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金鳴，是有顏色的聲音

王家的宅邸是一座老宅。

這老宅自秦皇統(tǒng)一兩儀國后，建造在山林之間，早晨露水披著，黃昏時分，青瓦反射著天邊的紅霞。機械紀元的141年的時候，它還深藏在成都原始森林里，王家人還過著世外桃源的生活，只有每年慣例送三房以外的族人入世時，才會讓主族去世間調(diào)查一番當世的情報，返回稟報的同時帶些當世物件來裝飾宅子。

王家也不是所有邊緣的族人都必須入世，總會有一些人選擇留在山上，可參與王家管理已經(jīng)和他們沒有多少關系了，就連管家都是二三房的主族人來做。下山的族人掛念著王家，后人輕易不會離開成都界內(nèi)。

現(xiàn)在蓋亞機械化的工程車橫推一切，一棟棟高樓聳立，一座座山峰挖空，一條條河川斷流，一處處自然消失。王家宅子周邊再眼望去，已經(jīng)由郁郁蔥蔥的綠色原始森林，變成了銀白色的鋼鐵森林，唯獨邊上一點的和上方的空間沒有被鋼筋混凝土覆蓋，陽光得以探照下來，遠遠觀望，王家內(nèi)外像是時空錯位的平行世界。前個月可能還能聽得見夜晚野獸的嚎叫，后個月就只能聽到風在鋼鐵柱子之間穿梭的聲音，像是風神吹奏鐵質(zhì)的笛子。

被鋼鐵包圍住的王家宅子，建筑還承襲秦制不變，沒有那般復雜，苑名也沒有那么文藝，按功能取名，如行車苑、獸林苑、農(nóng)苑等等，可卻寬敞無比，常人走完一個苑可能需要耗費半日到一天不等，更不談極大的地勢落差。各個山頭的院子，從前是人一步一步通過雙腳來往的，以前的人幻想著有朝一日羽化登仙，一步萬里，現(xiàn)在有了各種飛行工具，還有空中軌道列車，方便許多，這倒還要感謝機械化有點用處。

二十年，王家附近工地喧雜的噪聲從一邊跑到另一邊，又跑遠了，煙塵也慢慢遠了，王家盛獨獨的站在高樓上，看著蓋過西邊太陽的不再是群山頭，而是橫平豎直的蓋亞機械化的鋼鐵構(gòu)件?，F(xiàn)在的蓋亞如果有生命，那還能活著嗎？他突然想起今年的金鳴大致就是這個時候了。

“嗚——！”

刺耳的警報聲開始響徹整個世界，金鳴警報響了！

血樣的殘陽映紅了半片天，王家盛似乎被警報聲震得呆住了，癡癡的看了好久，那殘陽照在云上，云就仿佛化成了在天邊流動的一灘血水，讓他想起最嚴重的那場金鳴現(xiàn)象，整個世界都在顫抖。他又看向高樓下方，是支撐著整個王家的巨大山脈，山脈被托舉著，鋼鐵支柱和其它細小的柱子向下方無限延伸和纏繞連接，慢慢的將上面灑落的光吞噬掉。下面也有一點點黃色的微亮，是住在下面的人開燈了。

現(xiàn)在是好了一些，很多建筑的墻壁、在建造時都加入了月居區(qū)最新研發(fā)的隔絕金鳴的材料，被評為a級防護，過去搭建好的建筑也在內(nèi)壁完全涂上這種材料，評為b級防護，不過月居區(qū)宣稱他們的產(chǎn)能有限，能夠提供的數(shù)量跟不上蓋亞機械化的節(jié)奏，很多建筑內(nèi)壁無法完全覆蓋，形成對抗金鳴的漏洞。雖然也能一定程度降低危害，但還是常常有人在這種防護等級為c級的屋內(nèi)被折磨得眼珠里的血管爆裂開來，內(nèi)臟破損多處出血。d級防護的屋子更不用說。

聽到警報后，王家人明顯躁動忙碌起來，加緊時間做好食物和水的儲存和核對工作，警報一般響過之后的半天到2天之內(nèi)，金鳴就會爆發(fā)，大概會持續(xù)個一周，這期間雖然連接各個居所的必需品運輸管道雖還能運作，可如果通過這購買，必然要被人好好的敲上一筆不菲的價格。

王家實力雄厚，可是下面的人就未必了。蓋亞可耕種土地越來越少，雖然近年興起了外星種植技術(shù)和太空種植技術(shù)，可最近動工的太空電梯項目讓運輸航道變得很不穩(wěn)定，糧食缺口太大。尤其是金鳴期間，全球封閉，沒人能夠外出，大部分人的工錢只夠當日的開銷，保持著完美的收支平衡，喪失了工作也意味著就沒有了工資，沒有工資來購買食物，很多人在封閉期間被活活餓死，亦有很多人忍受不了饑餓，不顧后果沖出建筑，直接被金鳴碾壓，身體整個爆開，化成一團血霧，更嚴重的，會上升到集體暴動。

“父親，”王復樂的小手拉扯著王家盛的衣襟：“母親讓我們別再待在外面了。”

“好，我們下去吧?！蓖跫沂⒉辉冈倩叵肽谴谓瘌Q現(xiàn)象爆發(fā)的時刻，那是第一次，也是最慘烈的一次。

。。。

第一次的金鳴是歷史上記錄最弱的，但往往突然發(fā)生的最為致命。

那天王家盛還沒有當上家主，還是個正要舉辦成人禮的小大人。而和軒轅家的聯(lián)姻也早早定下，他未來的妻子叫軒轅綠珠，是個之前從未出過家門的深院大小姐，兩人很快墮入愛河，王家盛邀請她來參加自己的成人禮。王家張燈結(jié)彩，從早上忙到晚上，一個個小型的載人氣球正被一大群人環(huán)繞著檢查安全系數(shù)，這是晚上的重點節(jié)目，不可松懈。

“家盛，這是我送你的成人禮禮物，你要好好收著?！本G珠口吐蘭香，一顰一足之間盡顯大家閨秀的氣質(zhì)，她雙眸純凈，眉梢宛如梅枝，淺淺的笑意似柳葉露水滴入平靜的湖面，在王家盛的心頭蕩漾開來，他低頭一看，是一枚銀色戒指，戒指上鑲嵌著赤紅色的寶石，閃耀著獨特的光澤，正不解的拿到眼前瞅著，突然綠珠手里迅速變出一個同樣的戒指迎上去，上面鑲嵌著幽綠色寶石，寶石和寶石輕輕地碰撞在一起，兩個戒指彼此折射著七彩光輝，王家盛這才注意到綠珠那雙認真無比的眼神，心跳不已。

“燈起！”上百個氣球騰空而起，越飄越高，像是掛在夜幕的一個個燈籠，高低不一，壯麗無比，一時間整個天空竟然被照亮了。

“祝賀家盛少爺！”從那些載人氣球上傳來一聲，兩聲，千百聲歡呼，地上的王家人也都在歡呼，千百張面孔都期待著，王家盛的成人禮意味著三年后王家盛就能從家主王國文那里傳接家主之位。

突然，就在王家盛要登上臺回應族人的時候，一陣強烈的高頻波動從四周沖撞過來，聲音尖銳刺耳，王家盛面前的兩人，他們堆滿笑的臉逐漸扭曲夸張，直到整個頭直接炸裂開來，崩出的血氣被波動裹挾著向遠處擴散開來。

王家盛體內(nèi)一陣翻涌，跪地狂吐不止，眼前恍惚，依稀看見一具又一具軀體炸裂，整個會場下起了血雨，極其細小的血珠停駐在空氣中，形成一層又一層的血霧，隨著那一陣一陣強烈的波動上下翻滾，波動的走向清晰無比，像一個鬼神披著血色的鎧甲漂浮在半空，盯視著下方還有誰幸存。

同一時間，全球都發(fā)生了金鳴，造成了數(shù)億人的死亡，所有焚尸爐加足火力燒了6個月，空氣時常摻和著骨灰被吸入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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