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cy水仙《彼岸花開》十颯&卷颯(民國)第三十七章
1938年初,香港
卷兒前幾天回北平了,本來是打算多陪颯颯一些時日的,結(jié)果突然接到一份加急電報,是他的妹妹華晶晶打來的。
她說父母都在南京,死在日本人的手里了……
她說哥哥我好害怕,你快回來吧……
卷兒沒哭,至少颯颯沒看見他落淚。
從小以一個少爺?shù)纳矸蓍L大,活出了自己的風(fēng)流模樣。他可以說是沒有媽媽,只有一個不怎么管他的爸,唯一關(guān)系比較好的妹妹和繼母去了南京之后,就再沒見過面。家庭這個概念,在卷兒記憶里很淡薄。
如今突然被告知父母雙亡,卷兒本來以為自己不會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可是他想錯了,他沒有這么冷血,他還是會心痛,會難過。
心痛那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被肆意踐踏。
難過晶晶從此失去了家。
少爺一夜之間成了一家之主,卷兒不能倒下,也不能哭泣。他不是孤身一人,他還有妹妹,有一個需要他的妹妹。
想想也真是可憐又可笑,人真的走到了絕境,連哭都奢侈。
阿十生死未卜,卷兒家庭支離破碎,只留了颯颯一個人在黑夜里,熬過漫漫冬日。
說到底,這第三個年,還是颯颯一個人過的。
颯颯是咳醒的,他那季節(jié)病又犯了,這個冬天似乎更嚴(yán)重了些。
下了床,拉開窗簾,入目便是一片冰天雪地的白。放在往年,颯颯覺得雪景格外的美,可現(xiàn)在既沒了賞雪的心情,雪就白的有些單調(diào),有些刺眼了。
“咳咳咳咳……”颯颯扶著桌子,過分單薄的身子也隨著劇烈的咳嗽不停顫抖,搖搖晃晃似是要站不穩(wěn)。
看來還是買點藥去吧。
颯颯自嘲地笑,我大概會一生疾病纏身,病到死吧。也許某一日,我就隨風(fēng)離去了,連個腳印都不留,就像從未來過這個世界。
希望在那一日到來之前,還能見上阿十一面。
“颯先生,外面雪下得這么大,您這一大早的是要去哪?”颯颯出門時恰好叫伊緹撞見了。
“咳咳,沒什么事,我有點咳嗽,去買點藥而已?!?/p>
“我去買吧,您回去歇著,外面太冷了?!?/p>
“不麻煩伊小姐了,咳咳咳,藥店又不遠(yuǎn),我過會兒就回來?!憋S颯留下一個淺淺的笑,出門了。
伊緹站在大門前看著颯颯離去的背影,心里總是惴惴不安。
雪花落在颯颯撐起的紅傘上,閃著晶瑩的光,靜靜陪伴他在雪地中走過一程。浪漫不輸往年,美的不可方物。
只是無人欣賞。
雪的深度幾乎沒過腳踝,颯颯深一腳淺一腳走的不很穩(wěn)。
要說今年這雪,下的實在太寒涼了些。
“咳咳咳……”也許是出來吸了幾口冷氣,颯颯突然又咳了起來,劇烈程度直叫他眼前直發(fā)黑,視線模糊到眼前只剩一片白色的虛影。
颯颯微微彎腰,一手捂著嘴咳嗽不停,身體打著顫,每咳一下都叫他頭痛欲裂,一股股血腥氣直往嗓子眼涌。
“唔……”颯颯松開手,一口鮮血啐在地上,白映著紅,直刺人眼目。
隨即而來的便是一陣頭暈?zāi)垦?,颯颯還來不及擦去嘴角的鮮血,腳步一歪,連人帶傘一起栽倒在地,暈了過去。
大雪紛飛,路面結(jié)了冰,無人來往。
颯颯身上落了雪,蒼白的膚色幾近與雪融為一體,就算是有人路過,也不見得能一眼發(fā)現(xiàn)。
唯有那把紅傘開著,在天地茫茫間斜立著,像開了一朵血花。
“先生,您沒事吧?”恍恍惚惚間颯颯覺得有人把他扶了起來,聽聲音是個女孩,有點熟悉,但眩暈感不允許他想太多,他想回答,可嗓子干啞地發(fā)不出一個音。
“你是……颯颯?!”
看來她認(rèn)識我。
這是颯颯徹底失去意識之前最后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