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普通人的故事，一個膽怯的普通人成長的故事?

廢墟的磚瓦中，破損的收音機伴隨著不斷刮起的狂風嘶啞的響著，宛如垂死的老者最后的囈語。

“2015年最新報……現(xiàn)在是9月17……上……8點46……今日彌賽亞戰(zhàn)線全線崩潰……請戰(zhàn)線外200公里以內(nèi)的居民盡快撤……尋求其他省份或國家庇……政府會為你們自動辦……理相關證件……請盡快撤……”

鋼鐵巨腳落下，收音機在霎那間四分五裂，與其他的生命一同被埋葬在無邊的黃沙之中。

……

逃亡：

“哥你聽到?jīng)]有，快撤啊?！鼻窬瓣滓还赡X的打包著行李，神色匆匆。家庭成員的合照被他和一堆衣物雜亂的揉成一團塞進了行李箱里，這樣雖說省事但卻會讓行李箱鼓起一道礙眼的縫隙。

“都啥時候了這行李箱還和我作對！”他把全身的重量全部壓在行李箱上，緊閉呼吸使出渾身力氣這才勉強把拉鏈拉到盡頭。

邱景曜的額頭不斷冒汗，而邱奇卻坐在沙發(fā)上事不關己的點上一根又一根的煙。

透明的煙灰缸里堆出了灰燼的山，他便直接將抽完的煙頭彈彈手腕丟在了沙發(fā)上。

面前的電視機不停的放著彌賽亞戰(zhàn)線的最新情況，畫面里的AI機甲毫無目的在廢墟之上游蕩，如同末日中的喪尸，但只要他們的眼前出現(xiàn)任何移動的物體都會第一時間展開射擊。

盡管現(xiàn)在是元初島臨時政府宣布開始反推的第三年，全世界的AI危機卻不見消減，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勢。最典型的案例便是有人在守備區(qū)的邊緣線附近看到了一臺自主行動的老式奇點戰(zhàn)爭主戰(zhàn)機甲MW—39烈焰雨，哦對了，它現(xiàn)在叫MZ—06兵蟻。

四十八個電視臺，無論邱奇怎么切換，電視機里慘痛的畫面仍舊令人觸目驚心。

他的眼神，從最早的憤怒悲愴，再到痛苦，再到麻木。

邱景曜依舊忙碌，在里屋和客廳里來回奔走，一次又一次的抱著一堆衣服穿過邱奇的視線，另外一個敞開的行李箱里也逐漸堆滿了衣物。

而偏偏就是這時，老居民區(qū)的地面開始不住的搖晃起來，邱景曜眼見如此，腳下的步伐不斷的加快，似乎是想拼命的將整個小屋的回憶全部打包帶走。

“媽的這什么傻逼箱子！”搖晃越發(fā)明顯，樓下的老玉蘭樹的黃葉在這突如其來的震動中傾瀉而下，不斷的發(fā)出如暴雨般的嘩啦聲響。

但偏偏就在此時，這個破行李箱的拉鏈無論如何就是拉不上，最后竟在邱景曜的一番蠻力之下斷成兩節(jié)。

砰的一聲，行李箱里的衣物像是彈簧般全部彈了出來。

“哥……你箱子爛了……”

深綠色的箱子攤開兩半，像是廢棄的軍用機甲一般將內(nèi)部的所有結構暴露無遺。

等最后的一根煙在指尖完全燃盡，邱奇才開了口：“沒事，不影響?！?/p>

一聲炮響自天邊響起，如隕石般自天空劃出弧線，不偏不倚的砸在樓底爆發(fā)如雷的聲響，玉蘭樹的黃葉四散著飛向空中，最后化成一番如黃蝶飛舞般的景致出現(xiàn)在六樓的邱家窗外。

與此同時，電視機也只剩黑白的雪花。

“不影響就走！”

邱景曜說著便扣住邱奇的手，提著深紅色的行李箱和沙發(fā)上的那人便奪門而出。

二人的腳步聲迅速匯狹窄的入樓道中，和其他住戶的腳步聲交雜在一起一遍又一遍的鉆入所有人的耳里，硬生生的將耳朵塞滿，卻不知為何只會讓樓外的炮火聲聽著更加刺耳。

老舊的居民區(qū)里，唯一樓底大門在此時顯得比以往更加閉塞，十四個住戶接近五十六號人都不斷的掙扎著如蠶蟲般向唯一的出口擠去，這卻讓本就狹小的樓道更加擁擠，更加令人窒息。

十幾年以來一直和睦的老鄰居在這時互相爭吵了起來，嘴巴里的話語比以往惡劣了百倍，誰也不愿讓誰，誰也不愿因此后退。

“你別撒手！”邱景曜拉著邱奇也加入了擁擠的行列，好在邱景曜以行李箱做盾牌，二人才不至于被人群擠扁。

哪怕在這時，邱景曜也顯得怯弱無比，他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越來越多的人涌出門口，撒歡似的跑向南方的防線區(qū)。

“哥，咱走?！比嗽絹碓缴?，樓道越來越寬敞，這時不用擠人也能輕松的走出大門。

出門的那一刻，他們也和那些咄咄逼人的鄰居一同奔跑在破碎的混凝土上，向著生的希望奔跑在黃沙一般的天空下。

終于，他們跑到了小區(qū)的停車場里，邱景曜像是看到了人類守軍一般無比興奮，他甚至放開了邱奇的手便跑向那輛白色的小轎車。

滴滴一聲，小車亮起了燈。

“哥！快進車！”小車緩緩開來，他搖下副駕駛車窗，朝著邱奇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嗯。”

上車之后的行程便頗為舒坦，邱景曜甚至大開了收音機，滿心歡喜的聽著關于舉辦第一屆SMC聯(lián)賽的內(nèi)容。

“怎么選址還沒定下來啊，商量了小半年了都?！?/p>

邱奇對這種破費民生的事毫不感興趣，自作主張把收音機的頻道調(diào)到了戰(zhàn)爭前線的內(nèi)容。

“現(xiàn)在為您播報最新的戰(zhàn)線區(qū)域劃分，北緯37o的南北350公里內(nèi)于北京時間12點起正式被劃為戰(zhàn)線區(qū)域，請各位自行做好撤離準備。同時，元初島臨時政府偵測到到AI暴走日益嚴重，請戰(zhàn)線外50公里及以內(nèi)的民眾減少外出，提前購置生活必需品。路邊社為您報道。

接下來是每日下午兩點的音樂時間，今日我們?yōu)楦魑宦牨娺x取了來自知名藝人喬安娜的成名曲：《慟哭的墻》，以此紀念彌賽亞戰(zhàn)線上死亡的各位軍人?！?/p>

伴著鋼琴沉重的演奏，喬安娜的歌喉在提琴中緩緩顯現(xiàn)。本應該是婉轉的紀念曲，她的歌聲卻積極又富有節(jié)奏感，卻在薩克斯的登場變得宛如一曲廣為流傳的爵士樂一般，但只要細細品味她的歌詞，之前的那些積極的腔調(diào)卻像是強顏歡笑一般。

記得MV的最后一個鏡頭，就是墻上微笑的涂鴉在大雨的重刷下流下淚滴，隨后AI機甲的槍聲響起，如雷般摧毀了整面墻。

“我想念臨別時你的溫柔，卻只能對著微笑的涂鴉哭泣……”

最后一段薩克斯演奏堪稱一絕，僅在二十秒內(nèi)便從虛假的歡笑轉為女子一人在夜中的獨自哭泣。

高質(zhì)量的演奏和頗能讓人共鳴的撰詞，搭配上喬安娜的演唱，使得這首歌哪怕在完全隔絕人世的戰(zhàn)場也變得廣為流傳。

電臺的歌不知道單曲循環(huán)了幾百次，他們終于看到了由密集的反機甲龍牙組成的障礙帶，這也意味著他們正式進入守備區(qū)了。

“啊，舒服呀?！鼻窬瓣淄现欣钕錁泛呛堑睦@過龍牙陣，從容不迫的遞出兄弟二人的證件。

忙活完一堆手續(xù)之后，他們今天終于能在安全的地方睡上一天了。

這片前線守備區(qū)由四個相連的居民小區(qū)合并而來，共有十四棟樓被臨時征用改建為了軍事宿舍，雖說夜里接連不斷的機甲走路聲無比嘈雜，但終歸安全。

小區(qū)的四周密密麻麻的站了可能二十臺不止的艾奎斯護衛(wèi)隊的制式機甲，他們無時無刻都展開著能量護盾，周期的改變著隊形，近乎無死角的形成一段堅實防線。

而一切，只是為了防范AI暴走機甲的突襲。

看著帳篷外絡繹不絕的外骨骼機動步兵和堅甲利炮的制式機甲，作為機甲迷的邱景曜躺在睡袋里久久不能入眠。

不知為何，邱奇今天也睡不著。

“哥，你要是嫌棄悶就在外面睡唄。”邱景曜從縫隙中擠出一只手臂，一點點的抓起了身旁軍綠色睡袋。

“你先睡，不用管我?！?/p>

他點起一根費了不少勁才要來的煙，透過緩緩升起的煙霧，垂著眼角看向門口的混凝土龍牙。

突變：

守備區(qū)的睡袋緊的要命，緊的就像是身子被麻繩捆了好幾圈一樣，弄的邱景曜很是不自在。

“誒喲，難受死了?！彼麖膬?nèi)側拉開拉鏈，折騰了好久才鉆了出去。

“早安?！鼻衿孢@時已經(jīng)坐在帳篷前的小馬扎上，背對著邱景曜啃著壓縮餅干。

現(xiàn)在正是秋天，北方的風連日不絕，天色也頗為晴朗，就連溫度并沒有太冷，吹在臉上很是愜意。

看來，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

“早安啊哥?！鼻窬瓣卓聪蛭邓{的天空，向著一旁的邱奇招了招手，弓著腰在帳篷里穿好了鞋。

“餓了么？我多要了塊壓縮餅干，結果吃不下?！鼻衿嫖⑽⑥D過身來，晃了晃右手那袋厚的嚇人的真空袋。

僅憑肉眼看來，那袋子里的餅干看著樣子和磚幾乎沒什么區(qū)別。

“……還是來一塊吧。”邱景曜看著那磚頭瞪大了眼睛，還是顫顫巍巍的接了過來。

兄弟倆就這樣從剛起床沒刷牙就開始啃餅干，經(jīng)過半個多小時的斗爭才將磚頭全部吃完。

隨著一口礦泉水下肚，二人的肚子也都撐了起來。

“嚯，飽了?！鼻窬瓣鬃趲づ窭镆粋€勁的打著飽嗝，就連邱奇也慵懶的靠在帳篷上，雙指夾著香煙，卻一直沒有點起來。

吃飽喝足，也該繼續(xù)向南方行進了。他們是內(nèi)蒙人，被安置到的省份卻是遠方的湖南。現(xiàn)在他們的首要目標便是趕往高鐵站，而在消息不同，只有收音機能正常工作的現(xiàn)在，他們能做的唯一準備就是不停的許愿赤峰高鐵站還在正常運行。

但邱景曜選擇先躺在帳篷里聽上幾個小時的電臺，享受著逃亡幾個小時才享受到的來之不易的寧靜，但片刻之后還是首先在難以忍受的煙霧繚繞中開口問道：“哥，休息了么？”

邱奇猶豫了一會，還是點了點頭。

“那走吧，咱去申請一下，叫軍隊的人把我們車給搬進來?！?/p>

三十分鐘后，四名身穿外骨骼的機動步兵跟著他們穿過了龍牙陣，來到了昨天的白色轎車旁。

“長官們，就是這輛。”邱景曜掏出鑰匙，車燈隨即嗒嗒閃起。

機動步兵們點了點頭，毫不費力的將汽車舉過頭頂便開始往回走。

“真帥啊，嘖嘖嘖?！鼻窬瓣卓粗怯山饘贅嫵傻暮诎捉豢椀耐夤趋?，眼中無比艷羨，他從小就在奇點戰(zhàn)爭后期頻頻傳來的捷報中長大，對這些拯救蒼生于水火之中的鋼鐵勇士和鋼鐵巨人們無比愛慕，甚至為此，他大學的專業(yè)都是學的機甲設計及制造。

但現(xiàn)在，他位于大連的大學也遭彌賽亞戰(zhàn)線波及，主校區(qū)也不能幸免，也在AI的炮火中焚為焦土，導致現(xiàn)在學業(yè)也沒個著落。

“哥，你看啥呢？”邱景曜轉過身來戳了戳看著遠處發(fā)呆的邱奇：“有啥好看的，又沒有AI機甲。”

正說著，地面突然抖動起來。

“七級警報，七級警報，雷達偵測到36臺AI暴走機甲正在靠近，請所有居民躲避至地下避難所，所有士兵進入警戒狀態(tài)。重復，AI暴走機甲正在靠近，請所有居民躲避至地下避難所，所有士兵進入警戒狀態(tài)！”

“快跑啊哥！”

邱景曜也不管轎車如何，拉著邱奇便往身后跑去。

這龍牙陣不僅能給機甲帶來麻煩，真正情況緊急時就連人類也不免被這防御工事惡心到幾秒，邱景曜二人只能在這時沿著彎彎曲曲的路徑邁著小碎步不斷前行。

隨著轟隆的一聲，背后的那四名機動步兵猛然跳到二人眼前的陣地之內(nèi)，而他們托著的那輛白色的轎車居然安然無恙。

“太謝謝了！”雖然還沒有繞出龍牙陣，但邱景曜現(xiàn)在就想開著車溜之大吉。

炮火已然襲來，幾發(fā)先頭的地對地導彈在空中畫出白色的弧線朝著大樓迅速飛去，數(shù)臺艾奎斯護衛(wèi)緊急組建防御陣型，高舉著左臂穩(wěn)穩(wěn)接住導彈，蔚藍的能量護盾在表面不斷激起明亮的漣漪，如此美妙的物理反應在這時的邱景曜眼里卻唯美不起來。

碎裂的導彈碎片向著四周飛去，高速飛行的碎片在此時也無比致命。機甲無法顧及的地方只能由機動步兵進行輔助。幾名重盾式機動步兵在道路之上抬起雙臂一同架起蔚藍的穹頂，而居民則彎著腰在穹頂之下前往不遠處的地下避難所，祈求和平。

爆炸聲接連響起，哪怕是穹頂之下安然無恙的二人耳膜也被震的生疼，險些失去平衡當場摔倒。

邱奇抬頭看去，能量護盾這時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玻璃般碎裂的紋路。

“各位，我們的能量護盾已經(jīng)到極限了！”

“小心！”

情急之下，邱奇抱著邱景曜向一旁滾去。

一道火球自天空落下，如隕石般無情的碾碎了淡藍色的玻璃，落地的沖擊波連帶著路旁的十余名機動步兵一同掀翻。

“邱景曜？醒醒！”

等邱奇從眩暈中醒來時，道路的中央已化為一片火海，而火海中央躺著幾具猙獰的棕黑色枯骨，而火海邊暈死過去的平民再次醒來時，他的雙腳已經(jīng)完全炭化。

“?。　?/p>

不知是誰開始尖叫起來，整個梳理隊伍瞬間紊亂起來，一瞬間，邱景曜想起了昨天的光景。

“請保持秩序！不要發(fā)生踩踏事故！”灼熱的火球仍然不時落下，耳邊的槍炮聲仍然不斷響起，甚至連指揮型的艾奎斯護衛(wèi)長也帶著如地震般的轟鳴聲從居民頭頂邁著重步跨過，站在小區(qū)臨時搭建的混凝土高墻之后展開反擊。

邱景曜的腦袋眩暈不止，任憑邱奇怎么搖晃他的腦袋也絲毫沒有睜眼的跡象，就在這時邱奇突然感覺自己的左手傳來整整溫熱。

當他顫顫巍巍的抬起手時，卻發(fā)現(xiàn)手心里盡是一片嫣紅，而邱景曜的右耳仍在不斷的滴出鮮血。

“聽得見么？邱景曜！聽得見么？”

在朦朦朧朧的邱景曜看來，哥哥正在一個勁的搖晃著自己的身子，邱奇的嘴一張一合，卻只能發(fā)出細若蚊子的聲音，嗡嗡的，根本聽不清。

“他媽的！”

邱奇見邱景曜清醒不過來，吐了一口唾沫便轉身背起邱景曜，他們現(xiàn)在離對面樓旁的地下避難所還有接近兩百多米，這在平時也只是買個菜的距離，十分鐘不要就能走個來回，但在戰(zhàn)火紛飛的現(xiàn)在，二人能活著走過去就算成功。

道路中央的平民這時已全部聚集在避難所門口，你不讓我我不讓你的擠著，因此機動步兵也全部投身于戰(zhàn)斗之中，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任何人會幫著他們建起能量護盾墻。

“該死，希望我的好運現(xiàn)在還在。”

抓著炮火停止的瞬間，邱奇沖了出去。

偏偏是在出樓后不久，如雨點般的定點打擊再次襲來，屹立不倒的鋼鐵巨人仍然毫發(fā)無損，但堅守陣地的機動步兵卻在炮火中紛紛倒下。

AI換裝了白磷彈這種在人類戰(zhàn)爭中已被禁用的武器，那些如天火般紛紛降下的白磷死死的附著在步兵外骨骼的表面，讓整個護甲迅速變得像是鐵爐一般煎熬。

最后，他們也變成了一具具無法辨認的焦骨

邱奇死死的護在邱景曜身上，燃燒的白磷一點點落在他都背上，一點點把他的肉體和衣服燒結在一起。

片刻之后，他的背部已經(jīng)露出了通紅的肌肉，外表的皮膚和脂肪慢慢蜷曲成一個個碳化的硬塊，連同表層的肌肉的顏色也在火焰之下慢慢變深。

“哥……哥……你咋了……”邱景曜似乎恢復了些許意識，但意識仍舊模糊不清。他睜開雙眼迎面滴下的便是邱奇不曾停絕的汗水，他的整個五官在此時都扭結在一起，丑的要命。

“你……趕緊去避難所?！鼻衿婀蜃饋?，費勁渾身的力氣把邱景曜推了出去，邱景曜的身子不禁搖晃了一陣，耳旁的鮮血點點的灑在地上，像是梅花。

邱景曜瞇著眼睛看了過來：“你也來啊?！彼孟駴]看到邱景曜已經(jīng)和襯衫粘接在一起的焦黃的背，也不知道現(xiàn)在的情況有多么緊急。

“你先去，我馬上來?！鼻衿嫫D難的站起來，只要身體稍微彎曲一度，他背上那些干硬的肌肉便會再次撕裂，滲出黃色的濃漿組織液。

“來啊?！辈恢遣皇莻搅四X子，邱景曜這時居然徑直的走了過來，想牽著邱奇走。

“別過來！你趕緊去。”

又是一發(fā)炮彈襲來，邱景曜這回被沖擊波當場掀翻，死死死的撞在了墻上。

等他第二次醒來時，哥哥正匍匐著趴在街道上，身后不住的拖出兩道血痕。

“哥！”

他這次終于看到清了邱奇駭人的背部，還有身下被染的通紅的腿骨，以及那似斷非斷僅由肌腱連接在一起的小腿。

到了現(xiàn)在，邱奇的耳朵也在不斷滲出鮮血，但他還在爬向那名已經(jīng)被燒死的機動步兵，想拿起他手中的阿克琉斯步槍。

小區(qū)門口，幾臺鋼刺型暴走機甲接連涌入，他們抬起手中的尖錐如砍瓜切菜般的收割著艾奎斯護衛(wèi)的生命，隨即帶著尖刺頂端若有若無的腥紅和身旁機甲倒塌的巨響轉向另一個目標。

“媽的，給老子死！”

邱奇雙眼猛然蹬大，手指瞬間扣動扳機，蒼藍的能量子彈伴隨著他的怒吼飛向空中，在機甲表面不斷的發(fā)生小型爆炸，一片片淺坑不斷的在暴走機甲表面出現(xiàn)。

但三十五發(fā)子彈很快用完，直到槍體發(fā)出嗒嗒聲時，邱奇還在不斷的扣動扳機，喉嚨沙啞的他也在不斷的怒吼著，而這時，鋼刺已經(jīng)走到了邱奇身前。

“死??！給老子死??！”

至此，邱景曜看到了這輩子最難忘的一幕。

入院：

沒人知道邱景曜是怎樣躲過的鋼刺型暴走機甲的雷達掃描，沒人知道他是怎樣躲過的兵蟻的清理掃射。

人們只知道，在這一波襲擊之后，他們能看到避難所的門前有個靠在墻上形容枯槁的青年，他的嘴角和右耳結著血痂，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著道路中央早已無法辨認的尸塊，和尸塊身前那把通體全是血污的阿克琉斯步槍。

再一看，青年的眼角好像布滿了淚痕。

隨即，他當著眾人的面暈倒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他已經(jīng)躺在南遷的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醫(yī)院內(nèi)，眼前盡是一片白凈的天花板和藍色的布簾，還有視野邊緣處的柔和的日光燈。

“請問您是邱景曜是么？”一旁的陪護護士敏銳的察覺到了床上的振動，輕輕的拉開了簾子。

邱景曜緩緩點頭，眼神晦暗如死尸般。

“那請允許我介紹您的傷勢?！弊o士看了看床上毫無動靜的邱景曜，輕輕嘆氣：“右耳鼓膜穿孔，肝臟輕微破損，需要住院觀察兩周，期間需要規(guī)范作息，避免高負荷運動和辛辣食物?！?/p>

“醫(yī)療費用由政府報銷，您不用擔心。”

這些他全部沒有聽進去，他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那天邱奇的死相。

現(xiàn)在他也似乎能明白自那天之后哥哥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了，的確，死亡對他而言就最好的歸宿。

6月30號，他從大學返校，那天沒有任何人前來接機，因為那天彌賽亞戰(zhàn)線蔓延至中國邊境，而父母則在去前線捐贈物資時不幸被波及，當場死亡。

哥哥作為唯一的幸存者活了下來，左手卻嚴重骨折，不過依托現(xiàn)在醫(yī)學得以痊愈。

緊隨而來的便是各種慰問金和報銷，醫(yī)藥費全額報銷，同時得到的慰問金還足夠他瀟灑大半年，就連邱景曜的學費也一同全免，甚至本科期間每個月還能拿到不小的資金補助。

但邱奇卻一蹶不振，在給邱景曜買了車后便辭掉了工作，每年邱景曜回家的那天都能發(fā)現(xiàn)他靠在父母的靈位前喝酒抽煙。

一年后，邱奇撤掉了父母的靈位，將父母的一切埋葬在了公墓里，每年只在春節(jié)清明和祭日會和邱景曜去打掃一番。

他的生活依舊沉浸在黑暗中。

他從來不會像邱景曜描述那天的情況，從來不會在夜里痛哭，那天MZ—06兵蟻的機槍無情的奪走了他的親人，也無情的奪走了他作為人活在世上的一切支柱。

直到那天的襲擊，他抱著邱景曜飛撲至一旁，知道那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最后的精神支柱，就是自己的弟弟。

他就算是死也不能讓自己的弟弟和父母一樣死在AI機甲的手下。

邱景曜理解這些，但現(xiàn)在，誰又是他的支柱呢？

他看著過去的一幕幕場景，眼眶再次濕潤了起來。

入伍：

他的鄰床，是個與它境遇相仿的老兵，達米爾·弗萊明。

他的左臂已經(jīng)換上了三指義體手臂，卻因為型號老舊連精準的夾起香煙都顯得頗為費勁。

“朋友，介不介意我抽根煙?！?/p>

“不介意?！鼻窬瓣椎穆曇魺o比沙啞，到了現(xiàn)在，他反倒有些懷念邱奇的身上從未消失的煙味了。

達米爾和邱奇一樣，喜歡用老式的煤油打火機，每次大拇指搓動打火石時都會在棉芯之上點燃一場小型的煙花，隨即在火花和煤油的作用下一團火焰就此躍動起來。而這正是電子打火機所不能比擬的“現(xiàn)實感”。

火焰的誕生，是最為美妙，最為讓人著迷的反應。

達米爾的義體左臂僅有的三根粗手指顫顫巍巍的夾著紙煙，耗了幾分鐘才點著了最前端。

火星亮起，他連忙用正常的右手接過了煙。

“我這左手，根本打不起火來，所以也只能用右手打火左手點煙了。”達米爾看著軍綠色的右臂自嘲到，但下一秒他便又陶醉在燃起的煙霧中。

煙霧伴隨著風扇的吹拂緩緩彌漫在整個房間內(nèi)，讓整個屋子帶上了一層略顯朦朧的濾鏡。

聞到這略顯熟悉的煙味，邱景曜幾近要哭出來。

“小兄弟？被嗆到啦？”

“沒有……我哥愛抽這個……”

邱景曜，就是這樣情緒敏感的一個人，小的時候因為愛哭沒少被邱奇訓過，結果反倒是邱景曜越被罵越哭，常常連著邱奇一起被媽媽一頓胖揍。

“你哥，是不是……”達米爾無比敏銳的察覺到了邱景曜的情緒波動，他翻下床來靠了過去，用左手掐滅了煙。

“嗯……前幾天死的?！鼻窬瓣椎难劭粼俅螡駶櫰饋?，開始小聲的抽泣著。

“節(jié)哀吧，小兄弟。”達米爾伸出右手，輕緩的拍打著邱景曜的肩膀。

兩位病友，也就此相識。

達米爾隸屬于新政府第四機械師下屬的08機動步兵小隊，他們沒有機甲的庇護，全隊三個人長期奔跑在彌賽亞戰(zhàn)線前后，雖然沒有立下汗馬功勞，也沒給新政府拖后腿。

直到奇點戰(zhàn)爭后期，巨型機甲混沌來襲，08機動步兵小隊全軍覆沒。

他卻因為外骨骼的保護幸免于難，但也因此失去了左臂。

在那之后，不斷有新人進入08小隊，又不斷的戰(zhàn)死，而他卻因為命運頻頻幸存，帶著所有人的思念艱難存活世上。

漸漸的，他想改變這一事實。也就在上一次的行動中，他卯足了力氣不惜用身軀擋住射向隊友的子彈。

但那名隊友的腦袋在他的懷里開了花。

“現(xiàn)在人家都叫我掃把星，催命鬼?！彼贮c起一根煙，靠在醫(yī)院的陽臺上講述著自己的故事，他的手旁那用一次性紙杯做成的煙灰缸也積滿了煙頭，混合著水發(fā)出陣陣煙臭。

“我不也是？我哥死了，爹媽死了，現(xiàn)在我也是孤家寡人。”

邱景曜從陽臺看去，廣場上的病人大多都是殘肢斷臂，他們帶著或老舊或先進的義體四肢在護士的攙扶下進行著康復訓練。想來，這里也變成了軍醫(yī)院了吧。

“所以說，我也想死?！边_米爾的右手刁著快燃盡的煙頭，眉頭緊皺的他毫不關心醫(yī)院現(xiàn)在情況如何：“后天我要回部隊，先帶十幾天新兵，然后帶著他們往彌賽亞戰(zhàn)線上趕?！?/p>

“我都想死了算了，媽的?！?/p>

一股秋風吹來，煙頭上最后一縷煙絲被通紅的火星燃盡，達米爾叼著那煙頭緩緩吸了一口，最后低垂著頭把煙頭丟進了紙杯。

“媽的，活著沒希望。”

達米爾并不是個滿口臟話的人，但他在談起戰(zhàn)友和戰(zhàn)爭時便會臟話連天，連帶著所有人包括暴走機甲的母親都要問候個遍。

“我想?yún)④?。?/p>

“什么？！”達米爾仿佛聽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東西，震驚之中一不小心把紙杯打了下去：“你別瞎說，大學生別老想著送死?！?/p>

“我要給我家人報仇。”邱景曜還是低著頭，眼神卻早已變化。

他似乎明白了，他現(xiàn)在活著的意義，那就是復仇。

悲歌：

動蕩年代，所有人的歸宿都是扛起鋼槍，不論男女老少，不論各行各業(yè)，哪怕是昔日高高在上的富人都會墜入戰(zhàn)場的漩渦，淪為扣動扳機的一臺機械。

入伍五天之后，邱景曜經(jīng)過基礎訓練成為了第十一屆08機動步兵小隊的觀測手，負責偵查以及觀測AI方向。

因為人員稀少，這一屆的小隊只有兩名成員。

“你……唉……”達米爾看著站著筆挺軍姿的達米爾，猶豫半天還是沒說出什么話。

軍區(qū)的夜里也是一樣的嘈雜，每個人都加嚴加訓練以延緩自己的死期，每天唯一能期盼的便是傍晚六點開始的一個小時的自由時間，在這時士兵能和家人交流一天的瑣碎，倒倒苦水。

孤苦的二人，只能擠在廣播臺的喇叭之下，聽聽每天的廣播。

有時是前線戰(zhàn)況，有時是音樂時間，有時則是最近的死傷情況。

“英雄不能無名，今天，讓我們聚在一起，悼念戰(zhàn)場上死亡的英靈……”

喇叭響起，所有忙碌的人紛紛駐足于此，低下頭在這一分鐘內(nèi)為烈士哀悼。

在一片寂靜中，達米爾習慣性點起三根當作是細香的煙，靜靜的喇叭之下。

名單念完，那三根香煙也完全燃盡，那幾千幾百名戰(zhàn)士的英魂也許也隨著煙塵緩緩升空。

“走吧，繼續(xù)訓練?！边_米爾朝著燃盡的香煙深深鞠躬，沿著來時的路走了回去。

成長：

為了增強團隊凝聚力，每個小隊都會根據(jù)隊長的規(guī)定展開訓練計劃。

“這邊是幾臺AI軍常見機甲的大致模型，搭配著發(fā)給你的圖冊能有效的提升對暴走機甲的了解，從而制定專項計劃發(fā)動攻擊?！?/p>

達米爾在邱景曜的面前來回踱步，腳下的軍靴踩踏著地面發(fā)出干脆利落的響聲，他的身旁站著幾臺無比仿真的機甲，每一處細節(jié)都按照著繳獲的機甲一比一制造而來，甚至只要換上完好的處理器和電池就能正常駕駛。

“先給你說說代號吧：最常見的兵蟻，野蜂，蜂后，攻城錘，長戟，鐮刀……

然后是最近才被發(fā)現(xiàn)并證實存在的，也是最新一批的AI軍新式機甲，鋼刺。”

邱景曜死死的盯著自己的仇人，捏緊雙拳。

“最先要了解的就是鋼刺，他是由我們的騎士四型以及工業(yè)鉆探機甲改造而來，兼具了二者的機動性和優(yōu)異的防御力……”眼見邱景曜越發(fā)的不對勁，達米爾停止了講解：“需要休息么？”

邱景曜緩過神來，連忙搖了搖頭：“不用，謝謝。”

“被仇恨蒙蔽雙眼，在戰(zhàn)場上可是很危險的事?！?/p>

達米爾的看向邱景曜的雙眼，看向那充滿無盡憤恨的

“你是為了報仇入伍的么？”

達米爾逐漸靠來，神情比以往更加的嚴肅：“戰(zhàn)場上如果為了尋求復仇，那無異于送死?！?/p>

“那你不也是想死么？！”邱景曜義正言辭的回到：“你不是說下次上戰(zhàn)場就要去送死么！”

“我死給誰看！死給你看？！”達米爾一把扯下自己的軍帽攥在手里：“有這個帽子，我就不能死！誰死了我都不能死你知道么！”

這時，邱景曜才知道達米爾對活著的欲望有多強烈。

“我是活著沒啥盼頭，我老婆也沒了，爹媽因為沒藥病死了?！边_米爾手中的軍帽在他的手心里不斷變形，甚至比壓實了的紙團還要小上幾分。

“但你告訴我如果我死了，明天彌賽亞戰(zhàn)線會不會又往后退幾公分？如果我死了，其他人會不會因為沒有支援會不會死？”

“我想死，但我不想背人命。所以我更想活著，活著保護每一個人。”

“而你，我想問問你，不因為仇恨選擇參軍打仗，那等你殺完了所有的鋼刺呢？你要干什么？訓練完就好好想想吧！”

之后訓練的過程，邱景曜也沒什么印象，自那天開始，他滿腦子都只是一個問題。

如果復仇成功，之后該干什么？

是繼續(xù)呆在軍隊里，變成真正的軍人么？可他連加入軍隊的目的都是為了復仇。

因為仇恨，在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沒思考過復仇之外的事。

“我現(xiàn)在，又該怎樣？”

彌賽亞戰(zhàn)線上的銀色流星：

短短十四天的訓練時長很快結束，快到讓邱景曜還沒來得及適應外骨骼裝甲帶來的強大力量，他便要登上軍隊的小型運兵機，匆匆的趕往那條動蕩不安的彌賽亞戰(zhàn)線。

“你知道的吧，我們這次是去內(nèi)蒙?！弊谇窬瓣咨砼缘牡倪_米爾一次又一次的擦拭著手中的仲裁者機槍，露出來的彈鏈隨著起飛的震動不斷的拍打著槍體，讓銀色標識的穿甲彈頭更加的晃眼。

“我知道。”拘束在外骨骼裝甲里的邱景曜看著大腿上端放的阿克琉斯步槍，神情里還有些茫然。

仇恨，復仇，無論如何，他還是想親手將那臺鋼刺撕個粉碎。

雙旋翼運兵機頓時下降的加速度讓艙內(nèi)的所有人都為之不適，已經(jīng)有些人感覺腦袋脹疼，但就算如此，到了戰(zhàn)場上也沒人會再給你拉回去。

伴隨著這陣劇烈的抖動，窗外卷起的塵土也越發(fā)濃密。

“祝你們好運，所有人類和你們同在。”

艙門逐漸打開，艙外煙塵彌漫，間或夾雜著雙旋翼吹起的碎石子向著空中四處飛去，碰撞在機體上發(fā)出乒乒乓乓的響聲。

“我們上！”達米爾首先帶頭，干凈利落的解開腰間的安全帶翻身下機，他下機的瞬間便架著手中的機槍轉著四周進行安全排查。

等看到達米爾的手勢后邱景曜也跟著沖了下去，二人背對背保持前進，逐漸消失在了其他人的視野里。

“達米爾，這次別帶頭了吧，我們不想被你克死。”

身后的其他機動步兵一個接一個的翻身下機，哪怕隔著不斷卷起的煙塵仍然能看到他們不屑一顧的表情。

“如果你愿意指揮的話就來吧?！边_米爾仍沒有回頭，而是示意王軒跟他保持警惕，一同后撤至他們身后。

王軒還不知道達米爾還是439排的排長，直到看到達米爾臂章上多出來的銀色星星。

“那行吧，我勉為其難的接任你的排長了?！睘槭椎臋C動步兵走向前頭立即開始發(fā)號施令：“所有偵察兵快速偵查附近，繪制三維地圖，我們要在今天內(nèi)探清附近，支援友軍！”

“好?！?/p>

一聽指令，邱景曜和四名偵察兵立刻點燃四肢和背部的噴射口，一躍跳上附近的廢樓展開偵查工作。

“喻成文，我并不覺得一天就能完成掃描工作?！?/p>

“最近不是才換的新式的掃描儀么？”喻成文沒有回頭，而是指揮著剩下的九人保持著蛇形陣勻速前進。

“確實是這樣，但是現(xiàn)在仍然無法在原有的速度上完成附近區(qū)域的掃描……”

“那就加快速度?。　弊咴谧钋暗挠鞒晌耐蝗晦D過身來，提著機槍大步走向最末尾的達米爾：“已有情報不是說附近沒什么暴走機甲么！那么他們加快速度不就好了！”

“但是這會造成地圖嚴重失真！”達米爾抬起改造為義體的左臂：“我這只手臂，就是因為情報不準確才丟掉的！你是不是也想這樣？”

“我運氣比你好不知道幾倍達米爾！老子不可能丟掉手臂！”

喻成文惡狠狠的盯著達米爾，像是看待一個最不起眼的乞丐一般：“你要是不服我你就滾，運兵機只飛了不到兩公里遠?！?/p>

……

“地圖文件傳給每個人了?！?/p>

隨即，每個人的戰(zhàn)術頭盔迅速通過AR技術將5×5公里內(nèi)以的三維的形式無比精準的投影至視野的右上角，原先一片地圖上漆黑的區(qū)域在此時褪去黑色，逐漸放出蔚藍的光。

掃描完成后的當務之急便是與第37游擊連匯合。

然而，地圖卻出錯了。

“怎么這里會有個暴走AI群！”

“我不知道?。∽蛱鞗]有的！”

廢樓之后五臺MZ—06兵蟻的掃射一次次的蓋過他們的咆哮，哪怕是探出身來借助阿克琉斯步槍進行反擊也無濟于事，暴走AI那經(jīng)過改裝的機槍能在轉瞬之間將那堅不可摧的能量護盾如玻璃般擊碎，只留下滿地的蔚藍色碎粒。

“撤退！快撤！”喻成文掏出信號槍向天空射擊，想指示空中單位進行支援，膽怯的他這時只想撤離，絲毫沒考慮過就算任何飛機想要飛過來也會在瞬間變成一攤廢鐵。

“飛機來不了！我們只能自己撤退！”達米爾貼近喻成文耳邊大聲怒吼，但喻成文根本聽不進去，不斷從耳邊擦過的炮火和接連的爆炸已經(jīng)讓他抖的如同篩糠。

咚，咚，咚。地面開始抖動起來，AI機甲的“三分鐘壓制期”已經(jīng)過去，現(xiàn)在進入“三分鐘收割期”，進入收割期的AI將無所畏懼，哪怕對面的火力是如何兇猛他們都會一味地挺進，直至殺死每個人。

機槍的聲響依然響徹天邊，槍膛內(nèi)爆發(fā)而出的子彈越發(fā)的通紅，樓頂?shù)拇u瓦像是雪花般不斷落下，碎裂在地面堆起一個個土堆。

“我墊后！你們快扯！”達米爾開始預熱噴射爐，迅速飛向高空，他提著仲裁者機槍向著兵蟻正面的防彈玻璃展開迅猛的射擊，雖然根本無從擊穿，但好在能延緩一點他們前進的步伐。

為首的兵蟻開始鎖定在空中不斷作出垂直機動的達米爾，密集的子彈裹挾著導彈風暴一次次襲來，卻均被達米爾從容躲過。

“邱景曜！帶著他們撤！”

“那你咋辦！”邱景曜從掩體背后微微探出頭來，但仍猶豫不決。

“先走?。　?/p>

邱景曜看著天空中像是楓葉般不斷飄搖的達米爾，最終咬了咬牙來開始組織撤離。

空中的達米爾仍然在戰(zhàn)斗著，他成功的吸引到了兵蟻的注意力，為戰(zhàn)友爭取了寶貴的撤離機會。

但卻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開始逐漸落入下風，AI軍經(jīng)過不斷的學習調(diào)整，每一發(fā)子彈比起以往變得越發(fā)的精準。

緊接著，一發(fā)子彈穿過達米爾的胸膛。

邱景曜下意識看向背后，狹窄的街道間，一顆銀色的流星正墜落地面。

戰(zhàn)場上的輝光：

現(xiàn)實不是動漫，哪怕外骨骼裝甲的極限速度能在2秒內(nèi)讓穿戴著低空飛行穿過200米，但這五倍重力速度怎么能是訓練不到一個月的新兵所能承受的。

“別管他了！”喻成文回過頭，一只嘴巴任九不依不饒：“快走吧！”

就在這時，腳下看似堅固的大樓轟然倒塌。

“該死！什么情況！”

反應快的幾人在空中啟動了背包推進器，反應慢的人已經(jīng)在磚瓦中碎成了肉泥。

一臺14米高的剛刺出現(xiàn)在僅存的四人面前，這比殺死邱奇的那臺還高上一倍。

“大家快散開！”

轟的一聲，鋼刺已經(jīng)特化成尖錐的手臂向下劈來，奇快無比的速度甚至產(chǎn)生了壓力差，幾塊本就松動的混凝土隨著壓力轟然倒下，不偏不倚的蓋住了那幾具碎尸。

鋼刺不會輕易放棄，這臺機體比兵蟻更加迅猛，更加致命，也更加的不屈不撓，一旦被它盯上的人類往往只有死路一條。

緊接著一次又一次的攻擊再度襲來，不管三人反擊的火力如何兇猛，它都從未慢過一拍，原先還剩一半的大樓竟在鋼刺不斷的攻擊中逐漸被夷為平地。

“不管了，不管了，我要跑了，我要跑了！”喻成文完全沒了昨日的豪橫，而是膽小的如同飛蟲一般倉皇逃竄，他連忙加大噴氣背包的效率，轉過身便向著天空飛去。

“小心！”

那根尖錐迅速向著喻成文飛去，高速旋轉的錐頭甚至沒給他留個全尸。

13人的小隊，現(xiàn)在還剩3個人。

看著身旁所剩無幾的戰(zhàn)友，尋死的欲望再度從邱景曜的心中冒出頭來，強大的鋼刺在他的面前如同戰(zhàn)場的主宰般堅不可摧，甚至連阿克琉斯的能量彈打在它的身上都見不到任何痕跡。

“該怎么辦……”

他想放下手中的槍，放棄抵抗。

“他媽的我跟你拼了！”

一旁的機動步兵突然加大馬力徑直的沖向鋼刺的身體，他手中的仲裁者已經(jīng)耗盡三條彈鏈的備彈量，宛如一根無用的燒火棍，但他這時卻義無反顧的沖向面前，提起仲裁者像是提著轉頭般砸向它的體表。

“死啊！死啊！”

一瞬間，他好像看到了邱奇的身影，他又好像看到了達米爾。

面對一切永不言棄，并竭盡所能的保護他人。

生命的意義，就在于保護他人。

“像是哥哥保護我，像達米爾保護我們……”

邱景曜這時終于放下膽怯，毫不畏懼的沖向鋼刺的身軀，在奪過尖錐致命的襲擊后他甚至展開外骨骼裝甲腳底的抓鉤，死死的扣住它后頸的皮膚不愿松開。

“這里有條縫隙！”

他將能量彈匣丟了進去，抬槍瞄準向著滿能量的彈匣不斷射擊，情況理想的話就能引發(fā)一場能量爆炸將鋼刺的腦袋硬生生炸下來。

但是鋼刺卻不可能讓他輕易得逞，它的上半身開始極速轉動起來，其他兩人堅持不住被紛紛甩了下去，只有邱景曜仍然頂著強烈的眩暈死死掛在鋼刺的后頸。

鋼刺甚至已經(jīng)形成旋風，但旋風的風眼擼，淡藍色亮光從未停息。

“給老子死??！”

一場亮眼的蔚藍輝光轟然亮起，淹沒了鋼刺整個腦袋。

結束：

“邱隊早上好！”

“你們也是，記得半小時過后來訓練！”

邱景曜想向著兩位新兵揮了揮手，但還沒抬起手，整個右肩就痛了起來。

義體右臂到現(xiàn)在還是會和身體產(chǎn)生排異反應，哪怕是換了三個型號也是如此。

“排長，要不要去醫(yī)務室一趟吧?”

那兩個新兵靠了過來，一臉擔憂。

“待會去，我先去聽一次廣播?！?/p>

“千萬要注意健康啊?！?/p>

邱景曜笑著點了點頭，臉龐的傷口讓他看上去笑著很駭人。

“現(xiàn)在是早上七點，由路邊社為您帶來一天的活力，今日的歌曲是由邱先生點播的《慟哭的墻》?！?/p>

邱景曜聽著這個播報不禁笑了起來，身旁的戰(zhàn)友們也紛紛哄笑起來，一個勁的拍打著他的左肩。

“不鬧了，我先點根煙。”

他的右臂伸向軍服的內(nèi)包，現(xiàn)在新一代的義體手臂就是好，比老一代的穩(wěn)固多了。

他掏出三根煙，借了戰(zhàn)友的煤油火機一一點起，蹲下身去輕輕的放在喇叭的底座上。

那里已經(jīng)被火焰染的黢黑，難以清除的縫隙內(nèi)仍能看到數(shù)不清的煙灰。

當他站起身時，喬安娜的歌喉伴隨著提琴聲緩緩顯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