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可憐的小米奇

（續(xù)前文）

教授開始感覺自己非常孤獨。跟米奇傾訴過之后，他再自言自語起來就覺得有些空洞和沒勁了。

也許有人說，養(yǎng)只小灰鼠就像娶了位低配版的老婆。也許另一些人不認同。但不管怎么說，教授是沒娶過老婆的；既然有只老鼠曾經陪他聊過天，他想念人家也是理所當然的。讓他想念別的人他也不認識的嘛。

火箭發(fā)射之后的漫漫長夜里，教授一直忙著鼓搗他的寶貝，那只八英寸的反射望遠鏡。他一直在檢視火箭的軌跡，觀察它的加速。只要你知道往哪看的話，排氣管噴出的點點火光還是可以被追蹤到的。

可到了第二天，就沒什么事情好做了。過度亢奮的他想睡覺也睡不著，于是就索性起來做點家務，洗洗盆盆罐罐什么的。就在這時，他聽到一陣瘋狂的吱吱吱，然后就發(fā)現又有一只小灰鼠跑進了鋼絲籠陷阱里——她的胡須和尾巴都比米奇要短一些。

"Vell, vell, vot haff ve here? Minnie? Iss it Minnie come to look for her Mitkey?"

（哇哦，哇哦，這次是誰大駕光臨了？米妮？是不是米妮？是不是米妮來找她家米奇了？）

教授雖然不是生物學家，但這次湊巧讓他說對了。這就是米妮。確切的說，是米奇的鼠老伴兒。所以這名子叫的沒什么問題。至于是出于怎樣的一種奇思妙想使她跑到還沒放餌料的陷阱里去的，教授不知道也不想操心，他只是覺得很高興罷了。他馬上把一塊相當大的奶酪從柵欄上推進了籠子里，算是彌補一下自己沒放餌料的遺憾。

就這樣，米妮取代了她遠行的鼠老伴兒，成為了教授的心上人。她是否還在擔心自己的家人我們不得而知。不過其實她并不需要擔心的。他們都已經能自力更生了，而且在這個滿處都可以藏身，冰箱又那么好進的地方，生存更是不成問題。

"Ah, und now it iss dargk enough, Minnie, that ve can loogk for that husband of yours. His viery trail across the sky. True, Minnie, it iss a very small viery trail und der astronomers vill not notice it, because they do not know vhere to loogk. But ve do."

（啊，現在天黑得差不多了，米妮，我們可以去看你老公了。他的小尾巴正劃過天空呢。沒錯，米妮，非常小的尾巴，天文學家們都觀察不到的，因為他們不知道往哪里看?？晌覀冎?。）

"He iss going to be a very vamous mouse, Minnie, this Mitkey of ours, vhen ve tell der vorld about him und about mein rocket. You see, Minnie ve haff not told them yet. Ve shall vait und giff der gomplete story all at vunce. By dawn of tomorrow ve'll—"

（米妮，等我們告訴全世界米奇和我的火箭的故事，他將會成為一只非常有名的老鼠的。你看，米妮，我們現在還沒告訴他們呢。我們要繼續(xù)等待，直到可以講出完整的故事。到明天破曉的時候我們——）

"Ah, there he iss, Minnie! Vaint, but there. I'd hold you up to der scope und let you loogk, but it vould not be vocused right for your eyes, und I do not know how to—"

（啊，米妮，他在那兒呢！就是那里，雖然光線很弱。我想把你抱到望遠鏡下讓你看一眼，可我沒辦法讓它剛好對焦到你眼睛上，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

"Almost vun hundred thousand miles, Minnie, und still agcelerating, but not for much longer. Our Mitkey iss on schedule; in fagt he iss going vaster than ve had vigured, no? It iss sure now that he vill eggscape the gravitation of der earth, und fall upon der moon!"

?（它已經離我們將近十萬公里了，米妮，而且還在繼續(xù)加速，只是不會再加速多久了。我們的米奇沒有晚點，其實還比我們預想的快了一點呢，是不是？現在看來他一定能逃脫地球引力然后到達月球的！）

米妮發(fā)出了吱吱聲，當然這只是個巧合。

"Ah, yess, Minnie, little Minnie. I know, I know. Ve shall neffer see our Mitkey again,und I almost vish our eggsperiment hadt vailed. Budt there are gompensations, Minnie. He shall be der most vamous of all mices. Der Star-Mouse! Virst liffing greature effer to go beyond der gravitational bull of earth!"

（啊，是的，米妮，我的小米妮。我懂，我懂的。我們再也見不到米奇了。很大程度上我是希望這個實驗失敗的。但這事兒還是有好處的，米妮，他會成為世界上最有名的老鼠——星際飛鼠！史上第一只掙脫地球引力的生物。）

長夜漫漫，高空的云層不時讓鏡頭里的景象變得模糊。

"Minnie, I shall make you more gomfortable than in that so-small vire cage. You vould like to seem to be vree, vould you not, vithout bars, like der animals at modern zoos, vith moats insteadt?"

（米妮，我想讓你住得更舒服些。比在那個鋼絲籠子里強一點。你說不要柵欄的話是不是感覺更自由一些？你想不想就跟動物園里的動物一樣，住在那種四周有壕溝的豪宅里？）

就這樣，為了打發(fā)云層遮擋視線的那一個小時，教授給米妮做了個新家。那是一塊一平方英尺的板條箱底板，有半英寸那么厚。它平放在桌子上，周圍沒有可見的屏障。

但他在木板的邊緣上貼了一層金屬箔，再把木板放在了一塊更大的板子上。他在后者上面圍繞著米妮新家的這個“島”也貼上了一圈金屬箔。兩條金屬箔上分別連出一根電線，接到他放在附近的一個小變壓器的兩極上。

"Und now, Minnie, I shall blace you on your island, vhich shall be liberally supplied mitt cheese und vater, und you shall vind it iss an eggcelent blace to liff. But you villget a mild shock or two vhen you try to step off der edge of der island. It vill not hurtmuch, but you vill not like it, und after a few tries you vill learn not to try again, no? Und—"

（米妮，我現在就把你放到島上，里面水和奶酪都管夠，應該會讓你住得很舒服的。不過，你要是試圖跑出這個島的邊界的話，會被電那么一兩下的。雖然不至于太疼，但你不會喜歡那種感覺的。嘗過幾次滋味你就能明白這道理了，不會再去試了對嗎？還有——）

夜晚又降臨了。

米妮在她的島上過的很開心，該明白的道理她也明白了。她不會再踏進那兩條金屬箔組成的區(qū)域了。不過，這個島確實算是鼠間天堂了。島上山崖一般高的奶酪比米妮自己的個頭都大。忙得她不亦樂乎。這是老鼠與奶酪的世界；其中一方早晚會轉化成另一方的模樣。

不過奧布爾伯格教授的心思沒在這邊。教授在擔心的是，當他計算來計算去，用他裝在房頂洞里的望遠鏡瞄來瞄去時，那個光點——對了，當單身漢還是有好處的，想在房頂上打洞就打洞，沒人會說你瘋了之類的話；冬天來了找木匠就好，下雨的話就用柏油帆布將就一下。

那微弱的閃光尾跡卻是消失不見了。教授皺起眉頭，計算來計算去，望遠鏡的刻度調了十分之三個分位，還是不見火箭的蹤跡。

"Minnie, something iss wrong. Either der tubes haff stopped viring, or—"

（不好了，米妮。要么是排氣管不噴火了，要么——）

要么是火箭不再相對于出發(fā)點直線運動了。當然，這里的“直”，說的是它的拋物線曲率和速度以外的其他東西相關。

所以教授能做的只有擴大望遠鏡的搜索半徑。兩個小時以后他才找到它，它已經偏離軌跡五度了，轉向也越來越像是——只能稱其為“旋沖下墜”了。

那倒霉的東西在轉圈，圍繞著一個不可能存在在那里的東西在劃圈。然后軌跡逐漸變窄，變成了一個同心螺旋。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消失了。一片黑暗。火箭的亮點消失了。

教授一臉蒼白地面對米妮。

"It iss imbossible, Minnie. Mein own eyes, but it could not be. Even if vun side stopped viring, it could not haff gone into such sudden circles."

（這不可能的，米妮。我是親眼看見了，但這不可能啊。即使有半邊不再噴火，也不可能突然出現這種旋轉的。）

教授的鉛筆印證了他的猜疑。

"Und, Minnie, it decellerated vaster than bossible. Even mitt notubes viring, its momentum vould haff been more—"

（而且，米妮，它不可能減速這么快的。就算管子不再噴火了，它也應該還有動力的——）

接下來的一夜，教授擺弄著望遠鏡，做著各種演算，但是毫無收獲。他得不到可信的結果。一種與火箭自身無關，又算不到地心引力頭上的力量影響了它——就算是一個假設的物體也不可能產生這種軌跡的。

"Mein poor Mitkey."

（可憐的米奇。）

黎明的天空灰蒙蒙的，高深莫測。

"Mein Minnie, it vill haff to be a secret. Ve dare not bublish vhat ve saw, for it vould not be believed. I am not sure I believe it myself, Minnie. Berhaps because I vas offertired vrom not sleeping, I chust imachined that I saw—"

（米妮，這件事只能作為一個秘密了。我們不能把看到的這些公之于眾，因為沒人會相信的。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米妮。我或許是因為老不睡覺，過度勞累，把看到的幻象當真了吧——）

"But, Minnie, ve shall hope. Vun hundred vifty thousand miles out, it vas. It vill fall back upon der earth. But I gannot tell vhere! I thought that if it did, I vould be able to galculate its course, und—But after those goncentric cirgles—Minnie, not even Einsteincould galculate vhere it vill land. Not effen me. All ve cando iss hope that ve shall hear of vhere it falls."

（但是，米妮，我們還是有希望的。那是在十五萬公里之外的地方，它還是會落回地球的。只是我不知道會落到哪里！如果我能做到的話，我會去計算它的軌跡——但是經歷那些同心螺旋之后——米妮，就是愛因斯坦也計算不出來它會落在哪里。何況是我。我們只能寄希望于將來能聽到它墜落的消息。）

天空陰云密布。黑夜精心地守護著它的秘密。

"Minnie, our poor Mitkey. There iss nothing could have gauzed—"

（米妮，我們的米奇真是可憐啊。這件事一點道理都沒有啊——）

可這里還是有點道理的。

Prxl星的道理。

Prxl是一顆小行星，這名字不是地球上的天文學家給起的，因為——一個絕佳的理由——他們還沒有發(fā)現它。所以我們用最接近的音譯，也就是這個星球自己的居民所用的名字來命名它。沒錯，這星球上是有人的。

想想看吧，奧布爾伯格教授往月球發(fā)射火箭的嘗試，造成了一些奇怪的后果?；蛘叽_切一點說，Prxl星的存在讓結果變得奇怪起來。

你不會想到一顆小行星能讓某個醉漢改過自新的吧？但查理斯·溫斯洛，這位康涅狄格洲橋港市的醉漢，從那天起就再也沒沾過酒——就在格羅夫大道上——有一只老鼠問他哈特福德怎么走。那只老鼠穿著亮紅色的短褲，戴著亮黃色的手套。

不過那是教授弄丟火箭十五個月以后的故事了。我們還是先從頭說起吧。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