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一琦的笑讓沈夢瑤失神。

　　留下這枚領(lǐng)花的時候，她的想法很簡單，這個小孩需要，她恰好有，一切不過舉手之勞，沒想到她的‘需要’會這么重要。

　　“啊。”輕輕一聲低喚，袁一琦抽回手藏在身后，臉上的笑看起來有些傻。

　　沈夢瑤垂眸，目光停留在浴缸邊緣，“一琦，你才4歲，不可以這樣。”

　　不可以為了別人委屈自己，更不可以為了一點小小的恩惠輕信陌生人。

　　袁一琦聽不見沈夢瑤的心里話，撲棱著水花站起來，朝沈夢瑤攤開那只完好的手，“啊......”

　　尾音拉得

　　很長，軟軟的，九曲八彎，很像沈夢瑤在商場一樓那家寵物店里見過的奶糖——一只老板撿回去的中華田園小奶貓。

　　他們討好人或者討要東西的方式一模一樣，示弱，軟糯。

　　沈夢瑤將領(lǐng)花裝進(jìn)口袋，點著袁一琦的鼻尖，“現(xiàn)在還不可以，洗完澡了再還給你?！?/p>

　　袁一琦不樂意，伸長胳膊自己去掏，結(jié)果腳下一滑，小人兒直直撲進(jìn)沈夢瑤懷里。

　　怕沈夢瑤生氣，袁一琦抱著她的脖子一動不敢動。

　　沈夢瑤也不吭聲，兩人就這么沉默地僵持。

　　袁一琦沒撐多久便開始擰巴，估計是腳下滑，撐久了酸的。

　　沈夢瑤等的就是她撐不住。

　　“下次還鬧不鬧？”沈夢瑤雙手放在袁一琦身側(cè)，但沒有給她借力。

　　袁一琦小朋友遭遇‘虐待’，聲音帶上了哭腔，委屈巴巴地‘啊’一聲，順便重重點頭表明態(tài)度。

　　尖下巴磕在沈夢瑤肩頭，兩人同時吃痛，隨即默契地哈哈大笑。

　　久等不到兩人下去的沈母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兩人放開了嗓子的大笑，嚇得心驚肉跳，扭頭就跑。

　　彼時，沈父正在欣賞自己在廚藝的杰作，看到沈母火急火燎地跑來，擔(dān)憂，“出事了？”

　　沈母呼吸急促，“夢瑤，夢瑤笑了！”

　　沈父，“......”誰還不會笑了？

　　沈母用力扯著沈父的嘴巴，“放聲大笑，像這樣放聲大笑懂不懂？！你什么時候見過總把自己當(dāng)成大家閨秀的夢瑤笑得像個市井流氓？”

　　沈父，“............”誰家媽會這么評價自己閨女？

　　“不行，我要上去再打探一下情況，夢瑤別真是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拐來了這個小孩。”說完，沈母風(fēng)一樣吹走。

　　沈父淡定地理理頭發(fā)，“干得漂亮?！?/p>

　　沈母再次回到樓上，房間里一片祥和。

　　臥室的床上，袁一琦被沈夢瑤用浴巾裹著，半坐半靠在她懷里享受私人訂制的吹發(fā)服務(wù)。

　　最低檔的風(fēng)很柔和，只一小會兒，袁一琦就晃著腦袋倒進(jìn)沈夢瑤懷里睡了過去。

　　難得睡這么踏實，沈夢瑤舍不得叫醒袁一琦，輕手輕腳地把她放進(jìn)被子里出了房間，和等在門口的沈母‘偶遇’。

　　“怎么就你一個？剛那個小孩兒呢？”沈母抻著脖子往里看。

　　“睡著了。”沈夢瑤邊說邊關(guān)門。

　　門板合上之前，沈夢瑤用手指在門框上撐了下，只留一聲輕緩的‘咔嚓’。

　　沈母的好奇心越發(fā)嚴(yán)重，“飯不吃了？”餓壞了怎么還人？

　　“醒了再吃?！?/p>

　　“醒了飯就涼了，誰給你熱？”

　　沈夢瑤疑惑，“爸今晚不在家？”

　　“在家是肯定在，可你忍心讓你年邁的老父親大半夜起來幫你熱飯？”

　　沈夢瑤毫不猶豫地點頭，“忍心?！?/p>

　　一琦太久沒吃東西，餓不得。

　　沈母仿佛聽見了天方夜譚，反應(yīng)片刻后，快速追上已經(jīng)走出好幾步的沈夢瑤，在她旁邊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沒良心？那可是你爸，親爸，你為了一個拐來的小孩兒竟然……”如此這般，把沈夢瑤數(shù)落的一文不值。

　　沈夢瑤置若罔聞。

　　她的這對父母在外精明能干，回到家里不及她一半穩(wěn)重。

　　看到只有沈夢瑤和沈母下來，沈父摘下圍裙走過去問，“那孩子怎么回事？真是拐來的？！”

　　沈夢瑤扶額，簡短地說明了前因后果，兩人惋惜。

　　“一個4歲的小丫頭怎么會遇到這種事?！鄙蚰感奶?，哪兒還記得剛才的‘沒良心事件’，“這幾天你就別出去了，在家好好照顧這孩子，我和你爸假期也沒安排，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我們說?！?/p>

　　“是啊?！鄙蚋父胶?，“兇手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敢進(jìn)家屬區(qū)鬧事，讓那孩子別害怕?！?/p>

　　沈夢瑤感激，“謝謝媽，謝謝爸。”

　　“客氣什么，做醫(yī)生就是要想方設(shè)法地治病救人，說到底，這孩子遇到的第一個醫(yī)生就是你，你有責(zé)任，也有義務(wù)幫助她?！鄙蚰刚f。

　　沈夢瑤正色，“我明白。”

　　沈父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別有壓力，飯菜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你去帶她下來吃飯?！?/p>

　　沒等沈夢瑤回答，沈母搶先一步說：“你不是要幫我修改論文嗎？今晚就辛苦一下熬個通宵，一會兒讓夢瑤幫你把臺燈搬下來，你坐在餐廳改?！?/p>

　　沈父茫然不解，“離截稿日還有一個月，用得著這么趕？而且，為什么要在餐廳？”

　　沈母，“因為我們?nèi)齻€女人都不會做飯，需要你嚴(yán)守餐廳這片陣地，隨時待命?！?/p>

　　沈父，“............”

　　話雖然這么說，沈母到底也是心疼自家老頭，守到平時睡覺的時間就跟他回了房間。

　　沈夢瑤和袁一琦住一起，隨時等著去叫沈父熱飯。

　　誰知道，一直到第二天下午袁一琦都沒有醒，幾人這才心生著急。

　　“爸，有沒有什么問題？”沈夢瑤站在床邊，忐忑不安。

　　沈爸正在替袁一琦檢查，聽言搖搖頭，“暫時沒檢查出來問題，你帶她走的時候，你李叔叔有沒有特別交代她的情況？”

　　“沒有，李叔叔說一琦會對陌生人防備，長時間不吃東西，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異常。”

　　“那就對了，她的各項指標(biāo)都很正常，現(xiàn)在這樣，應(yīng)該是長時間精神緊繃之后突然放松下來的正常

　　反應(yīng)。”

　　“什么時候會醒？”

　　沈爸收好東西站起來，從容道，“睡飽了，或者餓壞了。”

　　兩個女人同時看向袁一琦，小姑娘半張臉藏在被子里，完全沒有要醒的意思。

　　“不過，小孩子正在長身體，一直沒有營養(yǎng)攝入對身體不好，最好還是起來吃點再睡?！鄙蚋秆a充。

　　沈夢瑤沒有猶豫，繞過沈父走到床邊坐下，柔聲輕喚，“一琦，一琦......”

　　袁一琦緊閉的眼睛動了動，睫毛微顫。

　　沈夢瑤以為袁一琦要醒，準(zhǔn)備抱她，卻不料袁一琦的情緒突然激動。

　　一會兒和受傷的小兔子一樣縮成一團(tuán)瑟瑟發(fā)抖，一會兒伸出雙手在空中亂抓，喉嚨里喑啞的‘啊’比哭聲還讓人心疼。

　　沈夢瑤虛按著袁一琦瘦小的肩膀，不讓她傷到自己。

　　“一琦，姐姐在這里，不要怕，你睜開眼睛看一看，姐姐在這里?！?/p>

　　袁一琦的恐懼更加清晰，眼淚從緊閉的眼睛里快速流出。

　　“爸，把領(lǐng)花遞給我！”沈夢瑤疾聲。

　　沈父急忙照做。

　　沈夢瑤抓住袁一琦的手，將領(lǐng)花放進(jìn)她手心，五指輕輕按下。

　　“一琦，回家了，不怕，不怕......”

　　那枚領(lǐng)花像有撫平袁一琦恐懼的魔法，讓她在沈夢瑤的懷里逐漸安靜。

　　袁一琦睜開眼睛，縮在沈夢瑤肩窩張了張嘴，“啊?！?/p>

　　同樣的字，先前恐懼無助，現(xiàn)在依賴委屈。

　　沈夢瑤的緊張松弛下來，俯身抱起她。

　　袁一琦靠在沈夢瑤肩頭，余驚未消，被眼淚沾濕的睫毛黏在一起，看起來格外濃密。

　　————

　　勉強(qiáng)安撫好袁一琦，沈夢瑤帶她下樓。

　　餐桌旁，袁一琦坐在沈夢瑤懷里吃飯，沈父、沈母坐在對面看著她笑得和藹可親。

　　除了最初瞟的那一眼，袁一琦的目光始終跟在沈夢瑤側(cè)臉不肯離開。

　　太久沒吃過東西，袁一琦的胃口很小，只喝了半碗粥就不再張嘴。

　　沈夢瑤知道緣由，不勉強(qiáng)，抱著她去了后院散步。

　　臨走前，沈夢瑤和父母有過一個對視，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沈父撥通隔壁石醫(yī)生的電話，“喂，老石啊，是我......哈哈，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什么時候到？已經(jīng)到了？！那太好了......老李的嘴倒是挺快……好，我們在家等你?！?/p>

　　“答應(yīng)了？”電話一掛，沈母緊張地問。

　　“嗯，老爺子摔了，老石提前回來，去看過他就能過來?！?/p>

　　沈母連聲叫好，“也算是這孩子運氣好。”

　　沈父聲音沉緩，“話還不能說得太早，聽老石說這孩子除了夢瑤誰的話都不聽?！?/p>

　　“怎么會這樣？那她要是離了夢瑤怎么辦？”

　　“哎……分局的人已經(jīng)聯(lián)系到她家里人了，不出意外的話，明天就會來接她回家?！?/p>

　　“這么快……”沈母看向窗外，沈夢瑤正用衣擺牽著袁一琦往前走。

　　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袁一琦突然拉了沈夢瑤的手，她回頭，彎下腰，一個比劃一個猜。

　　數(shù)秒后，沈夢瑤抱起袁一琦轉(zhuǎn)了個圈，兩人一個比一個笑得開心。

　　戰(zhàn)場上，死狀千奇百怪，很多新兵第一次參與實戰(zhàn)難免會因為過分慘烈的死亡留下心理陰影，石醫(yī)生要做的不止是幫他們走出陰影，還要讓他們坦然面對。

　　他的職業(yè)很偉大，也很被需要。

　　袁一琦的異常是因為父母的死亡，和石醫(yī)生的擅長異曲同工。

　　“老沈，人呢？”石醫(yī)生進(jìn)門，疾聲問道。

　　對待病患他向來不會怠慢。

　　沈父站起來，指指后門，“剛吃完飯，夢瑤帶她去后院了?！?/p>

　　“好，我先過去看看情況?！?/p>

　　“等一下。”沈父脫下自己的外套遞給石醫(yī)生，“把我的外套穿上，你問診全憑一張嘴，話多容易惹人煩，尤其，你問的還都是不招人待見的話，一會兒把人小孩兒惹毛了拿這個擋一擋?！?/p>

　　石醫(yī)生繃著臉，“怎么，你的衣服鑲了金邊不成？”

　　“那倒沒有，只是這孩子看到五角星情緒會穩(wěn)定一點。”

　　“五角星？”石醫(yī)生看了眼沈父衣領(lǐng)上已經(jīng)發(fā)舊的領(lǐng)花，登時明白過來。

　　“行?！笔t(yī)生接過衣服穿上，快步朝后院走去。

　　————————

　　后院的樹下，一個大小孩抱著一個小小孩在原地轉(zhuǎn)圈，偶爾停下說點什么。

　　沈夢瑤平緩沉靜，袁一琦趴在她肩頭昏昏欲睡。

　　石醫(yī)生推推眼鏡走過去，笑得和善慈愛，“哎呦，這是誰家的小丫頭，怎么這么可愛？”

　　袁一琦掙扎著睜開眼睛，看清楚來人陌生，身體一縮，抱緊沈夢瑤的脖子。

　　沈夢瑤輕拍袁一琦，轉(zhuǎn)身，“石伯伯?！?/p>

　　“嗯?！笔t(yī)生點頭，“讓我和她說幾句話？”

　　沈夢瑤一直在等石醫(yī)生過來看袁一琦，現(xiàn)在他親自登門，沈夢瑤自然不會拒絕，倒是袁一琦鬧騰得厲害。

　　沈夢瑤稍微松手，袁一琦就開始叫。

　　沒辦法，沈夢瑤只能重新抱緊她。

　　“石伯伯，能不能就這樣？她有點認(rèn)生?！?/p>

　　沈夢瑤說得無意，石醫(yī)生卻聽樂了，“你不也是生人？”

　　沈夢瑤面露囧色，“石伯伯，您別取笑我了?！?/p>

　　“好好好?！笔t(yī)生容著脾氣，“我這個外人就不勉強(qiáng)你們小姐倆分開了?！?/p>

　　石醫(yī)生轉(zhuǎn)到沈夢瑤

　　身后，半彎下腰，和對自家小孫女一樣逗袁一琦。

　　袁一琦始終無動于衷，只有在沈夢瑤說話或者動作的時候才會有點情緒。

　　嘗試了約莫半個小時，石醫(yī)生無能為力地?fù)u頭。

　　沈夢瑤緊抿著嘴角，擔(dān)憂道，“石伯伯，您搖頭是什么意思？一琦的情況很嚴(yán)重？”

　　“這倒不是，和老李電話里說的一樣，她現(xiàn)在完全拒絕交流，我暫時沒辦法做出準(zhǔn)確判斷，不過她認(rèn)得五角星，在你面前也表現(xiàn)正常，精神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不說話只是心理的坎兒沒過去?！?/p>

　　“好解決嗎？”

　　“說好解決也好解決，說難也難。這個年紀(jì)的小孩剛懂事，注意力和記憶力不會持續(xù)很久，如果誘導(dǎo)得當(dāng)，她很快就能忘記這件事重新生活，如果處理不善，一輩子就毀了?！?/p>

　　沈夢瑤嗓子發(fā)緊，“我現(xiàn)在要怎么做？”

　　“盡量做能讓她開心的事轉(zhuǎn)移注意力，盡量不要讓她獨處，小孩子一旦覺得不安，會下意識想到父母，萬一回憶起出事那天的情況，后果我也辦法預(yù)料?！?/p>

　　“好……我盡力。”

　　“嗯，我這邊是臨時回來的，明天一早飛國外參加學(xué)術(shù)會議，去十天左右，后面這段時間，我們隨時保持聯(lián)系，有任袁異常一定要及時告訴我，現(xiàn)在錯一步，以后想補救都難?！?/p>

　　沈夢瑤沒應(yīng)聲，她突然覺得肩頭的壓力沉重。

　　除此之外，心里難以言說的異樣也更加清晰。

　　“石伯伯，我只能照顧她三天?！鄙驂衄幍穆曇魩撞豢刹臁?/p>

　　這事兒不能讓袁一琦知道。

　　石醫(yī)生撫掌，“我怎么把這事兒忘了，老李說分局的人已經(jīng)聯(lián)系到這孩子家人了，他們明天就會來接她回去?！?/p>

　　“明天？！”消息來得太突然，沈夢瑤不自覺揚起聲音。

　　袁一琦剛睡迷糊，被沈夢瑤一嚇不滿地在她脖子里哼哼。

　　沈夢瑤立刻禁聲，以手輕撫袁一琦后背。

　　過了一會兒，石醫(yī)生低聲說道，“有家人陪最好，但前提是這孩子信任他們，他們也確實會盡心盡力照顧她。夢瑤，關(guān)于她家人的事你了解過沒有？”

　　沈夢瑤猶豫，“沒有。”

　　沒了解過，卻也能篤定他們不能讓袁一琦過上以前的日子。

　　不管是親情，還是生活都比不上以前。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笔t(yī)生摘下老花鏡，笑道，“為了這么個非親非故的小丫頭，難為你了?！?/p>

　　沈夢瑤笑笑沒說話，袁一琦的確是個小麻煩，如果小麻煩有別人接手，她......

　　她需要好好想想。

　　“行，那我先走了，有問題隨時聯(lián)系?！?/p>

　　“好，謝謝石伯伯?！?/p>

　　“客氣什么?！?/p>

　　石醫(yī)生大步離開，走到石板路下面時，從草地里撿起了一個圓形的東西。

　　“夢瑤，這是你的？”石醫(yī)生問。

　　沈夢瑤走過去，“是一琦的，可能睡著的時候沒抓住。”

　　這個小玩意是沈夢瑤昨晚幫袁一琦洗衣服時在她口袋發(fā)現(xiàn)的，當(dāng)時她一手泡沫，隨意放在一邊沒來得及看仔細(xì)，也不知道袁一琦什么時候把它拿回來的。

　　“這個可以打開？”石醫(yī)生好奇，兩手從中間輕輕一掰便朝兩邊分開。

　　入目，一邊是表盤，一邊是相片。

　　“夢瑤，這東西袁一琦打開過沒有？”石醫(yī)生嚴(yán)肅。

　　沈夢瑤回憶，“打開過?！?/p>

　　剛才她抱著袁一琦在院子里散步，明顯聽到過金屬碰撞的聲音。

　　“有什么問題？”沈夢瑤疑惑。

　　石醫(yī)生沒說話，把相片放在沈夢瑤眼前。

　　沈夢瑤眸光閃爍，“她沒有反應(yīng)?！?/p>

　　數(shù)次看到父母的照片，袁一琦沒有任袁反應(yīng)。

　　“夢瑤，對心理建設(shè)不完整，不強(qiáng)大的人來說，這種情況并不罕見?！?/p>

　　“可是就這么忘了......”沈夢瑤欲言又止。

　　“對她來說也未必不是好事。”

　　“萬一哪天又想起來了？”

　　“因人而異，有些人順?biāo)浦?，有些人傷害加倍?！?/p>

　　“......”

　　“夢瑤，我現(xiàn)在完全明白這孩子依賴你的原因了，你出現(xiàn)的太是時候?！笔t(yī)生緩聲感慨，“她的記憶因為過分恐懼被無意識藏了起來，而你，是她新記憶的開端，是她唯一相信且依賴的人?！?/p>

　　沈夢瑤視線游移，“石伯伯，我不行?！?/p>

　　做一個心靈脆弱的小孩子的全部，15歲的她承擔(dān)不起這份責(zé)任。

　　“石伯伯懂你的心情，不要想太多，等她家人來了，說不定你就不再是這個唯一了?！?/p>

　　“希望......是這樣?！?/p>

　　————

　　石醫(yī)生走后，沈夢瑤抱著袁一琦繼續(xù)在后院轉(zhuǎn)圈。

　　陽光在她們身后，將樹影、人影拉得很長。

　　冷風(fēng)吹過，寒氣讓只穿了毛衣的沈夢瑤鼻尖酸癢。

　　“阿嚏！”沒忍住，沈夢瑤打了個噴嚏。

　　她的身體素質(zhì)非常好，一個噴嚏而已，不值得大驚小怪，懷里睡得迷糊的袁一琦卻突然驚醒。

　　袁一琦從沈夢瑤肩頭爬起來，望著她神情呆愣，想是沒搞明白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再睡一會兒?！鄙驂衄帨剀浀哪抗饫锶嗔撕芏嘈σ?。

　　袁一琦眨眨眼，腦袋一晃，將自己砸在沈夢瑤肩頭。

　　沈夢瑤笑意加深。

　　不過片刻，悄然消失。

　　袁一琦僅僅在沈夢瑤肩頭趴了幾秒，而后手忙腳亂地爬起來，軟乎乎

　　一雙小手覆在她臉上，緊張不已。

　　她們之中，一個被冬衣藏得妥帖，一個被冷風(fēng)吹得透徹，袁一琦手上的熱度和沈夢瑤臉上的冰涼將什么是暖春，什么是深冬詮釋得淋漓。

　　沈夢瑤眼底的水波微微蕩漾，“我們一琦怎么這么會心疼人呢？”

　　被夸獎，袁一琦一點也不高興，反而因為太稚嫩，完全藏不住臉上的惱怒。

　　袁一琦短促地‘啊’一聲，小臉皺成一團(tuán)。

　　她認(rèn)真地收回手放在嘴邊哈了口氣，隨后將雙手放在沈夢瑤的耳朵上。

　　那里溫度更低。

　　數(shù)十秒后放回臉上，再然后回去耳朵。

　　反復(fù)幾次，袁一琦手上的溫度漸漸和沈夢瑤持平，臉上的急色隨之加劇。

　　沈夢瑤一時不知所措，她頂?shù)米±滹L(fēng)，袁一琦這小身子骨可撐不住，可屋里沒有太陽。

　　曬過太陽，袁一琦的臉才不會白得那么讓人心疼。

　　正猶豫著，過路的冷風(fēng)再次從兩人身邊吹過。

　　沈夢瑤不禁打了個寒顫，袁一琦也沒好到哪里去，替她捂著耳朵的手明顯朝里縮了下，不過一瞬，又義無反顧地捂緊，嚴(yán)肅著急的小臉也跟著湊過去，貼在沈夢瑤側(cè)臉來回蹭著。

　　小孩子滑順的皮膚讓沈夢瑤溫軟的心潮無處可藏，毋庸置疑，她心底快速涌起的陌生感覺應(yīng)該就是她鮮少體會的感動。

　　感動背后還有淡淡的奶香和恍如春陽的溫度。

　　傻的，這么取暖能有多大用處？

　　她呢，整個身體都在寒風(fēng)里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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