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ite(5)

“今天回來的有點晚,出了什么事情嗎?”
靜一邊把餐盤端上了飯桌,一邊詢問著姬識夏。
“靜?!?/span>
“嗯?”
“如果你的人生還剩下十年的話,你會做些什么?”
“你怎么會突然問這種問題的,年輕人不應(yīng)該想著好好學(xué)習(xí)一夜暴富之類的美夢嗎。”
靜難得地開了個玩笑。
“如果還剩十年的話...回去完成一些之前沒有完成的事情吧,或者是 去在世界上留下點自己的的痕跡之類的,即使自己真的離世也不會有什么抱憾?!?/span>
“那如果是像我這么大的時候呢?”
靜輕輕地笑了笑。
“在你這么大的時候我哪有空想著以后怎么辦,通過考試就是全部追求了?!?/span>
姬識夏沒有作答。
“我知道了,謝謝?!?/span>
“總覺得你今天有點怪怪的...”
“找到新工作了,但是要我簽十年的用工合同,現(xiàn)在我知道我該怎么做了?!?/span>
“是什么樣的工作?”
“作家吧...”
夜色漸深。
白夜覆霜。
嗒嗒。
“請進。”
姬識夏推開了廣播室的門。
房間里除了茜,還有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你在這干什么?”
對方一臉若無其事的表情。
“你是我推薦過來的我肯定要讓我來負責(zé)?!?/span>
“學(xué)姐,奇跡者比普通人耐打一點對吧?!?/span>
姬識夏解開了校服的紐扣,把外衫掛在了一邊的衣架上。
“哈! ”
一聲低喝。
預(yù)想中的打擊感落了個空。
“別見面就打架,有什么事情坐下來講不好嗎?!?/span>
茜分開了試圖挑起戰(zhàn)爭的兩個始作俑者。
“洛游星你再胡鬧我找你姐姐了?!?/span>
“姬識夏再鬧扣你這個月工資。”
兩邊都低下頭老老實實地回到了座位上。
“學(xué)姐,我們這樣悠閑真的沒問題嗎?...”
姬識夏一時還不能適應(yīng)這種輕松的氛圍。
“朔月算是我們當(dāng)中比較特殊的人了,大部分奇跡者混日子的成分居多?!?/span>
茜翻了頁書,對著姬識夏擺出了笑容。
“因為大部分奇跡者的奇跡不一定能派上用場,不像朔月或者BOSS那樣有強烈的攻擊性。”
姬識夏面前的陽光突然變成了一片彩斑。
“你看,這種奇跡要怎么去打架。”
茜揮了揮手,無色的陽光變成了上色鮮明的靜止畫,然后逐幀逐幀地動了起來,變成了簡短的連環(huán)畫。
“像我這種控光的奇跡,真的上了戰(zhàn)場反而要拖累他們來保護我?!?/span>
茜對著陽光伸了個懶腰,之前的彩繪變回了無色的空氣。
“所以啊,不要抱太大的心理壓力,好好的過完之后的每一天就好了。”
“是嗎...”
姬識夏做出了完全不像自己的回應(yīng)。
“有時候,畏懼并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認(rèn)清實況比莽撞有用的多。”
嗒嗒。
茜的話音未落,房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span>
茜對著兩個人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這里是廣播室嗎?...”
推開門的男生有些詫異。
“是學(xué)校的廣播室,我是會長,也是部長,是來送文件的嗎?”
茜拉上了門,抖了抖手里的文件夾。
“干活了?!?/span>
牛皮紙袋被撕開了一條縫。
白色的碼的整整齊齊的A4紙被遞到了姬識夏的手里。
“有勞了?!?/span>
茜拍了拍姬識夏的肩。
“這些,都要,給我念??...”
灰色的聲音。
“你知道他們聽同樣的聲音也會覺得煩的,偶爾換換也不錯?!?/span>
“我能不能拒絕?”
茜把姬識夏塞進了講椅里,然后接通了電源。
“不,能。”
貼著姬識夏的耳朵給出了答復(fù)。
開始了。
隔著錄制器材,洛游星舉起了交流板,上面寫著讓人想揍人的話。
"欠揍。"
咬著牙擠出了了兩個字。
全校都聽到了主持人的聲音。
天色漸晚。
暖黃的夕陽軟軟地附在了外墻上。
盤子里的土豆也變成了暖色的食物。
”今天是你在廣播?“
”不,不是我,我不知道?!?/span>
姬識夏把頭低了下去。
”我好像也聽到了?!?/span>
姬識夏把頭埋進了飯盆里。
”幻聽很正常,請不要在意。“
小小的餐廳里響起了無情的笑聲。
米飯粒全都粘到了臉上。
“說起來,你之前說的工作—”
晚飯接近尾聲的時候,姬識夏正把餐具收進洗碗池。
“已經(jīng)找到了,是簽約的作家。”
想方設(shè)法地搪塞過去。
“你是怎么簽上的?”
靜感覺事情不會那么輕松。
“我不覺得你會勤快到存一份稿,還會這么巧地在現(xiàn)在這種時候正好被出版社看中。”
靜走到了洗碗池邊上,順手接了一杯開水。
身后的移門被輕輕地合了起來。
“到底是什么工作?”
姬識夏緘口不言,繼續(xù)清洗著餐具。
“如果是什么危險的工作,我希望你能愛惜自己的生命?!?/span>
靜對著茶杯上層的開水吹了吹氣。
“如果是什么違背公序良俗的工作,我希望你能記住自己接受的教育。”
“如果是違法犯罪的工作?!?/span>
靜貼到了姬識夏的耳朵邊上。
“在觸及到死刑底線之前,我會把你拉回來?!?/span>
輕聲細語。
“怎么樣,是不是很有劇本的感覺?!?/span>
靜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學(xué)校準(zhǔn)備搞個話劇比賽,這里有劇本,要不要看看?”
從公文包里面翻出了一份裝訂好的A4紙。
“你今天念過的,忘了?”
小小的餐廳里又一次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姬識夏用力地擰上了熱水開關(guān)。
“請您下次有些人民教師的樣子?!?/span>
姬識夏把餐具在碗柜上擺成了一整排。
周五的陽光和平時有些不同。
走在路上的空氣都和平時不一樣。
茜的后面跟著兩個看上去很不情愿的人。
“我想過周末?!?/span>
最先提出異議的是一個男聲。
茜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動了幾下,切到了通話記錄上。
絲毫不顧體面和周圍的目光,洛游星撲過去按滅了屏幕。
“我去我去...”
完全失去了之前的底氣。
“我要是也想回去的話,是不是就要扣工資了。”
“請假的話,工資是不算績效和全勤的。”
茜從公文包里面拿出了合同。
“學(xué)姐的包是四次元口袋嗎?!?/span>
姬識夏接過了裝訂好的薄冊。
“認(rèn)真履行的話,干上十年也就可以退休了?!?/span>
“這種玩笑開的很沒意思?!?/span>
“真的有過成功退休的例子的?!?/span>
茜對著姬識夏擺了擺手。
“而且現(xiàn)在過的也不錯?!?/span>
茜自顧自地講了下去。
“我剛過來的時候,那位還是部門里的部長?!?/span>
“每次出任務(wù)的時候都是0傷亡的完成?!?/span>
“濫用奇跡不是會死得更快嗎?”
姬識夏繼續(xù)低頭看著勞動合同。
“前任部長很少用自己的奇跡,崩解速率比我們慢得多?!?/span>
“直到退休的時候,奇跡也沒有對身體產(chǎn)生不可逆的影響。”
“不可逆的影響?”
姬識夏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詞匯。
“除了基因崩解還有什么影響?”
茜并沒有立刻回答。
“每次使用奇跡,都會對身體造成負擔(dān)?!?/span>
“奇跡除了外在表現(xiàn)以外,還會有對身體的影響?!?/span>
“除去基因崩解的因素以外,早逝的原因還有這些負擔(dān)?!?/span>
“使用奇跡造成的負擔(dān),就是改變世界的代價?!?/span>
“比如...”
茜指了指不遠處的人行道。
“我的眼睛,是不能分辨顏色的?!?/span>
“那些指示燈在我的眼里面都是接近黑白的顏色?!?/span>
“長期使用控光以后,我就幾乎失去了對色彩的感知力?!?/span>
”現(xiàn)在的我,只能靠顏色的深淺來區(qū)分色彩的種類。“
”這種代價也很公平。“
”讓我精準(zhǔn)的分開每一種顏色,再剝奪我對色彩的感知?!?/span>
”這就是奇跡的本質(zhì)?!?/span>
茜把公文包輕輕的晃了晃。
”向世界許愿,用自己可以作為籌碼的東西作為交換,得到改變世界的能力?!?/span>
”雖然很難讓人接受。“
但是我覺得很公平。
姬識夏跟著茜在心里面默念了一句。
”說起來——“
姬識夏岔開了話題。
”這個人的奇跡是什么?“
姬識夏指了指身邊毫無存在感的同伴。
”你真的想聽嗎?“
姬識夏仿佛能聽到茜聲音里的笑意。
”他不會忘記自己接收過的任何信息?!?/span>
不懷好意的笑聲。
”單身男性的福音?“
街道上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陰暗的地下室里,微光靜靜地照在雫的臉上。
光滑如瓷的臉微微發(fā)亮。
”你都看了5個小時了欸?!?/span>
更陰暗的角落里隱約有個人影。
”偷窺狂也沒你這么夸張?!?/span>
雫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順手關(guān)掉了顯示屏。
”麻煩部長大人做一點本職工作,再這么放飛自我我們部門的電費都快付不起了。“
房間的另一邊響起了桶裝水注入茶杯的聲音。
”哇!!!真的停電了???“
雫的聲音瞬間高了幾個音階。
”請?!?/span>
禮貌的語氣。
瓷質(zhì)茶杯被遞進了另一個人的手里.
陰暗的房間里閃過了一陣亮光。
”奇跡這么用也挺不錯的?!?/span>
瞬間冒出熱氣的溫水被重新遞回了雫的手里。
”麻煩月底把我的電費結(jié)了,都拖了半年了再拖下去我得出道當(dāng)愛抖露去賺錢了?!?/span>
雫重新窩回了坐墊上。
”你這么關(guān)注她干什么?!?/span>
房間里還是一陣沉默。
”反正像你這么無聊的人也不會發(fā)情?!?/span>
小口啜飲著咖啡因,微亮的光重新點亮了碧色的眼睛。
”訓(xùn)練...是打架的意思嗎?“
茜再一次提起了兩個兩個躍躍欲試的生物的衣領(lǐng)。
”你要是不想將來死在戰(zhàn)場上順便拖累隊友就趁著現(xiàn)在摸魚?!?/span>
怎么聽都是不正經(jīng)的語氣。
”以后你們打架的主要目的,就是制止奇跡犯罪?!?/span>
茜打開了角落的柜子。
”首先,要盡可能地保證對方的生命體征不能完全喪失?!?/span>
烏色的鑄鐵件上沒有一絲反光。
”我們只能配這種自衛(wèi)武器去和那些犯罪者交流。“
叮。
泛光的黃銅彈殼落到了地面上。
視線的盡頭,紙質(zhì)標(biāo)靶的正中心上破了一個洞。
”今天你要學(xué)學(xué)怎么正確的使用這件武器?!?/span>
茜把沉重的物件放進了姬識夏的手里。
”這就是一條人命的重量?!?/span>
空氣都有些凝重。
僵硬地接到了手里以后,是出乎意料的重量。
和小巧的外表完全不同,合金鑄造的器件比預(yù)想中要重的多。
經(jīng)過消光處理的金屬表面是深邃的黑色。
貼合人體工學(xué)設(shè)計的握把卻是反常的舒適。
”開始吧?!?/span>
茜走到了門邊,做了個示意的動作。
”你的父親不是做過警察嗎?“
洛游星站到了姬識夏的身邊,舉起了手里的物體。
火光轉(zhuǎn)瞬即逝。
滿分。
全中。
金屬靠到地面的聲音連成一片。
洛游星把槍放到了一邊的臺面上,退回了之前的位置。
姬識夏努力地端平了槍口。
凸起的準(zhǔn)星在微微晃動,卻始終不能對上目標(biāo)。
”閉氣,不要呼吸?!?/span>
茜給姬識夏下了命令。
微凸的準(zhǔn)星和視線連成了一條線。
用力地扣下了扳機。
擊錘撞上了底火。
火藥開始燃燒。
金屬順著膛線,旋轉(zhuǎn)著離開了槍膛。
從額上滴落的汗水和彈殼一起落到了地上。
”以第一次來說,還算不錯?!?/span>
茜從姬識夏手里接過了槍。
”去休息一下吧。“
怔在原地的姬識夏并沒有理會茜的提議。
冰冷的空氣不停地進入少女的身體,卻完全不能冷卻躁動的情緒。
因為極度興奮不停顫抖的身體。
愈發(fā)急促的呼吸。
汗水浸濕了全身的衣物。
”茜。“
起伏不定的聲音。
”這種東西,是可以殺人的?!?/span>
完全不是詢問的語氣。
”沒錯。“
直言不諱地承認(rèn)了姬識夏的話。
”但是那是對普通人?!?/span>
茜把槍重新放進了柜子里。
”奇跡者沒你想的那么脆弱?!?/span>
”對常人來說可能致死的傷勢,換做奇跡者就可以生還?!?/span>
”生命周期的縮短會加強個體的能力。“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
洛游星被一腳踹出了房門。
姬識夏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
茜解開了衣物的紐扣。
恍若初醒的姬識夏匆忙轉(zhuǎn)過了臉。
”不管受什么傷都不會留疤。“
”這這這是耍流氓...”
斷斷續(xù)續(xù),連不成句的話。
“我覺得還好啊...朔月也沒你這么大反應(yīng)?!?/span>
一陣窸窣的聲音結(jié)束后,姬識夏才轉(zhuǎn)回了頭。
”這算什么奇怪的傳統(tǒng)...“
”一開始是雫提議的,后來就變成一種歡迎儀式一類的東西了?!?/span>
“ 那男的怎么辦... ”
今天的空氣里似乎一直都有快活的氣息。
“ 熟練的使用奇跡是生命安全的保障。”
話是這么說沒錯。
但是對連自己的奇跡是什么都不知道人來說等于白說。
“奇跡是自然顯現(xiàn)的,在合適的時機會自己顯現(xiàn)出來?!?/span>
越聽越不靠譜。
“比如這樣?!?/span>
房間陷入了一片漆黑。
45W功率的節(jié)能燈光被奇妙的力量引導(dǎo)到了一處。
匯聚在一起的光線落到了晶狀體的另一側(cè)。
視野變成了一片空白。
“看來已經(jīng)有結(jié)果了?!?/span>
又回到了那一天。
赤潮。
從身體中本能地出現(xiàn)了另一種東西。
有別于那股赤潮的東西。
灰色滯晦的東西。
緊貼著身體的表面,分流了紅色的赤潮。
姬識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這就是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