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休伯利安 機庫

“……所以，情況就是這樣，哎就當(dāng)是讓我搭個回家的順風(fēng)車嘛！”

機庫的跑道上，休伯利安號的幾位地勤正在有條不紊地對一艘運輸艦進行起飛前最后的安全檢查。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說了不行就是不行！”識之律者完全不留情面地回絕了。

我不依不撓：“為什么啊，又不是坐不下！”

“我不管！反正我不同意！還……還有，老古董她也不會同意！”

唉，說真的，要不是符華正在和德莉莎道別，我也不會專程來找你說這事兒啊小識……

“好吧好吧，”我無奈，“偉大的識三歲……啊呸，偉大的識之律者女士，我保證一到神州境內(nèi)就立馬下車……哦不是，我立馬下艦……啊也不對，哎呀反正一到那我就不打擾你倆了！行了吧？！”

識之律者還是死不松口：“你……我……嗐我不管了，待會兒老古董來了你問她去！”

……

……

十幾分鐘后

“好了小識，我們走吧……嗯？”符華從電梯口走出來，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我們倆，“曉桉老師怎么也在這兒？”

“早上好啊，華。”我抬起手打招呼，“啊，還有德莉莎主教！早上好！抱歉您太矮了剛才沒有看見……”

德莉莎不由自主地握住了猶大。

符華也笑著朝我點點頭以示回應(yīng)：“早上好，曉桉老師。請問您在這里是要……？”

“哦，我也準(zhǔn)備回趟神州，想著順路就打算和你們一塊兒走，能接受嗎？”

“無妨，樂意至極?！?/p>

識之律者一聽立刻就坐不住了：“喂喂！沒人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嗎？！”

“別鬧了小識，”符華笑笑，“運輸艦上等著去?！?/p>

“老古董你……！”

……

等符華拽著識之律者坐上運輸艦后，德莉莎才看著我緩緩開口：“你要回神州的事情，布洛妮婭昨天已經(jīng)告訴我了。老實說，如果你真的只是想回那里看看，我可以命令休伯利安直接開過去的，畢竟你怎么說也算是接手過戰(zhàn)艦一段時間的代理艦長……”

“謝謝你，德莉莎主教。但是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還有……‘代理艦長’是個什么名號，我怎么沒什么印象？”

“哦，你問這個啊，說起來你的確不知道。爺爺剛走的那段時間，艦長他連著開了十幾瓶香檳一個人喝，整個人喝麻了好幾天。你之前……不是因為姬子的事情一直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一個人呆著嘛，剛好那時候你愿意出來和大家說話了，所以我就把艦長的工作都交給你在處理。

“……后來想了想，覺得這么做好像不太厚道，于是又給你掛了個代理艦長的名頭?！?/p>

“哇你這……”我一時竟然不知道從哪里開始吐槽。

“喂喂，開船的！”識之律者不耐煩地打斷了我和德莉莎的談話，“趕緊上來，要不然我就開走了！”

“小識，別鬧。”符華二話不說拉起手剎不讓動。

“害呀老古董！我就開個玩笑，你至于嗎……”

……

“所以，你回神州……應(yīng)該不單單只是因為想回去看看吧？”德莉莎問。

“這……”

“嗯……？”

“那好吧，既然主教大人一定要問，我如果不老實回答，您怕是真的要把休伯利安開過去……”

“別貧嘴，愿說就說?！?/p>

“好好好，我說我說。”我稍稍想了想，然后開口說：“其實……我什么都做不到。”

“?。?！”德莉莎皺皺眉，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深吸一口氣：“……對，我什么都做不到！姬子走的時候，琪亞娜在天穹市一個人流浪的時候，布洛妮婭在量子之海的時候，芽衣在世界蛇的時候，父親……不，奧托沖向虛數(shù)之樹的時候……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而且也只能看在眼里！我沒有任何辦法能夠幫到他們！我什么都做不到，我討厭這樣的自己！”

“呃……所以，你想說？”

“我的能力與我如今在新天命享受的待遇完全不匹配……我是說，我根本沒有為抗擊崩壞做過什么貢獻，所以要是日后和休伯利安號上的大家一起被稱作’英雄‘，我會很慚愧的。

“我只是被姬子從戰(zhàn)場上撿回來的普通人而已?，F(xiàn)在大崩壞結(jié)束了，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很多優(yōu)秀的年輕人為了能到新天命工作而努力奮斗，他們才是瓦爾特先生口中的‘新鮮血液’，至于我這種不中用的人……不能霸占著他們的位子毀了他們的未來嘛。”

德莉莎眼睛微瞇：“你……真的是這么看待自己的？”

我寬慰地笑笑：“怎么，你不信??？那個有首歌咋唱的來著……‘對鏡子傾訴心事，對現(xiàn)實有些諷刺，諷刺的是沒有考試就有編制……’你看看，這最后一句歌詞說的不就是咱嗎？”

“你什么時候能改一改你這在正式場合吊兒郎當(dāng)?shù)牧?xí)慣……”德莉莎嘆口氣說。

“??？”我撓撓頭，“我沒覺得這是正式場合來著……”

“你……?。“ニ懔怂懔?，幸好沒讓布洛妮婭聽見你剛才那段長篇大論，要不然她死也不會放你走的?！?/p>

“我這不是知道嘛，所以才沒有告訴她實情啊?！?/p>

“……”

“……”

沉默。

我見德莉莎不再說話，便往運輸艦的方向走去：“那……再見了哈，德莉莎主教，小識應(yīng)該等得急了?！?/p>

“再見？什么時候能再見？”德莉莎問道。

我坐上運輸艦的后座：“嗯……我會盡快回來的。當(dāng)然，是在變得像布洛妮婭她們那樣優(yōu)秀之后，通過新天命的選拔考試回來！”

“哼，口氣真不小，那你這輩子也別想回來！”

說完，德莉莎轉(zhuǎn)過身，頭也不回地進了電梯。

“……”

“唉……”

“好了，華，我們走吧?！?/p>

……

神州邊境上空

“曉桉老師，您剛才說的那些……都是認真的？”符華問我。

“嗯，但是請不要告訴布洛妮婭，否則她會找到我然后把我鯊了的?！?/p>

“我明白。只是……新天命的考核據(jù)說將會十分嚴(yán)格，以曉桉老師的身手，沒個三五年的訓(xùn)練恐怕難以通過。”

我點點頭：“知道。所以……華，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老師請講。”

“能教給我一些實用的特訓(xùn)手段嗎？”

符華想了想，說：“拳腳功夫五花八門，敢問老師想學(xué)的是？”

我毫不猶豫：“太虛劍氣?！?/p>

“喲，目的性挺強?。　弊R之律者挑挑眉毛，“讓我看看你腦子里都在盤算些啥……”

“小識！偷看別人的思想是不禮貌的?！狈A連忙出手阻止。

“切！沒勁?！弊R之律者撲了個空，悻悻地趴到一邊的窗戶上看風(fēng)景去了。

嗯？意識……思想……

我心中突然產(chǎn)生了一個想法：也許識之律者能為我解答那個已經(jīng)困擾了我一天的疑問。

“小識？”我試著喚了一聲。

“干嘛？”識之律者沒好氣地回應(yīng)道。

“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

“你問老古董唄，她可比我懂得多?！?/p>

“問題很專業(yè)，符華也不一定懂，但是我覺得意識的律者應(yīng)該能替我解答這個問題?！?/p>

小識一聽就來了興致：“哦？真的？說說看！”

我組織了下語言，隨后問：“前兩天大家在對抗圣痕計劃的過程中，你們對于‘精神的亞當(dāng)’了解有多少？”

“哈？你是說那個讓人做美夢的夢境集合體？”

“對，知道這么多就夠了。”我接著說下去，“我的美夢是一家人整整齊齊地在一起。我想問的是，我其實并沒有對現(xiàn)實中父母的樣貌有過多的印象，但在夢境中，我很清晰地看見了他們，而且……我能回憶起夢境中他們的樣貌，我在現(xiàn)實中的父母真的是那個樣子嗎？”

“呃……這……”

“曉桉老師說得沒錯，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狈A淡淡地說，“小識呢？”

“你……你別看我！我也不知道！”

……

維也納市區(qū)Wipplingerstrasse大街

街道一側(cè)的市政廳中間是一個極大的尖塔，兩邊各有兩個低一些的側(cè)塔。大廳正面最吸引人的特征——便是由精致優(yōu)雅的圖形裝飾的拱形窗棱和帶有曲線的陽臺。

拱形窗棱的上檐站立著一個個穿戴甲胄執(zhí)一支槍矛的三公尺高的武士塑像，當(dāng)?shù)厝硕际煜さ胤Q之為“Rathausman”（市政廳人）。

天剛蒙蒙亮，一輛摩托就噴射著藍色的尾焰從市政廳的大門口呼嘯而過。

“布……布洛妮婭姐姐！請開慢一點，希兒感覺要飛出去了……”摩托車后座的希兒緊閉著雙眼，雙臂環(huán)在布洛妮婭的腰間一刻也不敢放松。

“才這點速度，希兒就受不了了嗎？”布洛妮婭轉(zhuǎn)頭看了看滿臉寫著害怕的女孩，打趣著說，“可是布洛妮婭還能再提！”

“誒？！不……姐姐別這樣！”

重裝小兔引擎轟鳴，風(fēng)聲呼嘯而過，摩托車疾馳在道路上，將一切聲音甩在腦后。

理之律者的權(quán)能為二人構(gòu)造出安全頭盔，緊接著前輪騰空，眼前的風(fēng)景迅速變得模糊然后向后飛去，道路在身后飛速掠過。摩托車的后輪與地面緊密貼合，發(fā)出一陣陣強勁的嘶鳴聲。

強風(fēng)迎面席卷而過，使二人的衣物緊貼在胸前，飄帶在身后飛揚。風(fēng)吹過面頰，帶來一陣陣清新的涼意。身旁的車輛成為流動的景色，與重裝小兔速度相配合，一瞬間就從視野中消失。

“下次得裝個車載音響……”布洛妮婭想。

砰！

前輪猛地落回地面，布洛妮婭注視著前方，緊握車把，身體與重裝小兔緊密結(jié)合，彼此信任。心跳隨著加速的風(fēng)速愈發(fā)強烈，充滿了勇氣和激情，將速度發(fā)揮到極限。

“……”希兒被嚇得全程不敢說話。

不一會兒，摩托駛?cè)氤鞘兄髀?，車流量也大了起來，車速不得不減慢。

布洛妮婭轉(zhuǎn)過頭掀起頭盔面罩：“嘿！希兒，感覺怎么樣？”

女孩渾身發(fā)抖：“希兒感覺糟透了……誒，姐姐你看前面！”

希兒伸手指了指前方不遠處。

布洛妮婭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名交警正抬手示意讓她靠邊停車。

“這是要做什么……”布洛妮婭老老實實地把重裝小兔停在了路邊。

交警走上前來：“你，啊，變道不打轉(zhuǎn)向燈記1分，車身沒有安全技術(shù)檢驗記1分，小型摩托載人記1分，借道超車記3分，闖紅燈記6分，剛好12分哈！麻煩您出示一下您的駕駛證。”

“啊……啊？”

“麻煩您出示一下駕駛證?！苯痪詾樗龥]聽清楚，于是又重復(fù)了一遍。

“呃……”布洛妮婭轉(zhuǎn)身偷偷問道，“希兒，駕駛證是啥？”

希兒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交警懵了：“無證駕駛？？！”

“等一下交警叔叔！”希兒發(fā)現(xiàn)不對，立刻想解釋，“布洛妮婭姐姐她昨晚在宴會上喝了酒，今天早上出門可能酒沒醒所以忘帶駕駛證了……”

“酒駕？??！”

對方眼睛瞪得像銅鈴。

“誒……誒？！不對嗎？抱歉希兒說錯了，其實這不是摩托車，這是重裝小兔……”希兒語無倫次地解釋著。

“改裝車上路？?。?！”交警驚恐地抽出了電棍，“你們！你！還有你！馬上熄火下車！雙手抱頭蹲下！”

“誒？！不對不對您聽我們解釋！”

“抱頭蹲好！”交警盡力控制住顫抖的右手，按了按胸口的對講機，“快……派幾個兄弟過來，市中心環(huán)島這里有兩個瘋子……快點，我怕我按不住……”

布洛妮婭心頭一緊：“希兒，沒辦法了，我們快跑！”

“誒？！可是姐姐，這樣不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快跟布洛妮婭走！”

“喂！你們兩個！給我站住！”

……

神州天山 千云峰

識之律者眺望著我遠去的背影，贊嘆道：“嚯！想不到開船的還挺守信用，真就一到神州就走了啊，老實說我其實還沒打算馬上就趕他走的?！?/p>

“好了小識，你不是也說想要自己在神州走走嗎？”符華說，“我就在這住下，你定期回來和我打個照面便是，有什么逛不懂的地方也盡管來問我就好?！?br>

“怎么？老古董你不回太虛山？”

“不必了?！狈A搖搖頭，“大崩壞結(jié)束后用不了多久，我們的故事就會被廣為傳頌。屆時太虛山興許會被開辦成旅游景點，整天人來人往，我去那里住著也不合適，還是這里相對清靜些?！?/p>

“好好好好好，到時候我就去那兒辦個赤鳶養(yǎng)殖基地，天天賣赤鳶蛋，狠狠地賺他一筆！”

符華笑了：“小識，別胡鬧。對了，你要是想找我一起去逛街，記得盡量在工作日來，我剛才答應(yīng)了曉桉老師，每個周末在這里教他練習(xí)太虛劍氣。”

“哈??？”識之律者明顯有些不滿，“我還以為你不會這么簡單就答應(yīng)呢！這個人又是脫離天命又是想學(xué)太虛劍氣的，我就感覺他肯定知道些什么，結(jié)果你又不讓我看他內(nèi)心到底在想啥！”

“不用如此警惕，小識?！狈A輕松地攤開一只手，“當(dāng)年他在圣芙蕾雅給大家上課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就算曉桉老師真的知道些什么，但沒有告訴我們，我也有絕對正確的理由相信他不會做出對大家不利的事。”

識之律者沒趣地聳聳肩：“是是是，你說什么就是什么，我沒意見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