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馬戲團 | 文

01 前言

去年4月份，一款叫《云城朋克（Cloudpunk）》的游戲發(fā)售了。這是德國公司ION LANDS開發(fā)的獨立作品，風格是純正的賽博朋克，玩法偏向于單純的駕駛送貨。它收獲了頗多好評，還進過《紐約客》2020年最佳游戲的名單。

好了，上面是干癟的游戲介紹，大概能讓你明白這游戲到底是什么樣的，同時又什么都沒說清。今天是《云城朋克》的新DLC《幽靈之城》發(fā)售的日子，我們就來聊聊它。

但這次，我們略過游戲略顯平庸的劇情和玩法，單說一下它最大的亮點：游戲里的城市Nivalis。因為在玩了那么多開放世界和賽博朋克的游戲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依舊沒找到這座城市的上位替代。

02 宏觀

首先，《云城朋克》的發(fā)售時間很微妙：就在《賽博朋克2077》發(fā)售前的半年。在當時，包括我在內(nèi)的很多人都以為這游戲是2077前的一頓開胃菜，那時2077還是活在宣傳廣播里的一個傳奇。

結(jié)果后來，2077發(fā)售了，拉了胯。這時，玩家們才意識到，這款獨立游戲在某些方面，還真的硬剛了一把2077。

誠然，2077中的夜之城讓人震撼，它的建筑規(guī)模和密度是革命性的?？膳c此同時，夜之城也確實缺點多多，它幾乎沒什么互動元素、賽博朋克和科幻的韻味也沒很多人預期中那么足。

所以，夜之城在滿足了相當一部分玩家的同時，也讓一些賽博朋克粉們感覺不過癮。對于這些人來說，《云城朋克》可能就是最好的替代品。

《云城朋克》的玩法只是簡單的開車送貨，沒多少競速元素和技巧性。所以從本質(zhì)上來看，這游戲就是以跑任務的方式，讓玩家逛逛這個未來之城，同時給你講個勉強算有趣的科幻故事。Nivalis城是游戲的真正主角，應該說，它是游戲的明星。

Nivalis的賽博朋克味，融進了骨髓。也許是出于商業(yè)上的考量，2077的夜之城缺少賽博朋克那種獨特又偏小眾的氣質(zhì)；但作為獨立游戲的《云城朋克》沒有這樣的負擔，它把賽博朋克的美學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這是一座建造在云層上的城市，它的整體配色黑紫藍相間，浸泡在迷惘又繁華的燈火里。巍峨的巨樓從海一般的云霧中崛起，身上攀滿爬山虎般的全息廣告，一路向上延伸至烏云翻滾的蒼穹。

我們在游戲中看不到Nivalis藏在云層下的部分，只能駕駛飛車在樓宇間穿梭。當你把視角調(diào)到第一人稱，能聽見夜雨不斷敲打在擋風玻璃上，霓虹燈模糊了水滴，透過它們，可以望見邈遠巨樓背后的無數(shù)人生；恐怕沒有比這更賽博朋克的瞬間了。

接著，我們拋開這座城市給玩家?guī)淼母行杂∠螅屑毧纯此臉?gòu)成。Nivalis有六大區(qū)域，新DLC還加入了更多城區(qū)。制作組沒有公布游戲的確切大小，但它非常廣闊，在規(guī)模上不輸3A級大作。

這些區(qū)域中的每一個都有自己的風格，比如，我們能看到窮人區(qū)和富人區(qū)是完全不同的。商業(yè)區(qū)繁花似錦，老城則落敗不堪，光是看一眼就感覺罪犯蟄伏。

除了貧富差距外，建筑的風格也不同。有的區(qū)域是新未來主義的摩登大樓，有些則是直白的粗野主義建筑，在中國城里，還能找到大片中國風的樓群。

這些區(qū)域互不相同，又統(tǒng)一在一個美術(shù)內(nèi)核之下：它們都有純正的賽博朋克魂魄。

這些區(qū)域中，我們能找到賽博朋克美學的各種標簽：高科技和低水平生活的對比、社會正在經(jīng)歷某種腐化和墮落、紙醉金迷的不道德狂歡、肆意橫行的犯罪行為……

確實，《云城朋克》的故事和臺詞都有些普通，但它有一座會說話的城市。看著這座城市展現(xiàn)出來的一切，突然讓人意識到了游戲作為第九藝術(shù)的表達能力，誰規(guī)定了“敘述”必須要靠劇情和對話呢？

此外，我們一眼看到的部分，不是地圖的全部。在Nivalis，有人生活在不為人知的角落，在破敗的地表下，藏著被遺忘的區(qū)域。它們曾是城市的一部分，卻逐漸像是孤獨的老人一樣被遺忘了。

這些區(qū)域里，城市失去了霓虹色的靈魂，只剩下寄生蟲一樣的流浪漢茍活于此。它的供暖設備如衰老的器官一樣接連損壞，讓致命的冷氣一點點侵蝕而來，將窮人和老兵凍死，把被遺忘的他們埋葬在這片廢棄之地。

Nivalis病了，在它繁華的外表下藏著腫瘤，慢慢殺死城市中不愿犯罪或妥協(xié)的人。有時走在街上，你能聽到一些地下區(qū)域的傳言，悄悄影響普通人的生活，就像是逐漸擴散的癌細胞。然而也如同尚未被發(fā)現(xiàn)的絕癥，它在擴散，卻無人看見，因為眾人的目光早已被繁榮商區(qū)里的消費和享樂主義奴役。

Nivalis城是一座正在緩緩崩塌的奇跡，它身上藏著被財欲澆灌的惡病，和一個已經(jīng)逝去的黃金時代殘影，巍峨佇立在云海上?！对瞥桥罂恕肥且粋€反資本主義的游戲，僅僅通過它的城市，你也能看出這種內(nèi)核。

03 微觀

接下來，我們讓飛車降落，踏上城市的街道。這時，這座城市更讓人驚訝的一面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它不止龐大，還細致入微。

沒錯，Nivalis的每條街道都是可以行走的。在游戲更新第一人稱后，這種體驗帶來的沉浸感更強了。

舉個例子，比如下面這片繁華的商業(yè)區(qū)，我們目及之處所有街道，全都可以走上去。這些可行走的區(qū)域之大，以至于剛開始玩這游戲的時候，我甚至找不到去目標點的路，因為停車點離目的地太遠，我不相信中間那么大一段距離是實際可探索的。

這些可行走的區(qū)域里，路況很復雜。在垂直軸上，它們分成一層又一層；在水平軸，有一塊塊街區(qū)依靠大量的天橋、隧道、電梯，以及移動橋板相連。

而我舉例的地方甚至不是游戲中最大最繁華的商區(qū)，那最大的商區(qū)是什么樣呢？它大到我沒法靠一兩張圖展示出來，光是一個角落，就夠人探索半天了。

然后我們可以仔細觀察一下街道兩旁，這時這座城市的精細程度再次顯現(xiàn)。在街道旁，有各式各樣的商店與餐廳，雖然不能進入，但你可以透過玻璃門看到其中的布置。

街上也是人來人往，有可交易的商販、衣著豐富的NPC，還有形色各異的機器人。他們時不時冒出一段臺詞，用瑣碎的故事為你拼出一幅迷茫的未來圖景。

然后當你轉(zhuǎn)身，朝某個胡同走去，會見到角落的涂鴉，被身后一個個巨型全息廣告的光照亮，顯得栩栩如生。

這座城市給人的真實感，已經(jīng)超出了一個獨立游戲“應有”的水平。在這里，你可以隨意在一棟居民樓旁停車，然后在它的樓道上走一走，看看有沒有可收集的道具，體驗一把經(jīng)典賽博朋克電影中的場景。

當你看到一家不錯的夜店，也能降落去尋找它的大門，進去逛一逛。你會發(fā)現(xiàn)制作組不止做了吧臺和舞臺，甚至還有一支正在表演的樂隊。

這座城市里的雕塑、植物，還有廣告牌，都浸滿了制作組誠懇的態(tài)度。我們在廣告中見到的明星和公司，也會出現(xiàn)在劇情里，我沒有談論太多游戲劇情上的事，但其實它和這座城市密切相關(guān)。

而且在這座黑色偵探風格的迷茫之城中，你還能擁有自己的小屋，并購買家具布置它。你買來的游戲機真的可以玩游戲，魚缸確實能養(yǎng)魚，就連訂的披薩都能一塊塊吃掉。

站在你的陽臺上，抬頭便可望見那彌天大夜前的飛艇，駛過一座座帝國主義風的未來建筑，看著電車在光海中載著最純正的賽博朋克景觀朝你駛來。

假如你和我一樣無聊，去開車追著那些空中的電車行駛，你甚至會發(fā)現(xiàn)這城市有一個真正在運行的龐大交通網(wǎng)，它的路線、站點設置和列車排班都是合理的?？偠灾?，只要你愿意去找，就會在Nivalis尋見驚喜。

因為這座城市是活的，它流淌著制作人員的心血。這種心血讓人能在淅淅瀝瀝的雨中飛越一座座孤獨又絢麗的摩天樓，穿越霓虹燈影，跑過眾人生活的街道。身處其中，很難想象制作組其實只有8人，參與城市制作的不過6人。

但于此同時，《云城朋克》的Nivalis城也被埋沒了。因為我上面提到的諸多東西，都是必須仔細去看才會發(fā)現(xiàn)的。比如那些廢棄區(qū)域造成的影響，還有NPC關(guān)于城市過去的對話。

如果只做任務，你會錯過很多。你可能不會想到在這游戲里，找一個看似復制粘貼的NPC對話，也能開啟一個支線；而在任務不會帶你去的破敗貧民窟里，你甚至可以撞見一座座年久失修的大樓在你眼前坍塌，在厄運般的紅云之下墜入未知……

《云城朋克》的玩法和故事不夠有吸引力，所以普通玩家容易忽視這座城市的魅力，這是它作為游戲的失敗之處。然而這只是一款原價60元，還時不時打折的小品作；加上今天發(fā)售的新DLC，也剛過百。與那些揮霍眾籌款的獨立游戲、想方設法提高售價的3A大作相比，它的誠意顯得質(zhì)樸難得。

在1998年，一款叫做《Hardwar》的科幻游戲震撼了當時的玩家，它讓那個時代的人體會了一把在月球城市里開飛車的感受。在當時，多少玩家的愿望，就是能近距離看看那些賽博朋克風的高科技樓房。于是他們不斷嘗試用bug把飛車降落在只是貼圖的街道上，試圖走進那座城市的生活。

二十多年后，他們的夢想總算被8個人實現(xi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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