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然而，姜寶寶今晚沒跟瀕臨卸任的樸公主睡在一起。

? ? 吃完晚飯, 樸爺爺拉著兩個人看了會兒老年人頻道, 電視里重金尋子的民國媽媽哭得撕心裂肺, 樸志晟嫌辣眼睛：“爺爺，您的眼睛不疼嗎？”

? ? 樸爺爺?shù)ǖ貏袼骸芭阄铱磿喊?，我就當你盡孝了?！?/p>

? ? 樸志晟：“……”

? ? 他閉上嘴, 將果盤放在腿上, 喀拉喀拉地剝堅果。

? ? 姜竹瀝想了想, 蹭蹭蹭跑上樓，把之前買的保暖神器從行李箱里拖下來。

? ? “這個，”她眨眨眼，向他介紹那個造型怪異的龐然大物，“可以把整個下半身都裝進去，我看評論都說很暖和?！?/p>

? ? 樸爺爺將信將疑, 接過來。

? ? 他試著將腿腳裝進去, 狐疑地問：“這樣？”

? ? 姜竹瀝瘋狂點頭。

? ? 屋里裝的是中央空調(diào)，每個房間的溫度都恒定在二十多度, 樸爺爺估摸著, 這玩意兒實用性不大。

? ? 然而他在里面待了會兒，里頭毛茸茸暖洋洋, 他忍不住……

? ? 把手也塞了進去。

? ? 再過一會兒，將整條胳膊也跟著塞進去, 像睡袋一樣, 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

? ? 屏幕里的民國媽媽第三次爆發(fā)痛哭時, 樸志晟剝出小半碟碧根果果仁，再抬起頭，他爺爺已經(jīng)默不作聲地在沙發(fā)上縮成了一團。

? ? 樸志晟：“……”

? ? 他放下果盤：“爺爺，還吃嗎？”

? ? 樸爺爺手腳都不能動彈，看也不看他，張嘴就是一句：“——喂我。”

? ? 樸志晟：“……”

? ? 挺好的，爺爺不討厭竹瀝，挺好的：）

? ? 然而這種“挺好”，在兩個小時之后，孽力反饋到了他頭上。

? ? 看著一左一右、南轅北轍的兩個房間，樸志晟微怔，然后非常受傷、非常幻滅地問：“爺爺，你不想要漂亮的曾孫女了嗎？”

? ? 樸爺爺：“滾犢子，結(jié)完婚再說。”

? ? 本質(zhì)上來說，他骨子里是非常傳統(tǒng)的人，但他接受年輕人的思想，何況已經(jīng)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他也不討厭他們膩膩歪歪。

? ? 但是……

? ? 樸爺爺大義凜然：“既然回來過年，就不要欺負竹瀝?！?/p>

? ? 樸志晟懂了，小聲逼逼：“那明年不回來了。”

? ? 不能抱著松鼠姑娘睡……

? ? 他難過極了。

? ? 還不如住溫泉酒店。

? ? “嘖，你這話說得，跟你媽似的?！睒銧敔斚耦w暴躁堅果，“無情無義，無理取鬧?！?/p>

? ? 樸志晟身形微僵，沒有說話。

? ? 樸爺爺嫌棄完孫子，抱著他的保暖神器，心滿意足地上了樓。

? ? 姜竹瀝穿著毛茸茸的家居服，揉揉樸公主的手：“晚安，早點睡?！?/p>

? ? 面容清俊、身形高大的公主垂眼看她，默了一陣，俯身將臉湊過去。

? ? 姜竹瀝咯咯笑，吧唧一聲親在他臉上。

? ? 樸志晟心滿意足，拍拍她的腦袋，輕聲道：“好好休息，明天帶你去滑雪。”

? ? 雪村度假區(qū)，包含著一個巨大的滑雪場。

? ? 時節(jié)接近大年三十，人流量達到了一年中最低的時候，翌日他們到達，松軟的白雪鋪了漫山遍野，山坡上幾乎空無一人。

? ? 姜竹瀝摘下眼鏡，興奮極了：“這么大一片，都是我們的嗎？”

? ? 樸志晟幫她拉緊沖鋒衣，低聲：“嗯。”

? ? “那我要從最高的那個索道開始滑！”

? ? 樸志晟微頓，跟她一起過去的路上，極力勸說她換個中級索道。

? ? 大學(xué)時遇到合適的假期，他們倆常常一起出去玩?；┍臉O，爬山徒步，能一起做的旅行，兩個人幾乎都一起做過。

? ? 所以姜竹瀝很久之前，就學(xué)會了滑雪——事實上，她滑得比樸志晟還要好。

? ? 達到索道頂端，她放下眼鏡，躍躍欲試：“我們要不要一起下去？”

? ? 樸志晟不可能承認自己是個菜雞，所以他非常認真地猶豫了一下，躊躇著開口：“如果離得太近，我們的滑雪板很容易被攪在……”

? ? “一起”兩個字還未出口，姜竹瀝拽著他滑了下去。

? ? 耳畔風聲驟急，余光之外松林白雪，他只能看見女生白皙的皮膚，和她帽子下北風吹亂的細碎毛發(fā)。

? ? 樸志晟發(fā)了一秒鐘呆。

? ? 下一秒，就被自己的滑雪板狠狠絆倒了。

? ? 雪地很軟，摔下去的沮喪遠遠大于疼痛感，他在雪坡上滾了三百六十度，以一個奇異的姿勢，悲慘地看著姜竹瀝絕塵而去。

? ? 樸志晟：“……”

? ? 樸公主躺在原地，決定生十分鐘氣。

? ? 然而不到五分鐘，姜竹瀝就回來了。

? ? 她鎮(zhèn)定自若地滑回他身邊，幫他撿起掉在一旁的手杖，瞪大眼睛從上而下地看他：“小晟，你不要躺著不動，會著涼的?！?/p>

? ? 樸志晟眨眨眼，悶聲：“我站不起來。”

? ? 姜竹瀝一拍腦袋。

? ? 滑雪板的底端是為減小摩擦而設(shè)計的，雪坡整體又是弧形，一旦在坡上摔倒，就很難自己站起來。

? ? 她換了個方向，用索道的傾斜角度撐住自己的身體，認真地低下頭，踩住他一側(cè)的滑雪板：“我踩住你了，起來吧?！?/p>

? ? 樸志晟的眼睛一眨不眨，沒說話。

? ?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她那幅護具眼鏡實在大得過分了，長發(fā)垂落，臉小小的，下巴白皙得像上好的瓷器。

? ? 見他不動彈，姜竹瀝又問：“要不要我把你拉……唔！”

? ? 她話沒說完，樸志晟像雪地里躥起來的一匹狼，毫無征兆地跳起來，惡狠狠地把她撲倒。

? ? 他咬住她的唇，呼吸交融，冷熱交替。她嚇了一跳，趕緊眼疾手快地摘掉滑雪板，下一秒，就被他帶著一起從雪坡上向下滾。

? ? “你這個神經(jīng)病……”圍巾被掙扎開，有細碎的新雪順著脖頸掉進來，姜竹瀝紅著臉想推開他，然而越掙扎就滾得越快，“你是有什么肌膚饑渴癥嗎……樸志晟！”

? ? 中級索道不長，滾了沒幾圈，兩個人就停下來。

? ? 姜竹瀝被他按在雪地里，眼前暈了兩秒，抬起頭，看到撐在自己腦袋兩側(cè)的手，和他肩膀后一望無際的天空。

? ? 樸志晟胸膛起伏不定，滾燙的呼吸落在她臉上。

? ? 他按著她，許久，慢慢平定呼吸，眼瞳深不見底：“竹瀝，昨晚沒跟你住在一起，我特別難受?！?/p>

? ? “……”

? ? “我們現(xiàn)在，”他舔舔唇，“來栽種一個孩子吧？”

? ? 說著，他還真的伸出手，伸向她的領(lǐng)口。

? ? 姜竹瀝微怔，耳尖通紅，抬手掐他的脖子：“你這個禽獸啊啊啊——！”

? ? 滑雪場依山而建，整體呈半弧形，索道的終點是一個巨大的懸空平臺，被圍欄圍著。圍欄之外，是一個無人的雪山山谷。

? ? 她一叫，對面的山谷發(fā)出轟隆隆的聲音。

? ? 震驚的姜竹瀝：“……”

? ? 她掙扎著想爬起來，看看對面發(fā)生了什么。

? ? 卻被樸志晟強硬地按回去。

? ? 他按著她，有模有樣地伸出食指，壓在唇上小聲提醒：“噓，小點聲，對面雪崩了?！?/p>

? ? 姜竹瀝驚呆了：“……真、真的嗎？”

? ? “真的，不信我吼給你看。”他頓了頓，退開一段距離，朝著山谷大吼，“我——愛——姜——竹瀝——”

? ? 對面的山谷：轟隆隆隆——

? ? 有點感動又有點震驚的姜竹瀝：“……”

? ? 她掙扎著坐起來，看了半天，才看明白。

? ? 那個雪山山谷也是個景點，為了滿足部分游客模仿日本小清新電影劇情的需求，特地開辟出來，供他們喊山。

? ? “我知道了——！你不要吼了——！”她也跟著大聲叫，“會——雪——崩——的！”

? ? “竹瀝——”他繼續(xù)吼，“我們幕天席地——來生個孩子吧——”

? ? “你要不要臉——”

? ? 兩個人一聲接著一聲，對面的雪轟隆隆地崩。

? ? 屋內(nèi)暖意融融，樸爺爺站在樓上，捧著一杯熱水立在窗前。

? ? 清晨時分雪就停了，外面天光明亮，遠處雪地里傳來一陣一陣的笑鬧聲，帶著山谷的回音，落到他耳朵里。

? ? 他沉默了一陣。

? ? “熊恪?！彼f，“你走吧?！?/p>

? ? 熊恪站在他身后，腰桿挺得筆直，沒有動彈，也沒有說話。

? ? “一晃眼，這么多年……”樸爺爺瞇著眼回憶，似乎有些感慨，“小晟竟然也要成家了?！?/p>

? ? 熊恪抿著唇。

? ? “我那個時候老是想著，不放心他，要在他身邊放個靠譜的人。但是現(xiàn)在……”樸爺爺轉(zhuǎn)過來，“他長大了?！?/p>

? ? 他也要有妻子，有孩子。

? ? 熊恪還是沒有說話。

? ? “或者，”他頓了頓，問，“你想留在樸家？”

? ? 熊恪眉頭微動：“樸先生，您確定，小樸先生他以后不會又……”

? ? “不會了?！睒銧敔敁u頭，“他現(xiàn)在，有活下去的理由。”

? ? 熊恪默不作聲，目光越過桌案，落在窗外潔白如新的雪地上。

? ? “所以熊恪，如果你仍然想離開樸家，現(xiàn)在立刻走?！睒銧敔斦f，“再晚一些，也許我會后悔?！?/p>

? ? 空氣之中靜默了很久。

? ? 熊恪沉默著，像是終于下定決心。退后半步，深深鞠下一躬：“樸先生，珍重?！?/p>

? ? 許久。

? ? 書房的門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被人打開，又重新關(guān)上。

? ? ***

? ? 從滑雪場回去，樸志晟大概吸太多冷氣著了涼，下午又小小地犯了一把病。

? ? 姜竹瀝給他喂了藥，把他裹得嚴嚴實實，塞進被窩。

? ? 樸志晟的眼睛是內(nèi)雙，一旦生病，就襯得眼角那顆小淚痣格外可憐。他縮在被窩里，語氣虛弱，低聲叫：“竹瀝?！?/p>

? ? “嗯？”姜竹瀝正在給他加毯子。

? ? “生個孩……”

? ? 她氣急敗壞：“睡你的覺！”

? ? 解決掉不情不愿閉上嘴的樸公主，姜竹瀝下樓，翻出先前準備好的餃子皮和肉餡。

? ? 剛剛包好兩個餃子，樸爺爺從樓梯上走下來：“咦，竹瀝，你包餃子怎么也不叫我們？”

? ? “我們只有三個人……”姜竹瀝想了想，實話實說，“其實也吃不了多少?！?/p>

? ? 所以她干脆一個人動手了。

? ? 樸爺爺捋開袖子，開始洗手：“帶我一個帶我一個?！?/p>

? ? 姜竹瀝一開始以為，爺爺是來玩的。

? ? 但包了幾個，她驚奇地發(fā)現(xiàn)：“爺爺包得不錯誒?！?/p>

? ? 樸爺爺嘿嘿嘿：“之前小晟奶奶還在的時候，我經(jīng)常給他奶奶打下手?！?/p>

? ? 姜竹瀝很好奇：“除了您之外，小晟從沒跟我提過他其他的家人?！?/p>

? ? 這問題問得九曲十八彎，樸爺爺是只老狐貍，怎么可能聽不懂。

? ? 他一邊包餃子，一邊笑：“因為小晟的爸媽是兩個混球，擱我我也沒什么好說的。”

? ? 姜竹瀝：“……”

? ? 如果他是說自己兒媳婦混，那她尚且能理解。

? ? 但連帶著兒子罵進去了……

? ? 姜竹瀝不太能想象，這到底是對什么父母。

? ? 她主動把話題扯開。

? ? 樸爺爺年輕時去過很多地方，眼界開闊，能侃的事很多。

? ? 兩個人一下午包完了所有餃子，姜竹瀝洗洗手，“我上去看看小晟?！?/p>

? ? “去吧?！?/p>

? ? 她走出去幾步，樸爺爺把餃子放好，頓了頓，又忍不?。骸爸駷r。”

? ? “嗯？”她回過頭。

? ? “對小晟……對小晟好一點?！辈恢趺?，樸爺爺說后半句話時，竟然有些艱難，“他……以前，過得不太好?！?/p>

? ? 姜竹瀝站在樓梯上，愣在原地。

? ? ***

? ? 樸志晟這一覺睡了很久。

? ? 屋子里太暖和了，爺爺和姜竹瀝都在身邊，他被一種久違的安全感包圍著，連夢境都變得溫和。

? ? 再睜開眼，已經(jīng)入了夜。星辰如燈，雪山如夢似幻。

? ? 他動動手指，手邊傳來一陣暖意。

? ? 樸志晟愣了一下，按亮床頭夜燈：“竹瀝？”

? ? 姜竹瀝昏昏欲睡，一下子醒過來。

? ? 她坐在床邊揉眼睛，像只乖巧的小羊羔：“你醒了？”

? ? “為什么不躺下來？”樸志晟掀開被子，大方地發(fā)出邀請，“來?！?/p>

? ? 姜竹瀝沒有猶豫，鉆進去。

? ? 她剛剛不敢動，是怕弄醒他。

? ? 然而現(xiàn)在必須要承認……還是被窩里面更溫暖。

? ? 她身上暖暖的香香的，樸志晟抱著她，呼吸平穩(wěn)。

? ? 兩個人很少有蓋著被子純聊天的時候，姜竹瀝非常珍惜這個機會：“小晟?！?/p>

? ? “嗯?！?/p>

? ? “剛剛，爺爺給我看了你小時候的照片?！?/p>

? ? “……嗯?！?/p>

? ? 她夸他：“你小時候真好看?！?/p>

? ? 樸志晟默了默，睜開眼，眼底慢慢浮起笑意。

? ? 他聲音有些低啞，顯露出別樣的性感：“然后呢？”

? ? “你小時候好白。”她舔舔唇，“那時候，你還經(jīng)常穿短袖?！?/p>

? ? 樸志晟愣了愣，眼中的笑意漸漸消散。

? ? 他不再說話，唇角莫名變得蒼白。

? ? “可是后來，”她絮絮叨叨，“我都沒有再見你穿過短袖了?！?/p>

? ? 不是一天兩天，她很早就注意到這件事了。

? ? 高中的時候，哪怕夏天三伏烈日，他跟男孩子們打籃球，也固執(zhí)地穿長袖。

? ? 她知道他小時候接受過許多哮喘的治療，沒完沒了，沒能根治他的病情，卻耗盡了他的耐心。他手上盤踞著無法消除的針眼和疤痕，性格一天天變得陰郁。

? ? 然而，然而……

? ? “從小到大——”她的額頭抵住他的胳膊，聲音減低，手藏在被子里，撫摸他的手臂。

? ? 針眼是摸不出來的，然而從手肘向下，她的指尖慢悠悠地，停在了他手腕內(nèi)側(cè)。

? ? “你是不是很討厭……”

? ? 黑暗中，她輕聲問，“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