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奪舍

明月當(dāng)空，歸安縣一片祥和。

歸安府衙，青年知縣與其年輕夫人臥床熟睡。

咚——咚——

突然鐘聲，兩人醒來，知縣坐起，披上外衣。

知縣夫人：怎么了？

歸安知縣：我去去就回……

有所疑惑，知縣出門查看。

屋外，空氣清冷，知縣若有所感，不知心寄托何處，覺明月蕭殺，裹緊了衣裳便繼續(xù)提著燈著了迷，跟隨聲音。

有意無意，似乎癡迷，終于在一處河道停下，護城河的延伸，在城內(nèi)分流成無數(shù)小支流，小支流形成小河道穿插歸安城內(nèi)，人雖不能由內(nèi)河渡出外河，但這些支流水路連接了外面大湖。

知縣跟隨鐘聲來到河道附近，已經(jīng)偏離主路，鐘聲突然停止，腳下也無他路，知縣也似突然驚醒，疑惑自己盲目，便轉(zhuǎn)身回路，將要離開。

突然，一魚形水波從知縣背后飛入知縣體內(nèi)，知縣被沖擊力推倒在地，閉眼，水波在全身游走，滲透皮膚，知縣再睜眼，眼神無光，站起，如行尸走回府衙，腳下每踩一步，腳印盡是水跡。

回到屋內(nèi)，夫人坐起，見知縣冷漠。

知縣夫人：何事？

黑魚精：無事。

知縣關(guān)門，脫下外衣，入床，平躺入睡。

知縣夫人若有所思，但又沒有多疑，閉眼入睡。

……

坊間有聞，歸安有知縣，判案若神靈，其民無賊心，不敢妄作。

其政平和，其人可愛，其文生趣。

?

?

貳|大人見

? ?府衙內(nèi)水榭。

知縣夫人在榭中擦拭盆中牡丹花葉，旁邊侍女和奶娘在側(cè)，知縣雀躍而入。

黑魚精：夫人！！夫人在此賞這牡丹？好看嗎？

不見往常規(guī)矩嚴(yán)肅，且平淡無趣，近些日子知縣舉止張狂隨意，夫人雖有疑惑，但或許感覺到此人生動，總是喜歡著這個活潑的丈夫，便不往他想，低聲應(yīng)答一聲“嗯”。

黑魚精：夫人可知道，諺語中說，牡丹開得越旺盛，可就要越發(fā)大水了……

知縣夫人：子不語怪力亂神。

黑魚精：嘻嘻……嗯……你笑起來真好看，我希望夫人一直這樣笑著……

聽此，夫人突然臉色沉重，做抿嘴強顏一笑。

隨知縣身后，很干凈白皙的一青年，儒雅書生，文書入話。

文書：縣長，聽說張?zhí)鞄焷須w安了……

黑魚精：張?zhí)鞄煟?/span>

文書：對??！就是那位在滕王面前豪言‘霸王興主山神見’的張?zhí)鞄?，他與豫章中丞乃至交，知縣在職歸安，若能與豫章交上關(guān)系……

黑魚精：不見！

文書：這？

黑魚精：符箓道士，一些玩味獵奇文章、箴言空談之人，泯滅人性，不近人事，終是些脫不出物欲橫流的妖言……多議惑眾！子不語怪力亂神……與有此嗜好的妖道相交，想必那豫章中丞也非善類……

突然爭勝，惹的氣氛不悅，大家嚴(yán)肅而安靜。

知縣夫人：……

?

?

叁|夜行錄

?

暗夜，歸安城幽靜宅院的涼亭內(nèi)。

一身素衣，冷峻人像，張?zhí)鞄熍c衣衫襤褸的老漁夫飯后對坐，張?zhí)鞄煶植璞?，老漁夫抱著酒壺臥伏，面紅耳赤，深醉不起。

老漁夫：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水啊，真是個好東西啊，可以養(yǎng)最肥美的魚，也可以釀最甘美的酒……民安物阜……百姓酣歌恒舞……一片祥和……人生如此……貪杯咯、貪杯咯……

張?zhí)鞄煟褐胸┠阕砹恕?/span>

老漁夫：欸，老人家是一游醫(yī)，一漁翁，可以是大夫、是漁夫，這里哪有什么中丞……

張?zhí)鞄煟哼@里不是豫章郡……你不用這么小心……

老漁夫：輔漢你啊，太正經(jīng)了，不好玩咯……

張?zhí)鞄熆聪蚴种斜胁杷?，水面靜默，無有漣漪，規(guī)整而無趣。張?zhí)鞄熿o默。

張?zhí)鞄煟呼~鳥花蟲、人鬼神妖，各守其序以應(yīng)天道，未覺生趣……

老漁夫：人生苦短，要及時行樂……

張?zhí)鞄熼]目喝茶，暗處，黑魚化一身魚形水波偷襲張?zhí)鞄煛?/span>

黑魚精：哈！——

水魚張開血盆大口從背面撲向張?zhí)鞄煛?/span>

張?zhí)鞄熾p手合并在空中劃線成符文，符文成火墻將黑魚精逼出原形，張?zhí)鞄熋媲?，黑魚精奪舍的知縣怒氣相迎。

見不能奪張?zhí)鞄?，黑魚用水滴襲擊呼呼大睡的老漁夫，張?zhí)鞄煉伋鍪种胁璞瓝跸禄夤?，杯收盡水滴，再推掌擊向黑魚精，茶杯保護了老漁夫，而此時黑魚精也應(yīng)接回力握緊了茶杯。

知縣身上，符箓文字起火星灼燒的痕跡，黑魚精拍散文字成灰塵，灼燒感退去，張?zhí)鞄熎鹕碚酒穑瑐?cè)對黑魚精。

張?zhí)鞄煟何也徽夷?，你找我了？…?/span>

黑魚精：為何要來打擾我！

張?zhí)鞄煟耗銡⑷恕?/span>

黑魚精：……是他愿意與我同在！

張?zhí)鞄煟核辉凇?/span>

黑魚精：你若殺我，我必掀起百丈巨濤，將這歸安沉于幽暗湖底！百眾生靈與我同滅！

隨著黑魚精的怒氣，捏碎手中茶杯，頓時，歸安暴雨。

張?zhí)鞄煟骸e水一星，在天船中，候水災(zāi)也’……大陵、積尸更在積水、天船二星之下……在地所指歸安，于是我與兩友人聚于此處，如今看來，座旗星推車……是我們追積水身后……到此觸碰此次天機了！

老漁夫在睡夢中開口。

老漁夫：錯！是歸安有肥魚！有好酒！

黑魚精：的確！一切都是你們的錯！若你們不出現(xiàn)……

張?zhí)鞄煟耗悄阆瓤梢运懒耍∧跣螅。?/span>

張?zhí)鞄熖岱傊湮模辉偈腔饎?，而是雷祖手印，手印所起，電流直撲黑魚精，就在雷擊到達之時，張?zhí)鞄熀糜训洫z司從后院持扇走進。俏皮青年，以扇托罐，齊眉弄眼。

典獄司：輔漢?。∧憧矗?！我找到了！！

典獄司用扇托出一瓶桂花釀，拋向空中，用手接住酒壇入鏡。

見此，張?zhí)鞄熒允?，黑魚精乘此間隙逃出雷擊范圍，張?zhí)鞄熓帐帧?/span>

黑魚精：哈哈哈……張?zhí)鞄熞膊贿^如此！

典獄司：怎么有只魚妖？……喂！你們誰點了烤魚嗎？……嗯……這種往死里作的行為，我喜歡……不過，好像是我是我?guī)土诉郑?/span>

典獄司捧酒入懷，天威凌之。

典獄司：這么優(yōu)秀的我成為了他的貴人……不行，我嫉妒了！

典獄司起掌勁，張?zhí)鞄熇〉洫z司胳膊，阻止他發(fā)力。

黑魚精化水涌魚形消失。

典獄司：嗯？好友！你不喜歡吃烤魚？

張?zhí)鞄煟哼\如明月，自有盈虧。

典獄司：他的運氣在這……

張?zhí)鞄煟簳r辰未到。

桌上的老漁夫醉意私語。

老漁夫：是的……‘逢年之盛，遇月之滿，得時之和，雖有賊風(fēng)邪氣，不能危之也；逢年之虛，值月之空，失時之和，救而不能勝邪，則反受其殃’……醫(yī)不能……不能醫(yī)……

典獄司：下次他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了……喝酒！

典獄司將遮酒布向天空一揮，天空烏云退去，暴雨立刻消停，見明月。

?

?

肆|思舊

?

黑魚精全身濕透來到縣衙內(nèi)，快步跑進內(nèi)房尋找知縣夫人。

黑魚精：夫人！

知縣夫人：嗯？……

黑魚精：夫人……

黑魚精緊擁知縣夫人入懷，入唇，入床。

知縣夫人：等等……

半夜，房內(nèi)，黑魚精在睡夢中咳嗽，知縣夫人被咳嗽聲驚醒，點燈。

手伸向知縣，旁邊，她的丈夫渾身是水，呼吸困難。

黑魚精：咳咳……

知縣夫人：……你的身體……

知縣夫人觸摸知縣身體，受張?zhí)鞄熿`氣所傷，黑魚精所奪舍的知縣身體冰涼寒意。

知縣夫人：我去叫奶娘……燒些水給你沖洗……

黑魚精：……不用……

突然，屋外鐘聲再起，知縣夫人抬頭看天。

知縣夫人：那日也是這樣的鐘聲……

黑魚精：嗯？

知縣夫人：什么也沒……

黑魚精：夫人的笑好看的不得了……哈……好看的不……得……了……

黑魚精沒有了力氣，迷糊中繼續(xù)昏睡過去，見夫君孱弱，心生憐憫，溫柔撫摸，再起身，穿起外套，提著燈走出房間，準(zhǔn)備為知縣準(zhǔn)備熱水。

而在府衙的回廊里，突然又起鐘聲，知縣夫人若有所思。

回憶里，知縣與知縣夫人在關(guān)口高樓城闕看城墻下面。

歸安知縣：阿潮！你聽說過歸安縣嗎？我的阿潮，我們就要去歸安縣了……

知縣夫人：我心神不寧，總覺得不安……

歸安知縣：歸安……歸安……歸心如安……這長命鎖送你可好？

知縣夫人：哈，自古送幼兒長命鎖，丈夫多送拙荊玉簪金梳，哪有送長命鎖的！

歸安知縣：因為我希望夫人長命百歲……

知縣夫人：呵呵……

歸安城外，知縣與夫人停駐湖道邊，陽光透徹的湖面波光粼粼，知縣夫人隨口念出。

知縣夫人：’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頭，吳山點點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span>

天地靜默，夫人如畫中仙，山水一色，湖底，黑魚精游過。

府衙回廊上，夫人再轉(zhuǎn)身，已是湖中央，那是熟悉的面龐，微光下，她的丈夫，歸安知縣魂魄若瑩瑩燭火，孱弱之姿，面對故人，淚流成河。

歸安知縣魂魄：阿潮！我好冷……阿潮……

回廊里，知縣夫人頓時滑落跪坐。

知縣夫人：嗚嗚嗚……對不起……對不起……我早該知道的……我早該知道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

?

伍|夢醒

?

張?zhí)鞄熕诘臍w安城幽靜宅院，晨香初點，院內(nèi)淡淡清香，銀杏樹下，知縣夫人粉黛紅裝，持傘靜立，若畫中仙，石中玉。

張?zhí)鞄熥叱龃筇谩?/span>

張?zhí)鞄煟悍蛉瞬⒉辉敢娢摇?/span>

知縣夫人：嗯。

張?zhí)鞄煟旱乾F(xiàn)在夫人為何又愿意見我了？

知縣夫人：能否救他？

張?zhí)鞄煟壕壉M魂空……

知縣夫人：……替我報仇！

張?zhí)鞄煟悍蛉艘呀?jīng)下定決心？

知縣夫人：尸襲官長之官爵田祿已久……你可在府內(nèi)起壇……

張?zhí)鞄煟旱廊诉稊_夫人了……

……

張?zhí)鞄煟悍蛉藨?yīng)早知結(jié)果，為何不繼續(xù)了？

知縣夫人：夢……做久了……累了……

?

?

陸|斬妖

?

府衙后院，張?zhí)鞄熗?nèi)獨立，手起陣法。

歸安城外大湖邊，老漁夫持釣待魚。

歸安縣街肆上，典獄司攔住黑魚精化身的知縣去路。

典獄司：前面的這位小朋友，府衙之事府衙動，你越規(guī)矩了！

黑魚精：什么？

典獄司：打一個字謎：“八兄弟同時賞月”！

典獄司與黑魚精武力相向。

典獄司：脫??！——

黑魚精：為何攔路！

典獄司：讓你——脫去人皮！——

咒符作用，黑魚精被拉回知縣后院府衙內(nèi)，摔落地面，地陷。

典獄司跟隨其后。

張?zhí)鞄煟航袢掌痍嚕詳嘌湥?/span>

黑魚精見到了張?zhí)鞄熒砗蟮闹h夫人，而府衙內(nèi)除了人身立正，并無祭壇。

黑魚精：你！夫人！為何要殺我！夫人！是我對你不夠好嗎！我是你丈夫！歸安知縣啊！

……

黑魚精化巨大水柱襲向知縣夫人。

張?zhí)鞄煟何ｋU！

張?zhí)鞄熇_夫人，而黑魚精再起勢。

黑魚精：天大雨！以續(xù)命湯！

張?zhí)鞄煟耗跣?！放肆?/span>

兩人交戰(zhàn)，一邊交戰(zhàn)一邊語氣交鋒。

黑魚精：我并未害人！

張?zhí)鞄煟耗銡⑷耍?/span>

黑魚精：我僅殺知縣一人，但我多善待百姓，行善政！

張?zhí)鞄煟貉龤⑷耍”阍摎ⅲ?/span>

黑魚精：人附皮囊，何故做非善類之事？何故不受罪罰！

張?zhí)鞄煟哼@里是人間世！

黑魚精：人多愚鈍，不盡善業(yè)！

張?zhí)鞄煟耗悖∝澩嫒耸蓝选?/span>

張?zhí)鞄煟何墓偁栃?，成符為章，咒告神明，其罪其惡，咎爾身，罰當(dāng)滅！

符箓一擊斃中，命扣魂神，張?zhí)鞄熓辗隰~精。

歸安城外湖邊，老漁夫起釣。

老漁夫：釣到了！

?

?

柒|牢

?

府衙內(nèi)，后園，柱前。

黑魚精被符箓捆縛，掙扎，黑魚精所附的知縣，臉頰出現(xiàn)魚鱗，化作知縣模樣與知縣夫人對視。

黑魚精：夫人，我是你的夫君，歸安知縣啊……

知縣夫人：是我夫，為我哭，不是我夫，應(yīng)我求……

黑魚精：……夫人……哈……不是……人最是薄情……你是知縣夫人……但我不是歸安知縣……

知縣夫人：我的丈夫，被你殺死了，我恨你……我好恨你……

黑魚精：……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黑魚精轉(zhuǎn)向張?zhí)鞄煛?/span>

黑魚精：天師，我錯了，我想回去了……求你，放過我……

張?zhí)鞄熢偬岱傊湔Z。

張?zhí)鞄煟和鳉⑷嗣?，奪舍大人，其罪當(dāng)誅，念你在位，盡善政，我不殺你……

眼見張?zhí)鞄熍e手顯現(xiàn)出大甕，自己就要被罩住。黑魚精向知縣夫人大喊。

黑魚精：夫人?。。?/span>

黑魚精被收入大甕，符封其口，張?zhí)鞄煋]手將其埋入大堂石柱下，典獄司拋出土筑公案，將其鎮(zhèn)之，黑魚精在甕里苦苦哀求。

黑魚精：求你……天師……我錯了……天師……求求你……我想回去了……我想回到湖里了……

張?zhí)鞄煟喝缃皴d你與這石柱之下，待我再歸此處，當(dāng)放你……

知縣夫人：……

?

?

捌|歸安

?

歸安縣衙外，馬車前，知縣夫人和仆人準(zhǔn)備離開此地，張?zhí)鞄熑四克椭h夫人。

張?zhí)鞄煟悍蛉耍镁优c他，受此符箓在身可除你身上濕氣，以保夫人身體安然……

知縣夫人：……人有偏心，多私心私愿而求捷徑，因而癡迷奇術(shù)仙法，精怪異類，應(yīng)不住人間……我是人……我有丈夫……也有大夫，但是我……

張?zhí)鞄煟骸?/span>

知縣夫人：……失去我的丈夫了……

張?zhí)鞄煟悍蛉恕?/span>

知縣夫人：我不謝你，與精怪并列，不住人間，道長與我們也是不同的……

張?zhí)鞄煟骸?/span>

知縣夫人一行人與馬車離開。

?

?

玖|別見

?

城外，歸安湖邊，張?zhí)鞄煶舜瑴?zhǔn)備離開，老漁夫、典獄司送行。

典獄司：可要收起好脾氣，別讓魚被你嚇跑了……那我和老中丞今晚就要餓肚子了……

張?zhí)鞄煟耗憧扇ジ弥罅四侵缓隰~精……

老漁夫：輔漢可壞了……

典獄司：死腦筋張?zhí)鞄?！沒心沒肺張?zhí)鞄?！哼?/span>

張?zhí)鞄煟荷n天之大，不可言其大；蒼生之眾，不可承其重……這天地寰宇之內(nèi)，最是人世動情不得……

典獄司：念詩沒好事，我不聽，我什么都沒聽見哈！

老漁夫：出生入死，人之一生，惟布覆尸……這里人間世，他們既住人世就要遵循人間世的規(guī)矩……這是自然法則，這便是天道……

典獄司：我說輔漢吶，說真心話，他不是尸子，是不是很失望了？

張?zhí)鞄煟何嵘砟芩?，唯此人間而已……

張?zhí)鞄煷瑒与x開。

老漁夫：什么時候，我們?nèi)齻€再相聚滕王閣？

張?zhí)鞄煟合麓?，下次一定…?/span>

老漁夫：那下次什么時候能再在此見好友了？

張?zhí)鞄煟翰灰娏恕?/span>

典獄司：啊啊啊……果然壞死了！

張?zhí)鞄熥源恕贿^歸安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