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小江果真一夜沒睡，呆呆地看著浩瀚星空。

“天亮了，我該去找你了?！?/p>

“誒，江哥今天這么沒來？他好像出院了啊，不是時間更多嗎？”

11月的凌晨，真冷……

小江難得穿了次休閑服——一件白色的外套，下半身還穿著迷彩褲，右臂綁著那布條。

小江走了很久，不知是路長，還是人慢。

他來到了一塊墓地，神情變得認(rèn)真。

走到一塊墓碑下，他默默放下手中的花。拿出打火機(jī)，鋪好假錢，點(diǎn)燃。

他看著黃紙一點(diǎn)點(diǎn)被燒成灰，再次抬頭：“媽。”

“媽，他們都說我生病了，恐怕我自己也是這么想的。但我知道，我活的很清醒……媽，今年來得太匆忙了，沒怎么準(zhǔn)備……媽，我參軍了，被選進(jìn)特種部隊(duì)了，像我爸那樣，我馬上就能報(bào)仇了……媽，我認(rèn)識了一群朋友，對，一群，有張凱、葉凡、邵杰，還有我一直說的雪雨。他們都是軍人，我是老大……”

小江靠著郭燕麗的墓碑，冷冰冰的。

很久，只能說很久。

“媽，夕陽，我們最喜歡的夕陽，多美啊……”

“我是江帆，更是江浦安。我會帶著使命活著的……”

不知什么時候起，小江找出了兩瓶酒，白的。

“媽，我想你?！?/p>

“雪雨很像你，但不如說是因?yàn)槲蚁肽??！?/p>

他擰開酒的瓶蓋，仰脖灌了幾口，便不說話了。

他盯著天上：“媽，你之前哄我說你會變成天空中的星星，最靠近月亮的那一顆，我爸是在另一邊靠著月亮的……我信了，現(xiàn)在還信著呢?！?/p>

“可是……為什么我找不到你啊?！?/p>

“乖，我就在你身邊，乖小江沒有跟別人打架吧？”“媽？”“江江大哥，我在呢?！薄拔覜]有打架……但有人打我。媽，有人欺負(fù)我！”“那小江就攢夠力氣，順理成章地打回去！”

“……乖小江，不哭了。你說話我都聽見了，生病了就好好吃藥，要聽醫(yī)生的話……乖，不喝了，你爸之前也喝了，然后被部隊(duì)處分了呢！”“好，我不喝了……”

“……還有你昨天晚上對著月亮說話，那么小聲，還好我離月亮夠近，我們這不是見面了嗎？這是夢嗎？”“是……”“別破壞氛圍嘛！學(xué)習(xí)怎么樣？好幾年沒匯報(bào)學(xué)習(xí)情況了。”“我……高二的時候?qū)W了競賽，那個時候每天睡三小時……但是后來還是失利了，只拿到高考20分加分，最后一學(xué)期，我開始學(xué)高三課程……好在最后考上了心怡的大學(xué)?！薄翱忌狭司托?，我的江江真棒！”郭燕麗抬起手，摸摸小江的臉頰，“江江的臉還是這么軟呢……真舒服！”“媽……”

“你那么愛看原耽，那我就用《撒野》的一句話和你告別吧！”“媽……”“難受的時候就抱抱空氣吧，因?yàn)槲覠o處不在！”

“媽！”小江撕心裂肺地吼了一聲，但沒有了動靜。

那種狠狠地卻再也沒有回應(yīng)的思念。

視線清晰起來，但小江還是在冷冰冰的墓地里，甚至還有一絲瘆人和詭異。

剛才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實(shí)，但是，眼前的，更現(xiàn)實(shí)。

他又猛灌下半瓶白酒，他從沒想過自己這么能喝。

“如果喝醉就能見到你的話，我寧愿醉死在墓地?！边@是事后小江在筆記本上寫下的話，但他其實(shí)沒把后半句留下，“我可能會是恂情的種，呵呵?！?/p>

滴酒不沾的人怎么可能突然之間能喝下兩瓶白酒，但不得不說，小江確實(shí)做到了，甚至還能保持清醒。只是……代價有點(diǎn)大。

哭了半宿，小江在往自己嘴里扔了兩片藥之后，總算迷迷糊糊地睡去。

他在夢中似乎再次看見父親犧牲，母親被報(bào)復(fù)的場面。

“江浦安……江浦，你要好好活下去?！?/p>

但又或許是根本沒睡，他睜開眼：

“我在這兒呢，我還活著?！?/p>

……

“有那么好哭嗎？江浦安，把眼淚憋回去！以后絕對不許再打架了！你給我發(fā)誓！”

“我發(fā)誓，我絕對不敢再打架了……”小江接著夢里媽媽的話，“要是再敢犯，我就跳黃浦江自殺……”“不是，你這家伙說話怎么老是這么暴力??？”“那……那就天打雷劈！”

“媽，我好累……”“那就睡吧。”“怪我……要不是因?yàn)槲以谏蠈W(xué)被查出來，你不會死的……媽，我害了你……”“都說了不怪你，聽話，乖小江。如果實(shí)在想我們，你可以來老房子看看，最好把雪雨也帶來，我想看看我兒媳婦兒！”“好，我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