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的叔叔興高采烈地到鄭國娶親，鄭人為何死活不讓他入城拜堂？
本期話題
自楚莊王薨逝之后，楚國長期以來一直在與晉國的爭霸戰(zhàn)爭中處于劣勢。直到楚靈王上臺，晉國因為異姓專權(quán)、公室式微而逐漸衰落。熬成了一家獨大的楚國決定在申縣召開會盟，重塑霸權(quán)。未來的天下局勢又將走向何方呢？
靈王會盟
公元前538年，即位剛?cè)甑某`王向晉國發(fā)出了一份外交照會，表示希望按照第二次弭兵之會的約定，在楚國北部的申縣召集一次諸侯盟會。
楚使受命北上晉國之后，楚靈王向鄭國執(zhí)政子產(chǎn)詢問道：
“你說，晉侯（晉平公）會表態(tài)支持我召集會盟嗎？你快說！”
子產(chǎn)非?？隙ǖ鼗卮穑骸八退悴磺樵福材魏尾涣四?。晉侯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心力跟您掰手腕兒了。”
作為夾在晉、楚兩大國間左右支應(yīng)的鄭國當家人，子產(chǎn)的這番話還真不是刻意迎合楚靈王，而是如實說出了他對晉國內(nèi)政的觀察和判斷——晉國沒落了。
無獨有偶的是，就在此前一年（公元前539年），晉臣叔向也曾親口對來訪的齊國大夫晏嬰承認：
“晉，季世也。公厚賦為臺池而不恤政，政在私門，其可久乎？”——《史記·晉世家》
此時的晉國，異姓諸卿專權(quán)擅政的弊病已入膏肓之境。各家卿大夫都磨刀霍霍，盤算著要宰制朝堂。至于大權(quán)旁落的晉平公，能穩(wěn)住手下這幫子權(quán)臣不起內(nèi)訌已屬不易，根本無力圖遠。
晉國的衰落應(yīng)該歸咎于自晉獻公以來削弱同姓公族、重用異姓諸卿的基本國策（關(guān)于這一點，可以參看舊文《剛加冕春秋霸主便淪為階下之囚，晉國史上最悲情的國君非他莫屬》）。
而相比于強臣弱主的晉國，楚國在鞏固公室權(quán)威這一點上要做得好得多。因為楚國對功臣大夫的限制歷來都非常嚴厲。
楚國之俗，功臣二世而爵祿收?！痘茨献印と碎g訓》
在楚國，功臣封地不允許像晉國那樣世代相傳。非但不能世襲，甚至連封地的規(guī)模，楚國也要比晉小學多了。
晉國賞賜功臣以“邑”計，楚國賞賜功臣以“戶”計。邑數(shù)如果過百，那戶數(shù)就可能成千上萬。這里邊兒可有著十倍甚至百倍的差距呢!
封邑的大小、收益的豐瘠直接決定了功臣們養(yǎng)得起多少私兵。晉平公時期，晉國僅韓氏和羊舌氏兩姓就有兵車共900乘，算起來這是一支將近七萬人的龐大武裝力量！反觀楚國，即便是鼎盛時期的若敖氏家族，也不過只有180乘兵車，兩萬人馬不到。
在楚國，與功臣賞邑的狹小形成鮮明對照的是，由國君直接控制的縣邑往往面積很大，武裝力量也非常強。縣邑多而且大，賞邑少而且小，這使得楚國的公室君權(quán)相比于功臣大夫顯得特別強勢。
因此當晉平公在諸卿面前威風掃地的時候，楚靈王卻能如臂使指般牢牢地掌握住楚國的最高權(quán)力。
正是由于這一點制度上的差異，在晉楚爭霸持續(xù)了整整一個世紀之后，高度集權(quán)的楚國漸漸將一盤散沙的晉國甩開了一個身位。
聽到子產(chǎn)非常肯定地表示晉侯會向自己服軟，楚靈王的政治野心受到了極大的鼓舞。原本，第二次弭兵之會以后的天下格局是諸侯尊晉、楚兩國為共同霸主。現(xiàn)在晉國式微，原先的兩極世界眼看就要變成楚國一超獨霸了！憧憬著在即將召開的申縣會盟上登高一呼，遠近懾服，楚靈王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狂喜，繼續(xù)追問子產(chǎn)道：“那就是說，我現(xiàn)在予取予求，無所不能啦？”
眼看著楚靈王就要忘乎所以，子產(chǎn)義正辭嚴地告誡他說：
“求逞于人，不可；與人同欲，盡濟！”——《左傳·昭公四年傳》
子產(chǎn)規(guī)勸楚靈王切莫仗恃著楚國的一家獨大而為所欲為，只有恪守公理，弘揚道義，才能贏得天下諸侯的尊重與擁戴。
對楚靈王身上那點兒飛揚跋扈的臭毛病，鄭子產(chǎn)是老早就領(lǐng)教過的。那個時候，他還不是“楚靈王”，而是“公子圍”。
就在申縣會盟召開的四年之前，也就是公元前541年，公子圍因為與鄭國的豐氏之女訂了親，興高采烈地前往迎娶新夫人。
為了在鄭國這個中原小邦面前顯示自己尊貴的身份——楚國的令尹，楚王的叔叔——公子圍帶了大批兵器精良、盔甲鮮明的武士充任自己的儀仗隊。
望著公子圍龐大的隨行團隊，憂心忡忡的鄭國執(zhí)政子產(chǎn)懷疑他是藉迎親之名來鄭國陰謀政變的，說什么也不讓公子圍入城行禮。
雙方僵持了好長時間，最后還是公子圍的陪臣伍舉出主意說：“讓隨行甲士倒懸箭囊，以示囊中無備”，這才讓鄭國暫時解除了對他的戒心。
迎親成禮之后，公子圍隨即前往虢邑參加諸侯會盟?？墒窃卩崌蚤]門羹的教訓仍是沒能改變他張揚的做派。
《左傳》記載：
三月甲辰，盟。楚公子圍設(shè)服，離（通作“麗”）衛(wèi)。——《左傳·昭公元年傳》
盛裝出席的公子圍僭用楚王的儀仗，由兩名衛(wèi)士執(zhí)戈以為先導(dǎo)。他一亮相，與會諸侯一片嘩然。
眼見會場上流言四起，尷尬的楚國太宰伯州犁被迫出來打圓場：“公子圍的這套儀仗，那是出門的時候國君借給他的，絕非自作主張啊?！?/p>
話音未落，鄭國外交官子羽就反唇相譏：“君權(quán)也是能隨便借的嗎？只怕借了還就不還回去了呢！”
子羽一語成讖。就在會盟結(jié)束的當年冬天，回到楚國的公子圍果然發(fā)動政變，絞殺了自己的侄子——楚王夾敖，搖身一變成了“楚靈王”。
四年的光陰一晃而過，眼下，楚國又要在申縣召集諸侯會盟了。當年那個招搖過市而惹來非議無數(shù)的公子圍已經(jīng)爬上了天下第一強國楚國的元首寶座，誰知道他那點兒臭德行又會在申縣會盟上作出什么妖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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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晉公子
排版|奶油小肚肚
圖片|網(wǎng)絡(lu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