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電話愛人》(秋)(乃貝)
乃琳愛上了自己的手機。
但她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戀物癖,乃琳并不會對手機產(chǎn)生任何性欲。
乃琳的愛綻放在別處,隱秘在現(xiàn)代工業(yè)造就的冰冷而又精密機器中。說來也是奇怪,愛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卻能夠被各式各樣的載體給固化下來,比如紙,比如手機。
感謝馬丁·庫帕。
客廳的燈光是被刻意熄滅了的,人類的感官都需要精力來維持,但如果放棄另外四個,剩下的幸運兒會變得前所未有的靈敏,于是四感皆淪喪在了黑暗中。
她留下了耳朵。
愛意的凝固被放在桌面上,乃琳用手托著腮,把自己藏進(jìn)黑暗里,像個披上黑夜的小狐貍,在豎起耳朵聆聽,等待裹挾著思念的風(fēng)聲。但它遲遲不來,乃琳只能百無聊賴地看向窗外。
下弦月掛在云端之間,已是半入昏夜,上海這座城市卻好像才剛剛睡醒,終于睜開了惺忪的睡眼,它翻了個身,露出了燈火闌珊。
夜晚應(yīng)該是休憩的時候,但在這里,夜晚可能才是一天的剛剛開始—上海實在是太大了,大得2400萬人在634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都成了一座孤島,在鋼鐵鑄就的海洋中顯得如此渺小與無助。人是群居動物,天性抗拒孤獨,于是他們擴大了一天的含義,將城市的夜晚也囊括進(jìn)白晝之中,以防止寂寞肆意地滋生。
但電話愛人告訴過乃琳,你不是一座孤島,你是一座湖心島。乃琳有些不樂意,嗔怪著說,湖心島不還是孤島嗎?對方樂了,笑了半天才回答。
“孤島是因為害怕得不到回應(yīng),但我這片湖卻只因為你存在?!彼孟衽虏粔蛏羁?,還特意補充了一句,“我就是為了這點醋才包的這頓餃子?!?/p>
如果只聽上半句,乃琳一定會覺得愛人的大聰明人設(shè)崩塌了,但她的電話愛人最后還是成功保持住了一貫的作風(fēng)。
惡作劇的想法油然而生,乃琳垂下一只魚餌,“那我是醋還是餃子呢?”
“當(dāng)然是醋啊?!濒~兒上鉤了。
“那你平時這么愛吃醋,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對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比如吃!掉!我!什么的。”乃琳刻意加重了某些字的讀音。
電話的另一端不作聲了,乃琳有些竊喜,加班一天的疲憊都煙消云散,她的惡作劇成功了。
才怪?!皩Π?,我就是對你有非分之想,還不是一!點!點!”對方顯然也刻意模仿了她的咬字。
毫無避諱的直球精準(zhǔn)地狙擊中了乃琳的取向,太陽早就落山了,但羞紅卻似晚霞一樣攀上了她的臉龐,語言也是有溫度的,可是這番話實在太過于滾燙。直到今天回想起來,都還能感受到那股熱意在臉上撓癢。
乃琳是獨自一人來到大城市打拼的。但電話愛人的存在,她能感覺到自己靈魂的某一處躁動不安被安撫了。
我正被堅定地愛著,不會被夜晚欲望織成的網(wǎng)給捕獲。
手機還是安靜地平躺著,乃琳瞥了一眼LED廣告牌,它說,“愛是復(fù)雜的…”是一個社交軟件的廣告。
愛不復(fù)雜,在乃琳的剃刀精心修剪過后,只需要一個電話就好,簡單且必要。她的手機上刻了一段拉丁文:Caritas patiens est, benigna est.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patient,如果再沒有來電,乃琳真的要變成一個病人了,她的病成因頗多,但主要誘因還是那個人。
be patient,耐心一點,乃琳,耐心一點,愛是恒久忍耐。正當(dāng)她不斷地勸慰自己時。
電話及時地響起,繚繞在心尖的病癥被及時阻斷了。
“今天怎么這么遲?”乃琳有些委屈,她躺在沙發(fā)上,用枕頭把自己圍住,筑起一個小小堡壘。
“今天多彩排了幾次,團(tuán)長臨時加的,對不起哦沒來得及跟你說?!?/p>
“親我一下的話就考慮原諒你?!?/p>
“…”電話愛人壓低了聲音,“我還在外面呢!”
“那就不原諒你!”
“mu…mua?!辈谎谛邼?/p>
“原諒你啦?!?/p>
乃琳細(xì)細(xì)回味著那一個吻,那吻穿過人性與獸性的山峰,跨越理性與感性的河川,突破時間與空間的范疇,無期無盡,在她的靈魂上蜻蜓點水,落下驚鴻一吻。
愛永遠(yuǎn)都會是治愈孤獨的特效藥。
“今天過得怎么樣?排練累不累?”
“累死我啦??!有一個動作我們老跳不齊,然后就得重新再來一次,而且中途老師加了好多動作?!?/p>
“摸摸寶貝的腦袋,辛苦啦?!?/p>
“會長不高的!”
“小孩子才會…”乃琳腦海里已經(jīng)閃出小兔子急得跳腳的模樣了,于是改口說,“好吧那你確實也是小孩子。”
“哼?!?/p>
“親愛的貝拉小朋友,我今天回家的時候看見你了?!?/p>
“?。??怎么會,已經(jīng)有宣傳海報了嗎?”
“不是啦,是有一只超級大的薩摩耶,我覺得長得非常像你,笑起來特別可愛,但是人家都乖乖地讓我隨便摸呢,不像有些小朋友摸都不讓摸?!?/p>
“真是巧了誒,我今天看見一只哈士奇也很像你,乖得不得了,最重要的是,它不會陰陽怪氣!是只乖小狗?!?/p>
“王貝拉!”
“干嘛!”
這樣的拌嘴日常讓乃琳似乎回到了她們還未從asoul畢業(yè)的時候,那座枝江,那間動捕房,那五個女孩。
動人回憶總是會讓懷舊的乃琳唏噓很久,但幸運的是,有人會陪伴她創(chuàng)造更多美好。想到這,她的笑容都有些柔軟。
“我想你了?!蹦肆照f。
“我也很想你?!必惱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