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頻網(wǎng)文《空夢》第十五章 4300字
十五、楚明穹 ? ? “原來是你這個畜生啊。” 稚嫩的話音剛落,薛斷崖頓時火起,他不想搏命,但不代表他怕了。 “你這乳臭未干的狗崽子!” 薛斷崖怒吼一聲便沖了過來,他將刀藏在背后,待沖到陳二明面前后便是毫不留手地橫著斬出一刀。 鐺! “什么?”全力的一刀被中途阻擋,反震的力道傳來,薛斷崖頓感雙手一麻,很不好受。 只見面前的少年神情冷漠,他反手持刀,將刀背抵在手臂上,用刀鋒接下了他的攻擊,半步都未退。 “這是什么怪物?” 薛斷崖習(xí)武數(shù)十年,什么江湖高手沒有見過,殺過的不少,打不過的也有,但從未碰到過能不動聲色地接下蓄勢而來的一刀還能不退一步的。 “一定是巧合!” 薛斷崖一咬牙,上半身猛地用力,將手中的刀狠狠斬過,試圖將眼前的敵人壓垮。 伴隨著一陣刺耳的聲響和暗淡的火花,他的樸刀在少年的三尺刀鋒上留下了一道足有一厘的口子。 刀鋒交錯,薛斷崖反手又是一刺,然而少年還是沒有后退,右手微移再次用刀身將他的刀尖穩(wěn)穩(wěn)接下。 “怎么可能?他的力氣怎么這么大?”薛斷崖瞳孔一縮,只覺得頭皮發(fā)麻。 剛才兩人拼的是死勁,他砍完之后沒有收刀,而是拼了命回刺,為的就是趁少年新力未生的時候?qū)⑺车?,然而眼前的少年卻像沒事的人一樣,手腕一動就將他的攻擊輕松接住了。 “不行,不能跟他拼力氣!” 電光火石間,薛斷崖有了判斷,他腳跟一跺便是連退三步,拉開距離之后,他迅速調(diào)整身形,之后便是駭然出刀,發(fā)出了宛如疾風(fēng)驟雨一般的攻勢。 鐺!鐺!鐺! 夜色中,兩把長刀碰了又碰,發(fā)出陣陣令人不適的金屬撞擊聲。 隨著幾十次交鋒過后,薛斷崖心中愈發(fā)驚慌,如此昏暗的環(huán)境下,他的每一次攻擊都仿佛被看透一般,被眼前的少年穩(wěn)穩(wěn)接下,他手里的樸刀除了少數(shù)幾次能在少年的刀刃上留下幾道口子之外再無半點建樹。 “我就不信了,你每一刀都能接??!” 薛斷崖面孔赤紅,發(fā)了狂一般加速出擊,在不間斷地收刀揮刀下,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薛斷崖不要命的攻勢不是要一擊致命,而是要壓住眼前的少年,防止他有暇再次發(fā)出那種刁鉆的攻擊,他相信在這樣高強度的揮砍下,少年總會有露出破綻的時候。 “這樣不行!” 薛斷崖察覺到自己呼吸開始變得紊亂,他嘗試著變換戰(zhàn)術(shù),減緩出刀頻率,不斷左右騰挪變換位置,一是想借此調(diào)整呼吸,二是想借著夜色的掩護出刀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然而仍是徒勞。 少年根本就沒怎么動,只是手腕一抖,就將刀身擋在了最合適,也最讓他難受的地方。 就算他繞到少年背后出刀,少年彷佛早已預(yù)料一般輕松將他的樸刀隔開,簡直就像武館的老師傅打不成器的徒弟一般。 “不可能!這不可能!” 薛斷崖雙目血睜,根本無法相信這一切。 如果他是被靈修的靈氣攻擊擊倒,他都不會有任何情緒,那是理所當(dāng)然的,但要是讓他被這樸實無華的一招一式擊敗,他無法接受! 他可是練武之人中最頂尖的七品武者?。∵@是凡俗武夫所能到達的極限??! 薛斷崖越想越氣,氣血上涌,瞬間沒了章法,瘋了一樣劈頭蓋臉又是一連數(shù)刀。 然而變故突生,他因為力竭,步伐已亂,手中的樸刀被擋后一時使不上力,竟差點脫手。 這是交戰(zhàn)中的大忌,相當(dāng)于門戶大開,薛斷崖心中一慌,重新握緊后趕忙胡亂揮了兩下,然而此刻卻沒有任何回饋,只見少年已翩然后退到遠處,一臉疑惑地望著他。 “你……習(xí)過武嗎?七品的都是像你這樣嗎?” 少年的話讓薛斷崖老臉一紅,一口血差點都噴了出來,他被一半大的小子打得自亂陣腳,傳出去確實不用見人了。 冷風(fēng)吹過,薛斷崖被寒氣一激,逐漸冷靜了下來,他思考片刻只覺冷汗直流,他忙彎腰抱拳,恭敬地說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靈修大人,還望大人恕罪,小人事后一定為您擺酒賠罪!” “靈修?” “哈,大人又何必戲弄小人呢,能將小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自然只有六品以上的靈修了,小人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薛斷崖此刻已經(jīng)相通了,眼前的少年一定是得了可以增長力氣和反應(yīng)的靈物的靈修,所以招式間靈氣不顯,說不準(zhǔn)是哪里的大人物門下的門生,不知怎么想的跑到了籠城這樣的小地方來。 見少年沒有回應(yīng),薛斷崖又說道:“大人,那我們就此別過了吧,明日小人一定帶禮登門賠罪。” “不行,你不能走?!鄙倌険u了搖頭,冷漠地盯著薛斷崖,宛如看一個死人。 “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當(dāng)一個屁放了吧!我跟吳縣令認識,您看……” 薛斷崖急得都有了哭腔,然而少年仍是搖頭,他舉刀指了指地上王富貴的尸首,說道:“目無王法,草菅人命,留你何用?” 見再無談判可能,薛斷崖索性也豁出去了,他啐了一口痰,猛地一脫上衣,露出了壯碩的肌肉。 “是你逼我的!我看你接不接得住這刀!” 薛斷崖腰部一沉,猛地從地上躍起,他的身體以一種古怪的形式在空中旋轉(zhuǎn)一周,發(fā)出一陣骨骼摩擦的聲音,待落到少年面前,他手中的長刀陡然快了一大截,帶出一陣殘影,以一種一往無前的氣勢向少年劈去。 這招喚作趕月式,是薛斷崖花了大價錢大功夫從北霜城的武館學(xué)來的,它可以通過獨特的方式發(fā)力,發(fā)出近乎本人力氣兩倍的威力,此招頗傷身體,是他最后的殺招。 薛斷崖的瞳孔里,少年那張淡然的面孔逐漸放大,他似乎根本沒有反應(yīng)過來。 “這下你總接不住了吧!” 薛斷崖如此想到,然而下一秒他的身體便停在了空中。 鐺! 少年單手橫舉,像接住一片落葉一般又將薛斷崖的樸刀穩(wěn)穩(wěn)接住,他對此甚至沒有抬頭。 不可能! 話語還沒說出口,薛斷崖手中的長刀就被一道刀光砍中,從他手中飛了出去。 接著薛斷崖就像被鐵錘錘過一般,狠狠地從空中被擊落到地上,他一口血吐出,再提不起一絲力氣。 他甚至沒有看清…… “咳咳……你是誰?你到底是誰?”薛斷崖驚恐地吼道,大口的鮮血從他的嘴角止不住地溢出。 少年緩緩走進,他舉起手中的長刀,在薛斷崖驚恐的眼神中緩緩落下。 臨死前他聽到了回答。 “我叫楚明穹?!? …… ? ? ? 夜空如墨,荒蕪的山頭上孤零零地立著幾座墳包,凜冽的寒風(fēng)夾雜著鵝毛狀的飛雪,呼嘯著從它們中間穿過,帶起一陣似鬼哭般的聲音。 一座矮小的新墳前,一位少年坐在地上,從木堆中抽出一根木柴,拍了拍上面的雪花后將它投入了面前不斷晃動的微弱火光中。 “娘,王家的王富貴死了,死于非命,父親的仇報了?!? 北風(fēng)停了一瞬,剛才微弱得仿佛隨時都要熄滅的火苗也隨之漲了起來。 “娘,你聽到了啊?!? 少年舉起右手,朝著天宇緩緩張開,離了火光,天地的一切都看不清了。 手心不斷傳來星星點點的寒意,隨后化作一股溫潤的液體從棉衣的袖口處流入,少年感受著刺骨的涼意,自顧自地說道:“娘,你猜的沒錯,我確實不是你的孩子,但我也不是王家的孩子,我調(diào)查過了,王富貴根本沒有生育能力?!? 似是斟酌用語,少年沉默了一會后,拿出了棉衣包裹下葫蘆,他將塞子打開,猛灌了一口后說道:“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只是一縷孤魂,投到了你兒子身上,這些年我的記憶一直在蘇醒,在你走之后我就全想起來了……” “對不起?!? 將葫蘆剩下的酒液在墳包前撒了半圈后,少年從地上站起,他將葫蘆扔進了搖搖欲墜的火光里。 “這是三果釀,味道很不錯,娘親沒有喝過,一定要嘗嘗,也可以帶給爹爹嘗嘗。” 寒風(fēng)此時大了起來,卷著地上的紛雪向少年狠狠撞去。 “我要走了,有一個人在等我,我要去找她?!? “娘親,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娘親,從此之后,世界上就沒有陳二明這個人了?!? “再見了……” 狂風(fēng)掠過,瘦弱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墳前的火光很快也被寒意吞噬而不見…… ? ? ? 吳佩風(fēng)一夜未眠,他就呆在冰冷的書房里,看著墻上的畫像發(fā)呆。 “梅兒,我該怎么辦?那個畜生想要我們的女兒,我們唯一的孩子!” 布滿褶皺的手撫過泛黃的畫卷,吳佩風(fēng)顫抖著,他的喉嚨里似乎有一頭野獸,時不時發(fā)出低沉的嘶吼聲。 “就因為他有個二品大員的哥哥,他就能頤指氣使地命令我做任何事,而我卻只能帶著我們的孩子窩在這里整整二十年!” 吳佩風(fēng)雙拳重重地錘在了墻壁上,除了無比的憤怒外他又感到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他寒窗苦讀十年是為了什么,不就為了一個功名,實現(xiàn)貧農(nóng)到官員的轉(zhuǎn)變嗎?人人都知,一朝入官,便是鯉魚躍龍門,享朝廷俸祿,賜天地靈物,習(xí)皇家功法,從此衣食無憂,百病不侵。 從小父母就督促著他讀書,他們大字不識,勒緊褲腰帶就為了供他讀書。為了讓他全身心考取功名,他們?nèi)找共賱?,生生地累壞了身體然后離世,他的愛妻梅兒產(chǎn)后也沒有錢好好休養(yǎng),在病床上掙扎了一個月最后拋下他們父女撒手人寰。 吳家近乎付出了所有,他得到的卻只是一個邊境苦寒小縣的七品官職?難道就因為他在朝中沒有關(guān)系? 這不公平! 他已經(jīng)空耗了半輩子,如今,那些朝廷蛀蟲連他最后的一點東西都要搶去毀掉! 為什么?這到底是為什么? 吳佩風(fēng)好恨! 他在籠城兢兢業(yè)業(yè)地做了二十多年的縣令,才將這個窮地方經(jīng)營到如今這般田地。 衙門里的官吏服他,縣里的豪紳敬他,城里的混混怕他,盡管百姓對他頗有議論,但他知道,是他吳佩風(fēng)救了他們,讓他們吃上了飯穿上了衣服,讓他們不至于凍死餓死。 籠城的稅收高嗎? 高,當(dāng)然高,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朝廷積弊已久,四處都要錢,整個寒州的稅收早已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如果那個重稅壓下來,籠城的百姓才沒有活路! 籠城的百姓不知道,是他拿錢去疏通了上面的關(guān)系,讓上頭報了籠城數(shù)年大災(zāi)免稅,不然他們哪有功夫在背后嚼他舌根? 這個世道壞了,這個朝廷爛透了,想要改變就需要有才之士站出來,他吳佩風(fēng)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決心! 只要百姓咬咬牙,擠出點錢來,這次助他往上爬,等他當(dāng)上大官了一定能改變這個局面的。 吳佩風(fēng)本是這么想的,然而今天這條路似乎也要堵死了。 那可笑的裴清善只要跟他的兄長提一嘴,他的官路就徹底完蛋了。 吳佩風(fēng)揉了揉發(fā)冷的額頭,疲憊地嘆了口氣。 難道真的要他賣女求榮嗎? ? “大人!大人!”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喊聲。 吳佩風(fēng)認出了聲音的主人,是衙差薛風(fēng),他是薛斷崖的遠房親戚,武藝不高,但善于處理日常事務(wù),屬于他的心腹。 “進來。什么事,這么慌張?” 推開門,一股寒意隨著涌入屋內(nèi),配著薛風(fēng)驚恐慌張的表情,吳佩風(fēng)頓感不妙,薛風(fēng)帶來的消息也確如他的預(yù)測。 “大人,薛……薛斷崖薛捕快,死了……” 聽到消息,吳佩風(fēng)閉上眼,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 “凌晨的時候薛大人被發(fā)現(xiàn)死在街上,我們驗身后發(fā)現(xiàn)他的傷口只有喉嚨一刀,除此之外只有胸口受了一腳。” “同地點死亡的還有昨天晚宴后離開的地主王富貴,他的車夫沒有死,只是被打暈了,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大人,您說是誰殺了薛大人啊,他的武藝您是知道的,籠城有誰能殺他啊,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薛風(fēng)越說越害怕,說到最后聲音都顫抖了。 “大人這案子我們要怎么查?。俊? “查?還用查嗎?整個籠城能做到的還有別人嗎?”吳佩風(fēng)突然笑了起來,越笑他的面容越恐怖,“他是在威脅我,在逼我就范!” 薛風(fēng)似乎明白了什么,不敢置信地說道:“大人的意思是裴……” “你先下去吧,吩咐手下的不用查了,好好安排薛斷崖的后事吧……” “是,大人?!? 吳佩風(fēng)揮退手下呆坐了很久,隨后起身在書房里走了一圈又一圈,終是怒不可遏地掀翻了案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