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未晚.晚風5(圓滿/遠曼.民國向)
我愿與你相逝于晚風之中,拂至光明之中國。―――題記.
? ? ? ? ?時光如梭,俄國的天氣也變換無常。近來感受到晚風的次數(shù)比從前少太多了。皆是小雪,而不久以后,便會有鵝毛大雪在這座城降臨。這也預示著,此后的天,再不似前不久初秋那般稍見溫和,只剩下蝕骨寒冷了。
? ? ? ?這樣的日子里,總是讓人不適的,對此,曼昱便深有體會。一是冬日里犯困的時候多了,如此這般下去,定是會耽誤功課的,再者曼昱自小體弱多病,一到冬日便手腳冰涼,終究是令她最難熬的一個季節(jié)了。
? ? ? ?糟糕的季節(jié)里自是有意外的,莫斯科東方大學里,有幾例風寒存在,雖說平日里的功課緊,但終是不想威脅學生們的健康。于是學校便讓染了傷寒的學生回家歇息,也給學校里別的學生放了假,是格外通曉人意的了。
? ? ? 下了學,曼昱便歡喜起來了,心上裝了一只小鹿子,蹦蹦跳跳的,她的鞋仿佛也有了溫度,厚厚的雪堆里,一步一個腳印,深淺不一。曼昱只是料想,這下了學回去,便可以與林高遠暢談了,如此說來,這倒真是令人歡喜之事。
? ? ? 回家之際雖不見林高遠,卻也感到壁爐里的爐火溫暖。曼昱知道,壁爐是不好操控的,林高遠將這爐火燒得如此旺,定是下了不少功夫。曼昱取下圍巾,便去壁爐邊烤火。思來想去,便覺時間也是不早,于是轉(zhuǎn)身去淋浴間沖澡。待到林高遠回來,便見她擦拭著頭發(fā),唯恐那青絲凍成根根冰柱。林高遠見了曼昱,倒是歡喜地道:“總是回來了。昱兒你到冬天便手腳冰涼,定是需格外謹慎的,這些天便多喝些熱茶,暖暖身子。昱兒你定要好好保重,這些日子我可能回來得晚了,你先去睡便是。”曼昱聽罷他一番話,便聽話地點點頭,但仔細一想,又不解道:“冬日里氣候不好,早些時候便黑下來了。按理說是應早些下學的,你們怎么如此不合常理,果真是醫(yī)學生,比不得么......”林高遠見曼昱似是不爽,便揉揉她的頭,輕聲道:“是我不對了。不能多陪伴昱兒。這幾日天冷,氣溫降得快,染了風寒的人也增多不少。多了幾例新的,也該去研究研究?!薄搬t(yī)者仁心么?可真是,既是如此,你去便是,這幾日我皆待著家中,有什么事宜,交給我便是?!绷指哌h驕傲地笑道:“真是賢惠啊?!甭徘扑谎郏难廴缃z,似女子的嬌嗔似的,雖說是責怪,卻又滿是柔情蜜意。
? ? ? 一日林高遠夜里回家,與往常相似,雖滿身疲憊,心中卻欣喜,往日此時的見面,林高遠總是盼望一天,此番皆是如此。只是喚她幾聲,皆不聞回應,林高遠想曼昱是否困頓,便早些歇息了?如此說來,林高遠便前去臥室去看她。不見曼昱,林高遠甚是擔憂,不知她去了哪里。正欲外出去尋她,便聽聞一聲:“阿遠,你回來了么?”“昱兒你去哪里,才回來?”林高遠忙為她搭上披肩,“外面風雪緊,我這時才回來。我不見你,是害怕極了?!薄芭率裁窗?.....”曼昱一語未完,林高遠便將她擁入懷,曼昱一時貼近他肩頭,才覺有些喘不過氣了,于是抬頭倚在他的頸窩處,別過頭去。林高遠平復過來,才見曼昱懷里竟抱了東西,方才憂心忡忡竟不覺,眼里只容下王曼昱一人。曼昱徑自走向食櫥,把懷里那一包胡蘿卜塞進去?!叭绱送須w,這是去哪了。切不要染了風寒啊?!绷指哌h沖了一杯熱茶囑咐曼昱喝下。曼昱笑盈盈地背過身,面向他道:“今日利婭邀我至她家做客,晚飯罷了,我們?nèi)ゲ闪诵┒∠闾}卜。他男友也晚歸,等他回來,他們才將我送回笑道:“既是如此,便快快洗漱歇息,夜里不要等到太深的時光?!薄澳阏f的倒是不錯,”曼昱垂著眸子,心里僥幸著,“外面冷了,家里才是好的 。另外的,今日我們也又一天不見了罷?”林高遠便會意擁她入懷。
? ? ? ?隔日曼昱悠悠醒轉(zhuǎn)來,便聽門間傳來的聲響,不免有些疑惑。開門來看,才見是利婭的男友,林高遠的學生,料想林高遠早出,此時正應是他們上課期間,曼昱不經(jīng)詫異。于是曼昱便用俄語問道:“今天不上學么?”阿爾喬姆那一雙靈動的綠色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與利婭一致的純正的俄語說道:“你昨日來時,將外套落在了這兒。這是已洗凈的。利婭特遣我來還你?!甭沤舆^衣物,道了聲謝。交替衣物的那刻阿爾喬姆觸碰到曼昱指尖,卻是無盡纏綿。曼昱嚇得不輕,這樣的小烏龍,她只想過與林高遠發(fā)生。合上門,思前想后,并未與阿爾喬姆有過什么聯(lián)系,只是模糊記得他曾來接過利婭幾次,僅此而已。曼昱這才放心下來,嗅嗅那衣服上洗滌過的味道,甚是不喜歡,便將自己的領口扯到鼻尖嗅著,滿是林高遠身上的氣味,滿心歡喜。
? ? ? ?自此以后,利婭便總邀曼昱與她一同去散心,不過利婭走了不久便會哭,問她,她又不講。過了幾日,也是不久以后,利婭邀曼昱共進午餐時曼昱才知,原是利婭懷孕了。阿爾喬姆也總是晚歸,雖說學業(yè)繁重,卻滿身酒氣。利婭不知說什么才好,也不敢讓阿爾喬姆娶她,只怕生下孩子,連學也上不成了。利婭聲淚俱下,拉住曼昱之手,問道:“若是你們中國的女子遇上這等事情該如何是好?”曼昱愕然,她不知如何為利婭出謀劃策,她只知她與林高遠來俄國讀書,林高遠怕給她添麻煩,只碰過她一回。如此想來,曼昱倒有些后怕,她既是阿爾喬姆的師母,便也與他有些交際,只是不多,才是甚好。
? ? ? ? 逝者如斯夫,冬至一過,日子便過得更快了。彈指間的功夫,便到了春節(jié)。林高遠趕去遠處買上些紅紙,回來剪了窗花。曼昱責怪他道:“花錢的本事大。這在俄國,春節(jié)還不是與往日一樣?!绷指哌h不惱,他笑道:“這又不同,來俄國第一年的春節(jié),便是有你陪的,接下來的,總想著法子讓你看看什么物件,好有國內(nèi)的年味?!甭怕犃T這話,雖怨他,也就不惱了?!拔?guī)湍懔T,但你定要教我。不要嫌我手笨?!币娐偶舻拇盎ㄉ鹾茫指哌h便笑道:“昱兒可真是心靈手巧。剪得如此美?!薄拔??......”曼昱一時有些凄然,卻不知如何言說才好,良久,才從方才的心境中緩過來,“我,我小時......看母親剪過?!?/p>
? ? ? 只是那時的她,自以為日子終于好過了,卻不知,母親早已違心卻也決心將她送去千里之外的異鄉(xiāng)。
? ? ? 林高遠看出她似有些憂愁,便道:“昱兒,你的年少如何,我并不好奇。我只想,今后,我會一直陪著你?!甭胖獣粤指哌h不會輕易承諾什么,只是默默地守候在她的身旁,有他在,她便什么也不用怕。想到這兒,曼昱將手搭在他膝上,暢然一笑。
? ? ? ?傍晚的風雪稍停,曼昱便要出去玩雪,堆雪人。林高遠欣然答應,只不過將曼昱裹得厚厚的,才放心?!拔矣植皇切『⒆樱皇浅鋈ザ蜒┤肆T了,你這樣是怕我摔壞了?”“只怕這氣象不好,本就落了病根,更不想昱兒你難熬?!甭胖缓寐犜挕扇嗽谕馔媪嗽S久,本都是內(nèi)斂的性格,便越玩越?jīng)]勁,料想要回去,曼昱覺得甚是無趣。林高遠便執(zhí)起她的手問道:“我們堆雪人罷?”
? ? ? ?林高遠夜里驚醒之際,才覺枕邊有細碎聲音作響,原以為是風聲,不料聽得緊了,才覺是嗚咽。林高遠便立刻抱住曼昱,將床頭角落一隅的燈點亮?!皦趑|了?”他輕聲問道?!班??!薄安慌聡D,我在?!绷指哌h將她攬在懷里,尋著她的呼吸,判斷她是否激動,“跟我說說,夢見什么了?”“沒......”“不愿說也無妨,別怕了便好。”“嗯......今日你不是將我留下,與我一同堆了雪人么?”“嗯。”“我,我小時也有過此番經(jīng)歷。我也在故鄉(xiāng),堆了雪人的。說起來,阿遠,你又為我圓了個夢......”
? ? ? ?她記得那年的大雪里,她也是在故土上,堆上了一個雪人。只可惜那時的車來得太快,她只是完成了一個雛形,便被他們吆喝著上了車,之后的景象她已記不清楚,她只模糊的對這些事物有些印象:母親倚在門邊無奈地流淚,車里的孩子大聲哭鬧著,兇神惡煞的人們在車里,一人手捏一根很長的藤條,那窄窄的一段,似乎牽扯著她們的靈魂,曼昱似透過他們清晰地看到,那些積累了豐厚資本的人們,不足卻又得逞地大笑著。
? ? ? “真正的夢魘,并非如此。我在車里遇見了一個小姑娘,十二三歲的眉眼,長得好看。她告訴我,若是今后她會去到那些煙花之地,成了不潔之身,也定會攢夠錢逃出來,回到故鄉(xiāng)去。她信。只惜她身子本就嬌弱,再經(jīng)一路顛簸,也就奄奄一息。我那時小,便將她牢牢抱在懷里,那些人......不,那些禽獸,他們將她從我懷里奪走,我當然不愿,他們便揪著我的頭發(fā)向車廂里撞去。之后我昏昏沉沉地,便見到她的身上滿是血污,他們放肆地笑著,說著些粗魯齷蹉的話。后來我才知,她是被他們侮辱,死去了?!甭耪f罷這話,再也忍不住,是有些哽咽了。林高遠細細聽著,他才知曼昱來到他身邊竟經(jīng)歷了他料想不了的磨難,越發(fā)覺得虧欠于她,自當用盡余生去償還。于是他在她的額頭上遲遲落下一吻,停頓時間不過半秒。聲音異常堅定:“昱兒,你信我。別怕,你放心?!蓖趼盘ь^,眼底盡是溫情。
? ? ? ?“我應該慶幸,我那時并不好看,也并不富裕。從前的苦,在現(xiàn)在想來,那一切種種,都是在積累福緣遇到那個救贖自己的人。后來,我便遇到了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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