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大鎮(zhèn) 史二官 車達(dá)雞列傳

史二官、車達(dá)雞，皆三衛(wèi)部夷也，阻山后以為險。二官常與黃臺吉相仇殺亡厭，嘉靖中幸悔過，酒衿甲面縛，詣臺御史劉璽曰：“累酋愿旁近塞上逐水草，唯將軍所左右?！庇谑桥_御史請于肅皇帝，幸報可。由此史夷得牧龍門所。隆慶初，車夷達(dá)雞亦自虜中亡抵于邊吏，請牧滴水崖、靖胡堡。自是之后，二酋常往來虜中為間（牒）[諜]以自效。久之，老把都、黃臺吉聲欲犯漁陽，而制置使王崇古即使史二官深入朵顏部黑臭營，诇之其狀，間告漢。

亡何，黃臺吉東徙，推擇胡中美女子為婦人。是時，車夷大恰、奇老撒久物故，而恰有子曰敵壘，撒有子曰八不剌，皆年少不視事。而以所部哈不當(dāng)在密云邊，幸有女。哈不當(dāng)，親阿卜者漢兄也。已，又得車夷克臭女，及朵顏阿太女、史二女，黃臺吉并皆室之，曰：“吾長王胡中，若等豈憂貧乏哉？”居亡何，黃臺吉比妓益思其父哈不當(dāng)，酒單騎至密云邊迎謁父，父與阿卜者漢偕往也。而車夷革固、燒花奈等亦惑比妓言，遂引眾去，動以百數(shù)。頃，比妓復(fù)使酋長肯吉布恰、啞石害、首領(lǐng)哥，躬帥所部刺八他不囊等二百余騎馳瓦房溝，西至水克，鹵獲車夷哈計、哈班瞎、擦哈賴、卜肯及禿廝箇兔、事胡累去矣。于是御史孫琮、劉良弼、劉堯卿、給諫張書皆后先上書陳大計，語在奏疏。而臺御史吳兌業(yè)已與制置使王崇古有成畫矣。是日即召大酋達(dá)雞、敵壘、八不剌三人，小酋伍欒禿廝額等一十九人，庭中問狀。大率未去者凡一千八百八十二人，皆一切罷撫賞。因以檄讓順義王曰：“奈何教兒子不謹(jǐn),而誘惑我屬夷去乎?趨歸我,不然者,我敗乃市賞也?！秉S臺吉果惶懼,問諸比妓,乃送奉阿卜者漢到邊。已,復(fù)為酋婦所部窮夷五百人,竊比史、車事,請撫賞。當(dāng)是時,史夷服屬已久,畜產(chǎn)頗多,而獨車夷些癲無積聚,常盜竊馬牛羊。已,計畫無所之,輒欲借緣邊卒從征,微幸于搗巢趕馬,而遂因以為利。及后貢市成,毋用武,惟仰食縣官,而老把都又從旁行搶略,帳中滑如也。臺御史于是嘆曰:“車夷以窮困故來歸我,我不蛋自為若地,若寧不掉臂去耶?”于是請筑堡三座以安之。事下大司馬譚綸議,竟寢。硒于寧遠(yuǎn)堡及四海冶并修起墻垣,令二夷歲時逐滴水崖水草。有如一日不可知,虜來,并皆匿前垣,老把都烏奈彼何也。是歲,萬歷癸西也。

后五六年戊寅御史黃應(yīng)坤請簡二夷中梟騎四百備營兵得察食縣官,人月三斗。而大司馬方逢時以為不可。久之,給諫田大年巡邊,以為二夷最為心腹患,莫若曲為提防。明年,御史徐鳴鶴上書,意與應(yīng)坤同。是時,梁夢龍本兵柄矣,而亦以為宜厚其撫賞于策便。皆以夷性毋厭故也。

先是,神將麻貴約束車夷,車夷硒不就，日夜惟決策于北虜。而史二忍事覺,辭且染己，踵軍門請日:“車夷遠(yuǎn)邊,交連北虜，意欲何為?將軍早為地?！庇纱诉吚羰獠挥菔范兴c也。久之俺答幸款塞,結(jié)離而稱臣妾緣邊卒皆虎睡，倒載干戈無所用,相率去墾田而史二以為我今復(fù)欲牧馬長安、雕鄂、滴水、赤城之間,毋硒踩踐禾稼,而幾犯漢法乎?于是帥胡罷、那木神堂等穹廬二百,亡虜人二千五百八十三口,囊駝馬牛羊六千余頭,并馳樣田堡,因至馬鞍山。

初,史大侵盜老把都馬牛羊,老把都常稱兵欲報之。于是盡以囊中裝藏龍門、滴水寨,而老把都僅執(zhí)其犬子擺三兒。后邊吏讓俺答急,得解免。至是盡攜囊中裝以往,往依安兔也。而備龍門者將馬龍,從正峪嵯膝之,安兔乃帥千余騎亦皆遲史夷于塞外。于是,自黑峪口至紅沙嘴出邊,揚揚騎馬夾道而馳乎。即使使者追之,問曰:“若亡,何也?”曰:“我亡,以內(nèi)地多耕種,吾無牧所也。且麻將軍不食我月米已兩月矣,不去,將安待乎?”旦日參將麻承詔告于總?cè)掷钣鞲笨側(cè)謴堅?于是偕守巡使寧化龍、陳于階以請也。而御史連標(biāo)硒以其事屬同知毛似荀、通判任國相、縣令趙爾守，具得其狀。因上書劾神將馬一龍楊諭、李天爵、李寬李迎恩黃明臣。已,大司馬王一鶚。上有詔,言將才難知,大意不欲盡歸本兵。故事，二夷月有米,歲大賞凡一一,小撫凡三。至日,北路則靖胡堡,東路則龍門所以為期會。先是,守靖胡者將董用威久負(fù)大酋那出賴、黑石等月米至一百六十有奇,羊酒曲襪銀至三十八兩有奇。而是時胡中或言諜者梁天祿何故鎖我史二子紅亥?或言麻參將蒼頭軍何故(疆)強奪我騎馬?口語甚藉藉。而又會庚寅春自正月至四月法當(dāng)行小賞，后以米菜不具,改六月,而史二遂怪麻將軍不我給也。于是大司馬王一鶚酒復(fù)奏。上有詔,麻承詔俸一級,逮問馬一龍李寬,罰楊逾俸凡半年,黃明臣凡三月,李迎恩凡二月。已,謂邊方事務(wù)、統(tǒng)率制馭,全住督撫豈得無罰?于是罰蕭大亨郭四維俸凡四月也。

自是之后,塞上益執(zhí)其史夷子阿哈大、車夷子他喇言及所部已奇力筒,置之圓土以為質(zhì),趨歸故巢。而給諫王遵訓(xùn)以為不必招來;張應(yīng)登以為罰服不必問,再來不必留,說督不必聽;葉初春以為安危利害之大機,毋謂去留不足為輕重;而斷事張壽朋亦以為宜乘其自去而姑置之。當(dāng)是時，上幸遣給諫錘羽正行檄至龍門三岔,硒召降人瓦四阿猶器問狀,而史二則已從瓦房溝遷徙黑阿矣。黑阿去靖胡、龍門不百里而近,志未嘗不須忘取阿哈大也。始,車夷治裝急，遺豪駝馬牛羊一千有奇在滴水崖靖胡堡，其后遣胡罷帥九十余騎直走水崖,賴楊諭追逐,罷空返。久之,史二亦使虜騎人永寧,至周四溝搜牛羊。游擊杭大才廖戰(zhàn),斬首捕虜二十余級,虜亦傷我軍五人。然大才中流矢,幾死者數(shù)矣。

明年辛卯夏六月,星隕,從東北走,天鼓鳴如雷。其秋,史、車并詣塞上請撫賞以示款。大才奮抵幾曰:“是屬尚有可信者乎!”即與守備彭繼祖等提兵擊破之,生得酋子紅亥等五人、把都兒等三人，降哥落箇一人。總?cè)掷顤|陽迺告于制置使蕭大亨、臺御史郭四維。于是御史吳禮嘉訪誅納以聞。詔賜蕭大亨金二十兩，表里二之；郭四維、李東陽金十五兩、表里一之；孫化龍與杭大才等金十兩，韓子宣金五兩，彭繼祖等金八兩，張云鷺等金五兩。

是時，順義王扯力克以西行迎佛，因助火落赤故，罷市賞，庚寅、辛卯皆未與，度非有大功勞不敢以請。迺與忠順夫人三娘子議，乘東歸，遂逮捕史二及大酋我列，箯輿膠致塞上，曰：“愿復(fù)我市賞?！庇谑侵浦檬拐堄谏希t復(fù)二年市賞，轉(zhuǎn)遷不他失禮為都督僉事，那木兒臺吉為龍虎將軍，及滿官正比妓金皆二十兩、紅段二純，大成比妓金十兩、紅段一純，賜活佛曰“朵兒只唱”。是歲萬歷壬辰也。復(fù)賜蕭大亨太子少保秩，金四十兩，飛魚衣一襲；久任邢玠為都御史，與王世揚金皆三十兩，表里二之；韓取善金二十兩，表里一之；久任馬林為副總?cè)?，加王世寶為參將，師國勛為都護，安天爵為守備，金皆十兩。已，賜鄭洛、石星金四十兩，飛魚衣一襲；王基、陳有年金二十兩，表里一之；楊于庭金十五兩。

久之，給諫吳之望上書，大略以史二，故安兔婿，而安兔則扯力克兄也，宜在賞之以酬功，必令執(zhí)吉妹，而俟松虜過賀蘭山，套虜釋夙怨而后開市便。先是，上有詔：“史酋原系降夷來歸，不宜深拒。但當(dāng)安插得所，永杜后患?！?/p>

明年春，大司馬石星竟以制置使議，請寬假史二、我列、阿哈大、紅亥等十八人死罪，而復(fù)以吉妹子胡獨兔、我列子單獨害為質(zhì)，迺令吉妹、哱羅海、塔利等分列于長安嶺、龍門所、滴水崖如故也。詔從之。自是之后，安兔復(fù)帥大酋打兒漢等犯我擦石口。制置使迺縱塞上精兵，提阿哈大及哱羅海、塔利百余騎逐擊，以微察哈大意誠否。哈大殊疾力，破之，斬打兒漢、公用汗等首一十級，得生口二人，奪獲馬三匹。哈大于是乎誠服屬矣。吾始以為安兔明而習(xí)于計，而后迺今而知安兔寡謀，幾敗迺婿事也。

贊曰:

以余而觀龍門、四海冶城堡,皆屹然若泰山而四維之也。嘉、隆以來,益務(wù)為武備,壯哉!今史、車二夷得保塞,倘亦有受降城之意乎?《傳》曰:“夫人深信我,我背之不祥?！比嫌诙目芍^信,我今藉其力以免是害,豈直一方利哉?四夷觀望,亦當(dāng)有聞風(fēng)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