斎藤肇 著

23

???????實在慚愧。

?????? 我怎么也稱不上是不屈不撓的名偵探。

?????? 我想絕大多數(shù)的名偵探遇上這類情況，都能在千鈞一發(fā)之際逃出生天，無畏地沖向?qū)⒆约罕迫虢^境的兇手，展開一場白熱化的較量。

???????說來也對，這可是挑戰(zhàn)。是面向表明“不準(zhǔn)再多管閑事”之含義的一串文字發(fā)起的挑戰(zhàn)，那么名偵探就更應(yīng)該展現(xiàn)出剛毅果敢的一面才是。

????? ?可我真是太不爭氣了，怎么會因為受了傷就發(fā)起高燒，臥床不起了呢。

???????還有一事令我萬分慚愧！

???????自以為徘徊在生死邊緣的我，身上的傷其實也沒有多么嚴(yán)重。之所以臥床不起，與其說是由于失血過多或者傷勢過重，更像是疼痛引起的休克。

?????? 但受傷一事本身依舊使我不由得脊背發(fā)涼。我最為忌憚的是那柄兇器。

???? ? 那是一塊兩端尖細的石頭。據(jù)說它就那么留在了我的肩膀上。從格調(diào)上看像是石器時代的物件，只是鋒利度欠佳。不過只要捅對地方，身形單薄的人也會輕易被它奪去性命。

?????? 兇器不怎么鋒利這點讓我心有余悸，畢竟鈍刀子傷人可是最疼的。

????? ?有人替我拔去了長在肩上的石角，我哼哼唧唧呻吟了一整晚，終于清醒過來時，已是第二天上午。

?????? 我還做了個夢。但夢里只有幾何圖形交錯飛舞，并未帶給我關(guān)于案件的啟示。

????? ?此時業(yè)余偵探要是能在夢中得到老天爺貌似合情合理的點撥，也不失為好事一件。不過哪怕從這點上看，我似乎也不是受到眷顧的那個人。

????? ?“你醒啦？”

?????? 豈止如此，上天根本就不愿垂憐于我。假如換作小說中的主人公燒昏了頭，醒來時一定會見到一位美女在身旁悉心照料，不是嗎。而當(dāng)我睜開眼時，在床前的卻是……

????? ?“要喝點粥嗎？”

????? ?卻是這位胤婆婆。

???????我是該為自己的無能而羞愧，可我又何至于遭受如此冷遇呢？

????? ?退一萬步講，或許這位婆婆過去也是個美女。但滿臉縱橫的溝壑早已掩蓋住一切，如今的老態(tài)與曾經(jīng)的美貌毫無瓜葛，更別說她眼里我一定被看作兇手。

???????我開不了口。說實在話，現(xiàn)階段的我還無法真切地認識到自己仍活在世上，哪有精力去對照顧我的人說三道四。

?????? “不好意思啊，之前我還懷疑是你殺的人。”

?????? 胤婆婆對我說道?？磥砦乙呀?jīng)洗脫了嫌疑。很像是她這位現(xiàn)實主義者會作出的判斷。她大概絲毫不會想到這或許是兇手為免受懷疑而演的一出戲。

????? ?“沒事的?！?/p>

????? ?既然她道了歉，那我也只能如此回答。終于，我理解了自己的遭遇，開口說起話來。

????? ?自從被當(dāng)作兇手以來，我與她幾乎沒有過任何交流。

?????? “是您在照顧我嗎？”

???? ? “是啊，年紀(jì)大了，白天起得早啊。”

????? ?“太麻煩您了?！?/p>

?????? 我打算下床。肩膀還隱隱作痛，身體也有些輕飄飄的，但我還是咬著牙動了起來。

?????? “你還好嗎，隨便亂動怕是會礙著傷口啊?！?/p>

?????? “不要緊的?！?/p>

?????? 我逞強道。

?????? “對了婆婆，我想跟您打聽點事，可以嗎？”

?????? “噢，昨晚是美佐那姑娘在照顧你。我這一把年紀(jì)睡得也早啊?！?/p>

?????? “啊？”

?????? 為什么她們不能調(diào)換個順序呢。在我燒得迷糊迷糊、不省人事的時候照顧我，我又哪里會知道啊！嘗到了些許懊惱的滋味。

?????? 但這并非我要的答案。

?????? “不，我不是想問這個。我想知道關(guān)于案子的事?！?/p>

?????? “這是在懷疑我嗎？”

?????? “沒有，您誤會了。”

?????? 溝通出奇困難。

?????? 此時，敲門聲響起。

?????? “醒了沒？”

?????? 是宇城的聲音。

?????? 不等我回話，門就被打開。宇城就站在那里。

?????? “還好嗎？”

?????? 他面色極為凝重，伺探著我的神情。我擠出略顯勉強的微笑，示意他不必擔(dān)心。

?????? “我打算越過峽谷。”

?????? 見了我的反應(yīng)，宇城說出一句出乎我意料的話。我一時無法領(lǐng)會他話中的含義。

?????? “啊？”

?????? 宇城將視線從我身上移開。

?????? “不能再這么等下去了，必須盡快找醫(yī)生看看你的傷勢。”

?????? 我不自覺地動起了身子。同時一陣劇痛劃過肩膀。

?????? “雖然血是想辦法止住了，可在這種地方得不到充分的治療。要是感染上什么可怕的病菌，那問題可就大了啊?！?/p>

?????? 宇城的眼神里滿是真誠。

?????? 傷口繼續(xù)化膿以至于危及性命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出于這層顧慮，即便宇城良苦用心會讓我不勝感激，我也無法開口拒絕?，F(xiàn)在不是死要面子的時候。

?????? “不過真的能成嗎？”

?????? 這才是問題所在。此處已經(jīng)徹底與世隔絕，如果有特殊工具倒是能另當(dāng)別論，但想來也不可能會有。要從暴風(fēng)雪山莊中突圍談何容易。

?????? “我想了很多辦法，你覺得滑翔翼怎么樣？”

?????? “什么？”

?????? 宇城的話完全在我的預(yù)料之外。

?????? “還有那種東西?。俊?/p>

?????? 面色鐵青的宇城點了點頭。

?????? “我以前迷上過一段時間，在宅子的儲物間里也放著呢。”

?????? 我一個不折不扣的平民百姓，連想都沒想過這地方居然會放著那種東西。

?????? 可我記得，滑翔翼不是得從山坡上起飛嗎。這片巖架上應(yīng)該沒有符合條件的場地。而且山谷和道路大致是等高的，我不認為能成功飛越過去。飛出峽谷后，搞不好會一頭撞上對面的斷崖絕壁，那可就完蛋了。

?????? “那能行嗎？”

?????? 宇城大概是體會到了我的顧慮。只不過他成功的把握似乎比我預(yù)想的要大得多。

?????? “我會從屋頂上起飛。順利的話，飛出六十米左右我看不成問題。我試試看?！?/p>

?????? 我想起自己曾在電視上多次觀看過類似的節(jié)目。應(yīng)該是要在不助跑的前提下縱身躍向湖面，然后在空中滑翔。不是還有飛出上百米的選手嗎？只要把控好風(fēng)向，就能一直飛行下去。

?????? 這不見得是無稽之談，但也確實伴有可怕的風(fēng)險。

?????? “不用太擔(dān)心啦。起飛的瞬間大概就知道能不能成功了。要是情況不對，我就先落地，再重新來過就好。”

?????? 為打消我的擔(dān)憂，宇城又補充道。

?????? 或許我應(yīng)該阻止他?？梢豢吹接畛悄钦鎿吹哪抗猓冶汩_不了口。

??????

?????? 宇城離開了房間。

?????? 如果他的計劃能實現(xiàn)，很快就會有醫(yī)生和警察抵達這里。也就是說，業(yè)余偵探的戲份到此結(jié)束了。

?????? 專業(yè)的事還是該交給專業(yè)的人處理，是這個道理吧。我心想。

?????? 可我好歹也自力更生地做了些搜查工作，假如就這么沒了下文，心里多少會有些不痛快。

?????? “婆婆，我可以再問您點事嗎？”

?????? 有件事我尤為在意。雖然從結(jié)果上看，洞窟探查之行是在白費力氣，但我還是想要確認一件事。是關(guān)于玄關(guān)的事。

?????? “什么事呀？”

?????? 之前一直忘了去確認。假如兇手是外來人員，就必須要從玄關(guān)進入屋內(nèi)。所有窗戶附近都不存在腳印，通過窗口出入是不可能的。要是玄關(guān)上了鎖，兇手要么是進不來，要么是手里有備用鑰匙。

?????? “夫人被殺的那天晚上，玄關(guān)是被鎖住的嗎？”

?????? “那可不是？每晚我都會上鎖?！?/p>

?????? 婆婆皺起了本就溝壑密布的臉龐，十分肯定地說道。然而她說完卻又帶著幾分疑慮歪過頭去。

?????? “可是啊，那天晚上，我躺下后好像有什么人出去了?！?/p>

?????? 劇痛瞬間游走過肩膀。

?????? “啊?！?/p>

?????? 我疼得把臉扭作一團。

?????? “噢，你沒事吧。”

?????? “不要緊的。您繼續(xù)說?！?/p>

?????? “是啊，我躺在床上，就模模糊糊地聽見了那動靜?！?/p>

?????? “差不多是幾點鐘呢？”

?????? 那是兇手出門去毀壞吊橋時發(fā)出的聲響。了解了這一點，就能大致推算出行兇的時間。
?????? “不好說啊，我也沒去瞧時間……”

?????? 婆婆歪頭思忖著。我生怕她要是擰過了頭，腦袋就得和身子分家了。

?????? “不過，動靜好像有兩回?！?/p>

?????? 聲音出現(xiàn)了兩次。也就是說，果然是屋內(nèi)的人去到室外，暗中毀壞吊橋后又回到了屋里嗎？那玄關(guān)上鎖的問題就變得無關(guān)緊要了。

?????? “怎么著我也不能把大門給敞著呀。”

?????? 胤婆婆的說法就像是在為自己辯解。

?????? “不對，我看是有誰把鎖打開了?？峙率莾词职??！?/p>

?????? ——突然，我想到了什么。起初的瞬間我還云里霧里，不過在交談途中，我仿佛恰巧與案件的核心要素撞了個滿懷。

?????? “你怎么啦?！?/p>

?????? 隨后，當(dāng)胤婆婆開口試圖喚醒陷入沉默的我時，我終于弄懂了密室機關(guān)的原理。

?????? 這么一想，所有事情都串聯(lián)了起來。動機、兇手，以及密室。三者有機結(jié)合，構(gòu)成了一宗不可能的犯罪。

?????? “我懂了?！?/p>

???????我低語著，自說自話地肯定了自己的推理。

?????? “怎么啦，你這是明白了什么呀?！?/p>

?????? 胤婆婆面露驚訝，而我有件事必須要拜托她。

?????? “麻煩把所有人叫到一起。我好像終于弄清整個案件是怎么回事了?！?/p>

?????? 我希望能在宇城動身之前結(jié)束這一切。趕在最后的緊要關(guān)頭，我總算可以化身為名偵探。

?????? 接下來只要……。

?

?????? “哇！”

?????? 此時有聲音從窗外傳來。是明智先生的喊聲。

?????? 我從床上坐起，打開窗戶查看屋外的情況。

?????? 天氣正好。

?????? 碧空萬里，正如我的推理般沒有絲毫陰霾，徐徐清風(fēng)也是如此沁人心扉。

?????? 我知道在庭院里大呼小叫的是明智先生，可我未能立刻明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 然而……。

?????? 似乎是有些為時已晚了。

?????? 明智先生呼喊的對象是宇城，但他發(fā)出的并不是哀號。

?????? 而是單純地驚嘆于宇城騰空而起的姿態(tài)。

?????? 高度雖然在緩慢下降，但宇城距離峽谷對岸僅剩咫尺之遙。風(fēng)似乎愿意助他一臂之力?？磥碛畛且呀?jīng)順利飛躍了峽谷。

?????? 我很想高聲呼喊告訴宇城，讓他知道案件終于得到了解決。

?????? 可那一定會讓我的肩膀立即遭受劇痛侵襲，白白糟蹋掉我的好心情吧。

?????? “真是好樣的呀。”

?????? 胤婆婆帶著夸贊的口吻說道。

?????? 回過頭，我必須再次說出自己的請求。

?????? “不好意思，麻煩您去把大家都喊到一起?！?/p>

?????? 我豈能錯過讓自己成為名偵探的絕佳機會。

?????? 指出兇手，揭穿詭計。劇目終于要迎來最高潮。

?????? 好了各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