刺客有特別的感覺,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那是張無可,他愛的那個人。他不禁迷惑不解,疑竇叢生,為什么是她呢?怎么會是她呢?從那時起,他便總想從張無可身上找到究竟,尋覓出答案。B站大明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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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十月中旬,彈劾魏忠賢和魏黨的奏疏已開始頻頻出現(xiàn),朱由檢在等的就是這個機會,現(xiàn)在,工部主事、兵部主事、刑部員外郎等,不斷有朝中重臣上書,痛斥魏忠賢加彈劾魏忠賢。現(xiàn)在,真正的機會終于到來了,朱由檢決定,開始行動。魏忠賢靠他無所不至的東廠耳目,很快就知道了這些重要信息,尤其是與朱由檢有關的信息,魏忠賢知道他要付出代價了。
十月底,一位國子監(jiān)的監(jiān)生上書彈劾魏忠賢十大罪狀:一并帝;二蔑后;三弄兵;四無二祖列宗;五克削藩封;六無圣;七濫爵;八掩邊功;九傷民財;十通關節(jié)。文筆極贊,內容極狠,態(tài)度極硬,把魏忠賢罵得狗血淋頭,引起極大反響。到現(xiàn)在,朝廷內外都知道崇禎皇帝要動手了?!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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閹黨就此土崩瓦解,魏忠賢的黨羽紛紛辭職,機靈點的都寫奏疏,反省自己,痛罵魏忠賢,極力與他劃清界限、撇清關系,以免受到牽連。得到這些消息,面對鋪天蓋地的狂風暴雨、大密度大規(guī)模的彈劾,魏忠賢變得色厲內荏,非常惶恐。他后悔自己錯過時機,對朱由檢舉棋不定,沒能趁他立足未穩(wěn)時發(fā)起宮廷政.變,以致使他利用韜晦之策站穩(wěn)了腳跟,而如今大臣們投靠新帝,閹黨們也紛紛倒戈,使他感到如不及時制止,則將大勢已去,魏忠賢雖十分驚慌,可他不愿意看到幾十年建筑的權業(yè)財績,就這樣頃刻崩塌,這不是他九千歲的性格,也有愧于他無恥無極限的稱號。魏忠賢決定去找朱由檢,憑自己的巧舌詭辯,進行最后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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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魏忠賢正欲立即進宮面見朱由檢,但此時朱由檢已先派內侍傳詔他進宮來見。魏忠賢明知自己的末日就要到了,但仍企圖借這個最后的一個機會,于尋常言語中在他的對頭們之間布下互相殘殺的陰險。魏忠賢決定,使出自己最后這一招,他認為這一招將是最絕的,這最后一招將是勝于無形的?!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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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當晚,在紫禁城皇宮內文華殿旁的一座偏殿,朱由檢召見了魏忠賢。身著龍袍的朱由檢叉腰而立,盡顯氣派之姿,漫不經心的仰頭看著走廊外的天空。魏忠賢從殿外急匆匆趕來,在朱由檢身后恭恭敬敬躬身行禮道:“奴才魏忠賢參見皇上。”朱由檢頭也不回的挑刺道:“你來得很慢。朕已經等你很久了?!?/p>
魏忠賢聽出他口氣冷冰,話中有話,謹慎的回稟道:“回皇上,奴才年老力衰,力不從心,情非得已,請皇上恕罪?!敝煊蓹z哼了一聲,說道:“朕也沒有說過要怪罪于你,你又何必先發(fā)制人呢?”魏忠賢訕笑道:“回皇上,人不自保,天必降禍,忠賢能活到今天這把年紀,靠的全是這門功夫?!盉站大明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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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檢回過頭,睥睨著魏忠賢,慢悠悠開口說道:“怪不得魏公公身居東廠督公要職這么多年,始終穩(wěn)如泰山,立久不倒,看來我這個做皇帝的,倒要跟你這個東廠督公討教一番。”魏忠賢低了一下頭,說道:“奴才不敢。回皇上,人在高處不勝寒,有的時候能跟自個兒講上幾句真心話的,不一定就是自個兒身旁左右的人,而是面對面的敵人?!?/p>
朱由檢沉吟道:“哦?似乎有幾分意思,往下說來聽聽?!蔽褐屹t把頭一抬,接著道:“奴才的意思是,不要因為你的敵人是個無賴,陰險,狡詐的人而去討厭他,痛恨他,反過來也不要因為你手下的人是個很能干,有眼光,有魄力的人而去喜歡他?!薄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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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檢道:“聽公公這番話倒讓朕受益良多,可是你為什么把這些話說給朕聽呢?”魏忠賢諂媚笑道:“您是當今的皇上,奴才伺候主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皇上又何必奇怪呢?!敝煊蓹z淡淡一笑,道:“你跟朕說的這些話有些道理,但是朕卻以為走在同一條路上,總要跟身邊人同聲同氣,才能夠風雨同路?!?/p>
魏忠賢道:“奴才大膽,奴才從來不讓東廠的人跟奴才推心置腹同生共死甘苦與共,奴才也不稀罕他們跟我來這套?!敝煊蓹z直視魏忠賢,字字有力的道:“我不明白?!蔽褐屹t臉上皺起一抹極小的陰沉的笑,道:“回皇上,我只是在用他們,他們只是在給我做事,給東廠立功,就會有他們的好處,除此之外別無關系。感情的東西多了不如少了,多了是麻煩,多一份感情就多一份麻煩,我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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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檢發(fā)問道:“那你怎么看待你的部下?”魏忠賢道:“和則來,不和則去,不糾纏不拖累,寧可斷不可亂?!敝煊蓹z意味深長的一笑,說道:“天下事本來如此,能留的就盡管留下,不想留就各自分飛,如果留不住那就讓他遠走高飛也用不著強留啊,要不然的話,只會徒勞無功,徒惹傷悲?!?/p>
魏忠賢驚覺,試探的問道:“忠賢斗膽問一句話,依皇上剛才所言,忠賢應該是屬于哪一種人呢?”朱由檢道:“你真的想知道嗎?”魏忠賢道:“奴才已經問過了?!敝煊蓹z道:“你什么也不是,因為你已經不是朕身邊的人,所以你沒有資格問這個問題?!蔽褐屹t臉色陡變,目露兇光。
朱由檢底氣十足,輕蔑的道:“你以前在這偏殿四周設下了十七道暗樁二十一處埋伏,可是如今你知不知道這里有了多大的變化?只要你出口命令一聲,你就知道了。”魏忠賢開始驚懼,但仍垂死掙扎,豁出去一般高喊一聲:“來人!”
魏忠賢之所以還敢這么命令,是因為在他得知奉圣夫人被去以后,他對朱由檢周圍的監(jiān)視和部署絲毫沒有放松,他以為這里還是他的人,只是他沒想到曾經聽他命令的人這時候已經倒戈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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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只見側門被人唰的一下拉開,門外傳來凌云沖的聲音:“督公你這么一喊真是對極了。”他一邊說一邊已走進偏殿里來,冷冰冰地盯向魏忠賢,黑瞳中閃現(xiàn)出高傲嘲諷的眼神。
魏忠賢悚然一驚,腦袋登時一懵,周身陡然一寒,瞪大著眼睛,無比震驚的望著他,駭然失色道:“你……你真的背叛我?”口氣里透著萬念俱灰和驚愕怒忿。因為他的手下從來沒人有膽敢違逆他,所以他才如此震驚。他沒想到凌云沖真的竟膽敢背叛他,可惜他不知道凌云沖沒有什么是不敢的。B站大明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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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眼神凜冽地注視著他,冷冷的道:“不曾效忠何來背叛?”一雙眼眸冷若寒冰,帶著嘲弄與鄙夷。魏忠賢頓時倒抽一口冷氣,威脅道:“小孩兒,你可不要后悔。”
凌云沖絲毫無畏,凜然道:“我凌云沖做事從不后悔?!闭f著蔑視的看了魏忠賢一眼,換作揶揄戲謔的口氣譏諷道:“倒是督公你一生之中做了那么多傷天害理,禍國殃民的事,應該是由我來問你后不后悔才是?!?/p>
魏忠賢驟然臉色變得慘白,平復掉內心的恐懼,余威尤在的道:“你以為就憑你一個人動得了我半分么?”他以為他的東廠還有陸超等聽命于他。
凌云沖冷森森的道:“督公位高權重,分量更重,我當然動不了你分毫,所以今天晚上我也請來了幫手。”對朱由檢拱手道:“皇上,內宮侍衛(wèi)、東廠和錦衣衛(wèi)各處人馬都已齊備,只待皇上金口一開,便可扭轉乾坤?!敝煊蓹z滿意的笑著點頭,道:“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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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轉過身來,橫眉冷對魏忠賢,譏諷道:“督公,今天你還可以這么呼來喝去,因為你還是名動天下的東廠督公,可是明天呢?當你明天醒過來,踏出東廠的時候,你想,你又會是誰呢?嗯?”說完嘴角一斜,連連哼哼冷笑,滿臉極盡鄙夷嘲諷之色,笑得越來越懾人。
魏忠賢見此情形,不由得大為驚懼,此刻他的確相信了,不但相信,并且是深信不疑,凌云沖和朱由檢等人從一開始就布了這個局讓他往里頭掉,他深吸一口氣,卻依舊難掩一股毛骨悚然之感穿透全身,實在是自己糊涂大意了,成就了如今的滿盤皆輸。?
這時從側門外傳來方正安的聲音:“你不用問他,他當然不會知道明朝的天下是怎么一回事?!闭f話間也已走了進來。凌云沖煞有介事地問道:“為什么呢?”方正安道:“因為他活不過明天?!绷柙茮_道:“魏忠賢乃是堂堂的內務監(jiān),提督東廠大督公,坐攬權勢,呼風喚雨,怎么會活不過明天呢?”
方正安道:“這些年來,他憑仗東廠的權勢,倒行逆施,誅除異己,誣害忠良,屢興大獄,冤死枉死無數(shù)無辜的百姓,這些罪狀,都已交給內宮侍衛(wèi)一一帶回,讓刑部審查處治?!绷柙茮_緩緩地道:“那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哦?!?/p>
方正安越來越義正詞嚴,口氣越來越重,道:“他利用大檔頭許顯純錦衣衛(wèi)職務之便,串謀陷害前兵部侍郎李瑾大人,怙惡作奸,紊亂刑章。更何況在皇上登基之時,他圖謀不軌,拂逆人倫,暗中指使刺客企圖刺殺皇上,就憑這弒君之罪便該問斬。魏忠賢,如果你還有話說得出來,我就無話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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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斜睨魏忠賢,嘲諷道:“如果你真還有力氣說話,倒不如省下來,留在明日早朝,面對眾多朝廷大臣的時候,再一展你厚顏無恥的辯才吧。現(xiàn)在東廠神像已經移了御駕,他的臉再也不瞧著你那一方,而是瞧向我們?!闭f著轉起了手指,學著當時魏忠賢在寺里給他講一座寺廟一座神的理論時轉手指的樣子,同時眼神里露出一陣揶揄,扁著嘴道:“嗯,你那一套,不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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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賢驚駭不堪,卻強作鎮(zhèn)定,陰冷地轉著眼珠,微微冷笑,困獸猶斗的道:“你怎么知道我只有這一套?今天我魏忠賢能坐到東廠督公這個位子上,有很多套啊,你們想領教的話盡管來吧?!笨跉怆m然仍很狂妄,可惜實際已是強弩之末。
方正安道:“魏忠賢,玉石俱焚這套已經不合時宜了,到這個時候,你以為還有人會為一個犯下滔天惡行的人賣命嗎?你以為東廠番子個個是忠肝義膽?你別忘了他們通通跟你一樣不顧道義不存忠信,因為這全是你教他們的,而他們今天也會這樣的對待你?!薄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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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道:“督公,剛才忘了告訴你,你的心腹之人陸超現(xiàn)下正在黃坤那里做客,林清風的死士已經控制了他的那些個手下,所以剛才你那么一聲令下,聽命而來的,也只有我了?!狈秸驳溃骸拔褐屹t,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事到如今,你還有一點自知之明的話,你自行退下,讓我們看看你到底還是不是個人物?!?/p>
凌云沖目光炯炯地逼視著魏忠賢,輕蔑地譏笑道:“現(xiàn)在面對皇上,你還有什么厚顏無恥的辯詞要說嗎?只怕再不說,明天出了東廠大門你就沒機會說了。但是你千萬不要說什么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這一類的廢話,那只會成為一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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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俊眉一揚,寒森森的睥睨著魏忠賢,投以輕蔑嘲弄的目光,又那樣轉了轉手指,嘴角勾起一個弧度,似得意,似譏刺,似笑非笑。此刻情況的當頭一擊,并沒有使魏忠賢慌亂不堪,雖然他心里已經恐慌得不行,但是面子上還裝得起來。眼下情勢岌岌可危,他剛才的氣勢已成強弩之末,只能奢望著崇禎皇帝能不予深究,希望能像前幾次彈劾一樣僅是有驚無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