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The Doom of Gotrek Gurnisson

高崔克·戈尼森的末日

（個屁）

原作者：David Guymer

譯者：伯格曼啤酒館

空氣中回蕩著一種清脆的嗡嗡聲，象征著一股幾乎不受控制的力量充斥著這里，在菲利克斯的內(nèi)耳里砰砰作響。環(huán)顧四周，他覺得有點迷失方向，這感覺，就像試圖在許愿井的底部找到一枚先令，而旁邊還有一位橫笛手在吹著完全走調(diào)的音樂一樣。

這間密室的大小和位于它上方的庭院差不多，都是圓形設(shè)計。這里沒有承重的柱子，沒有任何隔墻將這座神殿分割成獨立空間，也沒有提供遮陽的地方。上方是用鐵和石頭搭成的拱形，它們彼此交叉，形成一種類似星星的圖案，每顆星星的中心都有一顆閃閃發(fā)光的紅寶石。在房間的另一末端有一處向外凸出的中層閣樓，矮人精致無比的匠工，兩段大理石樓梯明顯支撐著它。這兩段大理石樓梯繞著神殿的墻壁向外延伸。每個樓梯上都掛著一盞枝形吊燈。每一盞燈都是被設(shè)計成了幾何形狀的鐵籠，正方形聚集在一起形成星星，這些星星依次組合成金字塔形狀，疊放在最后的方枝形吊燈的邊緣上。定眼一看，吊燈上并不是擺著蠟燭，而是精致的寶石在發(fā)光，但周圍的環(huán)境光沖淡了它們的顏色和亮度。

菲利克斯抬頭看著中層閣樓，那里是真正照亮了密室的光源，是空氣中嗡嗡作響的能量來源——一扇巨型銀色之門，表面蕩漾著漩渦。這和格里姆尼爾在對他的考驗之時看到的一樣，但混沌裂縫并沒有像那時候那樣肆無忌憚地向外釋放著能量，巨大的大理石柱碑被打造出來并放置在裂縫的周圍以減輕它釋放的扭曲能量，石柱的上部分被雕刻成了矮人神的模樣。菲利克斯意識到，它們并沒有被雕刻成格里姆尼爾的模樣，而是矮人三主神中的另外兩名成員：鐵匠之神格朗尼和爐匠瓦拉雅。

當(dāng)然，這座神殿很可能是格里姆尼爾自己建造的，這位復(fù)仇先祖可能并不愛炫耀，所以沒有用自己的肖像來雕刻。

銀輝色石門的表面與其說是一堵石墻，不如說更像是一層半透明的薄膜，在它的另外一端一直處于不斷變化的狀態(tài)。而唯一永恒不變的，是格里姆尼爾，以及永無休止的戰(zhàn)斗。裂縫的另一端，先祖之神是一位真正的巨人。菲利克斯透過裂縫銀色的漣漪看到的戰(zhàn)神，他甚至比剛才在神殿內(nèi)不費吹灰之力擊敗高崔克的戰(zhàn)神還要龐大。他的體型，已經(jīng)堪比一座大型建筑，等同于一座小山丘。而造成這般印象的原因，有多少是由于格里姆尼爾自己的神格，又有多少是受到了混沌裂縫扭曲能量的影響，菲利克斯說不出。就在菲利克斯觀察石門另一端的這一段時間，他看到先祖之神在與一只惡魔徒手搏斗，這只雙頭惡魔的銹紅色肢體肌肉發(fā)達，跟山一樣巨大。先祖之神將這只惡魔高舉過肩，然后將惡魔的脊骨狠狠地砸在膝蓋上折斷，接著再去尋找下一位對手。一切都在寂靜中發(fā)生，除了身邊的嗡鳴。

菲利克斯想繼續(xù)看下去，無窮無盡的畫面顯現(xiàn)著，有著催眠的效果。但是他們沒有時間逗留，他強迫自己把目光移開。

他轉(zhuǎn)過身來，舉起他的劍，發(fā)出一聲沮喪的嘶嘶聲，這時一只有著野獸一樣軀體的惡魔從那他們剛才的那座門外涌了進來。它們成群結(jié)隊地沿著墻壁靠近，宛如一個U字形一樣團團圍住，張牙舞爪。但奇怪的是，它們避開了房屋的中央，就像夜地精躲避陽光那樣。

菲利克斯往后退了幾步，回頭看了一眼，才發(fā)現(xiàn)他的同伴已經(jīng)不在身邊了。高崔克正在前面幾步的地方，就在兩個吊燈之間的圓形房間中央，他正對著傳送門。

不，不是在傳送門那兒。高崔克的面前有其他的東西。

被銀輝色光輝遮蔽，一座黃銅顱骨王座逐漸顯現(xiàn)。

比拉克正坐在上面。

背后銀輝之光劇烈地閃耀著，黑暗之主漆黑的身形如同虛空一般，胸膛上的混沌八角星也隨之閃耀，傳送門里閃耀出來的銀光似乎就是為了透過惡魔親王，將他身上的混沌毀滅印記給照耀出來。他長著角的頭頂戴著一頂王冠，王座之下，四個同樣可怕而龐大的怪物在比拉克面前屈膝。

其中一位鮮血淋漓，獸性十足，穿著一副有著符文刻印的黃銅戰(zhàn)甲。他半跪在地，緊握著一把因饑餓而鋒利無比的斧頭。如果說第一位惡魔是猩紅血色和野蠻的結(jié)合體，那么第二位則代表著柔韌而纖細，她的腿彎曲處是一種微妙的暗示。菲利克斯頓時內(nèi)心充斥著不安的欲望和自我排斥感，在他體內(nèi)發(fā)出汩汩的聲音。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使他給眼前這個怪物貼上“她”的標(biāo)簽，但這似乎也無關(guān)緊要；她那丑陋到非人性的美甚至超越了不受拘束的情欲。第三位怪物與前兩個的區(qū)別同樣非常大；它腫脹得跪不起來，幾乎是蹲著，一股褐色的氣體從它那令人作嘔的軀體里冒出來。腦袋的角上掛著生銹的鏈子，仿佛是他的裝飾品一樣，無數(shù)的蛆蟲在他的身上蠕動。他碩大的肚子不斷膨脹和爆裂，吐出嗡嗡作響的蒼蠅，它們成群結(jié)隊地在它的腦袋周圍飛來飛去，偶爾會在其下陷的死肉上產(chǎn)卵。菲利克斯感到極度的惡心反胃，轉(zhuǎn)身看向最后一位。他那像鳥一樣的身體奇怪地連結(jié)在一起，輕輕地上下擺動著，就像站在木筏上一樣輕盈而不穩(wěn)定，全身裹著長袍，如同阿拉比陽光之下閃耀的沙漠綠洲一樣。長長的鳥嘴從兜帽里伸出來，頭頂上，在兜帽的陰影里，一雙深藍色的眼睛閃著啟迪的光芒，一只鱗爪握著一根法杖。他是耀眼的，甚至在傳送門的光輝之前，它也閃耀著彩虹般的光彩，一些光澤菲利克斯自己也分辨不出來。

大魔。菲利克斯終于認出。一股油然而生的緊張感讓他握劍的手不斷顫抖。還是四個！各自都是絕對強大的存在?！斑@就是我的命運?！彼嵝阎约?，哽咽著咽下口水。

他一直都很恨命運。

比拉克緊握著王座上的把手，逐漸站起身來。他的仆從們均卑聲低語。

“你最大的愿望我將為你實現(xiàn)，高崔克·戈尼森，你的名聲將流芳千古，但也只是作為我成為第五邪神的陪襯，是我開創(chuàng)新紀元的證人，即使是自古以來就已經(jīng)存在的四神也要向我屈膝并承認我，黑暗之主，成為他們之外的第五位邪神?！?/p>

比拉克陰冷地笑著，他向前移動，張開雙臂，如同在歡迎和贊頌?zāi)切┻€在不斷涌入密室的惡魔們?！拔崮撕诎抵鞅壤?，曾被流放，曾經(jīng)卑微，但也曾是四神神選。只有我才能聯(lián)合你們這些已經(jīng)被遺忘的四神仆人，只有我才能最終結(jié)束格里姆尼爾的永恒戰(zhàn)爭?！?/p>

嗜血狂魔咆哮著，把它野獸般的面孔轉(zhuǎn)向了高崔克和菲利克斯，火焰從它的腹部滴下，眼中燃燒著仇恨。

他向后做了個手勢，指了指石柱碑，“這里是被放逐惡魔的墮落之地，在這個煉獄，他們只能無意識地游蕩，在饑餓與憤怒之中掙扎著，在格里姆尼的斧頭下屈服或滅亡。只有我能解放他們，只有我能帶領(lǐng)他們，將你們的世界變成灰燼和地獄?！?/span>

色孽大魔懶洋洋地爬起來，伸了個懶腰，她的目光掃過菲利克斯，然后又看向高崔克。她唇上露出會意的微笑。“我早就預(yù)言過一個比我更強大的存在會殺了你，屠夫，你還記得嗎？他已經(jīng)殺了你，而現(xiàn)在他必須死。你為黑暗之主開了門，我至高無上的主人，現(xiàn)在你的死就等于格里姆尼爾的死。”

“你給老子下來，惡魔，” 高崔克揮舞著他的兩把斧子喊道，“你們要么一個一個上，要么全部一起來，今天你們幾個就得在這陪爸爸玩，休想去找格里姆尼爾，還有，最好別逼我上樓梯來找你們，否則我發(fā)誓，我會讓你們更難受。”

嗜血狂魔豎起了鬃毛，想站起來，但被比拉克的手緊緊壓住了它的肩膀，讓它動彈不得。

“那條皮鞭可真讓你聽話?！?/span>

“我要生吃了你的腦袋，我每時每刻都想這樣做，凡人?！?/span>

“把這兩只鼠輩留給狗吧，”比拉克說著，松開了手，并向狂亂的惡魔們舉起一只爪子。菲利克斯握緊了他的劍。“你有更加重要的任務(wù)，召集你們的手下，你們都清楚我的命令?！?/span>

雌雄同體者、攜帶瘟疫的巨人以及閃閃發(fā)光的神諭者在轉(zhuǎn)向進入銀色大門之前，都各自低下頭，竭盡全力地站了起來。

他們?nèi)フ腋窭锬纺釥柫耍?br/>

“我待會兒一給信號，你就跑。 ” 高崔克已經(jīng)把他的身體轉(zhuǎn)了過來，舉起一把斧頭對著給他們身后的惡魔，另一把則對著比拉克和四位大魔。他用眼神瞟了瞟閣樓下面的壁龕。它大約有一人那么高，與傳送門之間隔著一層石墻，在惡魔與壁龕之間隔著高崔克。

這也許是密室里最安全的地方，盡管所有的東西都是相對的。

菲利克斯咬緊牙關(guān)，靠近同伴的背，舉起了他的劍。“不。我們要一起戰(zhàn)斗?！?/span>

“這將是你的葬禮，”高崔克咕噥著，然后逐漸變成悲哀的低語，“這不會寫進我的末日史詩里面吧？”

“不太可能，不會的?！?/span>

“真可惜。”

一個接一個，大魔們穿過銀色傳送門，比拉克轉(zhuǎn)向了仍然一動不動的恐虐大魔。這位長角的惡魔仍然在怒視著高崔克和菲利克斯，雙翼在揮舞著，仿佛它的意志仍然渴望著沖向兩人。比拉克帝王般的面容因不耐煩而扭曲，但他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警告，嗜血狂魔就爆發(fā)了，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沖出中層閣樓的邊緣，張開翅膀，縱身一躍。

菲利克斯感到自己的勇氣瞬間衰減，大魔的雙翼遮蔽了傳送門的光輝。

惡魔的雙足撞在石板上。菲利克斯感到撞擊使他渾身發(fā)抖。他看著這個狂暴的大個兒甩動翅膀，舉起斧頭咆哮著。鮮血和火焰從它鋒利的牙齒處濺出，盔甲上的符文閃閃發(fā)光。鞭子的噼啪聲嚇了菲利克斯一跳，他原本以為自己在如此恐怖的存在面前徹底愣住，但他沒有。

好像都同時感應(yīng)到了信號，惡魔們咆哮著向兩人沖來。

他躲開了第一個打擊，躲過了向他刺來的一柄沾滿膽汁的切肉刀，他以最節(jié)省力氣的招式把它擋開，因為如果他要堅持哪怕是幾秒鐘以上，他就必須保持足夠的體力。由于無法抵抗洪水般地惡魔，他開始向后撤退。一只棕色皮膚的惡魔印入他的眼前，這惡魔頭上長著三個位置不對稱的角，揮舞著一個搖擺的鐵鏈球條向他撲來，菲利克斯趕忙側(cè)身橫跨一步進行躲避，正當(dāng)長滿尖刺的鐵球掃過了他正在轉(zhuǎn)動的身體時，菲利克斯完美地抓住空擋，精準的一擊讓惡魔柔軟的下巴裂開。白色的蛆蟲瞬間掉在了菲利克斯的胳膊上爬動，他急忙后退。一只矮胖長著猿猴臉的惡魔手上沒拿武器，倒是掄著，徑直從菲利克斯身邊奔向了高崔克。菲利克斯伸出腿，把惡魔給絆倒在地。滿足感使他再有力量再堅持一分鐘；雖然這對于面前的一大群惡魔來說幾乎只是一道小傷口。

你會，忽視菲利克斯嗎？

躲避，佯攻，還擊；他將劍拔出，下意識地去迎擊和格擋敵人的武器，胳膊一直到肩膀都開始麻木，呼吸也變得急促，胸膛掙扎不太情愿接受吸進來的空氣，似乎這樣是沒有必要的負擔(dān)。每隔一段時間，卡拉古爾都有機會從任意惡魔的肚子上劃過，但他往往會放棄這個機會——與其冒這個險，不如多活一會兒。他知道，即使從表面上看，也沒有兩個惡魔是相似的，誰也說不準哪一個的五臟六腑會像蟒蛇一樣纏住他的劍，哪一個的鐵腹會從菲利克斯手中將劍刃勾走。

有什么東西撕開了他左腋窩下的護墊，扎進了肉里。菲利克斯不知道是什么，他幾乎感覺不到。但如果能活下來，哪怕之后忍受被刺傷的痛苦，他也愿意去感受。在這種情況下，他樂觀不起來。就算他能找到力量和運氣，繼續(xù)戰(zhàn)斗一整天，仍然會有成千上萬的敵人等著他，每一個被他阻擋或殺死的惡魔，都會有幾十個填補空缺，蜂擁而上。

他只是一個人，在齊腰深的惡魔海里，伸出雙臂，試圖保護海灘不受潮水的侵蝕。

他逐漸從密室中央平坦的地面，被迫撤退到了階梯之上，他往后退了一步，又后退了一步，直到走了第三步才意識到自己上了階梯，盡管他很努力，還是沒能守住陣地，逐漸退到了位于左邊的階梯上。他看到了高崔克，那個他至少在理論上要保護的人，他幾乎還在原地。

高崔克如同一位揮舞著星鐵雙斧的符文殘影，與眼前火焰纏繞的嗜血狂魔進行著激烈交鋒。一股熾熱的熔巖從混戰(zhàn)中噴涌而出，燙傷了那些靠得太近的次級惡魔。其他的惡魔則在嗜血狂魔的腳下被碾碎，或者被他的斧頭和鞭子隨意地割開。大魔的武器敲打著高崔克的斧頭，就像錘子敲打鐵砧一樣。相互沖突的魔法產(chǎn)生了血紅和金色的火花，有時，二者的武器撞擊在一起甚至產(chǎn)生了一道道短沖擊波，將周圍的惡魔擊飛，還打碎了周圍的石頭。格里姆尼爾雙斧的加成以及解放符文的激活，讓二者之間的打斗，比起在卡拉格·督姆二人第一次交鋒時，要來的更激烈。但在菲利克斯的初步判斷看來，恐虐大魔純粹的憤怒和絕對的力量依然占上風(fēng)。

一只臉部融化了的怪物朝菲利克斯撲了過來，這只怪物有一雙像活塞一樣的銳利手臂，菲利克斯不得不把目光從他的同伴身上移開，去應(yīng)對眼前的危險。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顯然不能稱之為戰(zhàn)斗；躲閃，后退，偶爾地閃開。那是一種舞蹈，一種醉醺醺、東倒西歪、精疲力竭的拙劣模仿，曾有人匆匆向他描述過這種舞蹈，但在他有生以來最重要的演出之前，他從來沒有機會練習(xí)過。他又退了一步。

從傳送門傳來的哀嚎聲越來越集中，越來越尖銳。大門的光輝在他的眼角閃過，他把臉微微轉(zhuǎn)開，免得那光使他的眼睛太過疲勞。在同時，他無意中看到了在傳送門的另一邊正在發(fā)生的事情。

傳送門另一端的場面混亂，讓人難以琢磨，這樣一處巨大而半透明的銀色之門架設(shè)在兩個空間維度之間，而扭曲的混沌能量進一步讓物質(zhì)變化。那邊依稀可以看到時不時地爆發(fā)出光亮，菲利克斯意識到，大量的惡魔正在向格里姆尼爾不斷發(fā)射法術(shù)飛彈。一陣集中的爆震使傳送門的表面起了泡，仿佛有一股熱氣剛從門上噴出來似的。在菲利克斯看來，傳送門的另一端與這邊并沒有什么距離，但他看到有那其他的三個大魔正在向格里姆尼爾的背后逼近，并向戰(zhàn)神射出了一股協(xié)同一致的魔法火焰。先祖踉蹌了一下，這一切都在無聲的情況下發(fā)生，但是菲利克斯看到了格里姆尼爾臉上痛苦的表情。

菲利克斯不愿相信格里姆尼可能真的處于危險之中，但看起來比拉克真的可能實現(xiàn)了他所吹噓的目標(biāo)——統(tǒng)一一群惡魔，然后帶領(lǐng)他們將強大的先祖擊敗。

如果他成功了，這對世界意味著什么?

一種絕望的感覺涌上菲利克斯的心頭。他是凡人，是人，在能擊敗神的力量面前，他自己能做什么呢？

他突然奮起，舉劍撕開了周圍的黑色恐怖，將惡魔放倒，腐蝕性酸血濺灑在了附近的墻上。一只惡心，類似蜈蚣的生物爬過它的身體。菲利克斯喊了一聲，朝它踢了一腳，后退了幾步，猛擊了一下，將蜈蚣挑到了離地七八英尺的樓梯邊上，他望著對面那堆坑坑洼洼的尸體和血跡，看見高崔克還在和大魔搏斗。

“是格里姆尼爾，高崔克！我們得做點什么！”

屠夫露出了牙齒，可能表示他已經(jīng)聽到了，但他現(xiàn)在抽不開身，忙于抵擋大魔狂暴如雨下的快速攻擊。

菲利克斯迅速環(huán)顧四周，想看看自己能怎么幫高崔克。只要能暫時拖延一下時間都可以。他抬起頭來，看到了鐵吊燈在頭頂上搖晃著。他咬著嘴唇，順著枝形吊燈上看了看高崔克在密室的中央搏斗的地方，然后心里估算了一下，暗暗罵了自己一句，古斯塔夫也許說得對。

自己真的是個可憐的、英勇的老傻瓜。

他猛一揮劍，騰出一點地方來，然后蹲下來，伸出左手，朝吊燈的底座跳去。

他抓住了吊燈上的一根鐵條，在鐵棒上搖晃著，他使勁抓住，直到他的臉變紅，身體顫抖起來，用他那只蒼老的手臂把全副武裝的自己拉上去。一個矮胖的惡魔抓住了他懸在空中的腳，菲利克斯使勁往下蹬，利用惡魔作為支撐把自己推上去，終于，他另一只拿著劍的手也搭在鐵條上，把自己拉到枝形吊燈上。

菲利克斯累得渾身發(fā)抖，站了起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處在吊燈的內(nèi)部，一個小型鐵籠，里面的寶石發(fā)出了暗淡的光。它的內(nèi)部空間僅僅只夠讓他站著，只要他不粗心，這足夠的寬度能夠讓他在里面移動。枝形吊燈在堅固的矮人制鏈條上發(fā)出嘎嘎的響聲，透過鐵柵欄往下看，菲利克斯看到幾十個骯臟的惡魔模仿著他的動作，跳起來，抓住吊燈，搖晃了一會兒，然后被其他惡魔給拖下來，這些惡魔試圖用同伴懸空的身體攀爬。還有更多的惡魔在階梯上往大門處涌動著，仿佛菲利克斯的存在已經(jīng)無關(guān)緊要。他看比拉克站在石柱面前，站在他那黃銅顱骨寶座的旁邊。

惡魔親王對菲利克斯舉起一只爪子，冷笑了一下。

菲利克斯咒罵了一聲，他開始把頭朝下，直到他看到了地面中央。

他一躍而下，一股灼熱的空氣在他身后呼嘯而過，一個火球擊中了吊燈。

瞬間，一股熾熱的氣流把他甩了出去，粉碎的鐵碎片像冰雹般的弩箭一樣從他身上飛過。他的披風(fēng)破碎了。在他的下方，嗜血狂魔向高崔克沖去，惡魔身上的盔甲閃閃發(fā)光。他抑制住了恐慌的沖動，控制住了自己的胳膊和腿，舉起了他那把倒立的劍，劍刃朝下。

然后他快速下墜。

菲利克斯用雙手抓住卡拉古爾的劍柄，用盡全身的力氣，在加上全身的重量，把劍刺進了恐虐大魔的肩膀。

連接大魔胸甲與背甲之間的銅扣裂開，卡拉古爾符文之劍深深刺進了大魔肉體，劍刃直直地埋進血肉之中，直直頂?shù)搅藥毷凝堫^劍柄上。火焰從傷口中噴出，好似劍吐出了火焰一般，嗜血狂魔發(fā)出震耳欲聾的痛苦咆哮。顫動的背脊和胡亂甩動的翅膀?qū)⒎评怂箵麸w。

他在空中向后飛出，雙臂被氣流打亂，當(dāng)他的背撞到墻上時，他仍然試圖抓住劍柄。

身上的鎖子甲在背脊和肩膀上繃得很緊，他的后腦勺撞在石頭上。他咬破了自己的舌頭，血腥味充滿了口腔，然后跪在樓梯上，幾乎要從樓梯上摔下來，只是他的手還在不停地抖動，好不容易才抓住了大理石欄桿。

他頭暈?zāi)垦５卣酒饋?，拍了拍自己?/span>他身上有瘀傷，但還活著，除了左腋窩下那潮濕的血漬外，他似乎還完好無損。嗜血狂魔把他扔到了右邊樓梯的下面。到目前為止，惡魔們一直回避著密室的這一邊，他們在菲利克斯的左側(cè)擁堵著，停了下來。而在中間，高崔克和大魔依舊纏斗著。

高崔克從那只渾身發(fā)抖的嗜血狂魔身邊退開。屠夫用手臂擦了擦自己斷掉鼻子上的血跡，朝菲利克斯投去幾乎是指責(zé)的目光，然后縱身跳入左側(cè)惡魔之間，順著左手邊的樓梯往上沖，狂吼一聲。

惡魔一個接著一個被切開，被劈成兩半，或者被踢出階梯，發(fā)出一聲深沉的咆哮，比拉克拔出了他的黑色長劍。能量沿著它的長度噼啪作響。

屠夫沉浸在一片混亂之中，但菲利克斯確信他有那么一瞬間，看到了矮人的笑容。

菲利克斯的手本能地伸向他的腰帶，準備拔出自己的劍。

而卡拉古爾不在那里。

他艱難咽下喉嚨里的哽咽，抬起頭來。

嗜血狂魔暴怒如火，全身通紅發(fā)亮，血火色的火焰在他身上和周圍跳動。它握緊拳頭，黃銅盔甲之下，露出了左臂和脖子上狂野膨脹的肌肉，當(dāng)它仰起腦袋咆哮時，肌腱像鋼索一樣變硬。這是一種能穿透深淵的嚎叫，會讓最黑暗的生物嚎啕大哭。菲利克斯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然后看見了他的劍。它依舊插在大魔的脖子上，發(fā)出了白熱的光芒，還在噴出火焰，里面混雜著大魔血液和劍刃上符文魔法的混合物。

西格瑪在上，現(xiàn)在該咋辦？

菲利克斯的手在衣服里摸索著，想找一件武器。左靴子里有一把小刀，他拿在手上，一支沒有子彈的霍克領(lǐng)手槍。他也拿了出來，左手握著槍管，將手槍的胡桃木槍托當(dāng)做木棍來用。他往后退，直到背頂著墻，他喘著氣。

嗜血狂魔狂怒地吼叫著，沖向了他。寬大的肩膀前后搖動，血肉撕裂著，濺灑熱血。

菲利克斯罵出了聲，轉(zhuǎn)身跑上樓梯。

嗜血大魔的咆哮聲在他身后響起，他的腳步聲震動了樓梯，也開始上樓追趕。怪物有雙翼，但他想跑上去抓住菲利克斯。要么是這，要么就是他被殺戮的憤怒逼的失去了理智，除了追逐和殺戮，他幾乎不再考慮其他事情。

“高崔克！” 他喊道，一步兩級地邁著大步子往上跨。

警告？還是呼救？

菲利克斯自己也不清楚，但在那一刻，他只知道這樣做。

他幾乎是一頭倒在閣樓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那股空氣刺痛了他的喉嚨。傳送門的嗡嗡聲很強烈，它發(fā)出的光芒幾乎使人睜不開眼睛，當(dāng)強烈的波紋震動它的表面時，更為閃耀。高崔克與比拉克已經(jīng)打了起來，在剛才還是王座的一堆顱骨上互相搏斗。高崔克的斧頭與比拉克的利爪碰撞膠著，產(chǎn)生的黑色電弧將周圍的惡魔化成灰燼。屠夫咕噥著開始用力推過去，仿佛就在進行著一場力量的角逐。閃電從比拉克銀色的身體上一閃而過，次元石冰塊在墻壁上逐漸結(jié)為晶體，在石碑上的先祖雕像上聚集。

借著自己還殘存的一絲力氣，菲利克斯向前繼續(xù)蹣跚著挪動，腳下的骸骨嘎吱作響，但他幾乎沒有任何時間去為此感到恐懼。

巨大的肌肉膨脹著，高崔克強忍著穿過閃電力場，用斧頭劈向了比拉克。比拉克揮舞長劍迎擊，黑暗的碎片散落，使周圍變得霧氣朦朧，兩名戰(zhàn)士在黑暗中回旋。比拉克輕聲笑著，消失在黑暗中，高崔克的斧頭掃過了一片虛空。高崔克兇狠地咆哮著，斧頭劈開了從他身邊流過的迷霧，在傳送門前比拉克又重新變回了實體，他伸出手，嘴里念叨著能量咒語，惡魔親王的利爪中射出了一陣黑色箭矢，但是解放符文的保護下，黑色箭矢被彈開，符文閃耀著金紅色的光，在高崔克周圍投射出一個金紅色護盾。它看上去比麥克斯先前為自己變出的護盾要薄。在比拉克的這股轟擊中，護盾閃爍著，如同一件盔甲一樣吸收和抵擋著轟擊但依舊會對屠夫造成傷害，高崔克掙扎著想要站起來。

菲利克斯簡直不敢相信。

在經(jīng)歷了他們所經(jīng)歷的一切，所失去的一切，以及他們用鮮血換來的一切之后，高崔克卻要輸了。

他咬緊牙關(guān)，把刀拿在手上。只要他這個記述者還在，就不允許高崔克失敗。

惡魔親王注意到了菲利克斯站在那里；傷痕累累，年事已高，頭發(fā)因電灼而卷曲，手里拿著簡陋的武器。惡魔親王把他的劍放低了一點。他那漆黑如黑曜石的手，一半變成了另一種魔咒的形狀，只剩下它來抹去他唇邊殘忍的一聲大笑。

菲利克斯·耶格爾，????如果這不是我的末——”

他臉上的冷笑消失了。

非利克斯身后傳來一聲巨響，黃銅鐵蹄踐踏著腳下的大理石，把大理石砸得粉碎。背后充斥著灼熱，壓抑感，還帶著一種極度可怕的憤怒，菲利克斯以一種極其緩慢的動作，回過頭來。

狂怒的嗜血大魔咆哮著，怒不可遏，沖上臺階，他盲目的憤怒讓他不顧一切地追逐菲利克斯，卡拉古爾的劍柄從其肩膀上閃耀著光芒，就像夕陽下沖鋒的騎士的長矛。它卷起黃銅巨斧，全力向前撲去。

菲利克斯本能地向下躲避。斧頭劃過，離他只有幾英寸，他的皮膚在地獄般的體溫下變紅了，但大魔并沒有停止沖鋒。

它停不下來，

直直地沖向了高崔克和比拉克。

惡魔親王咆哮著，黑色的眼睛仇視著狂暴的嗜血大魔，他的雙手在他們之間的空中快速地勾勒出一個魔紋，變得非常粘稠而黑暗，比拉克漸漸從里面消失。

高崔克的紅發(fā)頭冠逐漸從魔紋外顯現(xiàn)，靠近入口的地方某種光澤映在他的身軀上，呈現(xiàn)出金屬光澤，是先祖神像在起作用，他的斧子也跟著閃閃發(fā)光。

比拉克在自身逐漸消散的同時，他冷笑著。

“在那些可笑的情景劇里，你的同伴會喜歡說些啥——注意你后面嗎？”

“你欠我一條記述者的命（指科亞），惡魔，這筆賬，矮人是不會忘記的。屠夫高高舉起了他那把一直跟隨著他的斧子，絲毫沒有流露出對從背后向他襲來的火焰噩夢的擔(dān)憂，復(fù)仇之火在他的兩只眼睛里閃耀著鉆石般的光芒。

“以眼還眼?！?/span>

他用力揮下，把斧頭砍進了比拉克的大腿。惡魔親王嚎叫著，在痛苦的號角之中，似乎還帶著一絲恐懼。弒神般的解放符文顫動著，如饑似渴地吞食汲取著比拉克用來纏繞自己的暗影魔法。直到它消失，高崔克把他的斧頭從剩下的飄渺而灰暗的東西中拔出來。

比拉克向嗜血狂魔伸出一只手，并非想要使用魔法來懲罰這頭毫無理智的野獸，因為高崔克的這一斧子已經(jīng)讓他沒有了任何魔法之力，他更像是想怒斥大魔的愚蠢和魯莽。

高崔克冷笑著，對著傳送門里只有他能看見的東西點了點頭。“在你后面?！?/span>

菲利克斯挺起胸膛，張著嘴驚恐地看著這個嗜血大魔撞過高崔克，然后沖了過去。揮舞著的巨斧斬斷了比拉克伸出的手肘，并刺進了他的臀部，它那黃銅尖角刺穿了惡魔親王的胸膛，把他們兩個——以及與他們一起纏繞在一起的高崔克——撞進了傳送門。

“高崔克！” 菲利克斯尖叫道，他們?nèi)齻€人在一道閃光中消失了，一道一道的光在銀輝色表面上蕩起了漣漪。

房間里的惡魔們——令人難以置信地——仍然以不可思議的數(shù)量從外面涌進來，發(fā)出了哀嚎。

然后他也隨之一躍，跟上了他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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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黑色的玻璃平原無盡地綿延著。在另一個輪回中，菲利克斯是一個商人的兒子；他知道如何分辨返航的商船逐漸駛向地平線時的消失。但這里幾乎沒有盡頭。平原繼續(xù)向前延伸，直到菲利克斯的視線極限。天空被閃電撕裂，閃電像神和惡魔的笑聲一樣嘲弄著黑暗的大地。空氣的味道嘗起來是苦的，就像在吮吸一枚硬幣，干燥不已。菲利克斯懷疑這里根本沒有河流或湖泊……他搖了搖頭，放棄了。無論他怎么想要測量距離，都是徒勞。他的這段冒險把他帶到了一個地方，一個就連高崔克也不能夠帶他去的地方。

他來到了混沌領(lǐng)域。

萬物宇宙的核心。

混沌諸神們的樂土。

他轉(zhuǎn)過身去，一部分是因為自己想要重新熟悉一下在凡間時候的距離感，離傳送門的距離大概是六英尺半，也許差那么一英寸左右。但主要還是因為，想要確認一下自己是否能夠再次從傳送門之中離去。他能夠通過傳送門看到在另一端的神殿，扁平而扭曲，正如他在神殿里看混沌領(lǐng)域的東西一樣。他還能看到，在遠端那些狂暴的惡魔們在吼叫，就現(xiàn)在來說，他們似乎滿足于待在那里。對于菲利克斯來說，即便這無異于對自己回去的希望和可能當(dāng)頭一棒，也還是有點欣慰它們沒有追過來。

他嘆了口氣，把長發(fā)從眼睛前掠開，又嘎吱嘎吱地轉(zhuǎn)了回來。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比拉克的蹤跡，也沒有任何大魔在他左右，意圖殺死格里姆尼爾，并帶領(lǐng)一支惡魔軍隊離開卡扎德·尊加茲。

除了，一個被斬斷的血紅頭顱。嗜血大魔在這混亂之中被高崔克的斧子斬首。

頭顱上是一對失去神情的雙眼，目光呆滯，紅色的舌頭伸在外面。菲利克斯顯然知道惡魔們被摧毀了身軀之后會回到伊希爾之中，但他現(xiàn)在也意識到，自己就在混沌領(lǐng)域。這可不是一個好的預(yù)兆。從比拉克的話中，他知曉一個在這里被殺死的惡魔能呆上很久，很久。

他覺得比拉克的話可信，所以他很希望看到比拉克的尸體。

他用手半遮著眼睛，減輕閃電的影響，并在遠處搜尋。地平線——這是對他的一種安慰——像憤怒的大海一樣沸騰著。比拉克想要召集的惡魔大軍并沒有隨著他的離去而消失，但看起來，高崔克和格里姆尼爾的共同努力擊退了他們。

這可能是一萬年來的首次。

這意味著有希望嗎？

菲利克斯把他的戒指拿到唇邊，向它祈禱。諸神保佑，他希望如此。

“歡迎來到我的地盤！” 格里姆尼爾喊道，他身體內(nèi)流淌著的矮人血液在長期的戰(zhàn)斗中依舊沒有消退，他兩頰通紅，眼睛發(fā)亮，身形已經(jīng)接近正常大小，比一般矮人稍微大那么一點兒，而不是透過傳送門看到的那位巨人。他用一只粗壯的手揮動著一把斧頭，這件武器沒有什么強大的魔力，只是一把普通的斧頭，但他并不需要什么其他東西。他的存在本就代表著力量，僅僅是站在這里，就能給予菲利克斯勇氣和信心來看待這個世界。

“‘高崔克，” 菲利克斯說，他想走到他的同伴身邊，把他拉回來，但又不想冒險離開傳送門太遠，以免它會突然的消失，或者屈服于這個扭曲的空間。“讓我們拿起武器，或者任何有用的物品，又或者任何我們需要的東西，離開這里。現(xiàn)在用它來幫助古斯塔夫和馬拉凱也許還不算太晚。”

格里姆尼爾低下了頭。他搖了搖頭，慈祥地笑了。“你還是不明白。我就是你們所需要的力量，小伙子。我。很久以前，來到這里與眾神戰(zhàn)斗，想要永遠結(jié)束混沌的威脅。但我失敗了，雖然不是完全失敗。起碼我依舊活著。” 他轉(zhuǎn)向高崔克，聳了聳肩，仿佛在自嘲。“但現(xiàn)在是終焉之時，我無法阻止它。現(xiàn)在是我重新返回這個世界的時候了，我要像我一直希望的那樣，去參加最后一場戰(zhàn)斗——把這里的任務(wù)交給我的繼承人?！?/span>

菲利克斯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兩個屠夫，笑聲在他耳邊震耳欲聾地回響。

“你的意思是把你的一部分力量給予高崔克？這就是你的意思，不是嗎？”

格里姆尼爾向后一指，指向在遠處聚集的惡魔。“他們會回來的，當(dāng)他們回來的時候，必須有人在這里與他們戰(zhàn)斗。你是我的繼承人，高崔克，如果你愿意的話。自從你第一次躲進洞里拿起我的斧子，命運就把你帶到這里來了。你就是我的下一個例子，我向你承諾一場永無止境的戰(zhàn)斗，我向你承諾你的末日?！?/span>

先祖露出牙齒笑了。

“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屠夫的末日。你將繼承，我的末日?！?/span>

高崔克看起來深思熟慮。他朝那扇門瞥了一眼，然后咬緊牙關(guān)，轉(zhuǎn)身望著那片廣闊無垠的地平線上的惡魔。然后他點了點頭。

最后一次。

“不，”菲利克斯大喊一聲，大步向前走去，再也不顧慮身后的傳送門是否會消失。“我們需要高崔克，世界需要他，我——”他的聲音哽咽了。他的拳頭攥在嘴上，然后猛地抽泣著，捶著胸口。“我需要他！他發(fā)過誓，要和我一起去米登海姆的。他發(fā)過誓的！”

菲利克斯又后退了一步，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他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的淚水。他擦了擦眼睛，換了口氣，

“世界正在滅亡?！?/span>

“是的，” 格里姆尼爾說，“也許世界真的會毀滅，而也許我會竭力去拯救它。但除了這個世界，還有其他的世界需要諸神?！?br/>

“高崔克的末日，將是這個世界的末日?！狈评怂苟栽俅位仨懫鹋椎脑?。“但也許這樣能夠拯救下一個世界?！?br/>

當(dāng)高崔克轉(zhuǎn)向菲利克斯的時候，菲利克斯的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淌了下來，模糊了他的視線，閃電的光芒讓他再也看不清楚，使他看起來像是被一層銀色的光暈包圍著。屠夫上下打量著他，仿佛要把這位老朋友刻在自己的腦海里永生不忘，仿佛他想把這一刻永恒地停留。

“別這樣，”菲利克斯抽泣著。“別去，他給你的承諾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天堂，沒有美女，也沒有美酒，高崔克。在我們一起面對過的所有敵人之后，這樣的結(jié)局絕對不是我想要的。他向高崔克伸出一只手，但由于某種原因，他的腳繼續(xù)向傳送門后退。“我已經(jīng)失去了太多，現(xiàn)在不能再失去你了，絕對不能！求求你，回來吧，讓我們一起為這個世界戰(zhàn)斗到底，我會——”

“菲利克斯?！?/span>

菲利克斯目瞪口呆，哽咽著說不出話。這時，高崔克露出一個的笑容，此刻的一切話語皆已包含在這個笑容之中。矮人無所顧慮的真摯笑容，他微笑著，即將去面對一場永恒的戰(zhàn)斗。光芒從他身上灑了下來，菲利克斯粗暴地擦干了他的眼淚，希望眼睛恢復(fù)正常，但就是，淚水仍然止不住地在他的眼睛里打轉(zhuǎn)。太晚了，菲利克斯已經(jīng)感受到了他背上那扇冰冷的門，他退了進去，世界變成了銀色。他強行想要掙脫，他想再最后一眼看看他那逐漸遠去的同伴——他的朋友——最后一眼。

銀輝閃閃，高崔克高高地舉起了他的斧頭，向他告別，向他致敬。

“請記住我?！?/span>

?????????????????????????????????? -----------------CODA 一切的尾聲------------

周圍一片漆黑，深邃而悲傷的黑暗，深深嵌入了菲利克斯內(nèi)心的失落與孤獨。傳送門已經(jīng)消失，被埋在了剛才的洞口處，上面的吊燈也已經(jīng)不再發(fā)光，惡魔們?nèi)肯Я耍?/span>似乎只有菲利克斯幸免于難。他躲在格里姆尼爾城堡堅固的石拱下，唯一微弱的光源來自部分埋在一堆大理石下面，一柄華麗的符文之劍。是卡拉古爾。被大魔影響了的他它依舊發(fā)著光，盡管是逐漸衰弱，使得菲利克斯唯一能確認的，就是時間在流逝。

過了多少分鐘——或者，多少小時了？他一直看著傳送門的消失。

在倒塌廢墟里的某個地方，菲利克斯可以聽到水的細流聲。無論這個地方曾經(jīng)有多么虛空和神奇，隨著格里姆尼爾力量的消逝，它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凡間普通的一處。而似乎還有另一種聲音，像是什么東西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挖掘著，他聽著。他能聽到那些聲音嗎？聽起來好像有人在呼喊著他的名字。

他搖了搖頭。

不。現(xiàn)在只有他一個人了。

外面的世界，末日還在繼續(xù)上演，只不過沒有他們二人的參與。簡而言之，這已不再是他關(guān)心的事了。

全身的疼痛疲勞，內(nèi)心悲痛不已，他慢慢地向前彎下腰，解開系緊他鎖子甲襯衫的領(lǐng)帶。他用另一只手從那件松垮破爛的襯衫里抽出那裹著油布的一個小包裹，貼在他的胸口上。他把它放在膝上，小心翼翼地打開那層覆蓋物，露出他那皮面的日記本、一支羽毛筆和一小瓶膽汁鐵墨水。他讓他們再安靜一會兒，深吸了一口氣。

空氣嘗起來很陳腐。他一生中有一半時間是和矮人們一起度過的，他在地下呆了很長時間，知道那意味著什么。

他沒有多少時間了。

菲利克斯解開封印珍貴日記的細繩，打開了它。裝訂線嘎吱作響，由于長久棄置不用而顯得蒼老。與此同時，他打開墨水瓶，用拇指指甲在羽毛筆上削尖筆尖，然后輕輕蘸上墨水。然后，借著劍的微光，他開始執(zhí)筆寫作。

高崔克·戈尼森終于尋得他的末日，

而菲利克斯·耶格爾還要一個誓言要去遵守。

‘If this journal is found, if the day was won,
then remember this?– here a Slayer lies.’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