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箱子》第二卷 第八十章:日出

第八十章:日出
到了晚上,這幢廢棄的建筑物變得有點兒冷了,長頸鹿把一些舊報紙貼在窗戶上把壞掉的玻璃擋住,這樣外面的冷風(fēng)就不會吹進來了。
“我覺得到早上的時候最好把報紙給撕掉。”墨菲把那把椅子上的灰塵撣干凈以后便坐在上面:“要不然的話會看不到早上的日出的?!?br/>長頸鹿正忙著把行李箱里的被褥攤在剛被她草草打掃干凈的地上,晚上這里當(dāng)然沒有電燈,只有他們帶來的手電筒充當(dāng)照明光源。
“這里的日出很漂亮嗎?”長頸鹿把枕頭套好以后,問道。
“是的,這里的太陽是從海上升起來的?!?br/>“海上嗎?”長頸鹿回想起三藩市,太陽只可能從落基山脈升起來,從海里落下:“嗯嗯,這倒是有一點點不一樣?!?br/>“在這個房間里,當(dāng)年我和錢伯斯待在這里時,起早看日出便是非常大的樂趣?!蹦崎_始回憶起那段不知道是多久前的歷史了:“整個福利院,除了上鎖的天臺,只有我們的房間可以看到?!?br/>說道這里的時候,墨菲臉上開始洋溢起陶醉的神采來:“那時候是我唯一可以忘記自己殘酷的生活的時刻,好像我便是世界之王那一般?!?br/>“今天你不要多想哈,明天一大早我網(wǎng)紋長頸鹿一定會準時把你弄醒的,到時候你錯不過日出。”長頸鹿說完便躺在簡陋的地鋪上,把她的圍巾在脖子上又圍了一圈:“回來睡覺吧,要不然會著涼的。”
“說得好,這樣等不到日出,只會增加猝死的風(fēng)險?!蹦埔不氐胶烷L頸鹿并排的一張地鋪上,將線帽拉下來遮住眼睛:“那么,晚安吧!”
“晚安!”長頸鹿關(guān)掉手電筒,房間里頓時漆黑一片。
過了好久,長頸鹿才發(fā)現(xiàn)要在這個新環(huán)境里面馬上睡著還是有一點兒難度的。從北面冰原吹來的寒風(fēng)在這座樓里呼嘯著,肆無忌憚地穿過破碎的窗戶和空洞的門廊,像是一個無形的惡魔正在那里徘徊著,一會兒低吟,一會兒咆哮。雖然門是關(guān)著的,可是外面的聲音還是能聽的很清晰,有些讓人毛骨悚然。
“我都有點懷念三藩市的那間破房子了?!遍L頸鹿在心里嘟噥著。她翻了幾次身,努力了好久,也沒有能如愿地睡著。
又過了好久,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種嘈雜中的確是有些難以入睡,再加上她本來也還不是很困倦。但是她還是不想發(fā)出什么聲音,擔(dān)心會打擾到墨菲,他一定需要好好休息。但是過了一會兒,當(dāng)長頸鹿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透過窗戶縫隙中灑下的一道窄窄的月光,她才發(fā)現(xiàn)墨菲也沒有睡覺,而是坐在他的地鋪上。
“墨菲,你還沒睡嗎?”長頸鹿壓低聲音試探著問道。
“嗯?!蹦谱谀抢?,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長頸鹿打開手電筒,發(fā)現(xiàn)墨菲正在撫摸著那塊手表。
“也許我該和你說說手表的事?!蹦瓢咽直矸诺介L頸鹿手中,她看到這塊有些生銹的手表,上面一些銹跡快被磨平了,皮質(zhì)表帶也看起來坑坑洼洼的,手表的玻璃以及破了,里面的指針也早已停止了。
“嗯,說吧,我要聽。”
“這是錢伯斯的東西,他是和我一起在同一個房間里面長大的。他的父親去了太平洋戰(zhàn)場上,而他的母親出了車禍,所以他就在這個地方了。這家伙左等右等,希望他老爹凱旋而歸,但是戰(zhàn)事告終,他只收到了父親的這塊表。”墨菲無比憐惜地摸著表帶上的紋理:“幾乎是同一天,有一個襁褓中的小屁孩被放在福利院門口,那就是我?!?br/>“那么這塊手表現(xiàn)在在你這里……”
“福利院里像是一鍋亂粥,那些壞孩子拉幫結(jié)派為非作歹,欺凌暴力像是家常便飯一樣。錢伯斯比我大六歲,他身強力壯,告訴我們一些弱小者,他會保護我們,但是我們也要團結(jié)在一起。有一次我們溜出去到城里看東北亞戰(zhàn)爭閱兵,他告訴我這塊手表的故事,也許有一天他會像他老爸那樣進入軍隊,帶著這塊手表,如果他犧牲了,就把手表交給我。”墨菲說道這里便停下了,過了好久,他才像是整理了一下思緒那樣:“他比我早離開福利院,合眾國又和一個國家爆發(fā)了戰(zhàn)爭,他被那些澤國游擊隊俘虜了,那些人逼迫戰(zhàn)俘玩輪盤賭……”
……
潮濕的叢林河谷常年下著雨,幾個帶著斗笠的游擊隊員背著AK步槍來到了水牢邊上,里面的俘虜只有一個腦袋露在外面,而水里到處是游走的螞蟥,而他們頭頂又是呼嘯的蚊群。很快,那些游擊隊士兵挑選了一些戰(zhàn)俘把他們帶到了竹樓里面,其他幾個游擊隊士兵正在愜意的打著牌抽著煙。他們見戰(zhàn)俘帶來了,便開始商量賭注,他們選取好戰(zhàn)俘,便開始壓錢。然后一個領(lǐng)頭的把兩個戰(zhàn)俘帶到桌子前面,往桌上放了一把左輪手槍:“開始吧,槍里只有一顆子彈?!?br/>那兩個個戰(zhàn)俘顯然不愿意,但是在槍托和耳光的毆打下只能被迫服從。“砰!”其中一個腦袋開花,他的尸體被抬出去丟到河里,他的位置由下一個戰(zhàn)俘頂替。不久以后,河里漂著好幾具尸體。
“咔嚓!”是空槍,對面的戰(zhàn)俘稍稍松了口氣,把槍遞給錢伯斯。但是他卻遲遲不想把槍口頂在腦袋上。
“混蛋!”游擊隊小隊長反手就是一個耳光,血滴了下來,落在那塊手表上。那個小隊長抓住手表硬生生地要將其扯下來,這時錢伯斯突然站起來調(diào)轉(zhuǎn)左輪手槍槍口對準小隊長扣動扳機,槍響了,那一槍居然正好有子彈。小隊長應(yīng)聲倒下,而錢伯斯也馬上被其他游擊隊員亂槍擊倒在地。
就當(dāng)他們準備要消滅所有戰(zhàn)俘時,四周槍聲大作,所有游擊隊員紛紛被殲滅,原來是合眾國大部隊到了。
“就是這樣子,他最終也沒有服軟一下,直到他付出自己的生命。等等,長頸鹿,把手伸出來?!?br/>“嗯?”長頸鹿雖有些不知所以然,但還是照做了。墨菲小心翼翼地把表戴在她的右手手腕上:“現(xiàn)在開始,你要替我保管它了!”
那一晚上,長頸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著的了,但是似乎戴上了手表,她就感覺安心了許多。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空已經(jīng)有些魚肚白了。長頸鹿發(fā)現(xiàn)墨菲比她起的要早,他已經(jīng)撕掉了窗戶上的報紙,坐在窗前的那把椅子上。
“墨菲,我說過會叫你起床的啦,你看太陽還沒有升起來?!?br/>墨菲沒有說話,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長頸鹿也來到窗邊,站在墨菲身旁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海平面。之間海那邊的天空越來越亮越來越白,等到半邊天發(fā)白以后,海平面上先是出現(xiàn)了一圈緋紅色,然后,一輪溫暖的朝陽開始慢慢的從海里探出腦袋,一點點升騰上來,十分的溫和,一點也不刺眼。一點點地,似乎這片冰冷的大海,冰冷的白樺林,冰冷的廢棄福利院也變得溫暖起來。
“海中的日出,的確是挺漂亮的說!墨菲,你說的一點沒錯!”長頸鹿拍了拍墨菲的肩膀,但是他不說話,也一動不動。
“墨菲?”長頸鹿感覺有點不太對勁,便湊到他面前去,墨菲閉著眼睛坐在椅子上,臉上卻還掛著滿意的微笑。長頸鹿伸手去摸他的鼻息,他的臉還是溫?zé)岬?,但是已?jīng)沒有呼吸了。
……
在這個城市最偏遠的地方,市政府設(shè)立的公共墓地里,又豎立起了一塊簡陋的木頭十字架墓碑,上面寫著:墨菲.羅賓遜,1945——2017。
長頸鹿來到這個墳塋前,她慢慢的坐下,把一罐啤酒打開,她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便將其慢慢倒在墓碑前的草地上:
“墨菲,也許你到最后還是會擔(dān)心我,但是沒有事,我,網(wǎng)紋長頸鹿可以照顧得好自己。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找到可以照顧我的人家了,我就在本那里工作,本讓我住在他家里,他和他的媽媽都是你說的那種好家伙,所以你也大可不必擔(dān)心我。”
“哦,還有,這塊手表雖然很破很舊了,但是我已經(jīng)在鐘表店修好它了。有些故事,永遠不會結(jié)束,永遠?!?br/>在長頸鹿的手腕上,那只歷經(jīng)滄桑的手表,它的秒針正在歡快地跳動著,拖動時針和分針緩慢的移動著向前。
也許,有些故事,真的不會結(jié)束。
《貓箱子》第二卷:猛獸之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