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色彩，才是這世間不曾磨滅的永恒。”

BGM：我愛你(live)——Cover by 馬嘉祺

*故事背景為虛設(shè)微科幻AU，部分設(shè)定可能出現(xiàn)小問題還請別介。

*文中藍星花這一花卉的靈感是來自于美女老師? @今天小漂亮掉發(fā)了嗎

*字?jǐn)?shù)1w+，是給小馬的生賀，好久沒寫長篇文筆生疏了質(zhì)量不太高不好意思TT

*請勿上升真人。

4126年，全球正式進入末世時代，逐漸被機器鋼鐵和全息影像替代的高智能化生活使得科技進步速度呈幾何倍數(shù)加快，與之對應(yīng)的負(fù)面效果卻是人類情感的一點點流逝。五十年后，世界第一批人造人開始投入試驗使用，到如今的4224年，人造人已經(jīng)在原生人類的日常生活中普及。

而我便是人造人大軍的其中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個體，出廠初代號1212，系統(tǒng)分配姓名為余歲。

作為人造人，我們最大的特點就是擁有和原生人類近乎無二異的外表和身體結(jié)構(gòu)組織，皮囊之下接通的不是電流，而是真正流淌著溫?zé)嵋后w的血管，有心跳有呼吸但除生理原因外頻率基本穩(wěn)定，有觸感有思維但行動遵從腦內(nèi)芯片所產(chǎn)生的規(guī)則，唯一缺失的，是情感。

原生人類和人造人之間通常存在著歧視，作為人造人，我們通常是被欺凌的一方。

“嘭?！?/p>

數(shù)不清第多少次，我的腦袋被摁在下過雨后潮濕冰涼的水泥墻面上，沙礫凹凸不平，與臉側(cè)狠狠摩擦的觸感刺激感官，我覺得疼，大腦首先告訴我受到攻擊應(yīng)該反抗，下一毫秒再熟悉不過的規(guī)則指令又被傳達出來勒令我牽動的神經(jīng)和指尖。

——人造人與機器人一樣，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得傷害人類。

我垂下剛要抬起的手臂，迎面又甩過來巴掌一個，響聲清脆響亮，我想我的面部血管已經(jīng)有部分開始破裂，軟組織損傷會導(dǎo)致組織液滲出，估計回到家的時候，我的右臉將和之前一樣腫脹起來，看上去會像是被馬蜂叮了一樣好笑。

“媽的，一個人造人皮囊這么漂亮干什么，天天看見你那張臉就來氣。”

聽覺識別兩字臟話詞匯，我下意識皺了皺眉，咬緊下唇試圖分散臉頰處的余痛感所牽扯的注意力，潤了潤有些干澀的嗓子開口，分貝不大不小，聲音是沒什么起伏的平穩(wěn)。

“如果你喜歡，你可以把我的臉皮剜下來縫在你的臉上。”

從對方女子面部表情解讀出的情緒為憎恨...現(xiàn)在是驚愕和惡寒，好像對于我一臉平靜地說出這句話感到有些驚嚇。

“....真惡心....”

“走吧，一個人造人而已，你打她她也不會還手的，沒意思?！?/p>

出于自保最佳選擇，我的視線立馬投向地面，如果一直盯著她看，說不定還得挨兩巴掌，人群腳步聲從我面前逐漸遠去，直至繞過了墻壁拐角處聽不見聲音后，我才往后卸了卸力氣靠在墻上抬起頭，呼吸放緩下來，視野里只有被電線和樓頂分割成矩塊的灰白色天空。

覆蓋上額頭傳來刺痛感的那塊皮膚，摸到一手黏膩液體，一道血跡醒目橫亙在攤開的掌心。

我眨了眨眼睛，直起身子朝著家的方向走去，另一只手探進襯衫前胸的口袋摸出張紙巾擦拭干凈手上的鮮紅，伴隨著在周身空氣里隱隱翻涌起聞起來令我不適的血腥味，隨手丟進路邊垃圾桶。

被欺凌了也不會反抗，為什么呢？

因為除了痛覺，好像沒有什么值得我去避免的了，多干一些活多加一些班，在這接連不斷被炮火被塵埃洗禮的末世，或失或得，全都沒有意義。

家里的營養(yǎng)劑好像快沒了，去鄰街的商店買一點吧。

“嘶?！狈鰴还窭锏尼t(yī)藥箱，先用溫水打濕的毛巾清洗一下和血跡凝固在一起的灰塵和沙礫，棉簽沾點碘伏對著鏡子小心翼翼在額頭上滾動輕壓著，含有酒精的液體滲進傷口帶來刺激的疼痛感，我看見鏡中自己面容有些微扭曲。

右臉也腫了，看上去好狼狽。

處理好傷口后，我擰開一小罐營養(yǎng)劑，雖然已經(jīng)熟悉化合產(chǎn)品奇怪復(fù)雜的味道，卻還是沒忍住被苦得皺起眉來。桌邊的記事板突然亮起燈伴隨著提示音把視線吸引過去，上面一行字跡發(fā)著光顯現(xiàn)出來。

“采樣板放在頂樓陽臺風(fēng)干，周五公司用，記得去拿。”

這好像是我周二寫上去的字，怕自己忘了，今天周四，該上去拿東西了。指尖敲敲透明板塊的右下角，原先的字跡消失，新的備忘錄設(shè)置框彈出來，我揮動手指在上面記下往后幾天的易忘事項。

今天沒有加班任務(wù)，回到家拾掇一下順著樓梯踏上頂樓時，金色夕陽斑駁天邊一片，正斜下來緩緩落在我身上，出門時忘披外套帶來的涼意被驅(qū)散些許，奈何殘陽傳輸?shù)呐馓⑷酰乱幻胗直还噙M領(lǐng)口這陣秋風(fēng)打斷，我瑟縮了幾下，從風(fēng)干柜里取出玻璃片承載著的樣本，輕手輕腳地裹上減震材料裝進固定的盒子里。

這幾天的天氣都還不錯，是晴天，雖然末世沒有藍天，但總歸比下雨天讓我感到舒服一些。

抱著盒子轉(zhuǎn)過身的時候，一小片在氣流里輕晃的色差粘附住我的目光。

呀。

天臺水泥堆砌的縫隙里，突兀生出一朵彎曲著莖蔓的花，顏色是我未曾見過澄澈靜謐的藍，花瓣在秋風(fēng)里微微顫動，面朝著夕陽的方向開得漂亮而純粹。

這是我從睜開雙眼心臟啟跳以來，見過的第一株鮮活存在著的植物。可這末世哪里會有真實的植物存在，全靠全息影像替代，工作生活中，最常見的顏色都來自于指示燈和屏幕亮光，如此真實存在的未曾見過的一抹蔚藍，一時竟牢牢牽制住我挪移的視線。

拍下照片傳進搜索引擎掃描，具資料顯示是一種曾存在過的叫藍星花的植物。

在曾被數(shù)千種鮮花裝點充盈的35世紀(jì)及以前，它也被賦予特殊的意義，花語是互信的心，常用作手捧花.....

互信的心？手捧花？好像不太看得懂資料了.....我只好收起手機重新抱起盒子下樓去。

走到天臺小門處打算打算踏進樓內(nèi)的時候，我沒得由來地回過頭去再次向著花朵的方向凝視一眼，夕陽還在緩慢下沉，光線下硝煙升起的殘垣里，它化為一小塊流動的模糊水彩，鋪開得不動聲色，卻還是有讓我挪不動視線的魔力。

腦內(nèi)有種異樣的信號分子微弱散開了來，可我并不覺得排斥。

就讓它開在那吧，面朝太陽。

接下來的幾天天氣似乎就不太善解我意了，連著幾天的陰雨天，閑暇下來的下午臥進棉被里睡午覺，有水霧透過床邊的紗窗漫了過來，按下按鈕收進窗紗升起玻璃，雨滴音窸窣被屏蔽了些許，我枕著雨聲入夢。

墨色蔓延開捆住手腳的陰霾，拖著我越睡越沉，越往下陷，呼吸開始變得不太順暢，可我睜不開眼，剝開一層層夢境的拉鏈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沒有完全醒過來，意識浸泡在混沌沼澤里，既清醒又無助。

“余歲...余歲...”

誰的聲音被悶在風(fēng)里，好遠又好近，尾音擴散著，一瞬從指尖開始消融身體的沉重，雨聲逐漸在我耳旁復(fù)蘇。

掙開眼簾，床頭不知疲倦的小燈還亮著。

我從被子里坐起，扶著腦袋瞇起眼睛回想剛才睡夢中的反常，試圖刺激腦內(nèi)蒙著層霧的記憶區(qū)，回放那道模糊又溫和喊我名字的男聲，確認(rèn)是我沒聽過的聲音。

這幾天都是如此，也太反常了，怎么會突然有這樣的情況。

雨下得好像很大，不知道天臺上那朵花怎么樣了，花瓣會不會被打得七零八落，甚至根莖都被吹斷....

于是乎接下來迎來晴天的第一個日子里，我又按耐不住心頭莫名其妙的觸動，順著樓梯走上天臺。不由自主地用游離目光捕捉那朵藍星花的蹤影，四處探尋一番最終卻無果，悻悻收了目光。

我斂下眸子，低頭理了理衣領(lǐng)，胸腔內(nèi)總有種空落落的感覺在回旋，莫名地。

再次抬起頭望向天邊的時候，視線內(nèi)猝不及防糅合進一抹鮮明的身影。

“你是在找我嗎？”

站在我面前問出話來的，我從未見過的青年，他的眼睛，真漂亮啊。

這是我見到他的第一眼，腦內(nèi)唯一的感想。

灰白蒼涼失去色調(diào)的天地間，青年生生不息的眼眸是唯一的那抹顏色，蔚藍靈動流淌，讓我想起多個實際以前曾存在過那最原始自然的海洋。

“你好？”

對方見我呆滯著立在原地也不開口回答，試探性地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拉回我的思緒，我這才有了反應(yīng)，意識到自己就這樣直勾勾長時間盯著人家似乎有些不太禮貌。

“啊...你好，我在找前幾天在天臺上看見的花?！?/p>

話剛說出口我就有些后悔，這都42世紀(jì)了，哪來的植物。人家指不定把我當(dāng)傻子，后面那句話沒必要這么實誠地回答吧....

“所以你果然是在找我。”

青年收回了手垂在身側(cè)，瘦削得能清晰看見顴骨的臉上逐漸浮現(xiàn)出笑意，是一種名為愉悅的表情，白襯衫衣角迎著風(fēng)颯颯抖動。

“哈？”

“我是說，我就是你要找的那朵花?！?/p>

他的這個回答嗆得我往后退了半步，心里升騰起若干個巨大的問號，本來以為會被人家當(dāng)傻子，但好像現(xiàn)在面前的人比我還要不清醒。

“先生，我覺得您似乎需要去醫(yī)....”

嗯？？？？為什么他的腦袋頂上冒出了一朵...花？

面對我于頃刻間進行一系列轉(zhuǎn)變的面部表情，青年似乎早有預(yù)料，臉上還是帶著溫暖柔和的笑，

我聽見他說。

“可能對你來說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但對我來說絕不是第一次....抱歉說了些無厘頭的話?！?/p>

“很高興見到你余歲，我叫小七?！?/p>

明明之前真的沒有見過面，他...為什么會知道我的名字？聲音也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余歲....

想起來了，和之前夢中那個喚我名字的聲線重合上了，可這也太奇怪了。我的思緒越繳越緊，眉頭越鎖越深，對上他純凈的蔚藍色眼眸時，我不禁叨叨出他的名字。

“小七.....？”

“沒錯，是我?！?/p>

“抱歉你先等我理一理...不是你的錯覺，我也感覺我們好像之前在什么地方見過?！?/p>

真的見過嗎？還是說記憶發(fā)生了錯亂給陌生的人安上了熟悉的影子呢？我用手敲了敲此刻一片混沌的腦袋，試圖讓自己翻找出一些關(guān)于這個名字的記憶，可是翻了個底朝天，也還是沒有。

那為什么他會....

一雙溫?zé)岬恼菩?，包裹住牽制住我砸向自己的拳頭，他俯下身握住我的雙手，然后告訴我。

“想不起來也沒關(guān)系。

我記得你就可以了?！?/h1>

我的思維和呼吸在這一瞬突兀驟停，不知為何。

他看著我從儲藏箱里抽出一支營養(yǎng)劑，皺著眉頭喝下，表情有些微的詫異。

“你平常都只喝這個？？”

“對的，很方便，一支就能提供我一天所需的能量和微量元素了?！?/p>

“看你的表情，味道并不好。”

“這...確實是的?！?/p>

我的視線在手里的小罐子上停留片刻，然后把它丟進垃圾桶里，留下小七在原地盯著我扔掉的空罐子沉思，他好看的面容上停留了一陣薄薄的雨云，看上去好像有些失落。

我又走上前去。

“你是不是餓了？但我也不知道你一朵花該怎么攝入能量，你要吃點東西嗎？剛剛查了一下資料，還是說我需要給你澆水什么的.....”

小七看著我連珠炮一樣吐出一連串問句，臉唰地一下就升騰起緋色。

“不...不是！我不用澆水也不用進食，我只是在想，你以后大概不需要再靠這種東西補充營養(yǎng)了?！?/p>

“啊？”

在我還在琢磨他話里的意思的時候，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開了，嘴里還嘟囔著什么我聽不太清的話，算了，隨他去吧。

打開衣柜從里面抱出一床干凈的新棉被，我仔仔細細地把客房的床鋪好，被套的色調(diào)特意選了簡潔明凈的灰白，房門口傳來汲著拖鞋的腳步聲，我回過身，小七用毛巾擦拭著頭發(fā)，短發(fā)濕漉漉還在往下淌水珠，打濕了一小片地板。

這套絲綢睡衣在他身上...居然意外地還挺合適。

“這套睡衣是我之前不清楚尺碼，買回來才發(fā)現(xiàn)長了些，沒想到在套你身上剛好的合適，穿著沒有不舒服吧？”

他走進來坐到床沿的動作過于自然，居然讓我有種和他同居已久的感覺。

“完全不會。謝謝你余歲，沒有趕我走?！?/p>

“哪里的事，也沒什么損失，是個人都會幫的?！?/p>

我一邊從床頭柜里找出一盞香薰蠟燭點燃，一邊低著頭回應(yīng)他，心里卻在提醒自己，可我是人造人啊，并不是真正的人，自己這一系列舉動是不是有點過于反常，可...要我把他趕出去，我大概是絕對做不到的吧。

按照他給我的感覺，香薰我點了白雪松混合清爽柑橘香的款，希望他不會聞不慣。

我從床頭柜前直起身子，轉(zhuǎn)身就對上他坐在床沿明晃晃看過來的眼睛，又一次被他試探性溫潤流動著的眸色驚了一下，我們就這樣無言對視了幾秒鐘，異樣的感覺升上來，我居然有了腳底抹油的念頭。

“晚安，有事可以敲我臥室的門，希望你能睡得安穩(wěn)?！?/p>

拋下一句話我就快步走出了房門，沒有注意到身后他追隨而來在燈下?lián)渌分哪抗?，系統(tǒng)檢測心跳呼吸仍舊是普通情況下的頻率...我剛剛為什么覺得不自在？

按照正常流程來的話，小七是我發(fā)現(xiàn)的一株....植物？我應(yīng)該把這個發(fā)現(xiàn)報告給上級，說末世居然出現(xiàn)了新的生物，植物還沒有滅絕，這樣我就能得到大把大把的好處，反正肯定可以加薪？

但不知為何我一點都不想這樣做，而且.....小七真的僅僅只是一株植物而已嗎？他擁有人類的形態(tài)就算了，今天和他相處下來，怎么感覺他對人類生活倒是熟稔得很？他頭頂那朵藍星花怎么時有時無的？

最重要的是，我是不是以前真的見過他，未名狀的熟悉感又一次浮上心頭，我在被窩里翻了個身，說服自己不去想那么多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這一夜再也沒有之前沉重束縛住我的灰黑色來打擾。

在晨風(fēng)里自然醒睜開眼睛，我適應(yīng)了一會兒光線就翻身下床穿好衣服，打開房門的時候，聞到空氣中一股濃郁的熟食肉類香氣，肚子很配合地叫了一下。

？？？這是怎么回事

我在衛(wèi)生間洗漱好，汲著拖鞋走到客廳去，正好撞見小七端著盤子從廚房里走出來，他把一盤煎好的牛排放在之前在家里已經(jīng)當(dāng)了很久擺設(shè)的餐桌上，上面還淋了層熱騰騰的黑椒醬，在燈下有著誘人的色澤，香味直往我鼻孔里鉆。

“你醒啦，給你煎了牛排做早餐，會吃不習(xí)慣嗎？”

我不自覺咽了咽口水推開椅子坐下，他跟著坐在我對面，笑盈盈地看著我，此時我才發(fā)現(xiàn)好像桌上只有一份牛排。

“當(dāng)然不會....你不吃嗎？”

“我說過了，我不用吃東西?！?/p>

“哦...謝謝?！?/p>

我用刀叉切下一小塊牛排放入口中，汁水充盈凸顯出牛肉的鮮嫩感，濃郁的黑椒醬給肉香更豐富了一層微微辛辣的咸香口味，吃上去應(yīng)該有八九分熟，倒是很符合我的熟食胃。

“好吃！你的手藝很棒！”

我含著叉子沖對面的神廚發(fā)出由衷的贊嘆，吃到美食會讓人覺得愉悅，雖然是人造人，但我也不例外。

“叮?！睆N房里傳來聲微弱的提示聲，好像是微波爐發(fā)出的聲音，小七站起身從廚房里端出一杯冒著熱氣的玉米汁。

玉米香甜的味道在空氣中散開了來，他把杯子推到我面前，然后吹了吹自己有些發(fā)燙的指尖。

“玉米汁等會兒再喝，現(xiàn)在正燙著呢?！?/p>

我看著他一系列動作，切下一小塊牛排點了點頭。

“我這餐桌和廚房都當(dāng)了好久的擺設(shè)了，沒想到你來居然讓它們重新發(fā)揮本職了。”

小七又重新不言語地看著我，眼里的笑意好似攢得慢慢要溢出眸子來了，還夾雜著些許我無法解讀的東西，是我所未曾擁有的感情嗎？我也不知道。

玉米汁也很好喝，微甜的暖暖的，他好像沒有放太多糖。

和小七日常相處的模式總讓我懷疑他已經(jīng)在這世間存在了若干千年，他說話的方式和舉止都讓我想起世界史上記載的31世紀(jì)以前的人類：有感情，有溫度。卻總是令我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和感，明明他只是一朵能轉(zhuǎn)化為人形的花。

我總是會盯著他眼里那一抹流動的藍色，從未見過的顏色，我卻也覺得熟悉。

但是在這末世，人類似乎已經(jīng)將感情這樣與生俱來的本能盡可能地拋棄，應(yīng)該沒有人會因為這一抹藍色而動容吧。他們只會通過圖片和畫作的形式，透過冰冷的玻璃，看見其中曾存在過的花朵和草木。

我們之間有時候會有一些聽上去很無厘頭的對話，比如，

“你是說你們這個時....這個世界的人基本上都缺失了感情？”

“沒錯?！?/p>

“那你有見過那種成對的夫妻嗎？”

“....夫妻？夫妻是什么？”

看吧，他又耷拉下眉毛露出了無奈的表情，頭上的藍星花也跟著蔫了蔫花瓣。

“夫妻就是.....就是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創(chuàng)建家庭。這兩個人就叫一對夫妻?！?/p>

“哦......你說的那個叫做愛的東西，也是一種感情對吧?！?/p>

“是的?！?/p>

“我們現(xiàn)在也待在一起，那你，愛，我嗎？我們是夫妻嗎？”

他顯然被我的話語嚇到了，看向我的眼睛充滿了驚訝，隨后卻又突兀地笑起來，我聽見他的聲音放和緩了不少，上揚的語調(diào)印證他不壞的心情。

“不是哦，要你也愛我，我們結(jié)婚，舉行了婚禮才是夫妻?！?/p>

“婚禮？我好像又聽不懂你在說什么了........”

我在腦海中搜索著這個詞匯，無果，于是我皺起眉一臉困惑。

“婚禮就是印證夫妻關(guān)系的一種儀式啦，是一個人一生中最重要最難忘的事情之一?！?/p>

“......那我和你舉行婚禮了，我們兩個就是夫妻了嗎？”

小七又一次愣住了，他的眼神像初春時天氣轉(zhuǎn)暖融冰的溪流，光斑在他眼底汩汩流動，我居然不自覺放慢了呼吸。

“你居然用一臉純良的表情對著我說出這種話，太犯規(guī)了。”

他頓了頓繼續(xù)開口。

“是呀，你要是愿意嫁給我，我們就是夫妻了。”

好嘛，他又開始說我沒概念的詞了，不知道為什么，他坐在沙發(fā)邊撐著頭看我，看起來好像比之前更開心了。

小七總是會因為一些莫名奇妙的事情產(chǎn)生情緒變化，不過，這種叫做感情的東西，在他的描述里，總覺得一定是一種非常重要非常美好的東西，至少對他來說，是這樣的。

又一次，又一次在下班途中被周遭住著的幾名原生人類逼在墻角不得進退，他們今天的心情好像非常糟糕，原生人類拿人造人出氣似乎是見怪不怪的事情，路過的身影中，不會有一個停下來幫我，只能默默忍受，就連自己也對這習(xí)以為常了吧。

帶起風(fēng)的拳頭落在我的側(cè)臉上，之前落下的傷口還留有痛感，腦內(nèi)嗡地響徹一條音波，視線里有好多障礙物被晃出了重影，口腔里反上淡淡的血腥味，好討厭。

但是，未停息的耳鳴里，我好像聽見一個除了周遭咒罵聲外完全不一樣的清亮聲線，劃破混沌的意識，一瞬模糊下一瞬又好清晰，沒錯，此刻清晰貼在我耳邊。

“余歲！歲歲！”

是小七。

我松開扶著額頭的手，掀開眼簾對上他那仍舊流動著蔚藍色的眼睛，肩膀上多出一雙緊緊摟住我的手臂，他真的太瘦了，可圈住我的力度卻是毋庸置疑的緊，好像沒有什么能把我從他懷里剝離開來。

驟降的暴風(fēng)雨過后，我聽見他用溫和好聽的聲音說

“歲歲，歲歲，不要怕?！?/p>

“已經(jīng)沒事了?！?/p>

頂著流血的嘴角和眉骨上刺眼的淤青，他的衣衫仍舊未曾變過，白襯衫還是在風(fēng)里被刮得簌簌作響，我抬起頭望進他的雙眼，眼里是余悸未消，他卻還在努力揚起嘴角。

自己的心跳聲從沒有像此刻這么真實。

“撲通，撲通。”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p>

??！心臟的跳動好像有了不一樣的規(guī)律！

不再是按照從睜眼開始就固有的規(guī)律，我發(fā)現(xiàn)，這一瞬間，自己好像學(xué)會了如何控制心跳。

我還發(fā)現(xiàn)，自己的淚水頭一次不再只是因為疼痛帶來的生理需要，冰冷地流淌，而是迫不及待從眼眶擁出，打在手背上也有了溫度，低下頭把手掌貼在自己心口處的位置，響聲更加清晰，我再抬頭去看小七。

這就是....感情嗎？

腦子里各種聲音夾雜著若干我看不清的碎片一幀幀閃過，思緒像風(fēng)里狂亂的絲線糾纏在一起，我再無精力去想其他，閉上眼摟住他的腰往他胸膛里一埋，眼淚溫?zé)崆鰸窳怂囊r衫一小片。

我感受到他攤開的溫暖掌心輕撫過我的后背和頭頂，頭頂傳來的聲音悶悶。

“別哭?！?/h1>

自那之后，我意識到，自己真正擁有了這睜眼以來就貧乏缺失的感情，看見小七出現(xiàn)在我視野里的時候心臟會不自覺加速跳動，在工作時卻總是想起等著我回家的人，

還有，想和小七靠近一些，再近一些，心里就會有了很愉悅很舒服的感覺。

一直以來禹禹獨行找不到目標(biāo)的我，本以為自己會這樣日復(fù)一日重復(fù)獨自工作生活直至身體內(nèi)部組織損壞，而現(xiàn)在，守護他眼里這抹純粹的藍，守護小七，成為我此生唯一的信仰。

“小七，我好像...學(xué)會了什么是感情了。不，應(yīng)該說，我擁有感情了?！?/p>

我們窩在沙發(fā)里看電影，不小心碰歪了投影儀照亮小七的臉，一半陰影一半浸泡在塵埃飛舞的光線里，他的眼睛還是很亮，黑暗中就這么盯著我看，我望著他，與他十指相扣的手緊了緊，平靜又和煦地同他說出這句話。

“真好。我一直在等的就是這一天。”

小七說話的聲音很輕，只有窩在一起的我們倆能夠聽清，他用光滑的指腹摩挲我的手背和指節(jié)，也攥得很緊。

“我覺得好神奇呀，明明你只是一朵花，而我是一個從出廠開始就沒有感情的人造人，而你卻教會了我什么是感情?！?/p>

“教會了我什么是愛?！?/p>

“現(xiàn)在這個時候，我是不是應(yīng)該告訴你，我愛你，小七。”

小七看著我，眼眶逐漸地濕潤起來，溫和的暖流在升騰，淚水從他蔚海一樣的眼睛里小顆小顆地滾落。

“你為什么哭。我說錯話了嗎？”

“不...是因為我太高興了?！?/p>

我用拇指指腹替他輕柔拭去眼角的淚，不知如何是好只會像他安慰我那樣笨拙地開口。

“不要哭，小七?！?/p>

他又把我的手牽住，湊近了些。

“歲歲，這個時候，還應(yīng)該做一件事情?！?/p>

“什么？”

突然的湊近讓我有些猝不及防，但并沒有避開，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木質(zhì)調(diào)的香味，透過毛衣慢慢蔓延過來，包裹住我通紅的臉頰，再近一些，是不是會被他聽見我心跳聲的震動呢？

小七還在靠近，我的大腦開始罷工，只能直勾勾盯著他湊過來，一個珍重又柔軟的吻蓋在我的唇瓣。

“我們應(yīng)該接吻?！?/p>

窗外傳來小碎片落在雨棚上窸窸窣窣的聲響，我悄咪咪睜一只眼分一個眼神過去，是細碎的白花在窗前織成贊歌。

下雪了。

臨出門前，小七還是不太放心地往我脖子上又纏了一圈靛青色的圍巾，上下打量我一通，這才放心地牽著我出了門。

怎么沒人告訴我有人的鼻子會一到下雪天就紅成胡蘿卜一樣的顏色呀？

我看著小七凍得通紅的鼻子，在雪地里笑得前仰后合，收獲了被嘲笑對象幾個氣急敗壞扔過來的月球。

“余歲?。∧阍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七再生氣卻拿我沒轍，只好跺了跺腳一個人往亭子里走，窩在長椅上手插進兜里，因為裹著厚厚的羽絨服，遠處看去背影活像一枚膨脹開來的黑色健胃消食片。

我想追上前去哄哄他，剛邁開步子，下一秒意識缺陷入斷電般的黑暗，直直往下墜。

小七......

當(dāng)我在刺眼的白熾燈下蘇醒過來，面前是冰冷卻也令我熟悉的基地，原來出廠時裝在我心臟極其微小的檢測器幾次三番檢測出我心跳異常的頻率，分析得出我已經(jīng)擁有了感情，統(tǒng)治者總是認(rèn)為，感情是這世界上最不應(yīng)該存在的東西，又怎會放任一個產(chǎn)生了感情的人造人繼續(xù)生存，我因此被押回生產(chǎn)總部，關(guān)進實驗室，最后的記憶停留在面前閃爍指示燈的儀器。

再次睜開眼，我又回到了家里，只是心里好像空落落的，是忘記了什么原本應(yīng)該存在的東西嗎....我從沙發(fā)里坐起，敲了敲沉重的腦袋，想不起來....

算了，何必費勁去想那些可有可無的東西，胃里好像沒東西，還是先補充一下能量吧。

我打開儲物箱，摸出一瓶營養(yǎng)劑，剛灌進嘴里，就被接受不了的怪異滋味逼得沖到廚房的洗手臺處悉數(shù)吐了出來。

我漱了漱口才勉強沖掉嘴里的苦澀味道，遲疑地對著營養(yǎng)劑的包裝仔仔細細確認(rèn)了一通，沒有過期，配料表也沒有問題，怎么今天的這么難以下咽？？

打開冰箱門，咦，我什么時候買的這么多菜...明明平時連廚房都不怎么用...

用略顯粗放的手藝簡單做了頓能下咽的晚飯，我壓下心頭的種種疑惑，躺進被窩里沉沉睡去。

扣上襯衫最后一?？圩?，桌邊的記事板又閃爍起來，上面一小行字亮起。

“余歲，上天臺來?！?/p>

....？這是我的字跡嗎？好像不太像...不過還是上去看看吧，萬一真有要緊事我忘了呢。

順著樓梯走上頂樓的時候，莫名的熟悉感翻涌上心頭，我推開木門。

一桿瘦長的身影立在天臺邊緣。

戰(zhàn)火過后被廢棄已久的遼遠廢墟上，抖落著沙礫的建筑空無一人，鋼筋水泥像肋骨，白花花硬生生暴露在空氣中，土壤開裂干涸，天地間只有遠近都還未散去的硝煙在飄忽，從地面上裂縫里灰黑色的塵土堆里迎著蒼涼曝放的日光升起來，他的背后好像沒有任何生機存在的可能性。

但是他轉(zhuǎn)過了頭，我看見他額角順著冷白色肌膚蜿蜒而下的血跡已經(jīng)干枯，面容一半浸在光影里，一半逆著光立體而清晰，他的眼睛讓我想起來不知多少年前還曾存在的見過的那篇海洋，蔚藍又澄澈，孕育著未曾泯滅的生機，好像有濤聲在他的眼眸里不知疲倦地翻滾碰撞，下巴上的痣總帶給我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沒有源頭地，我聽見風(fēng)在我的耳邊凜冽地怒吼，把他烏黑的短發(fā)刮得凌亂，一襲干凈白襯衫也迎著風(fēng)鼓動，颯颯作響，

他的眉眼間有什么正在鮮活地，生生不息地翻涌，不由自主地想離他再近些，看清楚里面的那片碧藍色，液體一樣流淌著的，是什么呢。

他突然地微笑起來，我甚為不解。想要詢問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有什么在嗓子眼里堵著。

我聽見他用有溫度的聲音喊我的名字，

“余歲?！?/h1>

就在這個瞬間，有什么從腦內(nèi)記憶區(qū)的土壤內(nèi)破層而出，看著他的眼睛，聽見他的聲音，足以使我想起一切。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p>

我聽見變奏的心跳聲同我不復(fù)冰冷的聲線一同響起。

“小七?！?/p>

我知道，我缺失的記憶回來了，缺失的感情又重新被學(xué)會被拾起。

只是這一次，芯片檢測器的反應(yīng)似乎比之前快了不少，檢測到異常心率，不多時，有人嘭一聲推開天臺的門，數(shù)支漆黑的槍口對準(zhǔn)我，甚至是站在我身側(cè)陪伴我的小七。

“報告，已發(fā)現(xiàn)故障個體。”

“摧毀她?！?/p>

聽見門后伴隨著腳步聲傳來統(tǒng)治者冰冷殘忍的審判，一聲令下子彈早已準(zhǔn)備就緒。

“三....二.....”

我和小七對視一眼，似乎在這一刻擁有了心靈相通的默契。

下一秒，背后和小臂傳來子彈射入血肉尖銳的疼痛感，他拉著我從高樓間墜下，像一對斷翅的白色飛鳥，血跡順著我的手臂在急速下墜的風(fēng)中逆行滾落，我卻能感受到真真實實的溫度。

柔軟又熟悉的觸感包裹住我，我手中緊緊握著的，小七的掌心溫?zé)岫鎸崱?/p>

身體觸地的瞬間我并沒有感受到強烈的痛感，可眼睛也快要睜不開了，小七似乎又變作那朵蔚藍花朵從我手心悠悠開出，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我閉上眼睛覺得陽光從沒有這么溫暖過。

我的尸體上，會開出一朵漂亮的藍星花，兩朵，三朵，再過幾個月，會開出成片的藍色，到那時候，春天就會回來的吧。

我想我死后，鮮血悲戚的殷紅和成片的藍星花會昭告世人，

愛與色彩，才是世間不可或缺的永恒。

“余歲.....余歲.....”

是誰在呼喚我？

意識逐漸從聽覺開始蘇醒，睜眼的那一瞬，我看見那張我再熟悉不過的臉，喉嚨干涸得想要冒出火來，可即使這樣，我還是張了張口，聲線沙啞而生澀。

“小七......”

“歲歲?！?/p>

又見到你了，真高興啊。

我從實驗床上坐起來，捧著腦袋回神良久之后，才想起這一切只是有人潛入我的精神世界所牽扯出的一場夢，現(xiàn)在是3035年。

而夢中的小七，就是我在現(xiàn)實中的愛人，他的名字叫馬嘉祺。

當(dāng)今新上任的統(tǒng)治者黎斐就是一個視感情為無用之物的人，或許是因為從小受到過于嚴(yán)厲的培訓(xùn)導(dǎo)致他人格發(fā)展極端起來，黎斐總認(rèn)為這世間沒有了感情的阻礙，任何事物都能一帆風(fēng)順地發(fā)展，飛速發(fā)展。所以他召集了全世界的人才為他打造一臺史無前例的機器，計劃將一種強能量的磁波通過這臺機器散布到全球，消除全人類所擁有的情感。我和馬嘉祺作為他的屬下卻萬萬不同意這樣做，幾次反抗無果，我還被抓去做實驗體被清除了情感。

看著每日萬般無奈之下，馬嘉祺和黎斐打了個賭，如果他能在一個月之內(nèi)重新喚醒我的感情，黎斐會立馬收手。

其實黎斐只不過是想看看，他認(rèn)為的那可笑的人性和感情能不能反抗戰(zhàn)勝科技時代下最先進的機器。

而顯然，馬嘉祺賭贏了。

作為統(tǒng)治者，黎斐也不失他作為王者的風(fēng)范，愿賭服輸中止了對于這一計劃的實施，他望著窗外街邊忙碌的形形色色的身形車影，低聲嘆息。

“這神色匆忙的行人，飛速滾動的車流，都是冷冰冰的，沒了人性的溫度豈不更好?！?/p>

我在他身后出聲提醒，手指向遠處萬家燈火的高樓，

“可你抬頭再往那邊看，那千萬燈盞中，總有一盞是溫情的暖黃色，總有一盞為愛人，為家人而留?！?/p>

他不說話了。我適時地把請柬推到他辦公桌上，肩頭傳來馬嘉祺摟住我的掌心溫?zé)帷?/p>

“下個星期天，如果有時間的話，希望你也能來，畢竟我們也給你準(zhǔn)備了一份喜糖?！?/p>

后來我問馬嘉祺，在我的精神世界里你為什么變成的是一朵藍星花而不是其他的花，他告訴我，因為以前陪著我參加朋友的婚禮時，我總說捧花顏色漂亮又不太張揚，蔚藍和淡藍相交，讓人想起海洋。一查資料才知道是什么花。

說起捧花，我懷疑現(xiàn)在手里的捧花都要被我捏折了，挽著哥哥的胳膊一步一步走向?qū)γ娴鸟R嘉祺，都排練過的，沒想到實際婚禮的時候自己還是這么緊張。

馬嘉祺從哥哥手里把我接過來，這個時候我們立在舞臺中央對視著，馬嘉祺舉起話筒又放下，深呼吸一口氣后，又再次小心翼翼舉起了話筒。

“歲歲，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當(dāng)時在程序里的時候，你告訴我說明明我只是一朵花，而你是一個從出廠開始就沒有感情的人造人，我卻教會了你什么是感情?！?/p>

“你說你覺得很神奇。”

我點點頭，滾燙在這一刻無法抑制地往下落，我告訴他我都記得，當(dāng)然記得。

“可我覺得，每一次找到你，每一次重新遇見你，對我來說都是這世間最美好的奇跡?！?/p>

我手中藍星花動人心弦，是虛假的影像和機器無法模仿復(fù)制的色彩，和我左手無名指熠熠閃動的光芒一同，生生流淌著。

“因為你就是我的方舟，不管你遺落在哪里，迷失在何方，我都會去找到你，去見你，然后告訴你?！?/h1>

“我愛你，我永遠愛你?！?/h1>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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