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我們嘗試解釋一個存在，尤其為以想象為基礎(chǔ)的存在尋找合理性的時候，荒謬與錯亂總是纏繞在字里行間，他們好像學(xué)生時代筆下的火柴人，從標(biāo)題上一躍而下，以筆劃為掩體，以標(biāo)點為跳板，不知道在躲避什么，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只知道一切都是為了解釋它本身。

　　剃刀被小心收起，在這里，腦中躍動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但一旦回到現(xiàn)實，一切就都消失了。

　　當(dāng)一個不合理的事情侵入日常生活，生活中總會誕生一個更加不合理的事情去對抗它，然后慢慢回到低熵態(tài)，繼續(xù)回到那無論是與誰的對抗中，每當(dāng)這些事情發(fā)生并造成生活的劇變，不真實感，或者說，戲劇性，總是悄悄包裹每一個人，隱隱創(chuàng)造出一種不安，有的人抓住這種不安并為己所用，但大多數(shù)人僅僅是以工作與奮斗壓制它。

　　手中不斷擦拭的動作成為了視野中永恒的背景，我的視線仍在眼前似乎是在呻吟的身影上。

　　“法拉赫，她們就是這樣......我不知道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

　　“當(dāng)然，說實話，我也有些驚訝?！蔽艺{(diào)整著自己的語氣，盡量不要刺激到他。

　　“真的，敗得太快了，我實在是搞不懂，這么多錢砸進(jìn)去，還不如別人切個魔方？上頭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人突然一錘桌子，猛地抬頭。

　　“確實是這樣，”我在心中不禁哀嘆一聲，他果然還是自己炸了，“不過你說這些，就是期望我的一句附和嗎？”

　　他呆呆地看了我一會兒，眼中的血絲好像要縮回眼眶里，在我似笑非笑的表情中，逐漸癱軟下去，“是啊，是啊，我只是個無名小卒......管我什么事呢?！?/p>

　　“安迪，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說的？”

　　名為安迪的男人緩緩把整個上半身承載肘部，看起來好像聳著肩，他仍低垂著頭，像是敗了的斗雞：“......我昨天是第一次真正和她們打?！?/p>

　　我維持著微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也撐起下巴，這似乎給了他一些親近感：“那么你立功了？”

　　“不不不，她們都是怪物，”他緩緩朝我靠近過來，在一個壓低了聲音也能聽到的距離繼續(xù)說著，“要塞從外圍報警到她們殺到我面前只用了幾分鐘，我跑步都跑不了這么快！”

　　“你提前跑出來了？”

　　“怎么可能，我當(dāng)然是抄家伙上了。”他好像心情燒好了一些，很快又恢復(fù)原來的嚴(yán)肅，聲音有些沙啞，“這隊伍我才剛進(jìn)去兩天，人頭我都認(rèn)不清楚，兩分鐘里就只剩下我一個了?！?/p>

　　“那你怎么活下來的？”我突然真的有些好奇了，“能在塞壬襲擊里活下來的人，好像不多吧？”

　　“是，當(dāng)然，”他繼續(xù)壓低聲音，“她們突破到中樞后，連被埋起來的人都能挖出來斃了，我本該死在那里的，只是沒來得及輪到我，她們突然全跑了，好像感覺到什么一樣?！?/p>

　　“什么？”

　　“當(dāng)然是我們的那幫姑娘?！彼柭柤?，“我的天，長得那么可愛，怎么這么能抗揍，打起來還這么兇?！?/p>

　　“你能看清來支援的是誰嗎？”

　　“我當(dāng)然看不見，等我跑到露臺我都快喘不過氣了，結(jié)果她們都打完了！我的天，那幫怪物一樣身上還長著章魚一樣觸手的塞壬一個個像是落湯雞，有的干脆就摔在平臺上，那場面，像打蛋似的?！?/p>

　　我不禁微笑起來。

　　“你笑什么？”安迪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我。

　　“我只是覺著，你還活著，我們也打贏了不是嗎？”我回身到吧臺后，繼續(xù)著我永無止境的擦拭。

　　“哎，是打贏了，但是南比斯開浮動要塞也算是完了，指不定哪天就要沉了，”他顯得頗有些垂頭喪氣，“我才剛出來，我可不想這么快就捐在戰(zhàn)場上?！?/p>

　　“這可由不得你吧?！蔽倚χf給他一杯剛擠上鮮奶油的冰拿鐵。

　　他愣愣地瞪著我遞過去的果汁杯，嘴巴一開一合幾次才憋出來一句：“這種地方這種時候，也就你這里才能有這么精致的玩意兒了?！?/p>

　　我聳聳肩：“我還沒畫巧克力醬呢，我知道你吃不了可可脂。”

　　他一口就喝了不少，咀嚼了幾下，眼睛仿佛要放出光來：“這里邊是什么東西？咬起來真有意思?！?/p>

　　“椰果。”我笑了笑，“這杯5歐左右，不過算我請你了?！?/p>

　　“你這是什么時候的價格，開戰(zhàn)前的吧？”

　　我笑著搖了搖頭，繼續(xù)擦著永遠(yuǎn)锃光瓦亮的雪克壺，不再看他。

　　“我真是看不透你，”他邊用十分不雅的方式迅速解決了那杯冰拿鐵，一邊好像搶劫一樣不斷蹦出話來，“這里比司令部的大人物喝的強(qiáng)多了。”

　　我只是抬頭瞟了他一眼，等他的喉頭不再聳動、牙關(guān)不再拒絕，露出平靜的享受后才說道：“你不用回去報道嗎？”

　　“不用。”他擺擺手，“而且說實話，我感覺上頭也清楚，我們這種人類和那幫艦?zāi)锿耆炔涣耍泊_實沒啥用，說不好什么時候我就得調(diào)走了?！?/p>

　　“不是吧，要我說你們還是挺有用的?！笔种械牟潦脛幼魍Ｖ沽?。

　　“哦？”他頭一歪，讓我看到了些他入獄前的影子。

　　“填線?！蔽倚α诵?，看向鈴聲響起的門口，一個戴著斗篷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

　　安迪好像還想問些什么，看到門口的身影不禁哽住了，畢竟我們聊的內(nèi)容其實不太適合讓當(dāng)?shù)厝寺牭健?/p>

　　“這年頭還有人穿斗篷啊?！卑驳蠝惖轿疑磉叄崖曇魤旱帽葎偛潘麥愡^來的時候還低。

　　那身影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似乎是在確認(rèn)店里的環(huán)境，隨后朝吧臺走了過來。

　　安迪看著我，我聳了聳肩，他也跟著聳了聳肩。

　　“天都黑了，“他刻意放大了聲音，又夸張地擺了擺胳膊，隨后朝店外走去，“我很快會再來的！”

　　看著安迪和那個帶斗篷的人擦肩而過，我才意識到這個不速之客的身形好像有些熟悉。

　　我把前人用過的餐具收拾到柜臺下，重新起身正待露出職業(yè)化的微笑時，那身影已經(jīng)摘下了斗篷，一襲秀發(fā)散落后被理至身前。

　　我看著她的雙眼，手上下意識開始了動作。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我，等我完成所有動作，隨后伸手結(jié)果我遞出的雞尾酒。

　　“所以你還記得我喜歡石榴汁?！?/p>

　　“怎么可能忘記呢，我的女士?！?/p>

　　讓·巴爾皺了皺眉：“我討厭這些辭令。”

　　我做出環(huán)顧的樣子：“對這里還滿意嗎？”

　　“總好過參加宴會?！?/p>

　　在微微的吞咽中等到她杯中定制版魔改血腥瑪麗只留下一點能夠襯出高教杯底曲線的、微粉的光澤，她的目光又回到了我的視線中心，而且似乎沒有再次離開的意思。

　　“我們非得這樣繃著嗎？”等到氣氛中尷尬逐漸變?yōu)闀崦恋哪莻€轉(zhuǎn)折點，我移開了視線。

　　“昨天我打的很好?！?/p>

　　“當(dāng)然，你什么時候打的不好了？”雖然背對著她，但我還是笑了出來。

　　“追跡者總喜歡往我的炮彈上撞過去?！?/p>

　　“哦，那可真是不錯的劇目?！?/p>

　　“你教給我們的東西，我們都沒忘?！?/p>

　　“那我非常榮幸。”

　　“姐姐很想你?！?/p>

　　“......”我不禁停住了動作，莫名的酸楚涌了上來，“她會把自己麻痹在工作和戰(zhàn)斗里的，能很好地替代我的功能。”

　　隨著翻找的聲音裝在實木墻壁上幾乎被吸收殆盡，整個吧臺都安靜地有些驚悚。

　　“你認(rèn)為你提供給我們的僅僅是功能嗎？”

　　“不然呢？”我直起身，看向在吧臺上幾乎癱軟在那里的她努力撐起自己。

　　她只是沉默著。

　　寂靜的空氣不斷沉積，隨著時間推移已經(jīng)要淹沒到胸口時，她的狀態(tài)似乎回到了平時的冷峻中，利落地起身，快步朝門口走去。

　　我在吧臺側(cè)面目送她離開，直到拉開門，門口表示開張的牌子左右搖擺著，她似乎欲言又止，從這個角度我看不見她的表情。

　　“我記得以前你并不喜歡依賴?yán)枞簦粫撬?dāng)擋箭牌。”

　　她微微顫抖了一下。

　　我一步步來到她的身后，隨著那牌子搖擺的幅度越來越小，輕輕環(huán)抱住了她的腰身。

　　正當(dāng)她回過頭來似乎要開口，我直接迎了上去。

　　一手順便把門口好不容易安心下來的牌子打轉(zhuǎn)成“關(guān)閉”同時關(guān)上了門，任憑它在外邊搖擺以表達(dá)不滿。

　　“沒關(guān)系，店里的家具儲備很夠，弄壞了也不是問題。”長吻分開后，我不禁露出許久沒有露出過的笑容。

　　“沒人回來不意味著只有你可以為所欲為——我也可以，明白嗎？”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