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 茂 偉

今年1月27日,寧波市民熟悉的老干部,中共寧波市委原書記、寧波市人大常委會原主任、市慈善總會首任會長項秉炎同志因病去世,享年九十一歲。噩耗傳來,寧波民眾一片嘆息,深感悲傷。作為曾經擔任他專職秘書、同為寧波中學校友的我,更感到深深的悲痛,懷念之情,難以卻懷。

有緣相識,連任“一秘”

1990年的新年剛過,寧波市委原書記孫家賢調任省委宣傳部長,原臺州地委書記項秉炎調任寧波市委書記。那天是他第一次約我談話,個子高大,面帶笑容,謙和地說著寧波方言的他,讓我有一種親近感。按照慣例,前任領導調任后,原秘書或是跟領導走,或另行安排工作。留下連任秘書的,沒有先例。因此我等待的是何去何從。然而他見面后第一句話,讓我吃驚和意外:“我了解過你的一些情況,辦公廳對你反映不錯,我想繼續(xù)留任你,愿意嗎?”我回答:“這是否合適?以前領導走時,都換新秘書。留下來繼續(xù)當秘書,我沒想過。況且從年齡上說,市府的那些秘書大多只二十幾歲,我年近四十,是否偏大了?！表棔浾f:“沒關系,關鍵在于我們之間能否配合得好,你不要有太多顧慮。”聽說我是寧波中學66屆畢業(yè)的,他笑著說:“我們還是校友呢,相信我們的合作一定會很好。”原來級差懸殊的領導與被領導關系,一下子被他拉近到校友關系。面對項書記和藹可親的臉色,平易近人的態(tài)度和直率坦誠的交流,我已沒有回絕的理由,相識是緣當珍惜,我就留下來繼續(xù)當秘書。不想這一留任竟開了一個特例:成為市委辦公廳唯一一位連任的“一秘”(一把手的秘書)。項書記的胸襟與為人,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運籌帷幄 堅持開放

原寧波市委大院,位于中山西路與孝聞街交叉口,那是一幢民國年代的老房子,大院進門依次有宣傳部、組織部、紀委的辦公樓,位于最里面的是市委辦公廳與市委領導的辦公室。圍墻高高,庭院深深,古色古香,別有風情。我和書記都在最里面一幢樓的三樓辦公。這里平靜、安寧,但這寧靜卻掩蓋不了這是寧波市的“信息中心”和“領導核心”這一現實。全市最重要的各類信息,包括每日發(fā)生的重大事件,都直接呈報這里。項書記在這里運籌帷幄,親自主持書記辦公會、市委常委會兩個最核心會議,寧波市委的重要決策,全市的重大工作部署以及相關人事安排都在這里醞釀和決定。這兩個會議的記錄員都是我。我深感責任重大,不敢有絲毫懈怠。項書記還告誡我,要關注各類重要信息,及時報告重大事項,高效轉達領導指示,督促有關部門落實相關事項,嚴守機密等等要求,我一一記下,并配合他的工作節(jié)奏,兢兢業(yè)業(yè)做好服務。

起草領導講話稿本是秘書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社會上不少人都認為,領導的報告都是秘書所寫。但在項書記那里,情況卻并非完全如此。凡是必須他參加的一些重要會議,他要求我事先將相關的資料整理好,且盡可能全面詳盡。當材料提供給他后,多數講話稿他都自己動筆寫,這種實干精神讓我欽佩,并更讓我體會他的過硬筆頭功力。他有二十多年當縣領導的秘書及縣委辦主任的“爬格子”經歷,思路比較敏捷,書寫速度飛快,一篇發(fā)言稿他沒多長時間即可完成,讓曾經就讀于杭大中文系的我,嘆為觀止。項書記成了我的師長,讓我學到了他的處事原則、處事方法和宏觀分析判斷能力,得益不少。

自從1984年鄧小平提出“要動員全世界寧波幫建設寧波”的號召以來,寧波改革開放出現了較好勢頭,海外寧波幫著名實業(yè)家紛紛回鄉(xiāng)觀光,并捐錢、捐物,造福桑梓,為家鄉(xiāng)發(fā)展出力,項秉炎對此頗受感動。但他更關注的是,作為副省級的計劃單列市,寧波如何加快改革開放步伐?他希望寧波幫除了捐贈以外,能幫助家鄉(xiāng)興辦一些實業(yè),以促進寧波的外向型經濟更快發(fā)展。他給我打了個比方:有人送你一筐雞蛋,但蛋吃完就沒有了。如果送你兩只老母雞,那么母雞生下的蛋是夠你吃更長的時間。一次去慈城鎮(zhèn)調研,專程去看了由臺籍著名企業(yè)家應昌期捐建的中誠小學。應昌期祖籍慈城,時任臺灣銀行常務副行長,在臺灣工商界威信甚高。其父曾任慈城中誠小學校長,為紀念先父,他出資將當年破舊的學校重建,目標是建一所中國設施最好的學校。所需建材包括墻面瓷磚都從臺灣運來,連制作的工具、切割的師傅也從臺灣請來。項秉炎對那些高檔建材和工程質量贊不絕口,于是向應昌期提出,國內目前基建正處于上升階段,高質量的建材十分缺乏,能否在寧波搞一個生產高檔建材的工廠?應昌期爽快答應,于是寧波有了第一家引進臺資“寧波現代建筑材料有限公司”,工藝設備都從意大利進口。不久應昌期又辦了另一家“寧波利華羊毛股份有限公司”,兩個企業(yè)的總投資額達1億多美元,開寧波引進臺資的先河,應昌期先生起了領頭羊的示范作用。此后,寧波引進臺企勢頭不減,臺塑王永慶等大型企業(yè)相繼在寧波落戶,為寧波經濟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

作風深入 平易近人

項秉炎是寧波第一個說當地方言的一把手。以前在寧波當一把手的,多為操外地口音的“南下干部”。盡管因歷史原因,他不大擅長說普通話,石骨鐵硬的寧波話有時會讓他遇到些尷尬。但深貼地氣的他,熟知寧波的市情、民情,心牽百姓的他不論在哪個領導崗位,他都能勤政親民,千方百計為百姓操心。項秉炎在臺州工作時,就好評如潮,深得民心。到寧波來,他一如既往保持了親民實干作風。根據我的記錄,他一年中參加或應付各類會議的時間,約占了三分之二,剩余的時間,除了在辦公室處理公文及找人談話外,他總想辦法擠時間去基層調研了解情況。每次下基層,他都堅持輕車簡從,一般只有我和司機相伴。為了減輕基層的接待壓力,他都要我關照不搞特殊,伙食以家常菜為宜,反對鋪張浪費。在我印象中,基層干部大多理解項書記的作風,沒搞過像樣一點的宴請,這在吃喝風較盛的九十年代是少有的。他每次在基層調研,還總盡可能幫助解決一些實際問題。一次在寧海(現白溪水庫上游)一革命老區(qū)調研,衣著樸素的項秉炎,滿口講著當地方言,與老黨員、老農民和氣地拉家常,活脫像一個老農民。座談會上大家反映:一是該鄉(xiāng)通山外的一條道路,已修了八年至今不通,嚴重影響經濟與生活;二是山區(qū)野豬肆虐,農民的莊稼常被吞噬、糟蹋,損失慘重,有時還傷人。項秉炎聽后很是上心,回來之后立即督促相關交通部門,加快道路建設進度,不到一年使該條路全線暢通,對該鄉(xiāng)的經濟發(fā)展,起了重要作用。對付猖獗的野豬,他找軍分區(qū)政委商量,結果派出一些偵察兵“出擊”,使豬患得以基本消除。這些都讓老區(qū)農民歡欣鼓舞。

項書記關注作風建設,對已嚴,對人寬,他處事低調不張揚,常以謙和、平等的態(tài)度待人,在我的印象中,項書記從沒有對他下屬擺過領導架子居高臨下訓斥過,也沒發(fā)過什么大脾氣。但對一些不良傾向,他毫不姑息遷就,該批評、該提醒,他都直言不諱。項書記在家中可以孝子相稱,多年侍奉年長的老母親,直至一百多歲過世。雖公務繁忙,他在節(jié)假日常騎一自行車,或步行去菜場買菜,偶遇熟人還打個招呼,聊幾句。他就是生活在寧波這個城市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市民。他對家屬子女及親戚都嚴格要求,絕不允許借他名義搞不正當活動,因而他的三個子女沒有一個借機謀取特權經商撈錢的。愛憎分明,以身作則,正氣凌人的作風,讓他贏得了更多人的尊重。

履職人大 依法監(jiān)管

1992年元月起,項秉炎調任市人大常委會主任、黨組書記。曾一度與他“形影不離”的我也轉到了新的工作崗位。雖不在他身邊,但我的目光仍一直關注著他的工作軌跡。他崗位雖變,但關注民生、服務市民的初心絲毫沒變。為堅持和完善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發(fā)揮人大的監(jiān)督作用,做了許多開創(chuàng)性的工作。項秉炎首先認真貫徹黨的十五大“依法治國”戰(zhàn)略,抓好立法工作,以改變原來“無法可依”的狀態(tài)。寧波作為有立法權的副省級城市,那些年從無到有,先后制訂通過了38部法律。每一部法律從醞釀到最后通過,需較長時間,項秉炎都深入參與調研和論證。這些法律的最終通過,對保護寧波的民生和社會經濟的健康發(fā)展,起到了積極的作用,也使人大作為立法機構的權威性大大增強。項秉炎還用較多精力,關注用憲法賦予人大的監(jiān)督權,加大對政府部門的監(jiān)督力度,創(chuàng)新監(jiān)督方式,探索開展人大對政府工作的評議,特別是對每一位副市長分管工作的述職評議,效果尤為明顯,使政府官員的任職壓力大大增加,使人大的監(jiān)督作用不再是“橡皮圖章”。這些強有力的監(jiān)督護航,助力了寧波經濟和社會發(fā)展。

余姚江是寧波的母親河,七千年前的河姆渡文化,就誕生在余姚江畔。這條江曾是寧波城市自來水的一個重要供水源。持久地保護好這條河流,對保護市民的健康,提升寧波的經濟發(fā)展和社會環(huán)境關系重大。他多次帶有關人員深入調研,提出并通過了《余姚江污水防治條例》,開創(chuàng)了國內專門為一條江制定一部法律的先河。常有人嘆“立法難,執(zhí)法更難”,為真正落實這一條例,項秉炎還每年親自帶隊去姚江流域視察監(jiān)督,用法治的力量守護了寧波的碧水藍天。

投身慈善 大愛無疆

關愛民生,貼近群眾,千方百計為群眾排憂解難,是項秉炎退休前后相當一段時期最關注牽掛的事情。目前有些領導干部,在將退休前往往關注和考慮的是為自己留一條好的退路,或為自己的子女、親屬安排較理想的工作。而項秉炎則始終十分關心百姓的疾苦和命運。他說自己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在退休之后能繼續(xù)為百姓做越來越多的好事、實事,讓更多還被貧困、苦難和病痛困擾的人群盡快過上較為安逸的日子。1997年他的市人大主任的任期將到,市里正在調研準備籌建慈善總會,需要一位“領軍人”,他明知這項工作很難做,但認為很有意義,因而義無反顧選擇了將“安老助幼、扶危濟困”的慈善事業(yè),“作為我有生之年最后一次對市民作出的貢獻”。于是由他牽頭成立了寧波慈善總會,并擔任了首任會長。他完全放下省部級干部領導架子,以大愛之心,把自己多年積累的人脈關系,全部用作他退休以后的為民生服務上。為籌集善款而到處“化緣”,求人家,實屬難能可貴。

也許有人不知道這個慈善總會會長頭銜的“含金量”有多少。按照一般人想法,每年有數億善款“進帳”的慈善總會,一定是“油水”不少,好處多多了。而事實是,項秉炎和其他一些從機關事業(yè)單位退休在慈善總會工作的干部,不僅沒有一分錢的報酬,還常常帶頭捐錢,倒貼錢進去,完全是“虧本生意”,憑的全是一片愛心和慈善之心。項秉炎夫人曾告訴我一個秘密:老項到慈善總會工作后,口袋的零用錢常常“歸零”。原因是他心腸太軟,看到貧病交困的對象,常心生慈悲,一同情就會掏錢相助。夫人無奈,只能讓他口袋里少放些零用錢,免使家庭“收支失控”。這類隨時掏腰包助困的情況在慈善總會是常事。曾任市人大財經工委主任的慈善總會副會長童明學說,項會長是我人大老領導,知道我將退休,找我談話,開宗明義說:“我去做慈善工作,這里是不發(fā)一分錢工資的,主要為社會獻愛心,你是否愿意參加?”童明學感動之余,二話不說跟著項會長干了兩屆。據說項會長吸收其他工作人員,都是這樣照明直說的。他認為,必須是有愛心,不計個人得失的人,才適宜在慈善總會工作。慈善總會的日常辦公經費又很節(jié)儉,項會長要求大家盡量壓縮,一張紙、一支筆都要精打細算,節(jié)約費用助慈善。為尋找一處既方便市民又租金較低的辦公場所,慈善總會不惜一年內三次易址,最后才在寧波西河街74號5樓落了戶。由于項秉炎在社會上的影響力,更由于他的高風亮節(jié)和以身作則,在他周圍聚集起許多愿為慈善事業(yè)作貢獻的愛心人士,有不少還是市、局級退下來的領導干部,在他的帶領下,寧波的慈善事業(yè)以鮮明的特色和出色的工作成效,亮相于浙東大地,讓世人刮目相看。

項秉炎在慈善總會所抓的重點工作,一是加強慈善宣傳,營造社會關注慈善的氛圍。他與《寧波日報》社社長商量,聯辦《寧波慈善》刊物,及時將慈善活動的意義和活動信息,以及慈善款的用途告之于眾,吸引了更多愛心人士的關注。二是完善組織,建立市和縣(市)區(qū)、街道(鄉(xiāng))的三級慈善網絡,為慈善工作面向社會,深入到基層打下了重要的組織基礎。三是結合寧波特色,開展不同形式的慈善活動,擴大民眾的參與度。“慈善一日捐”是寧波慈善總會最早推出的面向全社會的募捐活動,主要概念有二:一是一年365天,安排一天時間參與慈善,做些善事。二是將本人一天的收入捐給慈善事業(yè),獻愛心;無收入者,節(jié)省一天的支出作捐獻。所捐善款的用途,可由本人提出意向也可由慈善總會定向救助。“慈善一日捐”活動每年多在下半年集中進行,通過新聞媒體配合宣傳,聲勢大,影響廣,社會參與度高。首次“一日捐”活動募集的善款就達到532.6萬元,成為寧波慈善活動的品牌項目,深受大眾支持。寧波慈善捐款的一半來自這一活動。其中,寧波慈善募捐第一明星“順其自然”,正是通過這一活動嶄露頭角。自1999年12月6日他(她)首次以“順其自然”之名落款,捐了5萬元,“用于春節(jié)特困家庭送溫暖活動”。之后,每年在“一日捐”活動時都不間斷捐款,金額也不斷增加,2022年捐款額已至106萬元。至今已連續(xù)捐款24次,累計金額高達1469萬元。但均未署真名,究竟何人所捐,仍是一個謎。在這些愛心人士影響下,寧波市民踴躍參與慈善捐款活動蔚然成風。寧波善款捐贈數,不僅名列省內各地市之首,且一度超過了全省除寧波外的十個地市相加的總和。青海省一小學女教師羅南英得了白血病,到寧波治療,因手術費高達62萬,收入低微、舉目無親的她只得放棄治療。此事被愛心人士發(fā)現,一經媒體披露,2000多名素不相識的寧波市民,在一周左右的時間里,向他捐款達60多萬,且80%不留姓名,書寫了寧波愛心捐款的又一新篇。寧波被浙江省媒體譽為“愛心城市”實至名歸,這些都與項會長的努力是分不開的。

建造“寧波頤樂園”,解決老年人的養(yǎng)老難題,是項秉炎一直關注的問題。盡管在20年前,我國尚未進入老齡化社會,但他高瞻遠矚,在全國先行興辦主要為解決養(yǎng)老難題的慈善實業(yè)?！皩幉U樂園”被稱為“新世紀的安老工程”,1999年在江東科技園區(qū)征地103畝,投資1.7億,總建筑面積6.3萬平方米,總床位數1350個。工程分二期,分別于2001年和2004年竣工。該項目由市政府倡導資助,委托慈善總會牽頭,依靠社會力量(專項募捐)共同舉辦,其性質是公助民辦的社會公益事業(yè)。目標是為社會提供公益性的服務。全國人大原委員長喬石親臨視察,并題寫了園名。建成以后,已成為寧波標桿性養(yǎng)老機構,是寧波老年人的首選,深受歡迎。至今入住1142名,尚有一千余名登記預約。此外,慈善總會還與市紅十字會共同主辦首家公益性的華慈醫(yī)院,解決了民眾特別是老人和弱勢群體的醫(yī)療難題,收到了較好的社會效益。項秉炎曾作過一次“愿人人獻出一點愛”的講話,他說:“寧波慈善總會將為社會上愿意做好事,有能力做好事的人與需要救助的人之間架起一座橋梁。他將聚沙成塔,匯集個人有限的慈善力量,集中用在最困難的人身上?！彼约荷眢w力行,走在第一線。在他任會長的這些年,寧波市縣兩級慈善組織共籌集善款達15.11億元,累計救助支出7.84億元,受助困難群眾達53萬人次。僅2007年就為57名先天性心臟病患兒成功進行了免費手術治療。2008年為73名患病的貧困兒童實施免費手術治療。年逾古稀的他常常跑農村、山區(qū),出現在助醫(yī)、助學、助困的最基層。好多市民并不清楚他原來的職務,只覺得這位老人和藹可親、助人為樂,常送善款或物品給最困難最需要幫助的家庭,于是紛紛稱贊他是“好人”,這是寧波民間對別人最樸實也是最高的尊稱?！昂萌隧棻住背蔀樗诿癖娭械目诒?。全國慈善總會在其對外宣傳窗口《慈善》雜志100期,用較長篇幅刊登了記者對項秉炎的專訪。稱贊寧波慈善工作“令人振奮,對全國慈善事業(yè)都會有大激勵、大促進”。對項秉炎的工作,作了高度肯定。2008年寧波慈善工作奠基人項秉炎榮獲“全國優(yōu)秀慈善工作者”光榮稱號。

先生之風 山高水長

親身感受到項秉炎的高尚人品,不由得讓我去探視他的人生軌跡。他為什么那么優(yōu)秀、杰出?那樣的與眾不同?他的愛心從何而來?有研究表明,人的世界觀形成,一般是在初、高中,即青少年階段。項秉炎從小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心地善良。而中學教育對他影響尤大。他是寧波中學1950屆高中學生,這所有一百二十多年歷史的學校,號稱“浙東第一?！薄ⅰ靶”贝蟆?是寧波培養(yǎng)人才最多、最突出的學校。近代著名教育家、原寧中校長經亨頤倡導的“自律、自立、自強”的校訓,和多年形成的“勤學勤思,求真求實”的學風,已深深印入廣大寧中學子的血液中,讓他們受益終生。著名教育家朱自清、夏丏尊、豐子愷等在寧中的多年任教和孫中山、蔡元培、馬寅初、茅盾等著名人士來寧中的演講,都大大拓展了寧中學子的視野,因而寧中學子不僅有磅礴大氣的文化烙印,更孕育成超越世俗的生命格調。百余年來,名家云集,英才輩出,這里先后走出童第周、任美鍔、嚴愷、王陽元等12位兩院院士,以及第一位獲得諾貝爾科學獎項、享譽世界的科學家屠呦呦(還是項秉炎的同時期同學)、以及書法藝術大師沙孟海等,各類杰出人才不勝枚舉。光是在政壇作出不凡業(yè)績的省部級干部就有多位。如48屆校友,現年93歲的沈祖?zhèn)?曾任浙江省省長,勤政愛民,對浙江經濟發(fā)展作出重要貢獻,曾以全國人大代表身份提出“取消農業(yè)稅”議案,讓流傳中國兩千余年的“皇糧國稅”劃上休止符,為億萬農民減了負。晚年他放棄高干豐厚待遇,裸捐全部財產,“凈身出戶”去一家民營養(yǎng)老院與普通民眾共度晚年生活,被譽為“平民省長”。又如56屆校友倪天增,生前任上海市副市長,因關心民生、勤政為民業(yè)績突出,被上海人民譽為“人民公仆”、“風雨市長”,去世后被追評為上海市市政建設特等科技功臣。在他們身上,“自律、自主、自強”得到最好的體現。項秉炎對母校一直懷有深深的敬意,對老師、校友情深誼長,歷次校慶活動,他都盡量參與。如今,項秉炎以91歲高齡走完他輝煌的人生之路,給母校的學子和寧波市的政壇,又樹立起一位黨員領導干部為人民鞠躬盡瘁、奮斗終生的杰出形象和學習榜樣,為母校也為寧波市爭了光。難怪這位“好人”一旦離去,廣大市民會表現這樣普遍的悲痛和惋惜。外貿系統(tǒng)一位中層干部說:“項書記是好人,是好領導,他清廉、忠厚、低調、務實,這樣的領導實在太難得了。”原《寧波日報》社社長說:“項秉炎是一位寬容的領導,和藹的長者,有學問的人,值得我們永遠的懷念并奉為楷模?！弊鳛樗浀拿貢W生和校友,我更是難以抑制自己的悲傷與惜別之情。見證了項秉炎的奮斗歷程,也讓我加深了對人生的認識和感悟。人的壽命能有多長?這是個人無法掌控的。古人說的“生死由命”,早已明示,人的生命長度是恒定的,人類至今尚無力回天。那生命的寬度呢?這就是個變量了。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個人的自我把控。我想起在中國一位家喻戶曉的模范人物說過的一段話:“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是為人民服務是無限的。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為人民服務之中去?！蹦陜H22歲的普通一兵雷鋒,創(chuàng)造了平凡而偉大的“雷鋒精神”。讓短暫的人生爆發(fā)出耀眼的光輝,便是很有說服力的例子。今天,項秉炎同樣去用他的不懈努力去拓展人生寬度,特別是他退休之后獻身公眾慈善的所作所為,更讓他的有限人生閃射出奪目的光彩。他去世的次日,雖在訃告中已通知“喪事一切從簡,不舉行遺體告別儀式”,且疫情影響尚未完全消除。在寧波殯儀館千秋廳,寧波社會各界數百位人士,包括一些平民,仍都絡繹不絕紛紛自發(fā)前去吊唁,向他敬獻花圈,表達敬意。值得一提的是,一位熟悉他的中央領導,還專門派人送來花圈,以表達對他的深切悼念之情。那天早上,我特地書寫了一幅四尺整張的書法作品,借用范仲淹先生悼念先賢嚴子陵的那段話:“(云山蒼蒼,江水泱泱,)先生之風,山高水長”!虔誠地獻給我的老領導,以表達懷念之情和崇高敬意。

寧波鄉(xiāng)賢,全國文聯副主席馮驥才曾為他寫過一幅書法:“陽光雨似落我心中”,項秉炎生前非常喜歡。今天這八個字已鐫刻到他的墓碑上。我想,心中永遠充滿陽光的項秉炎,一定無悔于他的此生。

2023年2月于寧波

作者:

胡茂偉,先后就讀于原杭州大學中文系和浙江大學研究生院,中國人民銀行寧波市中心支行原副行長兼國家外匯管理局寧波分局原副局長,桃源書院執(zhí)行院長,曾擔任過兩任寧波市委書記專職秘書,曾連任兩屆寧波市書協主席、三屆寧波市硬筆書協主席,現為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寧波市書法家協會名譽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