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冰釋

齊衡是在從觀音廟里回來的路上驟然發(fā)動的。
車架已經(jīng)盡量平穩(wěn),還有些距離才到府門口,誰知跟著夫人的小廝忽然面色慘白地掀簾子叫了大夫。
大夫心神一凜,抱著藥箱上去。車廂地上洇了一團(tuán)深色的水漬,有股淡淡的腥氣。
“唔......”齊衡看見大夫,忍過一波陣痛勉強(qiáng)開口:“我,我可能是要生了.......”
大夫傻眼。他也沒想到齊衡居然會提早這么多天生產(chǎn)。
“夫人,吸氣!”
齊衡頂著滿頭大汗照做。
車夫知道情況,捏著馬鞭的手都都抖起來了。
沒有知道夫人進(jìn)了觀音廟以后遇見了什么,但是眼下若夫人和小少爺有個閃失,他們這些跟著的人一個都逃不了。
大人有多重視夫人和小少爺,他們都知道。
車廂里安安靜靜,隱約聽見大夫的指導(dǎo),卻半點(diǎn)都沒有聽見夫人的聲音。車夫心中疑惑,他家婆娘生的時候,號的整個村子都能聽見響動,難不成貴人的身體也那么神異,不會痛嗎?
齊衡當(dāng)然不是不會痛,那股將要撕裂的痛楚快要把他整個人劈開,忍了又忍,幾乎把下唇咬出了血,可是心底始終記得這是在街上。
他死也不會將自己的狼狽這般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
大夫道了聲失禮就將手放在了他的肚子上檢查胎位,齊衡強(qiáng)忍羞恥,大夫看出他的緊張:“夫人,您放松些,我好查驗(yàn)胎位。”齊衡用鼻子哼出一聲嗯,盡力放松,結(jié)果身子往下一滑,跌在了地上。
“夫人!”
車夫坐在外面更加緊張了,抽馬的力度也大了許多。
齊衡跌了一跤反而松快,因?yàn)橹亓蛻T性,孩子的頭降了下來,大夫摸著他的肚子點(diǎn)頭,入盆了:“夫人可還站得起來?”
齊衡其實(shí)雙腿顫抖,但他還是堅持扶著小廝站起:“是,是這樣嗎?”
“是的?!贝蠓驀@息。男子頭胎,胎兒又健壯,即使是早產(chǎn)也恐怕要難產(chǎn)。
終于到了府門,李炳守在門口,一看下人的神色就知道不對,三步并作兩步上了車,看見的就是顫顫巍巍扶著車壁的元若,一張臉煞白,大汗淋漓,心中咯噔:“元若!”
他上前將元若抱起:“快去叫產(chǎn)公!”
這產(chǎn)公還是李炳尋了許久才尋來的男子,生了六胎,個個都是健康的男孩,對于生產(chǎn)可謂駕輕就熟。
眾人手忙腳亂,沒人注意到不遠(yuǎn)處有一架小馬車停在了街角。
嬴稷就從車上下來,默默地看著父親將元若抱進(jìn)府里。
這不和禮數(shù),周圍的下人們也不對勁,嬴稷頓時反應(yīng)過來:“瑤兒!”
羋瑤神出鬼沒:“世子。”
“那是怎么回事!”嬴稷直直地盯著家門。
“......恐怕是夫人他.......要生產(chǎn)了?!?/p>
“這才八個月!”嬴稷算著日子,一天天的倒數(shù)著?!霸羲M不是有危險!”
羋瑤也不能昧著良心說無事。
民間俗語,七活八不活......
嬴稷再也顧不得避嫌,直接回了府。好在府里為了夫人忙成一團(tuán),沒有人注意世子突然回來。
齊衡被送進(jìn)產(chǎn)房,大門緊閉。
一盆盆干凈的熱水被送入房中,卻運(yùn)出了一盆盆血水。李炳急的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拉住幾個婢子,想問話,又覺得問他們沒用,最后原地打轉(zhuǎn),甚至忍不住雙手合十,做起他以前最不屑一顧的祈禱來。
一定要,一定要母子平安......
屋子里許久不曾有動靜,李炳終于覺得不對:“怎么回事!夫人怎么沒有聲音!”
沒有人回答他,直到有個侍從出來才磕頭道:“夫人,夫人脫力了.....”
脫力!李炳心道不妙。這可不是好兆頭!
隱隱約約傳來齊衡痛極了的哀鳴,聽著像是最后的掙扎。
“元若!”李炳心顫,轉(zhuǎn)頭怒而對大夫道:“你個老匹夫!若是夫人有事,你......”話沒說完,有侍女匆匆傳話:“老爺!產(chǎn)公,產(chǎn)公說孩子下不來,恐怕......”
“閉嘴!”李炳怒喝,制止了侍女的話。“告訴里面的,一定要保大!”
齊衡被逼到了絕境,比起那日心碎,這一次是身體的折磨。疼到極致時,他眼前有了幻覺,仿佛回到了年少,稷兒拉著他回家偷懶,母親笑著幫他們掩護(hù),防著老夫子似的父親......
“元若!元若!”冥冥中,傳來了稷兒的呼聲。
“我......我不成了?!饼R衡眼睛睜不開,只覺得渾身都麻木下墜。
忽然齊衡感到手中被人塞入了什么硬物。他心有所感,拿起一看,是一塊木牌。
上面簡簡單單的書寫了平安二字。
齊衡瞇著眼睛看,覺得這物件出現(xiàn)得十分奇怪,忽然意識到什么。
這是觀音廟的祈福牌,是稷兒的字跡!
“夫人,夫人,別睡,用力!”
現(xiàn)實(shí)嘈雜的聲音回到耳畔。
齊衡默默捏緊了那塊木牌,他還不能死在這兒。
“嗚哇!”嬰兒的啼哭聲響起,嘹亮地回蕩在院子里。
對于所有人來說,這是一股天籟。
齊衡也終于放心地暈了過去。
李炳急切地期盼著,產(chǎn)公抱孩子出來,眉眼帶笑:“恭喜大人!是位小公子!大小平安!”
李炳雖然早有預(yù)料,但是真的聽到母子平安的消息,還是渾身顫抖起來。他朝襁褓看去,孩子憋了會,臉色不好看,但是身子圓壯,否則也不會才八個月就把他的生父折騰成那樣。
他真的,真的又有了一個兒子!
“哈哈哈哈哈哈!”隴西侯的笑聲毫不掩飾,滿是暢快?!昂?!”
另一邊,羋瑤復(fù)命道:“殿下。已經(jīng)送到了?!?/p>
在臨走前的最后一刻,將自己寫下的平安牌取走的嬴稷默默點(diǎn)頭。
他不信神佛。
元若的平安,理應(yīng)由他守護(hù)。
新生兒被他年逾不惑的父親視若珍寶,李炳為他起名叫芾,取草木蔥蘢生長之意,希望他可以健康長大。闔府上下都沉浸在新添人丁的喜悅里,洗三宴,滿月宴,一個比一個隆重。
只是這些宴席上,都沒有嬴稷的身影。
齊衡作為男子本來是沒有坐月子這一說的,只是他生產(chǎn)傷了元?dú)猓畋奶鬯?,請了大夫?yàn)樗{(diào)養(yǎng)身體,齊衡也心安理得地窩在院里,避開了見面會客,連孩子也理所當(dāng)然地沒見到幾次。
眾星捧月的小李芾身邊全是下人伺候,基本用不著他操心。
那塊平安木牌像是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被齊衡收到了箱子里,鄭重地與那只娃娃放在一起。
出了月子,滿月宴齊衡不得不出面。
他換了衣服,先到了耳房。足足三個乳母的配置下,小李芾養(yǎng)的白白嫩嫩,模樣喜人,肉嘟嘟的小臉小手團(tuán)子一般。齊衡坐在搖籃旁邊,看著這個孩子,不覺出神。
好像......他。
按理來說,這個孩子和稷兒是一個父親,相似也是正常的,但齊衡越看越覺得這孩子是稷兒的翻版,尤其是眉眼。
仿佛這個孩子,就是他和稷兒的孩子。
齊衡覺得自己有點(diǎn)可笑,忍不住搖頭。
嬰兒什么都不懂,兀自睡得香甜,齊衡伸手用指節(jié)碰了一下孩子嬌嫩的臉蛋,把孩子戳的卟著嘴巴吧唧,伺候的乳母小心覷著夫人臉色,撿好聽的話說。什么小少爺聽話乖巧,不吵不鬧,是個會疼人的,齊衡聽著想,多大點(diǎn)孩子,把花都夸出來了。
“夫人您不知道,”乳母道:“這個年紀(jì)的嬰孩正是嗜睡的時候,但奴每次抱小少爺去見您,小少爺都會醒,眼睛睜開咕嚕嚕轉(zhuǎn),要找母親呢......”
齊衡聽著心中觸動,面上還是處變不驚:“不過是巧合罷了?!?/p>
“哪有那么巧呢,定是小少爺想夫人......”乳母看齊衡面色松動,加油道:“夫人以后定是個有福氣的?!?/p>
說到這里,齊衡的笑容淡了,收回手:“走吧,把......芾兒包好,別讓他見了風(fēng)?!?/p>
一州之首幼子的滿月宴可謂盛況空前,李炳笑得見牙不見眼,心滿意足地接受眾人的恭賀。酒過三巡,才舍得讓自己的寶貝夫人和兒子出來晃一下,孩子還沒看清呢就抱回去了。他各個同僚打趣調(diào)侃,什么寶刀不老的話都出來了。李炳應(yīng)接不暇,對眾人有些粗俗直白的恭賀都納入懷中,齊衡待不下去,先行告退。
李炳正喝的盡興,誰知夫人不給面子,他有些下不來臺,皺眉扯了扯齊衡:“才剛開席,你走什么?!?/p>
齊衡心中厭惡,面上淡淡:“我去看看芾兒。”李炳不悅他的理由想要分說,齊衡不肯,私下拉扯被人看見,老兵油子們唏噓起哄:“將軍就這么離不得夫人吶!”“你傻呀,將軍離得遠(yuǎn)了,哪來的小公子??!”“哈哈哈有道理!將軍可要節(jié)制些!別把夫人嚇跑了!”
李炳轉(zhuǎn)頭啐了一口這群老不修,齊衡趁機(jī)逃離了這個讓他窒息的場地。
粗俗,野蠻,不可理喻。
齊衡皺眉,回院子便叫了熱水沖洗。
另一頭,嬴稷站在自己院中。他難得休沐回家,看見賓客盈門才記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世子?!绷d瑤低頭進(jìn)來。今天她穿了身得體的衣裳,混在前院伺候的人里,聽聞世子回來了,匆匆復(fù)命。
“你知道嗎,生的是一個男孩。”嬴稷背對著她,喃喃自語。他目力好,遠(yuǎn)遠(yuǎn)一瞥,見過那個發(fā)面團(tuán)子一樣的小嬰孩。
他沒有說主語,羋瑤卻知道世子這一句話都是因?yàn)槟莻€不能出口的人。
“恭喜世子您添了一位弟弟。”
嬴稷有些愕然。他看著羋瑤,這位忠誠的下屬。
許久,他才笑道:“是啊,我有了一個弟弟。”
他有了一個弟弟,他心上人生的,他的弟弟。
嬴稷的目光變幻不定,他在下一個決定,可能萬劫不復(fù),但他早就該做的決定。
“瑤兒。”
“在?!?/p>
羋瑤湊近上前,聽他說了什么,瞳孔放大。
“這......”
“.......最后派人稟告母親,就說我的身子略感不適?!?/p>
羋瑤心中大震,忽然明白這些日子世子那般費(fèi)心布置的理由。
而她一直是無條件服從他命令的:“是。”
滿月宴結(jié)束天色不早,李炳喝得爛醉,一身酒氣地往主院走。
他還記得白日里那些兄弟的打趣。齊衡走后一群野慣了的兵痞嘴上不把門,紛紛吹起自己的風(fēng)流艷事,邊塞開放,不以為恥,李炳聽多了心里松動。
元若懷孕后李炳已經(jīng)清心寡欲大半年,想著元若出了月子,一身皮肉越發(fā)白膩,不知道嘗起來滋味如何......李炳心猿意馬,大步進(jìn)了主院。
齊衡正坐在床邊,聞聲愕然抬頭,看見明顯神色不對的李炳,心中警鈴大作。
“老爺喝醉了。”齊衡見狀大喊:“快來人扶著!備熱湯!”
下人們聞命而來。
李炳晃晃頭,打了個酒隔拂袖:“滾!”
下人們不敢上去,齊衡越發(fā)警惕,后退幾步......
李炳揮退下人就踉蹌著往齊衡方向撲,齊衡猝不及防被他壓在榻上,一股濃烈的酒氣直沖面門,他忍了又忍:“老爺!”聲音都帶著怒氣了。
平時的李炳一定會發(fā)現(xiàn)他的小夫人不對勁,可惜酒精麻痹了他的五感,一心一意撐起身子去扒齊衡的腰帶。
齊衡大驚,用力推搡起來。
驀地,邊上傳來嘹亮的啼哭聲,差點(diǎn)沒把李炳哭萎了。
??。?/p>
芾兒怎么在這兒!
父親的身份一旦安上,李炳頓時清醒了許多,往邊上一翻,坐了起來:“怎么回事?!”
齊衡逃過一劫,也坐了起來,往芾兒的方向挪了挪,把他抱起來哄:“我許久沒見芾兒,想帶他睡一晚?!?/p>
“......”李炳顯然沒想到還有這個攔路虎,興致沒了不說,抬眼看到元若邊哄孩子邊譴責(zé)看他的眼神,頓時索然無味。
弄得好像他是個不折手段的色棍似的。
嬰兒哭聲不絕,李炳尷尬地咳了幾聲,拍拍衣衫:“罷了,我去別院?!?/p>
齊衡目送李炳離開,眼中沒有絲毫波瀾,等到人徹底走了,便叫來了乳母讓她們把芾兒帶去耳房。
他本想抱著這個孩子哄睡一晚,結(jié)果難得的一點(diǎn)慈愛被這個孩子的父親給磨沒了。
齊衡睡得早,起得也早,讓侍女們服侍穿衣,正要伺候洗漱,一個淚汪汪的侍女跌走進(jìn)院子,無人阻攔。
齊衡一眼看出這是稷兒院里的人。
“夫人,夫人,您快去看看吧!世子,世子他已經(jīng)一日一宿水米未進(jìn)!”
齊衡霍然起身:“怎么回事!”
稷兒他怎么了?!
捧臉巾的侍女訝異,毛巾落在盆里,齊衡顧不得許多拔腿就走:“帶我過去!”
匆匆走到一半,齊衡叫住自己的小廝,吩咐他幾句。
進(jìn)了嬴稷的房間,室內(nèi)帷幕低垂,昏暗中透著沉悶。
齊衡看見桌上擺好的飯食很豐盛。
伺候的下人正在通稟:“世子,早膳準(zhǔn)備好了?!?/p>
“沒胃口?!遍缴腺脩玫?。
齊衡打眼一瞧就知道稷兒沒事,那副派頭和當(dāng)年他想方設(shè)法裝病逃課一樣拙劣。
他放下心,抿著唇道:“我叫人去樊樓,請了個大廚。”樊樓是安州府里新開的酒樓,老板是京都人士,廚子做得一手好點(diǎn)心。
此話一起,剛剛還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男人頓時有了精神,一骨碌坐了起來。
那幅望著他的模樣和過去并無變化,齊衡輕嘆口氣,搞不明白他的態(tài)度。
稷兒......
齊衡頓了頓,止步在庭下。
一碟碟精致的點(diǎn)心端放在桌上。
嬴稷粗略套了外衫坐在桌前,把齊衡也拉著坐下。
那般強(qiáng)勢莽撞的動作,好像什么都未發(fā)生時。
坐下后,嬴稷根本就沒看點(diǎn)心,而是毫不顧忌地,貪婪地用視線描摹久違的戀人的臉龐。
他的視線太熾熱,齊衡只覺得臉上發(fā)燙,欲言又止,一雙桃花眼逃避般往兩邊望,唇都抿紅了。
沉默中有什么正在發(fā)酵。一節(jié)被壓抑了許久的嫩芽,被水淋了,火燒了,可是即便成了灰,也依舊要在灰里掙出一點(diǎn)頭來。
嬴稷終于忍不住,一把手攥住了元若的,驚覺那雙手居然那么細(xì)瘦冰涼:“元若!”
“從今往后,我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的!”
這句遲來的話語一下子撥動了齊衡的心弦,電光火石間齊衡明白他的反常是為何了。
他定定看向嬴稷,聲音沙?。骸澳?.....”
他獨(dú)自一人在黑暗里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幾乎放棄,可是他的稷兒啊,只要那么一句話,就能給他死灰一般的人生重新點(diǎn)亮希望。
嬴稷忍了太久,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猛地起身抱住了齊衡。
這般大膽逾矩,嚇得齊衡第一反應(yīng)是往外望去,卻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里外沒了人影。
嬴稷用力地抱住元若,甚至快將他抱起離地,恨不得融為一體。
跟他預(yù)想的不一樣,元若很瘦,很輕,觸碰到的臉頰是涼的。
齊衡在流淚。
嬴稷看著他沉默落淚的模樣,虔誠地吻上他的眼角。
“元若,別怕。我已經(jīng)打點(diǎn)好了,不會有人......”再來打擾我們。
話沒說完,齊衡主動把頭埋在他的胸膛,感受著他的體溫和呼吸。
嬴稷忽然攔腰一摟,將人橫抱著顛了顛,轉(zhuǎn)身上榻。
齊衡沒想到稷兒居然有這般心思,一時慌亂想躲,被嬴稷擒住了手,壓著狠狠吻了一番。
“唔嗯!”
嬴稷的吻來勢洶洶,霸道卻又暗藏溫柔。他舔舐著元若的唇瓣,細(xì)細(xì)嘗過后才繼續(xù)深入,勾著元若的舌尖,引誘他沉迷。
齊衡剛開始還猶豫,心里驚懼禮教束縛,但很快就在稷兒的邀請下丟盔棄甲。一吻結(jié)束,嬴稷體貼地吮去二人唇齒牽連的津液,又不甘心地咬了一口元若略有紅腫的下唇,成功刺激得元若一顫,不由閉上眼,感覺到手指上有人輕觸。
于齊衡而言,床笫之事并不美好,大多時候他是在忍耐的,所以總是緊緊地攥著手指腳趾,用這點(diǎn)微末的抵抗來堅持自己。
但這一次,前來輕叩門扉的是他的稷兒。
嬴稷輕輕地剝開了他的手,食指點(diǎn)在他的手心。
“你看看我,元若?!?/p>
嬴稷的聲音低沉,帶著些請求。齊衡低低地應(yīng)和著,他睜開了眼睛。
嬴稷的身體很強(qiáng)壯,是一具近乎完美的年輕的身體。有上過戰(zhàn)場的勛章,肌肉流暢地分布,精干卻不夸張。
齊衡不由看呆了,伸手去碰他的傷,心疼:“怎么有這么多疤......”
“......無事?!鄙斐鋈サ氖直毁⒎次?,咬了一口指尖:“心疼我?”嬴稷的語氣帶著點(diǎn)壞和邪,齊衡沒聽出來,滿心都是擔(dān)憂,聞言瞥他一眼,像是在怪他不珍惜自己。
嬴稷興奮地重重壓在元若身上,精神的某處隆起頂著元若下腹。
“元若真疼我,就別心疼,”嬴稷挑開齊衡身上褻衣的衣帶:“用點(diǎn)別的......”
齊衡還沒反應(yīng)過來,嬴稷的手已經(jīng)不安分地滑到了下方。
齊衡當(dāng)即明白他的意思,全身爆紅。
“不,等等......”
嬴稷狀若未聞,手順著元若的身體曲線往下,剝開衣物,直到落在元若的腹部。
那兒剛剛孕育過一個生命,帶著劫后的傷痕。齊衡抿緊唇,忐忑不安,像是終于被發(fā)現(xiàn)了罪證的嫌犯,等待審判。
嬴稷一動不動,齊衡看不清他的表情,眼中泛起失望,終于是忍不住起身推他:“別看了,若是看不得......別勉強(qiáng)你自己?!闭f著,就要下榻,聲音哽咽。
嬴稷哪里知道愣神的功夫叫元若誤會,趕緊抱著人的腰拖回來,咬著他的耳朵道:“元若!別,我沒有嫌你!”
齊衡不信,扭著身背對他?!胺砰_我!”
“我只是,心疼你?!辟⒊脸恋?。這些傷疤突兀猙獰地遍布元若玉一般的身體上,比嬴稷自己受傷還疼。
齊衡想,過去的經(jīng)歷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不可磨滅。
他終究成了稷兒的繼母,甚至剛剛才生下他的弟弟。
嬴稷聽見極輕的嘆息。
那聲嘆息是齊衡發(fā)出的,輕如鴻羽,卻壓在嬴稷心頭。
“元若。”嬴稷滿心的激動熱血被他的嘆息吹涼,但沒有散盡,反而是化作更加溫柔的春水。
“看著我?!?/p>
“我們沒有錯,這些苦難本就不該由我們承擔(dān)。”
嬴稷的表情很認(rèn)真,他抱著元若的手臂繃緊有力:“元若,你永遠(yuǎn)是我的愛人。”
是啊,他們才是真正情投意合的愛人,若不是命運(yùn)捉弄......
齊衡閉眼,稷兒是從未變過的,可是他呢,他被推著走了太遠(yuǎn),很難回去了。
看出齊衡的心事重重,嬴稷明白他心里郁結(jié)。
“你受了苦,我卻不能護(hù)你,是我的過錯。如今......你可還愿信我?”
“我一直都信你?!饼R衡見嬴稷自責(zé),當(dāng)即脫口:“從未變過?!?/p>
“那便將一切都交給我,元若?!?/p>
看著稷兒燦若星辰的眼眸,齊衡還怎么能拒絕。
兩個同受過傷的愛人緊緊相擁,從彼此身上汲取溫暖和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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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的時候滿腦子都是:“生了生了是個大胖小子!?。」补材缸悠桨?!”
哼哼硬撐起來怒摔娃~
好吧我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