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烏羅王安詳?shù)乃弑恍攀诡l頻的敲門聲打斷，他睡眼惺忪地掀開被褥，穿著松垮的睡褲前去應門，聽聞了消息后的他，仿佛被某種電流疏通了身體，迅速的整理儀容，穿戴起那些層疊復雜的服飾，最后披上了火紅繡金邊的披肩，雙眼中的睡意全無：“傳喚沙羅姆，快！”

????????二十余名大臣浩浩蕩蕩地涌入作戰(zhàn)室，一些打著哈欠的文官們見到放桌上所鋪著的信件，一個個地面露驚恐之相，隨后捂著心房大松一口氣。

????????“陛下，有何貴干？”沙羅姆一路小跑，淡紫色的外褂系歪了幾條紐扣，面頰上留著細密的汗珠——當這種罕見的大臣齊聚的場合出現(xiàn)，他對即將發(fā)生的情況也略知一二。

????????“我需要你的解釋，沙羅姆，”薩烏羅王展開了信件，眾人紛紛擠在一團試圖讀清那些被手汗浸濕的黃紙黑字，“赤霄帝國向我國發(fā)布了軍武平等條約：他方舍棄獅門火炮四十枚、通靈箭羽八千枝、火燒天雷管二百顆……至于我方，則舍棄移動攻城炮塔二十座、火雨弩三百把，以及暗影光束的研究計劃。”

????????“有奸細！暗影光束的研究從未外泄！”科研總管大臣大叫著，緊張兮兮地四處端望。

????????“是我，”沙羅姆上前鞠了一躬，只見科研大臣依舊手急跳腳地抽出短刀，向著他的腦袋揮去，“請原諒，這是為了大局所考量。”

????????武器清脆地落地，沙羅姆扭住了科研大臣的手腕，幾乎將他當場扳倒在地，不過他還是扶穩(wěn)了其腰桿，得以體面地重新站起。“我國并沒有足夠的籌碼與赤霄帝國談判，那些稍有先進的武器也只不過是九牛一毛，他們本是義正嚴辭地拒絕。”

????????“是嗎……”薩烏羅王若有所思，本想抽刀的意圖又收斂了起來，端起雙臂來，以一種奇妙的眼神打量著沙羅姆，“我對此毫不知情，你不認為自己有些胡作非為嗎？”

????????沙羅姆為科研大臣拍平了衣擺，彈去了灰塵，又朝著國王深深俯首，說道：“很抱歉，但是我并沒有想要將您忽略的意思，當時事況急促，若是談判失效，如今的象牙國也不會再矗立在這片大陸上了。況且，這種研究本身對于國家是弊大于利，若是將其交捧遞出，既是終結(jié)了升溫的猜疑鏈，又免除了大量的資源消耗?！?/p>

????????作戰(zhàn)室內(nèi)本不是陰冷的，事實上夏日的溫風依舊能刮進這個半敞的地窖，熱空氣密密麻麻地竄上，每個人都是大口地鼻息著，附帶著潮濕的腥臭味；現(xiàn)在，脊背后的一把把尖刀開始以冰涼的鋒刃刮削著，大臣們不經(jīng)意間打了個哆嗦，沙羅姆除外。

????????“對你的質(zhì)疑，是我的傲慢?！彼_烏羅王上前與沙羅姆握手言和，毫不猶豫地、隱晦地道歉了，“今日即起，你擁有王室的全部信任?！?/p>

????????沙羅姆單膝下跪：“這是我的榮幸。”

?

????????一如既往的晴空萬里，象牙國的民風仍是如壯苗一般生生不息，唯一有些不同的便是大街小巷所張貼的海報，上面是一名中年人的頭像：深栗色的齊耳卷發(fā)，五官分明，卻不失些東方韻味，出乎意料的協(xié)和。雖然年入不惑，面容并未被風霜雨雪所抹去了年青之貌，以輕輕一瞥的微笑向象牙國嶄新的和平時代問好。

????????宮廷內(nèi)部也少有忙亂不堪的情況，宮女和侍從都慢悠悠地端著水果盤和青藍瓷具，享受著他們所剩下的大把時光。薩烏羅王正與王妃在舒緩的豎琴聲中慢舞，在朦朧的白紗中、金碧輝煌的吊燈下。

????????“親愛的，宣傳大臣的舉動真的是理智的嗎？如今大街小巷都是沙羅姆先生的蹤影，仿佛他才是真正的國王一般?！?/p>

????????薩烏羅身軀一震，緩緩挪動的腳步突然停滯了，他的眼眶憂沉起來，手不再環(huán)著王妃的脖頸，而是垂頭喪氣地耷拉下來：“艾芮絲，你不必為此事?lián)鷳n……這是他所應得的，應得的……”

????????艾芮絲觀察到，薩烏羅的面色沒了紅潤，眼神空洞?！翱磥砟切┎賱阝赖闹{言絕不是隨口一提，你需要休息，親愛的?！?/p>

????????“我需要獨處一陣，”薩烏羅輕輕甩開了艾芮絲的臂膀，獨自一人踱步到大堂的盡頭，瞟了一眼走廊上的鐘擺，“學堂該解散了，范斯塔王子今日需要練武，去聯(lián)系伽林二世?！?/p>

????????艾芮絲默認了，有些失望地走出房門，另一個熟悉的人影正從轉(zhuǎn)角走來，險些和自己相撞在一起?！芭?，是沙羅姆先生……陛下的心情有些起伏，如果你想要與他會談的話?！彼斚掠行┮苫?，沙羅姆有些僵硬地回避了自己的眼神，草草回應了一句，就快步離去了。

????????“仍是青春的模樣，從未改變過。”艾芮絲偷笑一聲，隨后裝作無事發(fā)生，前去親自接送王子殿下。

?

????????“嗯，沙羅姆，你立下如此功勞，人們自然會將你捧地高高在上，”薩烏羅王來回散步著，雙背身，顯然是心事重重，“等到這份風頭隨時間淡去，世界會恢復正軌?！?/p>

????????“陛下，我不喜歡這種氛圍，象牙國的國王怎能被一名軍事大臣搶去了風頭？宣傳大臣的決策是魯莽的。”沙羅姆慢條斯理地解釋道。但是，他意識到了，自己正在說謊。

????????薩烏羅王補充道：“據(jù)民調(diào)所提，他們期望著你能夠成為我的第一繼承人——請不要吃驚，這是人民的意愿。”眼尖地沙羅姆注意到了，他在談話期間頻繁的咬緊牙關(guān)。

????????“不，陛下。我堅持認為范斯塔王子能夠勝任王冠的考驗?！鄙沉_姆推脫道，當話語一脫口而出，他后悔莫及。此刻，他錯失了某個埋藏在心底已久的機會。沙羅姆本想改口，誰知薩烏羅王認同了前者的想法。兩個人多少都注意到了，彼此的牙齦都在蹭蹭作響。

????????總有一些瞬間，沙羅姆會嘗試去收起踏出的腳，豪華地磚仿佛隨時隨刻都會迸裂開來，但也僅限于自己的腳下——薩烏羅王的那方穩(wěn)固依舊——厚實的巖層在自己的地板之下失去了蹤跡，墜落到地獄之心。

????????沙羅姆的思緒順著薩烏羅王的疑問回歸到自己的掌控中，而他卻一時無法準確地勘測自己的內(nèi)心?！澳闼蛲?，究竟是象牙之冠的什么？”

????????沙羅姆的心思從未透露過，國王陛下的先入為主依舊是準確地穿透了自己，前者壓抑著吞咽唾沫的聲響，壓制住了四處亂飄的眼神，以堅定不移的面色直視著薩烏羅：“我希望陛下能將這些權(quán)力物盡其用?！?/p>

????????不顧薩烏羅王的挽留，沙羅姆擅自作主地離開了宮殿的大堂，匆匆擦過端運著文書的書童，對士兵的敬禮也選擇性地無視了。他將雙手揣在側(cè)袋中，在王宮東南方的角落下了階梯，平視著民間的象牙國。街頭巷尾充斥著自己的蹤跡，薩烏羅王的海報被自己的頭像覆蓋，廣場中央的彩旗切換了色系，傍晚游行的隊伍也不再齊聲高呼著國王陛下的遵名。

????????眨眼間，沙羅姆的身邊簇擁滿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