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金泰亨)第82章

? ? ? ???金泰亨沒反應(yīng)過來,僵在原地。
管家倒是先回了神,輕咳了聲然后清了清嗓子,沒看見一樣地把臉扭開,轉(zhuǎn)向別處。
而等金泰亨醒神,宋書已經(jīng)落回腳跟,沒事人似的松開手繞過他,就準(zhǔn)備往前溜達(dá)。
金泰亨自然不肯。他想都沒想把人拉住,黑漆漆的眸子深里那點壓抑已久的狼性剝掉遮掩的外殼,陰沉沉地盯著沒什么表情的女孩兒。
宋書安安靜靜地隨他握著,等金泰亨微斂下眼睫,眸子里光愈發(fā)晦暗深沉地黯下去,微灼的呼吸也貼近的時候,她慢吞吞地眨了眨眼。
“金泰亨。”
“……”金泰亨頓住。
“你想干嗎?!?/p>
“……”金泰亨眼神一僵。
幾秒后,他懊惱地退開半步,撇開微微泛紅的臉,表情難得多了一絲當(dāng)年少年似的狼狽感:“……明明是你先勾引我的。”
“那是懲罰,”宋書平靜糾正,“而且你剛剛想的東西有點多?!?/p>
“哦?”金泰亨用幾秒時間恢復(fù)鎮(zhèn)靜,聞言支了支眼皮,不安好心地問:“你知道我剛剛想什么了?”
宋書說完就發(fā)現(xiàn)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她也不掩飾,淡定地裝作什么都沒說也什么都沒聽見,轉(zhuǎn)身走到管家身后去了――
“我們往前走吧。”
管家笑瞇瞇地裝剛長上耳朵,“好的,小姐?!?/p>
“……”
金泰亨眼神陰郁哀怨地跟上去了。趁管家不注意,他走到宋書身旁,上身一低,威脅似的在她耳邊低聲道:
“把我壓狠了,最后遭罪的會是你的,小蚌殼?!?/p>
“…………”宋書好像充耳未聞地走出去。但從她背后看過去,細(xì)白的耳廓卻不自覺地染上一點艷粉的痕跡。
老宅的院落里繞過一圈后,管家領(lǐng)著兩人進(jìn)了主樓。
“主樓前幾年重新修葺過一遍,好些布置和房間都已經(jīng)改換了?!惫芗易咴谇懊嬉灰唤榻B著,他的身后,金泰亨宋書從正門進(jìn)入。
廳內(nèi)的傭工停下手里的活計問了好,三人穿過正廳。
在一樓看得差不多了,管家停在樓梯口,“二樓還是書房和臥室,沒有做別的改動。至于三樓……”管家看向金泰亨,微微躬身,“三樓一切布置都按照少爺說的,平日里也沒人上去?!?/p>
金泰亨點點頭,“剩下的我們自己看吧,你不用跟著了?!?/p>
“那我下去為兩位布置晚餐?!?/p>
“嗯?!?/p>
等管家轉(zhuǎn)身離開,宋書才抬眼看向金泰亨,“三樓你布置什么了?”
金泰亨晃了晃身,朝宋書伸出手,“我還以為你一點都不會好奇呢。”
“……”
宋書在臺階下停了兩秒,還是把手搭上去,然后她邁開步子,跟在金泰亨身后踏上樓梯。
金泰亨牽著她上了二樓。
走廊上各個臥室的房間布置,宋書還能在記憶里找到熟悉的似曾相識的感覺。跟著金泰亨走過一扇又一扇的房門時,回憶里那些她以為早就模糊了的過去的記憶全都撲面而來。
宋書情不自禁地放慢步伐。
直到金泰亨牽著她走到長廊中間的一扇門前?!斑@里是……”宋書從記憶中翻找過,隨后有些不確定地看著面前這道花紋帶著古樸造型感的雙開門,“書房嗎?”
“嗯?!?/p>
金泰亨點頭,伸手推開。
房間里面一片昏暗,窗簾是拉開著的,如水的月華透過落地窗,傾瀉在房價的盡頭。
其余地方都藏在黑暗里。
金泰亨打開了門旁的觸摸燈開關(guān),眼前的黑暗陡然被燈光撕開。
看著面前的布置,宋書愣住了。
和她記憶里那個有點威嚴(yán)的書房不同,這里是按照另一個地方重新裝點的――宋書曾經(jīng)和金泰亨單獨住過的金家的另一處宅子,那里的書房是他們兩個人獨有的地方。
一半是高高的書架,堆滿了各種厚重的古今中外語言各不相同的數(shù)學(xué)類大板磚書籍;另一半則是布置成畫室的模樣,卷成畫軸的畫卷一份又一份地摞在那些畫架上,還有幾幅是用漂亮的畫框裝裱起來,掛在墻壁上,或者斜著倚靠在墻角里。
宋書站在門外,看著這個好像和過去那個房間一模一樣的書房,幾乎能夠在記憶里清晰地回憶起她曾經(jīng)和金泰亨在里面度過的每一段時光――
有時候是她在畫畫,而他捧著一本厚重的書籍靠在書架上;筆尖在畫紙上莎啦啦地作響,書頁劃過空氣,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像是某種舒心的樂曲。
還有些時候是他坐在窗邊的書桌上,晃著長腿看落地窗外的景兒,雖然看來看去就那么多,春夏秋冬也沒什么變化,但他喜歡的時候宋書就會陪在他身邊,聽他講講今天又看了哪本數(shù)學(xué)史,偶爾皺著眉頭一副輕蔑的語氣指責(zé)書里的某個論證點有多晦澀或者蠢笨。
更多的時候,是宋書坐在畫板前畫畫,而金泰亨站在她身旁。家里最瘋癲最惹不起的小瘋子這種時候總是格外安靜,他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站在那里給她扶著畫紙,或者削那些他永遠(yuǎn)覺得畫出來就沒什么區(qū)別的多少多少H和多少多少B的鉛筆。
這種時候書房里總是安安靜靜,什么聲音都聽不到,但小小一個書房里甚至只是那小小一張的畫板前,卻又好像藏著一個完結(jié)的世界,什么美好的聲音全都在那里面。
所以不需要說,什么都不必開口,他和她全都聽得到。
宋書慢慢垂下微微顫栗的眼睫。
半晌,她輕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很淡的笑,“都怪你?!?/p>
金泰亨回眸,“怪我什么。”
“我本來,一直在忍著的?!彼螘p聲道,“從踏上回來的路以前我就在想,今天一定要做好表情管理,不能讓你看出什么異樣,不然我難過你也會難過,而你難過我就會更難過――這對我們兩個都沒什么好?!?/p>
金泰亨聽到中途已經(jīng)是眼神禁不住地晃,等宋書說完,他也垂了眼簾遮住里面的情緒,“那現(xiàn)在失敗了?”
“你說呢?!彼螘鴤?cè)過身看他,“不是從還沒有進(jìn)來院落的時候,就已經(jīng)失敗了么?”
“……”
“更何況,你還故意在這個時候給我來這樣一出?!?/p>
聽出宋書語氣里一點小小的怨念,金泰亨忍不住啞然失笑。
他伸手勾起女孩兒的手,把人牽著走向畫室的那一半書房――
“以前我從來不敢回這里,也不敢回那個宅子里。就算所有的樓和房間全都推倒重建,所有的痕跡全都抹掉,但我還是會在隨便哪個房間里突然就想起你還在我身邊時候的這里的模樣?!?/p>
“一直到你真的回來,我才敢讓人按照我記得的布置,把這里裝點成現(xiàn)在這樣?!?/p>
金泰亨拉著宋書走到這半邊房間中央,那里支著一塊畫板,上面雪白的畫紙平整地鋪展開。
再往旁邊,支起來的畫架上擱滿了削好的按照型號排列的鉛筆和其他繪畫工具。
金泰亨松開手,轉(zhuǎn)而扶上女孩兒的肩膀。他把她帶到畫板前,坐在那張椅子上。
然后金泰亨收回手。他看著畫板和坐在畫板前的宋書,微垂著眼笑了起來。
“這樣一幕我已經(jīng)夢見太多回了。每次夢到的時候,我就會忍不住往坐在椅子上你的面前跑――可是一直跑一直跑,卻總是越跑離你就越遠(yuǎn)。就算哪一次終于跑到你面前了,我一伸手摸到你,你就會消失不見了?!?/p>
“……”
宋書聽得心口輕顫,她抬眸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金泰亨――”
“我提這些不是要你難過的?!苯鹛┖嗤蝗徽f道。
他俯下身來,額頭貼住女孩兒的額頭。金泰亨的眼簾微微垂著,他低聲開口,帶著一點沉啞的笑:
“你知道的,小蚌殼,我從來就是個瘋子,而且做事永遠(yuǎn)不計后果甚至可以不擇手段――我?guī)憧催@一切沒有別的原因,只是想告訴你我對你的執(zhí)念已經(jīng)到了多重的程度;我也想讓你看見這些以后知道,這一次既然你已經(jīng)回來了,我就絕對不可能再放你到任何地方――更甚至,我不會再給我們彼此像當(dāng)年那樣分開的機(jī)會……就算是再出什么事情,就算是哪一天誰要死了,我都一定要在你的身旁?!?/p>
宋書聽完搖了搖頭,她輕聲說:“你知道不需要這樣,本來這世界上也沒什么會讓我離開你的了?!?/p>
“不,我不知道?!?/p>
金泰亨啞聲道,像是自嘲的低笑。
“我以前以為我知道,直到現(xiàn)實給了我一耳光,為了那份自傲我付出的代價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忘――所以從那天開始我什么都不確定,我不知道以后會怎么樣,我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在我身邊畫一塊牢;什么我都可以給你,但是只能是在我身邊的那個牢里――我知道你想把我從那里面救出去,我可能就是個瘋子吧,小蚌殼但我就是不想出去――我只想把你拉進(jìn)來,我只想這個籠子里關(guān)著我們兩個人。生同衾死同穴,百年之后并骨而葬,就算再過一千年一萬年以后骨灰都攪到一起也可以,那樣一輩子幾輩子,誰都不要離開――這樣就最好?!?/p>
宋書聽得怔然。
許久以后她慢慢點下頭去,伸手輕輕環(huán)住金泰亨,“好,我聽你的?!?/p>
她貼著金泰亨的額頭,看著他一點點湊近,呼吸纏上呼吸,慢慢撕扯,糾葛。
那些間隙里,她輕聲地笑。
“如果是你想要的,那怎么樣都是最好?!?/p>
大家從在這個世界里第一次睜開眼,每個人都是初來乍到。
人生至多一百余年,誰也看不到更長遠(yuǎn)的未來,所以沒哪個人能夠規(guī)定,一個人的一生到底要走成什么模樣。
在我們獨有的這個世界里,除了彼此誰也傷害不到。
那么無所謂對,無所謂錯――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也就是我的想要。
“你如果怕,”她抱緊他,“那就把我鎖在你身旁?!?/p>
金泰亨啞著聲,低低地,似哭似笑。
“好?!?/p>
晚餐時候,老宅里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聽見管家來說,已經(jīng)和宋書一起下到一樓的金泰亨皺了皺眉,回過頭,“誰要來?”
管家看出小少爺這趟在樓上不知道經(jīng)歷了什么,冷白的膚色上眼角微微泛紅,眸子里光色陰沉又冰,一副不好招惹的模樣。
他只能在心里替某兩人點了一支蠟,然后如實回答:“是宋茹玉和宋帥姐弟倆,估計是聽說小少爺你搬回老宅了,所以趕過來這邊的。宋帥說是……”
老管家抬頭看了宋書一眼,“茹玉之前不懂事冒犯了人,專程來給宋小姐道歉。”
金泰亨涼下眼,“他們倒是會選個時候來?!?/p>
“……”
管家心說可不是么,這一趟來的時機(jī)看起來道歉難成、更像往槍口上撞的。
但他面上只安分等著,不言語不插話。
金泰亨轉(zhuǎn)向宋書,“你想見么?不相見就算了,我讓他們回去?!?/p>
宋書想了想,沒急著回答,而是轉(zhuǎn)眸看向一旁站著的管家,“他們什么時候打來的電話?”
管家看了一眼腕表,回答:“大約半小時前了。少爺和小姐兩位沒下樓,我們就沒敢上去打擾?!?/p>
“那應(yīng)該是快到了?”
“按路程,差不多了?!?/p>
“那就見吧?!彼螘抗饴浠亟鹛┖嗌砩?,“免得再折騰了?!?/p>
金泰亨哼笑了聲,“宋茹玉是欠折騰,不整治幾次不知道長記性。”
話雖這樣說,但宋書做了首肯,金泰亨也就隨她去了。
十幾分鐘后,宋帥和宋茹玉一起趕到了金家老宅。
管家聽到消息,出去迎兩人。他們母親再怎么過錯,管家體恤兩人到底也算是流著金家的血脈,進(jìn)主樓之前壓低聲音囑咐:
“今天晚上金泰亨少爺心情不好,你們說話小心些。
“……!”
這話一出,宋茹玉當(dāng)初就白了臉。她伸手抓住宋帥的衣袖,“要……要不我們還是改天再、再來吧?”
宋帥拿自己這個同胞姐姐沒法兒,無奈地問:“先不說現(xiàn)在這檔口把哥鴿了要付出什么代價,就算換一天再來,你確保他就能心情好了?”
宋茹玉臉色更加難看。
宋帥也一樣頭疼,“你既然那么怕他,也知道他不好惹,干嘛去招惹宋書呢?你不知道那是他心頭肉,別人多看一眼他都要發(fā)瘋的么?”
宋茹玉欲哭無淚,“那我哪知道秦情就是宋書啊。我還以為秦情就是一個被當(dāng)替身的小助理,還在我面前那么囂張……我就想給她點教訓(xùn)嘛?!?/p>
“從小你就想找機(jī)會給宋書一個教訓(xùn),還不是反被她教育到大?怎么就不長一點記性呢?!?/p>
“……宋帥!你還當(dāng)不當(dāng)我是你姐姐了!”
宋帥翻了個白眼,“我要不當(dāng)你是,這龍?zhí)痘⒀ǖ奈視沓雒鼇砼隳阋黄饋韱??你到底還記不記得咱媽當(dāng)初做過什么錯事,表哥沒把咱倆做成花肥都已經(jīng)是萬幸了――這個檔口我真是舍命陪你來的?!?/p>
宋茹玉知道宋帥說的是實話,不由地苦下臉,“那待會兒表哥要罰我,你記得多幫我說句好話啊……”
“我看情況,反正你別再犯傻招惹宋書就行?!?/p>
宋茹玉哭喪著表情,“我哪還敢???早知道她就是宋書,我肯定連回國都省了?!?/p>
“……”
兩人跟在管家身后,最后一路進(jìn)到主樓的餐廳內(nèi)。
餐桌旁只有兩個人――
宋書坐在主位,金泰亨站在她身旁,手里把玩著什么。
聽見動靜,金泰亨懶洋洋地抬了眼。手里停住,他寒涼一笑。
“來了?。俊?/p>
“――”
看清金泰亨拿著的六階魔方,宋茹玉眼前一黑,差點當(dāng)場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