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霖】浮世歡
023
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峭壁間有一道僅容一輛馬車的山路,在道間,一匹棗紅色大馬踽踽獨行。馬上青衣少年正襟危坐,仔細地看著前方道路,估算著還有多久才能到錦官城。
這幾日,賀峻霖胸口隱隱作痛的次數(shù)越發(fā)多了起來,可還能應(yīng)付著趕路的。
“丹漆呀,你說還有多久才能到?”途上無人做伴,只能和馬聊聊天。
丹漆極通人性,聞言無奈地打了個響鼻,好像在說,問馬作甚。
賀峻霖卻開心地笑了起來,拍了拍它:“好了,你不知道。”
忽的,一陣谷風(fēng)從下繞進他的衣袖,他抖了抖。已是十月天,在山間前行確實是要添些衣物了,他吸了吸鼻子,如是想。
看見前方道路變闊了,賀峻霖勒馬停了下,從包袱里尋了件御寒的披風(fēng),系在自己身上,順便把輿圖拿出來,確定一下自己的位置。
“呀,丹漆,我們快到了,爬上去就是了?!彼拥貙Φて嵴f“好久沒睡個安穩(wěn)覺了,我們快走吧。”
說完,他蹬上馬。
丹漆也配合地疾馳起來。不到半個時辰,錦官城的城墻就映入賀峻霖眼中,城門上方的匾額用燙金篆體寫著氣派的“錦官城”。
賀峻霖勒了一下韁繩,丹漆速度逐漸慢了。入錦官城的百姓并不多,是以一人一馬很快輪到了,將文牒遞給了官差,他又暗暗地給了塊小碎銀,官差見到是個會來事兒的,爽快地放了人。
入城中,見粉云黃朵,入目皆是芙蓉。賀峻霖暗忖,怪道叫錦官城,原是這滿城的芙蓉,叫人應(yīng)接不暇。
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街邊不時有三兩滿頭銀飾的苗族女子背著竹簍,采買些東西。
賀峻霖坐在馬上,把城內(nèi)風(fēng)光盡收眼底,這里的風(fēng)貌與之前幾處又不太一樣。他尋了街邊一家客棧,要了間客房,付了十天的銀子便在屋中歇下了。
翌日,晨間朝陽初升,賀峻霖便來到馬廄,手里油紙包著糖糍粑粑吃下,將嘴中最后一口咽下。
“丹漆,我打聽好了。我母親霍氏故居,現(xiàn)如今還封著封條,無人出錢購宅?!?/p>
霍氏是當?shù)赝澹葬t(yī)藥傳家??勺詮幕羰显趯m中被誣陷用巫蠱之術(shù)謀害當時皇帝,滿門都落不到好下場。
賀峻霖來到霍氏舊宅,看著霍家門戶,不禁嘆惜一聲,從懷中拿出那支玉簪,喃喃:“娘,兒帶你回家了……”
“霍七娘???”一道尖銳的女子聲音突然打斷了他的喃喃自語。
只見那女子穿著一整套苗族女子衣飾,女子容貌與自己有三四分像。
見他轉(zhuǎn)頭看向自己,女子借此細細打量了一番:“像啊,真像七娘?!?/p>
“夫人是?”賀峻霖開口詢問。
面前這女子四十歲上下,但風(fēng)韻猶存,白皙皮膚敷著胭脂,也不顯違和。
“我乃尤氏當家人尤華木,與霍氏七娘是手帕交。不知小郎君是?”
賀峻霖抱拳一禮:“后生是長安賀氏,名夔,小字峻霖,是霍七娘之子?!?/p>
聽此言,尤華木復(fù)又打量他一番,笑著點了點頭:“七娘生的兒郎就是一表人才。你娘在長安如何?可過得順意?”
說完,尤華木拿起帕子拭眼角的淚,又念起霍七在老宅與她做伴的青梅情誼,復(fù)又濕了眼眶。
賀峻霖不知該如何作答,頓了一下,才道出霍七娘一生。
尤華木聽了更加不能自已,直到可憐我七娘云云。
這時身后作仆從打扮的男子走到尤華木身邊:“夫人,這打理……”
被這插曲一打岔,尤華木倒是忘記了自己來做什么了,拭了淚:“給霍家打理打理吧。”
說完,身后仆從拿著打掃工具在霍家門戶前打掃了起來。怪道不得,霍家門戶雖不鮮亮,倒也干凈的。
“侄兒,如今下榻在哪?”
“萬客來?!?/p>
“倒不如,收拾收拾東西去我府上暫居。雖是初見,但見到你這張臉,我便像是見到了七娘,多了幾分想親近的心?!?/p>
賀峻霖又抱拳一禮,剛要開口推辭。
“我府上沒有不便的道理,更何況我膝下育有一子,與你年紀相仿,你們一處說話,讓他帶你在城里城外的轉(zhuǎn)轉(zhuǎn)也方便。”
尤華木都這么說了,賀峻霖自是不好再推辭什么。
尤夫人叫了兩名家仆隨賀峻霖到客棧收拾東西,客棧老板見是當?shù)赜仁系淖腺e,爽快地將剩余九天房錢全退給賀峻霖。
于是乎,賀峻霖牽著丹漆住進了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