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伸出手，接過寒星的那件黑風(fēng)衣。

觸手之感很涼很涼，像是一個曾經(jīng)鮮活的人失去最后的溫度。

“怎么，怕了？”（看著我，寒星的老板詭異一笑）

“不就是幻象嘛，又不是真的，有什么好怕的?！保ㄎ夜首麈?zhèn)定，回了一句）

“怕就怕，經(jīng)歷的幻象會鉆進(jìn)你的夢里，夜復(fù)一夜，可折磨人呢?！?/p>

“那正好，我的噩夢正缺素材呢。”

“既然如此，那就別耽擱了，把衣服穿上，盡情地體驗一番！”

披上黑風(fēng)衣的一刻，寒星的樣子一下從我腦子里跳出來：

“怎么樣，幾日不見，有沒有想念我？”

“我在急診科已經(jīng)夠累了，實在沒工夫想你?！?/span>

“白思月，你這話說得也太不受聽了?！?/span>

“你想聽什么，直接說出來，我一定有感情地給你復(fù)誦一遍?！?/span>

回憶很快抽離，我知道，現(xiàn)在，我再想說什么，寒星也無法聽到了。

沉了口氣，就在我系上扣子的一瞬間，右手腕突然一熱，幻象襲涌而來。

暗夜下，道兩旁的路燈齊刷刷地閃了一下，一個個燈頭活像一只只睜得大大的眼睛，向我投射出犀利的目光，避無可避。

緊跟著，不知從什么地方，一只黑貓竄出來。

那只貓很大很大，比我上次見到過的還要可怕。

它直直地朝我走過來，一步步，越來越近。

我想要往后退，可我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就像凍僵了一樣，一動不能動。

黑貓的樣子是那么猙獰，張開嘴，發(fā)出刺耳的叫聲。

我甚至不能閉上眼，只能看著它隨時準(zhǔn)備朝我撲過來。

幾聲嚎叫后，兇猛的黑貓撲向我，伸出長長的、尖利的爪子。

這一回，我感覺到的疼不再是手腕間的，而是臉上的。

撕裂一般，火辣辣的疼，真真切切的疼，我覺得自己的臉在流血，不停不停的，越來越多。

恰恰這一刻，死去的宋菲出現(xiàn)在我眼前——蓬亂的頭發(fā)，青紫的臉，鮮紅的雙唇，嘴角有血一點一點流出來，像極了自口中慢慢蛹出的血蟲。

與現(xiàn)實中看到的不同，這一次，她的眼睛是完全睜開的，先是流出眼淚，而后變成淌下鮮血。

肩頭被重重一拍，如同從夢中驚醒一般，我猛地睜開眼。

剎那間，所有的恐怖消失不見，一個支撐不住，我癱坐在地上。

“白小姐，感覺怎么樣？地府的VR體驗，沒讓你失望吧?！?/p>

緩著氣，我抬起頭，看向站在路燈下、寒星的老板。

“我……我……”

“剛剛，你只是體驗了很小的一部分，當(dāng)然，光是每天夜里夢到這些，就足夠讓你難受的了?！?/p>

“還有……還有更難受的嗎？”（我問到）

“有啊，大黑貓算什么，若是把主角換成一個瘋?cè)?，再加上那位齊醫(yī)生，嘖，那樣的……”

“你要重現(xiàn)……齊醫(yī)生被刺傷的那一幕？”（我緊跟著一句）

“在現(xiàn)實重現(xiàn)的基礎(chǔ)上二次創(chuàng)作，我想，那個場面一定會讓你身臨其境、久久不忘?！?/p>

“我不，我不想看到！”

我抬起撐在地上的手，顫顫地去解系住的風(fēng)衣紐扣。

“你可以拒絕，但這樣一來，救寒星出地牢就徹底沒戲了?！?/p>

對方此言一出，我愣住了。

是啊，我之所以穿上幻衣、接受幻象懲罰，不就是為了被我牽累的寒星嘛。

我承認(rèn)，我怕了，無論如何，我不愿看到齊醫(yī)生被傷害，哪怕僅僅是幻象。

可我不能就此放棄啊，寒星還在地牢受苦，我真的做不到棄他于不顧。

正當(dāng)我不知所措之際，忽而，冰冷的地上泛出一陣暖流。

再看向路燈下，寒星的老板早已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