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izumi

封面：《Cowboy Bebop》

渡邊信一郎監(jiān)督的動畫作品，不乏《Cowboy Bebop》（又名：《星際牛仔》）、《混沌武士》這類在海內外贏得高度贊譽的動作片精品，而他所能駕馭的題材類型，又涵蓋從青春音樂劇《坂道上的阿波羅》，到SF喜劇《Space☆Dandy》，再到犯罪懸疑劇《東京殘響》的大跨度，因而，得到眾多動畫粉絲的追捧。2017年秋，由其出任監(jiān)督的《銀翼殺手：2022黑暗浩劫》（又名：《銀翼殺手：2022大斷電》，電影《銀翼殺手2049》的衍生動畫作品）在web免費配信，又引發(fā)新一輪的熱議?！爸躳lay news”采訪了這位多年來在世界范圍內大顯身手的渡邊監(jiān)督，聽聽他對作品的見解與堅持。原文鏈接

渡邊信一郎 1965年生。動畫監(jiān)督，音樂制作人。94年的《Macross Plus》（該片總監(jiān)督為河森正治）為渡邊監(jiān)督的出道作品。98年，憑借在《星際牛仔》中的優(yōu)異表現(xiàn)，贏得海內外一致的口碑。除此之外，渡邊監(jiān)督的作品還有：《混沌武士》《坂道上的阿波羅》《Space☆Dandy》《東京殘響》等。近年來，渡邊逐步將工作重心轉移到音樂制作，以制作人的身份參與動畫音樂制作。

作為傳奇電影《銀翼殺手》的衍生作品，《銀翼殺手2022》一劇被眾多媒體爭相報道，反響非同一般，就連一向不怎么關心SNS的渡邊監(jiān)督，也從別人口中聽到“大家很期待能看到那樣的動畫作品”。

對于外界會將《銀翼殺手2022》渲染為《星際牛仔》式SF動作片的回歸，監(jiān)督心中已料想的八九不離十。畢竟，《星際牛仔》中行云流水的格斗場面，早已成為其強力吸粉的金字招牌。然而，反觀監(jiān)督近階段的作品年表，卻給人感覺，他似乎在刻意回避被貼上“牛仔”的標簽。

對此，監(jiān)督給出了自己的理由，此種現(xiàn)象不僅限于動畫行業(yè)，即，但凡在某一領域，創(chuàng)作出賣座的作品之后，無論電影導演，或是音樂家，都極易遭遇“自此被定型”的尷尬。而渡邊本人也不可免俗地多次被要求做與《星際牛仔》雷同的作品。但在他看來，那樣不過是如法炮制出一個“很像XXX”的粗制克隆版而已，不可能對前作有所超越。

渡邊的想法其實很單純，他指出，當創(chuàng)作者的頭腦中一旦生出了“搞一個跟之前差不多的東西”的念頭，便意味著扼殺了佳作誕生的可能性。因此，一直以來，渡邊始終以十幾歲時便崇拜的大衛(wèi)·鮑伊，YMO等音樂人為榜樣，時常求新求變，不斷挑戰(zhàn)新的目標。

可仿佛是上天故意要考驗渡邊，將一份“制作《銀翼殺手》衍生動畫”的誘人offer擺到了他的眼前。面對自己曾經的“原點”，監(jiān)督一時間陷入了糾結，可《銀翼》這樣的誘惑，又豈肯拱手他讓！

要知道，當年上映的《銀翼殺手》，對跑去觀影的渡邊同學的三觀，產生了決定性的影響。不單單是渡邊本人，可以說，該片給整個動畫行業(yè)及科幻類作品都帶去了深遠的影響?，F(xiàn)在的年輕一代或許會對《銀翼》的名字陌生無感，但從刷新電影美學價值觀的角度，《銀翼殺手》絕對屬于劃時代的經典。用渡邊本人的話簡單概括就是，影片中所展現(xiàn)的一景一物都酷炫至極，霓虹廣告牌、道具機關、口中念著布萊克詩句出場的反派角色，質問人類生死觀的影片主題，以及推理式的敘事方式……，一切的一切。

渡邊分析，正因為《銀翼殺手》是接近自己“底層代碼”的作品，所以，《2022》才會帶給觀眾類似初期《星際牛仔》的觀感吧。

此次的《2022》是免費配信，影片的質量各方有目共睹，正當記者想要將其歸結為好萊塢資本造就的高品質時，渡邊急忙予以糾正，“切莫將好萊塢資本等同于大預算”，并苦笑著強調，這回真的只有普通劇場版動畫15分鐘的預算！說白了，免費的午餐，怎可能要的到超額預算。并且，預見到全球的“銀翼粉”肯定都會跑來看熱鬧，因而，也不能“按著預算馬馬虎虎弄一個交差了事”。此處監(jiān)督透露，包括自己在內，很多staff都是對預算、報酬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在操作的（笑）。因此，影片的成功，多半要歸功于“銀翼世代”對作品無私的真愛（笑）！

記者見渡邊的執(zhí)意“哭窮”，便采取迂回策略，含沙射影地列舉出角色設計村瀨修功、動畫師大平晉也、橋本晉治等一票超豪華的制作陣容。監(jiān)督聽后解釋，此事涉及預算分配問題，而“在動畫師身上砸錢”是早在項目成立之初便定下的宗旨。在考慮要做出“在全世界面前拿得出手”的作品，應該發(fā)揮日本動畫的哪項所長的問題時，監(jiān)督想到，在他國爭相效仿皮克斯那樣3DCG作品的發(fā)展潮流中，不正愈加顯出優(yōu)秀手繪動畫師在全球范圍內的稀缺與可貴么！正所謂“物以稀為貴”，3D遍地開花的年代，恰恰更能突顯傳統(tǒng)2D動畫的稀缺價值！

另一方面，熟悉渡邊的人想必都了解監(jiān)督對于音樂的特殊執(zhí)念。而這次《銀翼殺手2022》更是請到了世界級的音樂人Flying Lotus親自操刀音樂，不得不說，Lotus那如同，為《銀翼殺手》配樂的范吉利斯的現(xiàn)代升級版般的譜曲，給人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而監(jiān)督從很早以前就十分中意Lotus，接到邀約時，腦海里第一時間便浮現(xiàn)出他的名字。按說，照原有制作方的預算是請不起Lotus的，萬幸的是，對方是《星際牛仔》的腦殘粉（笑），也就心甘情愿地答應了這筆“賠本買賣”。

那渡邊監(jiān)督為何會對音樂如此執(zhí)著上心呢？因為，動畫片通篇均由“人造”的畫面構成，因而，要讓觀眾體會其中的“真實”，勢必要動用比真人影片更多的音效與音樂。然而，放眼業(yè)界，對畫質、動態(tài)精益求精的大有人在，而對音響較為重視的人卻相對占少數(shù)，對這一狀況，渡邊的不滿由來已久，可以追溯到他成為監(jiān)督的很多年前。

據(jù)渡邊的說法，那時對動畫配樂的使用，統(tǒng)統(tǒng)遵循千篇一律的固定模式，過于教條化的應用，致使悲傷的場景永遠選用傷感的曲調。這倒也罷了，關鍵是，身為音樂發(fā)燒友的渡邊，完全聽不到自己想要的曲子！據(jù)他回憶，當年在制作TV系列各話演出時，他總是聽著喜歡的外國電影原聲音帶，邊想著“用這種水準的音樂的話，肯定錯不了”，邊畫著分鏡，可等片子做好之后，卻發(fā)覺“曲不對題”！

渡邊對音樂較為滿意的動畫作品，當屬其監(jiān)督處女作（共同監(jiān)督）《Macross Plus》。如今，在動畫配樂界首屈一指的作曲家菅野洋子，在該作中第一次作為音樂擔當被啟用，足見此片在音樂方面預備發(fā)起的挑戰(zhàn)。

這下，渡邊監(jiān)督總算在自己的動畫作品中達成了妄想與現(xiàn)實的同步。不過據(jù)他講，由于《Macross Plus》是共同監(jiān)督的作品，所以，曲子是他與總監(jiān)督河森正治，以及音響監(jiān)督３人共同商議、選定由哪首曲子配哪個場景。此種做法固然有集眾人智慧之所長的優(yōu)勢，但不免會遇到３人意見相左的情形。因而，那次協(xié)商配合的經歷讓渡邊領悟到，選曲這種關乎感性的作業(yè)，是不宜與人“分享”的。因此，從下一部《星際牛仔》開始，監(jiān)督當仁不讓地獨攬了所有選曲事宜。再有就是，近年來有關“音樂編輯”這塊，渡邊也都親力親為。

也就是說，渡邊搖身一變，從原本“知人善任”的擺兵布陣，直接“轉行”做起了其他監(jiān)督作品的音樂制作人。又因為“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退居音樂制作的“渡邊P”只會專注于音樂相關的份內事，全然不會對動畫內容本身指手畫腳。

在渡邊眼中，音樂本該擁有不受拘束的自由靈魂，卻不知從何時起，被套上了各式各樣的條框與枷鎖。于是，他通過啟用沒有任何背景音樂創(chuàng)作經驗的音樂人，或是非日本本土的音樂家等方法，企圖制造意外的火花，以期拓展動畫音樂的表現(xiàn)形式。

那么，按渡邊心目中的衡量標準，如何評價動畫配樂的優(yōu)劣成敗呢？雖說監(jiān)督之前提過，不贊成在使用樂曲時被既有觀念束縛，但他并不看好那些純粹為搞怪獵奇，“矯枉過正”式地求新求變。較為可取的做法是，在弄清音樂原有風味的基礎上，對其善加運用?！斑x配樂如烹小鮮”，這便要求挑選者有一雙能夠鑒賞判別曲子的“慧耳”。生搬硬貼背景樂肯定是不行的，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全憑選曲之人的悟性與別出心裁。

很多時候，單獨聽著覺得怪怪不搭調的曲子，結合影像播放出來會收到意想不到的好效果，反之，也會遇到咋聽曲子還挺對味，可一配上畫面，卻滿不是那么回事的狀況。因此，要想在這方面運用自如，就必須用心傾聽鑒別，努力挖掘每首曲子所蘊含的潛在可能。

當被問及，今后還會否誕生像菅野洋子那樣，與渡邊監(jiān)督聯(lián)手而被大動漫粉絲認可的音樂家時？渡邊回答，據(jù)他所知，普通音樂從業(yè)者中，想得到機會嘗試動畫、電影相關配樂創(chuàng)作的，其實大有人在。并順便提起，《Space☆Dandy》一片，就是他重點物色這部分人群，幫忙搞定的作曲。片中為“Space☆Dandy樂隊”寫曲的，就匯集了岡村靖幸、藥師丸悅子、向井秀德，以及“TOKYO No.1 SOUL SET”樂隊的Hiroshi Kawanabe等一批，平日里與動畫沒啥交集的一流作曲家。渡邊認為，如果業(yè)界能有更多“組織跨界合作”的人才，吸收更多新鮮血液，必然有利于拓寬動畫音樂的眼界思路。而渡邊所做的，正是這方面的伯樂角色。

最后，渡邊總結，音樂制作人的處事要訣與監(jiān)督工作在本質上大同小異，就是凡事不可太過刻板，墨守成規(guī)，而要時刻研究探索新的路徑。不可否認，普遍沿襲的例行套路確實有確保效率，安定品質等顯而易見的優(yōu)點，但人類與機器最大的區(qū)別就在于，一味因循守舊，機械重復會泯滅自身的創(chuàng)造力，因而需要掌控好期間的平衡?？傊?，如同搞發(fā)明那樣，每次要以初次制作動畫作品的心態(tài)去認真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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