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M 14：不義之財（中）

時間：2001年7月12日 下午4：50

接頭地點：未知

維多莉婭對搜身沒有太大的意見，現(xiàn)在位于明處的人是她自己，而那伙收購尸體與拼裝槍支的罪犯則躲在暗處。要想贏得信任，就要做出最基本的讓步。

自己的偽造身份是拉娜?郎，走私客丹的情人與秘書。這也是她與這批收購團伙的第一次會面，就連手機也被搜身者抽走。

確認無誤后，搜身者將維多莉婭請入一具貨車車廂，關(guān)閉大門后打好鐵索。車廂密不透風，只有鐵皮廂頂上方的手電筒燈光，在這片黑暗中支撐著光明，這微不足道的光熱與希望。

維多莉婭并沒有刻意打扮成什么，只是最自然的服裝搭配—過分作做的偽裝反會暴露出瑕疵。因此，一件米色大衣與黑色短褲，搭配她那從未改變過的發(fā)型即可。

不過，她可不是參與這項行動的唯一一人。

她知道這個團伙對自己這名“新貿(mào)易者”不抱有多少基本信任，否則他們也不會拒絕維多莉婭提出的交易地點。信任的爭取需要時間，但任意一個疏忽便可能前功盡棄。

這也是為什么，克里斯與兩臺安保機器人要選擇一輛旅行轎車進行追擊。旅行轎車的容量足夠承載他們?nèi)?，外加一臺監(jiān)聽設(shè)備。

“維多莉婭在腰帶里藏著竊聽器，這主意真是太棒了！”

搖滾弗萊迪將接聲器扣到耳朵上，克里斯則坐在前座，手握方向盤緊盯那輛貨車。這批尸體收購者必須被逮捕，不論他們是穆迪與奇波夫那種崇尚金屬永生的狂熱祭徒，還是追求獵奇快感的收藏者。

克里斯不希望他們是前者，更不希望以前發(fā)生過的災(zāi)難再次發(fā)生。他不想讓更多人經(jīng)受伊麗莎白曾經(jīng)受過的痛苦，那種永生血液不是賜福，而是詛咒！

沒人比他更清楚這一點。

貨車在一處裝有交通信號燈與攝像頭的路口停下，司機將頭轉(zhuǎn)到右側(cè)，開始與副駕駛位上的觀察者竊竊私語。在收到觀察者的命令后，司機敲了幾下身后的鐵皮，聲波也很快傳入維多莉婭所在的車廂。

“我們被盯上了，”一名罪犯看向維多莉婭，當然，他現(xiàn)在的懷疑重點還不在面前的女人身上，“拉娜小姐，如果有警察跟來的話，恐怕我們的生意會有些難做?！?/p>

“沒關(guān)系，”維多莉婭也放出一勢強硬態(tài)度，不像是警察，而像是一名在走私道路上行走多年的女犯，“中城里要貨的人也不止你們一伙?！?/p>

維多莉婭話中的內(nèi)涵很明顯：她已經(jīng)受夠了這些測試，她是來做生意的，不是來陪他們玩間諜游戲的。

要么進行交易，要么就沒得談—這是走私客應(yīng)有的心理素質(zhì)與談判狀態(tài)。

罪犯向維多莉婭扔出一捆美元，維多莉婭俯下身后將之迅速撿起，收入腰包。另一名罪犯則拍著維多莉婭的肩膀做出解釋：“這些只是預(yù)付款，放心，謹慎可不代表我們拖延！明天帶上那些尸體，來結(jié)賬—”

“—是老地方么？”維多莉婭撥弄一下自己的銀發(fā)，一邊清點鈔票一邊問道。當對方的點頭動作被眼角余光捕獲后，維多莉婭知道收網(wǎng)的時間到了。

她很快就撬開那兩名同行者的嘴巴 ：首先 ?， ?“老地方”是一處出租公寓樓—“賓至如歸”公寓，第三棟樓的711B室。第二，交貨時間在夜間9點左右 ，那時巡警們會換班，車輛排查相對寬松。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們希望維多莉婭獨自一人前來。在他們看來，這不只是一筆交易，更是對“拉娜”—維多莉婭的偽裝身份的測試，測試這位女人的可信程度。

換下便裝，維多莉婭回到警局后，便將以上情況告知克里斯。克里斯也從中推斷出幾條結(jié)論：首先，對方的反偵察能力較強，下一次跟蹤必須保持隱蔽；第二，接下來對維多莉婭的保護工作要24小時不間斷。

最后，維多莉婭在明天下午會面時間前最好不要外出，否則她很有可能會暴露身份。

“交易地點已經(jīng)知道了，”道森警長將一疊文件遞給克里斯，這樁案子上報后，他可沒一直坐在辦公室吃甜甜圈，“我也向上面請示過，會有兩隊便衣警探幫助你們實施抓捕。尸體販運的事情先不說，光是走私拼裝槍就夠他們受得了！”

“必須把他們繩之以法，關(guān)進監(jiān)獄！”羅克姍也高舉雙手表示贊同?？傻郎L對她搖了搖頭：羅克姍與弗萊迪，這兩臺安保機器人還有更重要的任務(wù)。

否則，他也不會請兩隊便衣警探來協(xié)助逮捕了??！

“進口黃油，絕對的好味道！”

“無論是炒菜，炸薯條還是做爆米花！你甚至可以用它們來抹吐司！”

“一瓶只要12美元，看到我們頭上的這串號碼了嗎？快點撥打它吧！”

攝像師在鏡頭后方做出一切搞定的手勢，羅克姍扔掉手上的空黃油瓶罐，搖滾弗萊迪也差點被一架吊式納聲器砸中腦袋。接手食品廣告？這就是道森警長口中，那些比打擊惡勢力更重要的事情嗎？

“還沒完呢，小伙子們?！彪娨暸_主管推了推那只眼鏡的茶色鏡片，手中的咖啡杯還冒著些熱蒸汽。搖滾弗萊迪不喜歡這個滿臉皺紋、只會絮絮叨叨的老太太，一點都不。特別是當她告知他們，還有三場關(guān)于罐裝肉丸、快餐店與蘇打汽水的廣告時，搖滾弗萊迪真恨不得把自己的接聲器捏碎，或者讓她閉嘴。

“讓她來做電視塔主管，可真是屈才了—”待那名主管離開休息間后，搖滾弗萊迪對正在擦粉餅的羅克姍抱怨道，“她應(yīng)該去參加個脫口秀，比如《超級碗》什么的?！?/p>

“可如果她說的一百句話里沒有一個笑點—”羅克姍放下粉餅，一邊附和著弗萊迪的話一邊為關(guān)節(jié)軸上蠟，“—那她就只能去睡前節(jié)目了?！?/p>

二人都被這個笑話逗樂后，看著對方相互碰拳。搖滾弗萊迪知道自己成功了：現(xiàn)在羅克姍都沾上了些自己的“弗萊迪幽默癥”，羅克姍也很喜歡這樣，為什么不呢？一個笑話就能讓局勢變得不那么緊張，還不需要什么成本。

除非，那名主管就坐在門前，還恰巧聽到了二人的談話—現(xiàn)在，羅克姍從梳妝鏡鏡片上看到了主管的臉，就在二人身后的大門縫隙中。

“哦—不—！”

搖滾弗萊迪咽下一大堆空氣，羅克姍也將手中的涂蠟槍放回工具箱。恐怕現(xiàn)在，那名主管女士要好好找他們討論些“電視臺笑話”了！

“攝像頭拍下了那天在貨車前座的兩個人，維多莉婭。副駕駛位上的人是這次行動的提防重點，正是他的提醒暴露了我們昨天的追蹤。”

克里斯通過無線電對維多莉婭說出更多信息：副駕駛位上的人之前也曾在警界做出過一番事業(yè)，出于某些原因，他離開了?？稍谀侵螅嘘P(guān)他的資料所剩無幾，他們只知道他曾經(jīng)名字的開頭字母為T。

對維多莉婭來說，這種調(diào)查結(jié)果她并不意外—只有站在貓的視角去俯瞰，老鼠才能體會到自己的渺小。那只俯瞰過的老鼠也會變得更加隱蔽，在那名主犯離開警界前，他一定有瀏覽并刪除過自己的絕大部分資料。

“看來，這次的家伙也是個對手?！本S多莉婭在心中不禁感慨：狂鬼已經(jīng)死了，可這座城市的波動之風還并未停息。

如果能通過這個團伙繼續(xù)摸索調(diào)查，成功逮捕黑程式與制造機械殺手的相關(guān)人員，那自然是最好的結(jié)果。可是，可是，一顆腫瘤的猜想也在維多莉婭腦中緩緩增生—

她不希望自己的猜想得到驗證，她知道曾經(jīng)的他不是那種人。

名字開頭字母是T，這世界上有很多開頭字母是T的人??！不可能只有他一個，現(xiàn)在去便利店或百貨超市喊一聲“湯姆”，恐怕方圓十里內(nèi)叫湯姆的貓狗都要跑過來！

心中的聲音用照顧孩子般的溫柔語氣安撫維多莉婭，可維多莉婭又怎么會輕易相信那些安慰？她知道自己的性格，她也知道自己內(nèi)心的不安，在親眼見證真相之前，她絕不會善罷甘休！

因為，這才是維多莉婭?格蘭的辦案風格，把那些小孩子氣的猜想都從腦中撕碎吧，她不需要它們來攪局！

真的不需要，盡管她無法讓那些猜想實體化，化為紙張或照片來讓她折疊、揉皺后撕個粉碎，可她還是在努力試著忘記它們。

時間：2001年 7月12日夜晚8：50

天氣：多云

地點：黑程式的人體實驗室

“這就是你想要救活的人么？”女人的金色身影手拿曲奇餅，翻開手術(shù)臺周邊的藍色簾幕。黑程式將一些稀糖液滴入試管，眼鏡焦距隨齒輪松動而伸長。

“上一次實驗失敗了，不過這次可就不一樣了—”黑程式將注射器從裝有金屬殘骸的培養(yǎng)皿外取出，提純后的金屬液體將透明容罐填滿 ，使之呈現(xiàn)為史萊姆魔怪般的暗綠色，附帶一種粘稠感。

“—我在這些提純細胞中，增加了變色龍與深海魷魚的DNA樣本，”黑程式將一本漫畫扔給身著金裙的女人，漫畫是《X戰(zhàn)警》1981年刊，“換句話說，你知道這本書里的魔形女么？”

金色身影看著躺在手術(shù)臺上的女人，又掃了一眼培養(yǎng)皿中的金屬尸骸—奇波夫，那曾是個恐怖傳奇的名字，他還有很多其他的響亮名號，例如崩壞陷阱、鐵匠、鐵面人。可看看現(xiàn)在的他吧，像一根被蛆蟲與蘑菇啃噬的朽木，只配被浸泡在一罐蛋白質(zhì)液體里當成生產(chǎn)工具，多么諷刺的結(jié)局啊！

至于手術(shù)臺上的女人，莉茲早就失去了二十年前她那可任意揮霍的姿色與身材，她已經(jīng)無法再像以前那樣踐踏法律、在陰影中過活了?？僧斶@位身心俱疲的女殺手，為了一頓飯錢來到賭桌后，她失去了最后的本金。

無奈之下，她將自己的生命出賣給他們，換來最后的2500美元。如果她用這些錢還清債務(wù)，就此退出那也還來得及，可她的貪婪與投機之心尚未熄滅—這份貪婪最終讓她被他們帶走，讓她被注射麻醉劑與催眠藥物后交給黑程式。

“小心點兒，女士—”黑程式的鐵爪，輕輕劃過莉茲那裸露的腰部與肚臍，感受她那優(yōu)美的軀體線條；最終在即將抵達胸部時停住，“—是時候打針了，你可不要害怕！”

一劑惡魔的血液，再次被注入到一名實驗者體內(nèi)。宛如十幾年前，宛如那棟早已倒塌的大宅之下，穆迪對伊麗莎白的所作所為。如果黑程式成功，那么莉茲小姐將重生為比狂鬼更加強大的幻形殺手；如果他失敗了，那他的價值也要減去幾分。

“醒來吧，小姐！我們知道你能挺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