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梨花醉一程5梨花璧月
綺疏清寒透。燈影正明滅。
??一柱香裊裊飛煙,縈縈不散。
??忽有人吟道,“宮中只數(shù)趙家妝敗雨殘云誤漢王.惟有知情一片月曾窺飛燕入昭陽?!?br/>??袁洵倩笑道,“是哪個妃子,幽幽怨怨,魂兒也似飄過來?!?br/>??那人道,“袁姑娘?”
??袁洵倩道,“難得有人,喊我姑娘?!?br/>??那人奇道,“怎么不是?”
??袁洵倩道,“我與皇上同住一殿,誰不揣度一番,覺得有些不可告人之事?!?br/>??那人道,“有,又如何?無,又如何?”
??袁洵倩道,“這位妹妹好生灑脫?!?br/>??那人道,“我不灑脫,我端著個賢德樣子,欲愛不能,欲求不得。”
??袁洵倩道,“愛便愛了,哪管血海深仇,人言可畏。”
??那人道,“袁姑娘與皇上有仇?罷了。有仇,有情,纏綿一起,怎么分的清楚?袁姑娘此番,怕夜不能寐了。”
??袁洵倩道,“情便是情,仇便是仇,有仇,我將看著他死,有情,他死后,我亦隨他而去?!?br/>??那人嘆道,“姑娘真是大智大勇”
??袁洵倩道,“也是。愛一個人,恨一個人,都需要勇氣,深更半夜,闖來寢宮,更是。——你是來做什么的?”
??那人道,“我來,看看袁姑娘,是怎樣一個女子,讓他找著冠冕堂皇,為國為民的借口,攆了傾國傾城陳圓圓,冷了三宮六院”
??袁洵倩借著燈影,瞧了瞧她,“好吧,我也看看你”卻見她朱色羅紗翳面,眉目皆籠在朱紗碧燈影里,瞧不清楚,依稀幾分清怨在清夜燈影中。
??那人亦借燈影,瞧了瞧她。
? ? ?清輝涼薄如水,玉容籠月華,溟濛一片分不清是月是玉容。秋波瀲滟生輝盈盈柔如春水,眉梢清傲如秋月,左手皓腕如玉壓一卷歷代詩話選,腰間系一長劍,妙目流轉(zhuǎn)間英姿凜冽。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zhì),融合在一片清輝中。
? ? ?那人便道,“姑娘你真是似曾相識?!?br/>
??袁洵倩笑了笑,“妹妹你真是與皇上一般說辭?!?br/>??那人道,“你像一個人,你又不像那一個人?!?br/>??袁洵倩意態(tài)漫然撥弄著胭脂,“有緣?!?br/>??那人道,“是啊,有緣。他有緣,來了一個如此多嬌的美人。我有緣,輸給你,無甚話說?!彼琐p眼,柔聲道,“上苑桃花朝日明,蘭閨艷妾動春情。
??井上新桃偷面色,檐邊嫩柳學(xué)身輕。
??花中來去看舞蝶,樹上長短聽啼鶯。
??林下何須遠(yuǎn)借問,出眾風(fēng)流舊有名。
??”
??“疇昔覽全唐詩,但覺長孫皇后風(fēng)流出眾,今日見妹妹你,方知自以為是罷了。所謂新桃嫩柳之姿,怎及天地之精,月華之容?!?br/>??袁洵倩道,“長孫皇后端莊,豈能做如此輕浮詩?妹妹你不是記錯作者了吧?”
??那人輕笑,“宮里的女人吧,外頭再端著,里頭還不是盼著皇上,想著皇上。念著皇上。便是不盼皇上,豈能不盼旁人。”
??袁洵倩奇道,“你究竟是誰?”
??那人幽幽道,“我是誰?我是皇后娘娘派來送你繡帕的宮女?!?br/>??袁洵倩笑道,“你別哄我了。一個宮女,怎么悄無聲息的進(jìn)來,不是薛紅線之流的俠女?”
??那人道,“嗯,袁姑娘很有任俠之風(fēng)”
??袁洵倩道,“且慢說我,——你盼著皇上,不如尋皇上去?”
??那人道“我不尋你,枉入宮?!?br/>
? ? 袁洵倩道,“哼,我有什么好尋的?”
? ? 那人道,“宮中盛傳,袁姑娘詩寫的好,今番一見,果然浪得虛名?!?br/>
? ?袁洵倩道,“家父說,詩書誤人,教我莫讀書了。”
? 那人道,“那你左手邊歷代詩話選是擺設(shè)?”
? 袁洵倩微微一怔,不知如何作答,李倩的靈魂悄然浮現(xiàn),解圍道,“正所謂此時無詩勝有詩”
? 那人道,“什么?”
? 李倩凝神如秋水,半晌,啟朱唇道“天下詩詞,大略分三等。一等的詩是無詩,是天地人間。二等的詩人工的成分少,仿天地人間的成分多,三等的詩人工的成分多,仿天地人間的成分少。是故此時無詩勝有詩”
那人道,“罷,我尋皇上去”
于是幽幽飄至皇上寢閣,輕撫他春嵐般淡眉凈目。
??“去了一個陳圓圓,還有陳方方,陳扁扁,你說國事繁忙,你為什么,為什么有功夫,和她看梨花?”
??“我喜歡半夜撫摸你的眉,你的眼,只有在你睡著的時候,你才是只屬于我一個人的。”
??她扯了扯他睡衣衣襟,一個吻痕如花綻在她面前。她在上面重疊印了一個吻痕,“你看,幾個吻痕疊在一起,我也分不清楚,誰是誰的?!?br/>??綺疏外,梨花紛墜如霰零,紛紛是相思。
??她在一簾梨花中翩然而去。
??李倩兀自弄繡帕,心中柔情婉娩繡了一雙鴛鴦。
? ? ? ?一副嬌軀中,兩個靈魂清談。
? ? ? 袁洵倩道,“你這人倒好,替我開脫?!崩钯坏?,“我們共用一副軀殼,共愛一個男人,多有緣。”袁洵倩道,“你怎么了解未來的事情?”
? ? ? 李倩道,“我,來自爪哇國?!?br/>
? ? 袁洵倩道,“那我將來隨他而去,你可愿意?”
? ? ? ?李倩微微一怔,道,“本來,我是入侵者,你的殼你做主,何必問我?我……只好回爪哇國”
? ? ? ? ?一霎兒袁洵倩的靈魂占據(jù)嬌軀,一只鴛鴦頭繡成一個豬頭,袁洵倩哧地一笑回眸,滿院璧月映梨花,兀自簌簌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