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娜挨餓的第N天。

與之前不同的是，自打蒙德內(nèi)戰(zhàn)爆發(fā)，歌德大老爺撕毀了原先旅行者熒答應(yīng)的廉價租房合同，把她直接掃地出門。

饑腸轆轆，身無分文，走投無路，顛沛流離。

飯那是幾天沒見過熱乎的泔水，菜那是幾夜沒夢過長毛的剩飯。饒是這般苦難，她也是咬著牙沒有離開蒙德。

城外魔物似乎是得著內(nèi)戰(zhàn)的音信，原先偶爾出沒的丘丘人與史萊姆真可謂道路相望處處皆是，隨便一人出城可不安全。

準(zhǔn)確點說，自打安柏下崗失業(yè)，蒙德城再也沒人了解城外魔物分布的實時動態(tài)，連路人謠傳都讀不出一個靠譜點的蒙德城外魔物的情況。

莫娜只是缺吃少穿風(fēng)餐露宿，可沒想去外頭上趕著找S。

好死不如賴活；獨虎難敵群狼；狗皮膏藥還得找段城墻貼一貼。

“大爺，行行好吧，我好久沒吃東西了……”

由不得莫娜蓬頭垢面趴地乞討，原先的房子自打她掃地出門便住滿了歌德老爺?shù)墓蛡虮?，兵荒馬亂的，內(nèi)戰(zhàn)的哪一頭也別想來拿他家的房產(chǎn)做掩體。打那時起，莫娜連一處比較安穩(wěn)的角落都難尋得，兵來兵往兵亂不息，死相枕籍血流成河，只得跟撿漏一樣到處穿插跳躍著尋個暫時的躲藏點。

她頭頂?shù)拇鬆斞柿丝谒?，不過，他沒有選擇扶起胯下饑腸轆轆的莫娜。

不同于安柏，莫娜為了吃飽飯（甚至可以蹭張床休息！），在不敢違背師傅指示（不許用占星術(shù)牟利）的本能恐懼下，早早用色相混些貪輕松的便宜飯吃。

老大爺咽了口水，像現(xiàn)在時局紛亂，小年輕們不是入職騎士團(tuán)就是參加市民軍，他這樣七老八十扛不動刀槍劍戟的樂得清閑，趁機(jī)搜羅零碎，走街串巷給交戰(zhàn)兩頭賣日用品，誰還不會趕走他，畢竟總得有人低三下四穿行于街市售賣便利。

他的兜里，因此還是有積蓄的。

并非他舍不得花錢去“用”莫娜來解乏，也并非他合上次對某個紅兔耳少女的好感惹來老婆怒罵的余悸。

他玩膩莫娜了，這些天來莫說正常的，就是再不正常的他也膩煩了。

龍肝鳳膽吃多了，膩。何況胯下的少女想必松松垮垮，算得什么“佳肴”？

“莫影響老子走路。”

一想起有多少男人同理行動，他竟生出一陣由衷的厭惡與鄙夷。說來奇怪，他和莫娜往來再多，照樣沒有名分，如今鬧出對“隔壁老王”的不忿，對“紅杏出墻”的輕賤，實在是啼笑皆非的咄咄怪事。

不等莫娜說完“我想吃口……”說完，一招蒙德無影老掃堂腿疼得她痛不欲生，雙眼滿是夜空方有的璀璨星塵浩瀚星海。等意識稍有恢復(fù)，老爺子不知去向，眼前依舊是火煙交加的街市。

無論多痛苦，莫娜是個骨子里高傲的占星家。她咬緊牙關(guān)，天知道她一點一點磨著墻根，腿肚子抽筋心肝肺發(fā)顫，稍稍靠起站立得費了多大的力氣！

她總算看清了面前的景象：一隊明顯喝醉的男騎士們向她走來，嘴角的笑意不言而喻。

她感到了恐慌。帶頭的騎士眼神不對，好像不僅想要春宵一刻……

內(nèi)戰(zhàn)期間不知哪兒起的謠言，吃哪兒，補(bǔ)哪兒，最好得是“兩腳羊”“不羨羊”（注1）。

男騎士們露骨的不懷好意嚇得她一個趔趄重新跌在地上，先前勉強(qiáng)站立的氣力蕩然無存，雙眼瞪大驚恐地說不出話，拼命往身后臭氣熏天——許是常有人撒尿方便吧——的墻角挪動。

挪動一尺，猶如一年。

徒弟啊，為師不會再使性子了，求求你，救救我……

莫娜她可能永遠(yuǎn)不會知道，當(dāng)年騙師學(xué)藝的熒如今的去處吧？

現(xiàn)在的熒不需要莫娜：沒錢，沒權(quán)，反是一張吃飯嘴，還會搶男人們對自己個的垂青。

也是，花開花落終有時，人間處處是青冢，但去心灰洗淵池，子規(guī)紅絲把命織。

可能當(dāng)初師傅指派她外出尋“寶物”，早料到今時今日，她會自尋死路，以致如此……

徒弟…熒！老師不會怪你！你快回來就我！

莫娜感受到越來越近的腳步，可能是臨終前最后的淚水打濕了滿是灰塵殘渣的街面。她后悔了，當(dāng)時不該讓徒弟熒離開自己，?不該裝清高，不該……

現(xiàn)在，一切都晚了。

清高的骨架，四處亂飛的蒼蠅，占星家的最后注腳。

“喂，哪兒打仗了？頭兒，我們得回去了！”

“切，剛想先爽一會兒再飽餐一頓的……弟兄們，揍S那群天殺的！”

遠(yuǎn)處一聲“驚雷”送走了五臟廟空空的瘟神們，應(yīng)該是炸彈爆炸的聲響吧？

莫娜不想錯過這大好的逃跑機(jī)會，但是，無論她多少次用手撐地，身子無一例外重重摔在地上，每次下落，心臟刺痛，肢體撕裂，靈魂虛脫。

“真的…到此為止了嗎？”

莫娜后悔了。師傅要她恪守的戒律，如今連性命都保不住。

空氣是如此熾熱，世間又是這般冷清。

不知道一個經(jīng)常餓肚子的占星家有沒有資格位列天空島？

亦或如須彌國流行的說辭，輪回轉(zhuǎn)世，下輩子成了沒有貨幣概念的丘丘人？

風(fēng)神似乎遺忘了這個在大街上自由的悲慘靈魂。

她自由地流落街頭，自由地典當(dāng)器具，自由地花光錢財，自由地喜迎內(nèi)戰(zhàn)，自由自由地出賣自己，自由地與狗搶食，自由地奄奄一息，自由地等待命運(yùn)的裁決。

她確實是自由的，自由得無法正常呼吸。

做點正事吧，巴巴托斯？可莫娜究竟不是蒙德人。

最好是早點離開這個世界吧……腸胃空轉(zhuǎn)“肉磨肉”的痛苦，喘息卻無法暢快吸氣的絕望，眼睛漸漸將要定格在某個平淡無奇卻重如千鈞的墻角……

她的眼皮太重。好累，好想休息，就一會兒……

“好懸，快，安柏大人吩咐的……”

瞧瞧，真是靈魂出竅，安柏明明早就下崗要飯了，哪里還會當(dāng)什么大人物？

罷了，不如魂散萬里，落得清凈。

莫娜終于經(jīng)不住心累昏睡過去，這一天，或者說到此為止的“一輩子”離她而去，如釋重負(fù)。

確實，往后，她再也不需自由地?fù)?dān)心茍活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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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兩腳羊”與“不羨羊”均出自古代華夏，多為大災(zāi)年景或戰(zhàn)爭亂世的現(xiàn)象；

如宋代莊綽《雞肋編》卷中：“老瘦男子廋詞謂之‘饒把火’，婦人少艾者，名為‘不羨羊’，小兒呼為‘和骨爛’，又通目為‘兩腳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