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茶涼
也許是初中時的班主任過于嚴(yán)苛,把我精神上的彈簧壓得太緊,高中之后,我的反彈使我瘋狂地沉浸在各種游戲之中,猶記得高一的時候,我和幾個損友在化學(xué)課上明目張膽地喝白酒,老師問起來就謊稱酒精燈灑了,后來老師說:“你灑一回我忍了,你節(jié)節(jié)課都灑是不是有點離譜了?”
高中時我成績也就開始急速下滑,除了語文和歷史之外,其余的學(xué)科基本都不及格,于是我就選擇了文科,好處是文綜三科我比較擅長,壞處則是上課不能再喝酒了,畢竟文科里用不著酒精燈。
但是數(shù)學(xué)和英語仍然很拉分,兩科加一起不頂我語文的作文分高,這狀態(tài)持續(xù)到高三我鐵定考不上大學(xué),于是我做了一個決定,我要當(dāng)藝術(shù)生,高二下半學(xué)期,我就離開了家,來到了三百公里外的哈爾濱,在一個名叫極地畫室的畫室開始了我作為藝考生的生活。
和我一起去往畫室的還有我們縣的十幾號人,初到那里的時候,感覺一切都很新鮮,那時候的畫室是在哈師大大西門正對著的那條街的深處,周圍盡是些按摩房,每到夜里,門口的小紅燈小粉燈就亮了起來,當(dāng)然我是一次都沒進(jìn)去過,但是那時候我還太年少,從那路過會往里看一眼,就會看見個穿著黑絲的大姐姐在里面孤獨地看著手機(jī),我只看一眼就走,回到宿舍里會拿出速寫本來,在紙上描摹出她的身形,但是我畢竟不是照相機(jī),只能畫個大概。
在畫室一年多,我畫了一人多高的速寫,里面有各色各樣的人,有早上在早市叫賣青菜的小販,有在面館里點一碗安徽板面的光頭出租車司機(jī),有隔壁街燒烤攤上那位戴著大金鏈子的烤串老板,還有大排檔里吃著小龍蝦,桌子上碼了十幾瓶哈啤的紋身大哥,我的努力終究回報給了我,聯(lián)考速寫我考了95分,雖然色彩和素描不是太高,但是總分加一起有二百五十六,我已經(jīng)很滿意了,畢竟這個分?jǐn)?shù)在省內(nèi)找一所大學(xué)足夠了,后面的單招考試我就沒再上心,等到三月份時,我回到了母校,準(zhǔn)備六月份的高考。
那一年,我遇到了我最割舍不掉的女孩。
當(dāng)時我們這些藝考生回來后被分在了一個單獨的班級里,總共只有十四個人,她是我的同桌。
我初見她時,便覺得她不是那種庸脂俗粉,后來熟悉了,交談起來,更覺得她才華橫溢。和我不一樣,她是學(xué)音樂的,每一個音符從她的口中出來時,都顯得格外悅耳,我逐漸習(xí)慣了在我畫畫時,她唱給我聽的歌。
那絕對是夢幻般的日子,對于年少沖動的我來說。
我是個熱愛古文的人,經(jīng)常會給她解讀文言文和古詩,她聽著的時候,眼睛會泛著星光。
她名字里有一個琦字,我有一次問她說:“你知道你名字里的琦字是什么意思嗎?”
“不知道誒,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當(dāng)然咯,這個琦字啊,左邊那個王本來是玉,從玉,奇聲,指的是無瑕的美玉?!?/p>
“你莫不是找借口夸我?”
“哪兒有,你絕對擔(dān)得起這個字。”
但是,分別的日子很快就來了,白駒過隙間,就到了高考的日子。
一切都結(jié)束了的那天,我和她一起漫步在江邊,兩個人坐在大堤上,望著面前滾滾東去的江水。
她靠在我的肩上,說:“你那么喜歡我,為什么不跟我表白?”
“我不知道……也許我怕我一開口,得到的答案不是我想要的那個……”
“也許我們就這樣最好,朋友以上,戀人未滿,彼此之間,都留個余地吧……我要走了,我那個學(xué)校離你很遠(yuǎn)……很遠(yuǎn)?!?/p>
“是啊……我早知道會到這一天。”
那一年我上了大學(xué),是我很熟悉的大學(xué),哈師大,對,就是那個我畫室正對著的哈師大。
我離開那里沒多久,就又回來了。
大學(xué)的生活,顯然比高中更加多彩。
那時候最喜歡的事,莫過于傍晚時分,跟幾個室友一起來在大西門外的夜市上,弄上點生蠔羊排,開幾瓶冰鎮(zhèn)的啤酒,一邊聊著藝術(shù),一邊吃著喝著,我倒不怕痛風(fēng),就是在這市井地聊藝術(shù)頗有些違和,仿佛是一個穿著長衫的秀才在蹦迪。
大二分班,我如愿地進(jìn)到了國畫系花鳥班,在那認(rèn)識了新同學(xué),也見到了幾張舊面孔,一個是我室友,是我從畫室學(xué)畫畫開始時就住上下鋪的室友,名字里有個磊,因為為人處事很狗,于是有個外號叫狗磊,還有一位,是原來我們高中隔壁班的一個女生,原本是我一小學(xué)同學(xué)的女朋友,后來因為某些事兩人分手了。在花鳥班一晃就是三年過去了,認(rèn)識了很多有趣的靈魂,排在首位的就是我們寢室里的老大哥,隔壁人物班的扛把子,外號叫丁叔,為什么這個外號呢,原因是剛分寢的時候,我們見他坐在寢室里,因為他模樣太老,以為是哪個室友的家長,于是就問好道:“叔,您好,叔您抽煙不?”
晚上睡覺時才知道這貨是我們室友,后來一問才知道,他比我們大了三歲。
另外的就是在隔壁的隔壁的山水班里的幾個男的,個頂個的魔性,他們住在我們寢室隔壁的隔壁,和他們一起的還有一個版畫系的和水彩系的,那是一個夏天 ,那一年的夏天悶熱得有些離譜,而水彩哥卻把窗戶關(guān)上了睡覺,版畫哥有些不樂意,嫌屋里悶,要打開,水彩哥不讓,版畫哥脾氣暴躁,這貨在公共課上敢直接呲兒老師,哪兒慣著你啊,掄凳子把中間那塊大玻璃給砸出個窟窿,夏天是舒服了,但是一到秋天,屋里就開始變涼,冬天時我去他們屋串門,一瞧,這老哥幾個一個個裹著被在床上跟要冬眠似的,那玻璃上的窟窿正往屋里飄雪花,我說:“爺們兒啊,你們要這個b樣了就趕緊把玻璃換上得了?!?/p>
“不換,我們說好了,就剛到底,誰換誰孫子。”
“nb,我撤了,您這屋真的,能拍冰雪奇緣了?!?/p>
我有很多東西,都是在大學(xué)接觸的,比如說漢服,甲胄,水彈,兵擊,弓箭,當(dāng)然了,前兩樣我是玩不動,后三樣我太菜,也就圖個新鮮,就在這沙雕歡樂的日子中,我們畢業(yè)了。
一晃。
現(xiàn)在我在家里畫畫時,眼看著日暮西山,光線幾乎昏黃,腦海中想起的是那時候在班級里畫畫,也是太陽落山,我們?nèi)齻€人卻都不去開燈,說:“今兒誰開燈誰兒子。”
后來終于有個人忍不住了去把燈打開了,而我們兩個則哈哈大笑,那時候是真的沙雕,那點事值得笑一天。
時至今日,仍是懷念,然而望著蒙塵的畢業(yè)照,也只能嘆一句人走茶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