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人民睡個午覺的工夫，整個璃月都變天了。

璃月七星五人被擒，剩下的只有天樞星夜蘭和天權(quán)星玉凝華，剩下五星的罪名是“雇兇殺人”和“侵吞田產(chǎn)”——都不用找什么東西安上去，畢竟當(dāng)權(quán)者屁股底下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隨便抖摟出來一些都夠直接給他們定罪了。

然后夜蘭和玉凝華其實也算挨整了，為了這次璃月的變天，玉凝華甚至將自己家一些秘而不傳的臟事兒都抖了出來，交上了幾乎是天價的罰款以示公平。夜蘭則將不少賭場的黑幕找人揭開，然后她當(dāng)場認(rèn)栽，算是交錢埋單。

這一頓交下來，天權(quán)的財富都縮水了四成，由此可知到底是多少臟事兒。

結(jié)果最后算了下，七星在這一次的扣押田產(chǎn)和罰款中，大約貢獻了璃月接近十年的國民收入總和……這個數(shù)字讓人們真的有點細(xì)思極恐，七星到底手里握著多少能讓璃月人民吃飽穿暖的財力？

太恐怖了。

然后在璃月民眾疑惑于開陽五星到底謀殺了誰，惹得仙人們都為之出手的時候，甘雨帶著整個秘書集團出來作證，證明了謀殺的事實。璃月民眾也知道了這七星到底觸到了哪位大爺?shù)拿诡^……

你謀殺使君和玉衡劍仙，這不是真的找死??？

之前海燈節(jié)還拜祭人家，人家真回來了就謀殺？這不是吃了飯就把人家的鍋砸了?。?/p>

投進總務(wù)司的訴狀幾乎是像雪花一樣，基本上屬于是讓五星們樹倒猢猻死了，五星連帶著他們的利益集團壓榨人民早就民怨不少了，只不過是被壓著秘而不宣。這下好了，抓人的千巖軍都忙不過來了，一堆吃里扒外的官兒都被扔進大牢了，總務(wù)司差點為此停轉(zhuǎn)。

最搞笑的是，前一秒某個官還在處理著投進來的案子，下一秒如狼似虎的千巖軍直接給他扣了帶走，因為某個案子可以確定和他有關(guān)系了。然后一邊的人都愣了……這他的活誰做??？

就在大家都束手無策的時候，仙人們的入駐幫助總務(wù)司重新開轉(zhuǎn)。處理事情的速度進一步加快，與此同時開始從民眾中和書院中挑選新人官員，逐步接替仙人的工作。

使君諭令直接將“璃月七星”這個制度都給取消了，直接引起了軒然大波——確實璃月七星這幾年不干人事兒，但是一下子說要“取消掉”璃月七星這個位置，還是會讓不少守舊派反對的。畢竟璃月七星如果在，很多事情就能夠運轉(zhuǎn)，但是突然把這個位置取消……

于是就有人批評使君是不是想繞開帝君執(zhí)掌璃月，不少書生還發(fā)文貼在告示處抨擊空動搖璃月根基，屬于是看了讓人無可奈何。

沒過幾天削月筑陽真君就帶著帝君的諭令來了，整篇就一句話——聽使君的。

于是大家都閉嘴了，不少人猜測是帝君借著使君回來加被刺未果這件事兒徹底給璃月改頭換面，甚至重新回到神治的場面。一時間無論是萬民堂還是集市街都是眾說紛紜，坊間有些事兒也是越來越玄乎。甚至有人說使君回來是想當(dāng)璃月皇帝的……

三天后，新的璃月代表員制度就被推行了出來。

新的制度規(guī)定，璃月每地通過投票推選一名民眾作為他們的代表員，這些代表員再以更大的范圍推選出總代表，一共七位。每年更替一次總代表，總代表們提出的議案要交由仙家代表審議，確定之后，在兩邊同時承認(rèn)之后才能推行。

而之前曾經(jīng)擔(dān)任過璃月七星的家族成員都不能當(dāng)選代表員和總代表，這也意味著璃月七星的復(fù)辟根本不存在……玉凝華笑稱“您這是把我玉家的根兒都挖干凈了”，不過確實以現(xiàn)在來說，玉凝華已經(jīng)沒有染指政界的資格了。曾經(jīng)的璃月七星之首家族已經(jīng)徹底成為了商業(yè)家族，甚至還狠狠地出了一口血。

不過鑒于空在玉家的特殊身份，這口血算是家主授意出的。

群玉閣被玉凝華慷慨捐了出去作為以后代表議事會的會場，而玉家大宅總算是成了玉家人住的地方……畢竟之前凝光喜歡住在群玉閣，很多東西還是在群玉閣上的，玉家大宅是名義上的玉家總部，當(dāng)時真正的總部是群玉閣。

也因此玉家成了代表制度的受益人，玉家拿到了“名譽代表員”的資格——只能聽不能決定，但是能聽都已經(jīng)是不錯了。畢竟夜蘭更虧，屬于是之前的天樞星現(xiàn)在都只是個商人了，夜蘭甚至撒潑說笑“到時候端個碗要飯去”。

至少在這場驚天動地的變革里面，兩個家族還是保住了身家性命。

第一任仙人代表是刻晴，往后的幾任由仙人們自己推選，不過不出意外的話這活刻晴也干不了幾年——誰愿意整天泡在璃月城啊？

幾天以來，整個璃月城在平穩(wěn)的運轉(zhuǎn)中將權(quán)力交接給了人民，璃月民眾真的成了自己的主人——算是真的有強力介入，否則不可能那么平穩(wěn)。

畢竟天變的更清朗，是要用某些人的鮮血去洗干凈的。

?

入夜，惠風(fēng)和暢。

這幾天該殺的殺該關(guān)的關(guān)該服刑的也去服刑了，璃月的海燈節(jié)末尾奇跡般的沒受多大的影響，反而因為選舉代表員還熱鬧了一會兒。

空站在璃月港前憑欄遠(yuǎn)眺，霄燈一盞盞點亮，而后飛上天空，晚風(fēng)吹動他鬢角的發(fā)絲，他那張如玉的臉龐上浮現(xiàn)著疲憊——幾天來各種各樣的法令經(jīng)他手用諭令的形式發(fā)布，饒是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更別說空這種已經(jīng)把自己累的有點兒形同枯槁的。

真好啊，人民自己領(lǐng)導(dǎo)自己的璃月，聽起來真好。

剛才吃飯的時候玉凝華抱怨了兩句這幾天太累，結(jié)果空心情有點崩壞就多說了幾句，沒想到刻晴先母性發(fā)作護著娃子，表示你個天殺的別訓(xùn)孩子，有本事朝我來。

空只能嘟囔著“慈母多敗兒”吃完飯就溜了，跑到璃月港上穿著長衫瞎逛，不知道的千巖軍以為這位是楓丹或者至冬的游客，還給他發(fā)了本《璃月旅游指南》……整的他哭笑不得，不過還是順?biāo)烊思液靡馐樟似饋矸胚M了衣兜。

不過吹吹風(fēng)倒也不錯，安靜。

“累了嗎？”他的耳邊響起了軟軟糯糯的聲音，聽上去莫名的讓人安心。

“累啊，不過現(xiàn)在，我們的累，都有了回報?！笨丈斐鍪?，握住身邊女孩兒的手，體會著身邊人兒的體溫。

身邊此時，有這等良人相伴，甚好。

她撩了下耳邊的淡藍(lán)色秀發(fā)，看著璃月港下的人生百態(tài)，世事浮沉。

“是不是對凝華太狠了？這幾天又是抓人又是賠錢，玉家付出的實在是太多了……哼，咸豬手?！睂⒛持粨г谒g的手象征性打落，她那雙秀眉下竟平添一絲嫵媚?！氨緛磉@不是她一個十七歲的孩子該承受的，你強行推動了她承受這些?！?/p>

“沒辦法，很多時候人其實就是這樣，要不趕著活，要不就得趕著去死?！睂⒆约旱哪樎襁M甘雨柔軟的秀發(fā)中，細(xì)細(xì)嗅著里面清心的苦香味兒?！白屛衣劼劇檬娣??！?/p>

“流氓?！彪m然嘴上說某人是流氓行為，但是甘雨還是縱容著他在自己的背后胡作非為?？盏闹讣馍蠋е钊嗣宰淼牧Φ?，那雙手在她的身上沉默的游走著，像是冰冷的火焰在她的身上流淌，手心冰涼，指尖熾熱。

像是有人用上好的艾灸為她放松，而背后的男人力道溫柔正好，一顰一笑令她魂授身予，無言中便將自己的身體交付給他，默契的像是他們跳了無數(shù)年的華爾茲。

“這一百多年，在外面，累嗎？”

“我說不累，你不會信的。”男人的聲音輕佻，可她卻莫名的安心?！八晕艺f累，能不能讓我親愛的甘雨小姐給予我些許的安慰？”

“……油嘴滑舌?！彼D(zhuǎn)過身來，那雙好看的眼睛中閃著光。

“閉上眼……不許睜開！”

女孩兒的聲音中帶著些許的慌亂，隔著一層厚厚的衣服都仿佛能聽到“咚咚”的心跳，像是女孩兒做了很大很大的決定。

“我閉眼，我閉眼……”空笑吟吟的閉上眼，甚至還瞇了兩下。“閉好啦！”

啾。

他只感覺自己的臉頰上好像是被什么東西啄了一下，帶著濕潤的感覺。轉(zhuǎn)頭看去，少女的面頰早已被染成桃紅色，眼睛甚至都不敢正視他。

“獎……獎勵給你啦……！”

“我知道啊，可是我也想獎勵你，怎么辦？”他捧起面前人兒的臉，送上自己的心意。

怎么辦啊……好緊張……可是，為什么……

又想這一秒，多延長，延長。最好延長到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時候結(jié)束……

砰，砰砰。

那是心臟跳動的聲音。

煙花在空中綻放，喧囂的聲音下仿佛只有彼此是安靜的，他們貪戀著這一份安靜。

靜謐之下，才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吻畢，他愛憐的為她琯正額前散亂的秀發(fā)，卻被眼角猶然含淚的少女所制止。

“別動……這么多白頭發(fā)……”她掀開空的鬢角，里面竟然已經(jīng)多了無數(shù)如雪般的發(fā)絲，那些發(fā)絲干枯脆弱，輕輕一掐，便破碎在手上。

“我不喜歡，這些白頭發(fā)?！彼难凵窈苷J(rèn)真，認(rèn)真里面還帶著半分倔強。

“看上去像是你老了，我不想你老了。”

“可問題是，我也會老……雖然很慢很慢，但是還是會老?！笨蛰p輕摩挲著甘雨如同琥珀般的麟角，感受著懷中少女微微的顫抖。“這幾天有些傷神罷了，調(diào)理便無事了?！?/p>

“磨損？”女孩兒幽幽開口，但是他的身體也僵了一下。

“……其實也不算，我的磨損是另一種。”

“類似于刀刻斧削，我會永遠(yuǎn)無法忘記我所見到的一切，以至于記憶要自行刪除一部分才能不為之癲狂?！?/p>

“其實無所謂……疼，甘雨?！彼麩o奈的看著少女將他的白發(fā)拔下來，在手上碾碎，再隨風(fēng)吹走，突然有點心疼?！安挥脗模紩^去的。”

“我給你剪一下吧。”少女竟然從隨身的小包中拿出了剪刀，牽著他的手來到了一塊兒裸露著的大石上。

“好，托尼老師打算怎么理發(fā)啊……”空得寸進尺，一副無賴的樣子。

“要不要給你這金發(fā)大辮子剪掉？”她托起空那根辮子，少見的俏皮了起來。

“不要?。⊥心崂蠋熓窒铝羟?！”

“……貧嘴。”看著他那耍無賴的樣子，甘雨粉潤的臉上閃過一絲緋紅?！白??！?/p>

他的發(fā)絲緩緩落下，被風(fēng)帶走而飄落，化作金色的液體消失于水中……甘雨滿足的哼起了歌，他也不由自主的跟著應(yīng)和，那是他曾經(jīng)教給她的歌。

“晚風(fēng)吹起你鬢間的白發(fā)，撫平回憶留下的疤……”

“你的眼中，明暗交雜，一笑，生花?！眱扇藢σ曇恍Γ坪跽娴挠谢êＴ谒麄兊难壑芯`放，那是少年少女最深刻而又最純真的愛戀，無怨無悔，毫無緣由。

“暮色遮住你蹣跚的步伐，走近床頭藏起的畫……”

“畫中的你，低著頭，說話?！?

他再也忍不住胸膛中高漲的情感，那是風(fēng)是雨，是詩是詞，是床前那枝清秀的清心帶著細(xì)細(xì)的苦香味，讓他流連忘返。

“吻我，好嗎？”

“嗯?！?/p>

終還是遂了她那段無怨無悔的青春年華，也連同他指尖那轉(zhuǎn)瞬即逝的繁華盛夏。

如我心之所動，聽風(fēng)所去，隨緣而落。

我今以愛之名，邂逅這仙靈毓秀的姑娘。

“給我造個小麒麟？”

“……你壞?！?/p>

?

次日，琥牢山。

空憑空御劍而行，一路上高歌猛進穿云裂石，玉凝華在他的后面也顫顫巍巍的跟著御劍，不過為了照顧她初學(xué)者的速度，空將自己的劍速壓制在了半鳴。

“師傅，這御劍真的好帥?。　毙」媚锬_踩著一柄通體碧綠的長劍，和空腳下那把紫金色的劍交相輝映，看上去就很厲害。“……師傅？怎么了？”

“啊啊……沒事兒，昨晚沒睡好。”空連忙掩飾自己沒睡的事實，但是倆黑眼圈掩蓋不掉……說實話有點兒不好意思。

廢話，昨晚他要是睡得著他就不是空了，甘雨也不是甘雨了。

“師傅昨晚是公務(wù)纏身？”

是公糧纏身，空腹誹了一句，不過還是裝成“你猜對了”的樣子：“嗯。”

“哎，師傅還是累啊，我這現(xiàn)在還需要學(xué)很多啊……”玉凝華的無心之言說的空一陣心虛，虛的有點兒無所適從。姑娘你別說了我都感覺對不起璃月民眾了……

“嗯，好了，好像是到位置了吧？”他連忙岔開話題，看了看手上的地圖?！澳闵犏Q師娘也是在這里……我怎么說也得找她告別?！?/p>

“師傅?！?/p>

“?。俊?/p>

“你說，我到底有幾個師娘，我做個心理準(zhǔn)備……”玉凝華的聲音幽幽的，一股“給自己奶奶討公道”的味道——畢竟倆人都知道彼此的關(guān)系，看破不說破罷了?！拔液弥牢夷棠坍?dāng)初找了個多大豬蹄子的先生?！?/p>

“……不好說?！笨丈僖姷膽Z逼了，這個事兒他不好說，璃月這里都是一筆爛賬了，去了稻妻……那更是一筆爛賬，爛的更可怕。

“……”玉凝華深吸了一口氣，忍住上去毆打自己爺爺?shù)臎_動?！皼]事兒了?！?/p>

最好是真的沒事兒啊……空哭笑不得的看著面前不大的道觀，幾個小道士掃地的沙沙聲聽起來有種淡然之美，讓人不由得想去打一壺水在山中煮茶，細(xì)細(xì)喝著杯中的茶水，聽著林中的鳥叫蟲鳴。

“神鶴上清靈寶道德真君……什么奇怪的名字。”他打開了一柄折扇，上面是煙緋的題字——畢竟煙緋的字可是不少商人趨之若鶩的，重金求不來的墨寶……這柄扇子是他去飛云商會，行秋順手送他的。

畢竟人家都是商會的大老爺了，也不在乎一柄扇子。

“其實還好吧，就和刻晴師娘一樣長的仙名?！庇衲A倒是不在意，一樣打開了一把折扇，扇子上畫著潑墨山水肆意淋漓，看上去倒像是胸中藏著萬壑河山?！熬捅热缈糖鐜熌锏南擅彩怯兄v究的……凌霄是表示記錄進仙殿的，那個是玉京臺附近的仙人閣，有名有姓的仙人都在上面留像?！?/p>

“掌雷源是標(biāo)志著刻晴師娘是修雷法的仙人，紫極是象征原先師娘是七星之一，還是高居玉衡位置……是最亮的一顆星?！?/p>

“伏魔這個就好理解了，當(dāng)年師娘一劍守關(guān)降妖除魔，仙尊也是后來加的，一開始是仙子，因為守關(guān)后后人為她追封的尊字?！?/p>

“還挺有規(guī)矩?！笨照Ａ苏Ｑ劬Α！澳悄憬o我講講你申鶴師娘的仙名？”

“額……這個的話，神鶴不好講，不知道是不是和名字重了。上清的話是一個宗派，申鶴師娘應(yīng)該修的是這一派的……”她娓娓道來，空就站在一旁聽著。

“靈寶也是一宗，上清靈寶二宗焦不離孟孟不離焦，道德真君這四個字來頭就大啦，這是曾經(jīng)十二金仙才用過的東西，不過鑒于申鶴師娘是在百年前那場戰(zhàn)后才受封此號，應(yīng)該是當(dāng)年隨先生征戰(zhàn)后才有的……”

他兩人在這里議論來議論去，門前掃地的道童倒是也聽到些東西，只好禮貌的上前打斷：“還請二位不要妄議我家?guī)煾傅南擅?，師父性喜清居，也還請二位抱歉……這位女施主請搭一條披肩，如果沒有帶本觀可以暫借?！?/p>

看著這個一本正經(jīng)的小道士，空突然沒忍住笑了出來：“好好好，我讓我家徒弟帶上就是……不過和你家?guī)煾刚f一下，就說有人來還紅繩了?！?/p>

“您是來拜訪我家?guī)煾傅模俊?/p>

“你不會現(xiàn)在才看出來吧？我親愛的小道士……”玉凝華被這小道士逗樂了，用手指尖戳了戳小道士的鼻尖，惹得他滿臉羞紅。“我們都這么了解仙家的東西，怎么可能不和仙家有點兒關(guān)系??？”

“好了，別惹人家小道士起心動念，讓出家人動念是大罪孽?！笨罩浦沽擞衲A調(diào)戲小道士的行為，和面前的道士道了個安?！熬桶萃邢壬恕！?/p>

“嗯嗯……還請您門前稍候片刻，我馬上送到?！毙〉朗肯袷翘优芤粯与x開了，一溜煙的樣子頗為狼狽，看的玉凝華在后面咯咯的笑。

空拍了拍她的腦袋：“你想咋地？”

“覺得和他說話……很好玩?。俊彼α讼履X袋，有點不能理解為什么空拍她。

“你就繼續(xù)吧，到時候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得和他們結(jié)婚你就哭了?！?/p>

“啊？”玉凝華一臉不可置信，滿臉都是“師傅你別騙我”。

“……愛信不信?！笨肇苛艘谎凵磉叺呐海桓薄澳阕詈酶易鞲耶?dāng)”的神色。

而就在他們拌嘴的時候，他等的人兒也到了門前。

青衣白發(fā)意如雪，回眸望得二兩春。

那是一身青衣道服的申鶴，沒有穿她那身出門穿的衣服，道服大袍下的她更多了一絲不食人間煙火的仙靈之氣，平靜肅穆宛如神女。孤清的眉眼下是深藏不露的神韻，更像是一塊兒玄冰下被掩埋的烈酒，入口醇香灼喉，像是冰冷的火焰在舌尖打滾。

“阿鶴，我來了。”他走上前去抱住身前的女孩兒，感受著她身上淡淡的藥香味。

申鶴就讓他這樣抱著，感受著身前人的心意。

玉凝華表示自己這師傅反正是豬蹄子了自己也沒法說，而另一邊的道童們?nèi)珪灹恕麄兤饺绽镉X得神圣不可侵犯的師父就這樣被一個俗世男人抱著？啊？

師父平日里難得笑一笑他們都和丟了魂兒一樣樂呵半天，而現(xiàn)在師父不僅笑著，甚至還任由這個男人抱著，倆人看上去要不是身邊有人親上去都是有可能的……之前的高冷師父瞬間崩塌成戀愛腦大姐姐，給諸位道童整不會了。

“就這樣，你非讓這些道童們放棄修道。”嗔怪聲中帶著縱容，申鶴的語氣更像是在告訴他有什么事兒進來說，別當(dāng)場表演——她也害羞。

“那就進屋說話?！笨盏拖骂^，細(xì)細(xì)的將一根略有發(fā)黑的紅繩重新系在她的左腕。

“你給我的紅繩，我戴了一百零七年?！?/p>

?

進屋，申鶴的房間看上去極為簡單甚至到了簡陋的地步。一張床，一個書桌一盞油燈，幾本書，這就是申鶴的全部家當(dāng)，甚至連書櫥都沒有……玉凝華人一看就面露難色，沒有第二把凳子，她這種身材欣長的女孩兒反而都沒有地方坐。

“抱歉，你坐床邊吧?！鄙犏Q似是看出玉凝華的難處，自己也主動坐在了床邊上，示意玉凝華和她并排坐?！坝邪岩巫?，歸你了?！?/p>

說這話的時候申鶴的眼神竟帶上了少許的狡黠，看的空不由得心頭一蕩。

他大咧咧的坐在了椅子上，看著面前溫潤的人兒：“一百零七年，這根紅繩一直陪著我，像是你在我身邊。”

“嗯?！鄙犏Q眼中少見的流露喜意?！澳阆矚g，便好?！?/p>

說什么話都是蒼白無力的，紙短情長終究比不過伴君身旁。

氣氛突然沉默了起來，因為兩人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了——目的和結(jié)果其實都很明朗，明朗到空根本沒法拒絕，也不可能拒絕。

申鶴將會跟隨他游歷七國，做他身邊那抹添香的紅袖。

“……還有什么需要安排的嗎？”他開口，聲音有些干澀。

“不用，東西不需要收拾，道童們該遣散就遣散吧……”申鶴望向窗外，青山外是郁郁蔥蔥的竹林，她很喜歡在竹林中舞槍弄劍，用武學(xué)和仙術(shù)滌蕩自己的心靈?！爱吘梗丝痰奈?，已經(jīng)不適合再去做一名仙人了?！?/p>

“從神女劈靈觀變成洗手作羹湯？”

“你愿意，做什么都可以?！?/p>

聽到這句話，玉凝華不知為何，突然從申鶴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絲卑微。

她為何要這樣卑微甚至于卑賤？她是仙人，是曾經(jīng)冰法通天的坤道，即使她結(jié)發(fā)與他人，也不可能做這樣卑微到“你只要帶我走就好”的感覺……她知道刻晴師娘和甘雨不可能放棄她的爺爺?shù)?，但是即使是這樣，她仍然愿意伏低做小，甚至言外中做好了做丫鬟一樣的準(zhǔn)備。

這……不至于啊。

只因你說一聲，我便隨你到天荒地老？

為什么？

難道僅僅是因為一個“愛”字？這個字她不知道重量，也不知道意義。她沒有愛過哪怕一個男人，她不知道男男女女那種悲歡離合中透著靈魂的悲傷，也不知道為什么有些男人失戀了會哭的像是個孩子，有些女人被拋棄后一言不發(fā)的跳井跳河……

如果愛這個字，需要背負(fù)那么多的重量，她為何還要選擇背負(fù)？

她突然很想打空一巴掌，但是她又打不下去，不僅僅因為這是她的爺爺。

而是那種，如果沒有別人，如果沒有刻晴，沒有甘雨，甚至于沒有凝光……如果爺爺百年前來到璃月，見到的第一個人是面前這位，什么都對了。

可是她并不是，于是整個世界都不對了。

空是她眼中的天使，而天使的光并不止照耀在她身上。

“不要這樣，阿鶴。”空的聲音開始顫抖?！皠e……別難為自己?！?/p>

他很明白，很明白，哪怕申鶴向他要什么東西，他都不會這樣。可是她就是什么都不要，不要錢不要權(quán)甚至于不要名分，甚至如果空只是想要申鶴做自己的丫鬟她都不會拒絕，她不知道怎么拒絕……

或者說，申鶴，不知道怎么拒絕空，哪怕是再無理的需求。

“不，我就在這里，你見我，或是不見我?！?/p>

“我就是在這里，無悲無喜?！?/p>

她的聲音波瀾不驚，面前的男人卻逐步的開始破碎。

空突然明白了一點，申鶴從來都沒有長大，或者說，從那一次開始，出世的心已經(jīng)不是那般的純凈。就像是一張白紙上，被點上了一個墨點，而從此以后這張紙上一字不著，你無論怎么看這張紙，紙上都只有一個點。

他當(dāng)年給了坐在風(fēng)雪中的姑娘一塊兒糖，姑娘從此以后只記得嘴角上的甜。

即使那種糖塊兒廉價到根本不值一文。

他再也忍不住，像是捕捉幻影一樣抱住了面前的人：“不，阿鶴?！?/p>

“你是我的，你永遠(yuǎn)是我的……”他抑制不住放聲大哭，甚至悲傷更勝于凝光在他的懷中逝世那次，眼淚不知為何往下掉，掉的無緣無因。

緣起緣滅，花開花落，就像他此時掉淚一般。

不需要緣由，更不需要因果。

因為名為姻緣的紅繩，早早便于一百零七年前，就交織在了一起。

?

兩天后，璃月港前。

空憑欄抽著煙，一根接著一根的抽，抽的很兇，而玉凝華陪著他抽。

他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而這幾天的事情也像是一團亂麻一般交織在他的心頭。

他……是不是，不該回來呢？

他總覺得自己在逐漸的被提瓦特所同化，自他做出想要回來看一眼的想法之后，他就逐漸地感覺到這片土地和他的羈絆更加的深厚，從他的靈魂中逐漸剝離出一片又一片，化作流光流淌在大地上。

他就像是一條大河，隨意流淌在土地的縫隙中。

在無數(shù)的世界中，他曾見過日月隕落，也曾見過金戈鐵馬，見識過揮手間天地為之崩碎的力量，見過一首詩鎮(zhèn)壓一國，見過長生不死天地同輝，見過觸摸星辰的神明……可是沒有任何一個文明，甚至一個大陸，一個星球，像是提瓦特這樣讓他有種流連忘返的感覺。

就像是風(fēng)雪中的游子見到了自己家中的燈光閃閃，那種渴望回家的心。

“凝華，你小時候讀書，累嗎？”

“……不累，奶奶給我請了專門的師爺，琴棋書畫舞都有?！庇衲A的回答理所應(yīng)當(dāng)。

“你知道你花了多少錢讀書嗎？”

“不知道，應(yīng)該也不貴吧……”玉凝華有點懵。

“即使是外面最好的老師，也不可能……貴的離譜吧？”

“你說不會貴的離譜，可是，我看著很多璃月的孩子，不知道書是什么。”他的長發(fā)在風(fēng)中飄動著，眼中無數(shù)的滄桑輪轉(zhuǎn)而過，讓人不敢看他眼中的滄桑?！斑@是為什么呢？”

“為什么會有璃月七星呢？”

“因為有錢的孩子，他們從小就比普通的孩子知道的多，知道人生的很多東西，少走了很多彎路……他們知道書本里的東西，知識改變了人的命運?！彼缡钦f著，把煙蒂扔進身下的垃圾桶，甩了甩自己的頭?！傲г潞⒆幼x書你知道多貴嗎？”

玉凝華搖了搖頭。

“最便宜的書堂，一年五萬摩拉?！笨照Ａ苏Ｑ?，無視了玉凝華驚訝的眼神?！拔疫€沒有算雜七雜八的費用，吃飯的，買書本筆墨紙硯的，等等等等?！?/p>

“在摩拉已經(jīng)基本不做煉金術(shù)觸媒的現(xiàn)在，五萬摩拉是一個中層璃月家庭三分之一的年收入?！?/p>

“……你覺得，這很正常嗎？”

“也許須彌的孩子，蒙德的孩子，稻妻的孩子，納塔，至冬，楓丹也是這樣，他們渴望著書本的知識，而價格卻將他們擋在了門外?！?/p>

“我想辦一家書堂，教書，育人?！毕﹃栁飨拢盏谋秤氨焕煤荛L。

“可能讓玉家破費，畢竟，我剛為了人民讓玉家破費了一回?！?/p>

“我本來不該這樣的，但是，我覺得，把這些錢放在手上，不如做更好的事情?！?/p>

“你是玉家最優(yōu)秀的孩子，我和你奶奶為你而驕傲。如果你將來一切有成，我給你留錢有什么用？”

“就算你將來一事無成，我留給你那么多錢，又有什么用？”

“你愿意嗎？”

良久，玉凝華咬了咬牙，像是徹底的摒棄了什么一樣：“我愿意?！?/p>

“師傅，請讓我的同齡人，我的弟弟，妹妹們，璃月港的孩子們，聽您的教誨。”

“弟子，在所不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