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X歸終】門前雨落下
#鐘離X歸終
#武俠/江湖pa
#鐘離和歸終青梅竹馬設定
#是短篇版
歸終走的那日,鐘離下山還沒有歸來。
天色從清晨開始便有些沉悶,直教人喘不過氣來。煙灰的天空覆蓋著輕薄的烏云,偶爾有邊角沾染上濃厚的墨色,深一處淺一處,像是件沒有漂染勻稱的新衣。逐漸厚重的水汽細密而又無聲地入侵檐下屋中,沾染附著在觸碰到的一切事物上。趁著雨勢將傾未傾,留云趕忙把自己院子里易潮的物件都搬進了屋內。
抱著滿懷的木劍,留云步履匆匆從后院走過,無意間一瞥,便看見了坐在庭院長廊上的歸終。
歸終安靜跪坐在廊前,腿上橫陳著她的佩刀。
歸終用刀。細長的橫刀,有著優(yōu)雅而又殘忍的弧度。開,便是一道銀色的流光,冰涼而又帶著銳氣的殺意;閉,像一件華美的裝飾品,斂去所有傷人的利刺,無害溫潤。
留云只見她雙手合十靜靜放置于刀鞘上,而她自己在仰頭專注凝視著這屋外的天色。也許從她那看去,不只有灰蒙天色,還能看見一小片飛檐黑瓦,伴著三兩枝葉。
這大雨將傾的景致,說好也不好,說壞也不壞。若是有心人看來,也別有一番意蘊。
留云一時覺得這番人景物景沒由來地讓人覺得有些寂寥。也許是尋常兩個人的身影如今只剩下了一人。
順著歸終的視線,留云也向外張望了幾眼,隨口說道:“哎,看這架勢可能要下場老大的雨了,不知道鐘離師兄和移霄他們這幾日回不回得來?!?/p>
歸終回頭看著留云,沒有開口,看上去比平日沉默了不少。留云沒看出什么異樣,以為她在為鐘離憂心,趕緊寬慰了她幾句:“師姐你也不用著急,即使被雨勢耽誤了行程,也拖不了幾日。說不定他們已經快回師門了呢?!?/p>
聽了她的話,歸終垂眸淺淺一笑,再次轉頭,又繼續(xù)端詳這屋外的景色。留云以為她聽進了自己的話,便放下心繼續(xù)做自己的事了。
實則不然。
雨開始下了。先是細小的、無聲的幾滴,悄悄跑在了大家伙的前頭,急不可耐地偷溜著落了下來,觸地的瞬間就被吸進了土壤之中,只留下淺淺的水漬證明它的到來。然后是盤踞了大半邊天的黑云壓了下來,密雨急打著飛瓦高墻,攪亂了一樹葳蕤。原本平靜的院落被侵擾得嘈雜喧囂,仿佛這一方天地突然有了肢體身軀,開始活動手腳起來。
歸終起身走進了雨里,手里拿著長刀。
雨珠打在她身上,滲進她的衣裳,沾濕她的肌膚。歸終在雨中拔出了刀柄,露出閃著泠泠寒光的一小節(jié)銀白的刀身。雨滴打在鋒利輕薄的刀上,順著刀身蜿蜒滑入刀鞘。雨中,這兵器涼意更甚。
細密的雨簾漸漸模糊了視線,歸終淋著滂沱大雨,盯著自己的刀發(fā)呆?;秀遍g,她又想起了師父說的那句話:
“歸終,你的刀法有形無意啊?!?/p>
歸終抿了抿唇,她自覺自己刀法早已爐火純青,可始終未能登堂入室。
她不知道該如何去精進。鐘離用槍,一招一式都有著無窮的戰(zhàn)意,勵志成為一代宗師、武林翹楚,以身為盾為兵戈,此外他也另有自己的打算。留云喜歡墨家機關,無關他人,只是自己喜歡,于是甘愿天天縮在屋中鼓搗各種玩意。
而她沒什么不精通的,也沒什么精通的。
師父時常感慨:吾徒歸終,靈慧至極,可惜無所求便無所得,她若能尋到“意”或者“本心”,這境界必能更再上一層。
歸終想啊想。在這山巔她想不通,在溪畔她想不通,在這林間云間她還是沒能想明白。每日清晨她負責灑掃,從山巔到山腳三千階,蜿蜒如長龍銀河。掃帚揚起飛揚的塵土彌漫在空中,如同她無邊發(fā)散的思緒。可歸終還是沒能想明白。
最后,歸終想著,也許她還是要去山下走一遭的。
下山不難,也沒什么阻礙。
唯一的問題是鐘離。
自從她因為某些原因避世上山求藝,以后日子的書寫都避不開鐘離二字。他們是青梅竹馬,是兩小無猜,是一個眼神就可以知曉對方心事的默契。他們一同切磋、一同修習,談書論道都在一塊兒。他們是最好的同伴也是最好的對手,是從清晨到黃昏都可以相見的安心和熟悉。
歸終怕這次一去,便是長久的別離。
這種心頭縈繞著的落寞,大概就是分別的憂愁。
歸終在雨中思索許久,最后消失在朦朧的雨幕中。
理水扒著留云,留云扒著移霄,移霄扒著銅雀,銅雀扒著門框。四個腦袋層層疊疊,身體卻縮在門外,偷偷窺探著鐘離的反應。
這個時節(jié)的雨早已過去,窗沿框起一方艷陽鵲鳴、花綻梢頭的美麗景致。鐘離他們回到了師門,剛剛洗凈風塵,就看見了自己房中桌上放的那封歸終的信。
“你說,師兄已經盯著師姐的信好幾個時辰了?”銅雀抬頭,小心謹慎地問著移霄。
移霄點點頭,語氣凝重地補充:“而且臉色比石頭更像石頭了?!?/p>
理水哆嗦了一下:“你說師兄是不是生氣了呀?”
留云疑惑:“為什么?因為獨守空房,孤單寂寞?”
鐘離終于放下了手中的信紙,扶了扶身上披著的外衫。他淡然朝門外四個無法被忽視的人頭瞥了一眼,冷靜開口:“我沒有生氣?!?/p>
“嗯,你沒有,你沒有剛看了信就一槍把我的寶貝紫檀給腰斬了?!币葡霾粷M,可是也只能小聲嘀咕。留云憐憫地拍了拍他的肩,以表深切同情。
尋思了一會兒,留云開口問:“師兄你不怕師姐被外頭的美人給拐唔……”留云話音未落,其他三人立刻動手捂住了她的嘴,“祖宗別說了!”“師妹嘴下饒命啊”“阿云我平日里待你不薄……”
“呵,”鐘離一聲短促的笑,下巴微抬,“我怕那些人?”
“……”四人面面相覷,相互盯了一會兒才小聲嘀咕著。
“你有相好沒?”“我怎么可能,你不是知道的嘛?!薄皠e看我,我能出門一次已經很了不起了。”“……我沒空。”
“那我們四個孤身至今的為什么要來到他們倆面前找虐?”理水此話一出,四人陷入沉默。
“散了散了?!薄白咦咦?,澆花去了。”
“……”目送他們一溜煙地跑開,鐘離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后又把目光落向了白紙上的娟秀字跡。
立秋的天衡很熱鬧,八街九陌,十丈紅塵。
繁忙的街道上布滿熙熙攘攘的人群,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像是水波陣陣不絕,翻涌在人海之上。街道一旁高閣林立,歸終在某個酒樓頂上喝酒。
她隨意地披散著長發(fā),身上屬于師門的簡練白衣還是一如既往的整潔,只是多了些人世間風塵仆仆的感覺,不再是那種超脫世外的潔凈無暇。歸終手里端著酒杯,斜倚著欄桿俯瞰來往的人流。這繁華太過絢爛,一雙眼是看不過來的。
一雙手捧起她披落的散發(fā),鐘離悄然站立在歸終身后:“喜歡這里?”
歸終了然地微笑,沒有回頭:“嗯,你這里治理得很好?!?/p>
鐘離溫和了眉眼,手指一縷縷把她的發(fā)絲梳理整齊,然后攏在一塊,詢問道:“這些日子遇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嗎?”
“嗯……”歸終撐著頭思索了一會兒,掰著手指一個個念叨:“很多。有被迫當山匪的流民兄妹,仗勢行兇的官兵軍卒,跟你敵對的那些強龍地頭蛇,還有好心收留我的大娘,之前有個富家公子還說想求娶我……”
鐘離手下一個用力,柔軟的發(fā)帶系成了一個牢固的結,這樣就算幫歸終綰成了一個簡單的發(fā)式。鐘離淺笑,淡得幾乎沒有弧度:“嗯,的確很有意思?!?/p>
“噗,”歸終扭頭看他,笑著捏上鐘離的臉,“你別生氣呀,你是最獨一無二的那個。”
鐘離貼上她的手,低低地應了一聲。
“所以你接下來如何打算?”鐘離問。
“我打算回去?!睔w終叉著腰。
“嗯?”
“從前我以為不去爭搶就不會傷害別人,所以我把自己關在山中,放任我的親族們去爭奪那個位置。但是經過這次我才發(fā)現(xiàn),他們相互拉扯消磨,糾纏許久都不能有個結果,這樣受苦的只有百姓。既然我我才是最有能力和資格成為領袖的那個人,我就不該避世。人們需要我,這也是我成長到今天所該承擔的責任?!睔w終說著說著,鐘離看著她,像是看到了她身體內燃燒的那一團火。鐘離不知道他是該歡喜,還是該憂愁,又或許那是一種百感交集。
“阿離。”突然,歸終面上帶著嚴肅正色的表情。
“什么?”鐘離回問。
“不如你入贅吧,就當到時候我們結盟的象征?!?/p>
“呵呵。今日天色正好,阿終你嘗嘗這個,這是他們家的招牌?!?/p>
“啊不,我是在很正經地跟你商量啊?!?/p>
“乖,夢里什么都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