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那位機關學術導師翟火爍自然是認識，他的名字在學院歷年的教科雜刊上都有提及，只是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

莊周把案件的調查權托付給星之隊已是全院老師皆知，他囑托過教師團隊，希望他們能全力配合星之隊的調查工作。于是東方曜以星之隊隊長的身份，約這位機關道導師在他的辦公室見面。

“我早就說這人有問題?！?/p>

早聽完今天的計劃，蒙犽吮吸著沒有珍珠的奶茶說到，“這個老師的品行整個機關學院的學生幾乎無人不曉，就是個衣冠禽獸！”

“騷擾女學生，扣押獎學金，逼迫學生助手為自己打工......這都不算什么，我猜想他在學術上可能都有作假的成分。”

或許是提及這個老師蒙犽就生氣，還剩大半杯的奶茶不到十秒就被他如數(shù)吞進肚里。

“反正像我們這樣的高等學府，能篩選出高技能人才卻篩不出低品行的人渣！”說完起身離席，又去找老板要一杯不加珍珠的珍珠奶茶。

翟火爍自然是知曉蒙犽最后這番話的含義，來到學校第一天的她就遇上了蒙犽口中所謂“人渣”，靠著能自由進出學校的學生身份，他們和校外人士搭伙給新生放高利貸，連西施也未能免逃其難。若是還不起，他們便上門催債，輕則問候家人，重則毆打對方。

看來東方曜這么護著西施是有原因的。翟火爍想，倒是很久沒遇到他們了，也是在昨天翟火爍才得知那個說要拿焰火燙花她臉的家伙早就死在了夢湖之畔的冰面，而且就在她的注視下！

真是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想到這里，翟火爍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

“樂炎你笑啥？”

“沒啥西施，就是剛剛得知第二個被害人是天天找你催債家伙中的一員，莫名覺得有些搞笑?！?/p>

面對西施的問詢，翟火爍如實答道。

“可我們這是在辦案呢......”

“哎呀.....我知道的哇.....”

自然是不會因為個人的愛憎產(chǎn)生干擾發(fā)掘真相的主觀判斷，這一點翟火爍很明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這都晚上七點了！老師是不打算來了嗎？”

說好的等學生下課也就是晚上四點半左右，公羊老師會來奶茶店接他們到自己的辦公室，可大家愣是等了兩個半小時也沒等到他人。

西施有些不滿，在約定的時間里無故超過15分鐘她就覺得這人不靠譜，無論是朋友還是陌生人，同輩還是師長。

“快了快了，我們再等等?！睎|方曜安慰西施，他知道西施平時最討厭別人遲到，上次約會就因為遲到半分鐘被她好生一頓數(shù)落。

嚼著幾乎堆了半杯奶茶的珍珠，西施還是一臉不高興的嘟著嘴。

就當大家?guī)缀蹩煲詾檫@位老師也遭遇不測的時候，公羊這才出現(xiàn)在了奶茶店。穿著一身單薄的衣物，衣服上還有壓痕，一看就知道是才從實驗室脫完實驗服，沒來得及穿外衣匆忙趕來的。

剛剛坐定就跟大家道歉，說自己實驗室出了岔子，有個學生將機油灑在了一臺很貴的儀器，折騰了他半天才從實驗室出來。

機關道學院的學生實驗室哪里來的機油啊？而且很貴的儀器旁邊怎么可能放明顯有污染性的機油？

孫臏心想，這老師分明就在撒謊！

但東方曜還是很客氣的說沒事，辛苦老師了。

公羊也以為他們聽信了自己，于是帶著一行人去往他的辦公室。

除了星之隊永遠不在場的魯班大師，加上翟火爍和公羊老師，一共六人。翟火爍以為他的辦公室很大，像這樣有許多發(fā)明專利集一身的研究人員，在稷下學院一般都配有獨立的實驗室休息室，就像魯班大師那樣。

這是一間單獨的一樓房間，走進屋內，從外觀看似很大的里屋，內部卻覺得狹小，容納六人都有些擁擠。

東方曜首先闡明了來意，希望老師能配合自己的調查，公羊老師也滿口同意。

隨后東方曜提出幾個有關問題，類似最近的行蹤、與小宅的關系等等。公羊老師說案發(fā)當天（夢湖之畔學生暴斃那天）和前一天都在學校給學生正常上課，后一天稷下三賢召開會議，他也去參加商議了。

而對于跟小宅的關系，公羊只說聽過這個學生的名字，給他上過課但跟小宅并不熟絡。

“真的不熟絡嗎？”

就像是真正的辦案人員一樣，東方曜抽出早已準備好的實驗報告遞到他跟前，“這是學校的內部資料，是從小宅的房間搜查到的，上面有您的名字和公章。請問老師，這番該怎么解釋？”

想說謊這份資料是機關道學院普通學生的上交作業(yè)，但見旁邊還有孫臏蒙犽二人——機關道學院大名鼎鼎的學神和學霸，他不可能睜著眼睛說瞎話。

“而且我從莊周老師那里打聽到，稷下學院召開緊急會議那天，公羊老師并未參加。請問老師這段時間，到底在哪里？”

面對東方曜步步逼問，公羊百口莫辯，只得答非所問，含糊不清，這讓東方曜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他朝翟火爍和蒙犽使了個眼色，兩人頓時心領神會。

“老師，我看你肩膀上有點灰，幫你拍掉?！?/p>

翟火爍上前，假意出手。

公羊見狀，連連后退，條件反射般護住手臂。卻見翟火爍并無真意，知道中計卻也為時已晚。

“老師這是怎么了？怎么連女學生幫你拍灰都不讓呢？”

嗤鼻一笑，明顯是洞察出真相的蒙犽由不得公羊為自己辯解，一把撲上去將他推倒在地。

“你怎么能推老師呢？！”

公羊氣憤道，坐在地上罵罵咧咧的想將這個不講武德的臭小子從自己身上弄下來。

“別說推，我還要打你呢?。?！”

饅頭大小的拳頭落在他鼻梁，接近退休年齡的公羊自然不是年輕力勝的蒙犽對手。只有沒忘正事兒的東方耀，在西施和翟火爍的幫助下按住公羊的左臂，一劍劃開手臂上的衣絨。

一個明顯的新鮮劍傷赫然醒目。

“就是他！他就是那天我們在學校附近見到操縱機關術逃跑一路攻擊我們的人！”

簡直是大喜過望，翟火爍沒忍住跟同伴們通情報信的喜悅，卻更加激起了公羊逃跑的欲望。

掙扎騰出右手的公羊拉住辦公桌下的一個電閘開關，瞬間屋內陷入一片漆黑。

“別讓公羊跑了?。?！”

只覺身下的手從懷中抽出，知道放跑了公羊，心急如焚的翟火爍從體內召喚出玄微子在屋里到處搜人。

自從從西施夢魘出來那一天起，見證過原理的她對這一項玄微子技能終于可以熟練掌握。

等西施手中的魔球照亮了房間，大家四周環(huán)顧，可公羊早已不見了人影。

“該死！又讓他給跑了！”

“沒事兒，這里是學校他跑不遠的！”

沒等東方曜蒙犽兩人議論完公羊逃跑路線，翟火爍早已起身沖向一面墻壁。

“后面有個暗門?。?！西施？西施快來幫我找找它的開關在哪里？！”

響亮的巴掌拍在門上，清脆的聲音顯示著背后肯定有個不為人知的密室。

“樂炎，可以請你往旁邊讓一讓好嘛...”

之前一直沉默的孫臏這時候站了出來，手握一股魔道之術同時示意翟火爍退后。

“時之撥動，時空飛彈！”

聚集的魔道能量貼附在墻上，如一張懸空的鐘表。等到計時結束后一聲輕微的脆響，魔道能力依附的部分被時空吞噬，形成一個完整光潔的空洞。

“我們走啦！”

初次見證孫臏使用魔道的翟火爍已被那與機關術完美集合的功力徹底折服，直到西施拽著她的手朝洞口里拉方才從迷幻中醒來。

密室里是一個龐大的實驗室，這次沒等翟火爍提醒，東方曜上前一步用劍抵住了走廊盡頭即將關閉的實驗室后門。

眼見天花板上一個30多秒的倒計時，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的蒙犽這時候也不由得大驚失色。

“公羊怕是瘋了，他要毀了這里！”

自毀程序已啟動，看來他是想毀滅實驗室里的證據(jù)！翟火爍想著。能摧毀這么多金屬儀器的程序想必也是威力巨大，如果實驗室爆炸，估計整棟樓都會倒塌！

“時之波動，時之逆流?。?！”

“時間??！慢下來?。。。?！”

再次發(fā)功，孫臏以魔道控制局面，倒計時的鐘表停滯在30秒與29秒之間。

“這里的時間已經(jīng)被我壓縮了，大家快離開這里！”

小臉憋的紅紅的，穩(wěn)定住體內魔道能量后孫臏急忙催促其他人，“我的魔道范圍只能波及整個實驗室，出了這里再過20秒這里就有塌陷的威脅，你們快離開這里！”

東方曜猶豫著，不知如何是好。雖說孫臏也是機關學術里的拆彈專家，鐘表同樣是他擅長的領域，但即便是再厲害的天才也不可能同時顧及魔道和機關道兩項能力。

作為隊長的他絕不能拋棄星之隊的隊友！

“你們三個走，我留下和孫臏一起拆卸裝置?！?/p>

這時候另一位機關道學院的成員，蒙犽挺身而出。

望著兩名自告奮勇留下的隊員，東方曜想說些什么感人的話，但時間緊迫已經(jīng)容不得他耽擱，即便是在被魔道控制的異界空間，時間一分一秒也顯得彌足珍貴。

他拉住西施的手，帶著二人沖出實驗室。

暗道的盡頭是一條通往學校附近的廢棄污水管道，因為常年不使用管口早已被鐵欄桿封合。

他們在管口的盡頭發(fā)現(xiàn)了公羊——剛剛死去的尸體，是被爆破后的殘渣割斷動脈死的。走投無路的他想用身上攜帶的小型電鉆切割欄桿，可沒曾想飛濺出的火星，卻引爆了洞口殘余的瓦斯。劇烈的爆炸導致一根破碎的小鋼筋剛好插入他的頸內，在呼救無援后流血身亡。

三人趕回學校，將情況匯報給莊周。莊周立刻派人前去調查，同時三人也得知孫臏和蒙犽成功拆卸了爆炸裝置，讓稷下學院免受于又一場災難。

在公羊實驗室內，前去搜查的機關道學院老師那在里面找到了許多自制的機關道武器，除了大量魔道晶石的采集數(shù)據(jù)，以及半塊用剩下的魔道晶石（據(jù)西施指認，是小宅從她那里買手辦的時候要求送給他的）。

還有一臺經(jīng)過墨子老師和魯班大師辨認，可通過放射線操縱方圓幾里魔道晶石異變的儀器。經(jīng)催化的晶石能力被儀器傳出的信號強力放大，可干擾附近魔道者體內的能量，使它反噬其主。

案件總算是明了，解決問題后的稷下學院重歸往日平靜，大家懸著的一顆心總算可以放下了。

只除了東方曜。

“曜，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大家？”

在這件事結束后，翟火爍將東方曜單獨叫至一旁，“還是說，你已經(jīng)相信了幕后黑手就是公羊？”

在學校給出的官方解釋里，公羊為了試驗儀器得到實驗數(shù)據(jù)，不惜拿學生當實驗品，造成傷亡，在畏罪潛逃的路上自殺身亡。

這樣的言論介于公羊本身就人品不佳，也使得這個說法得到了稷下學院學生們的認可，在喜歡八卦的同學間廣為流傳。

漠視前方，并不理會翟火爍的問詢。

“即使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你覺得我還會告訴你嗎？嗯？樂炎。”

估計是在為翟火爍那天晚上帶著西施走訪案發(fā)現(xiàn)場的事情而生氣。

“當著西施的面我不好說，但我要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帶西施去危險的地方。聽懂了嗎？”

默默嘆了一口氣，翟火爍只得點頭承認錯誤，“對不起，這次是我疏忽了?！?/p>

可能是覺得自己語氣的確重了點，稍稍緩和了些后東方曜轉過頭，“抱歉我真的有些心急了，說話可能有些直白，因為我真的很擔心西施出什么危險。先不提這個了......你也覺得公羊不像是這場事件的幕后黑手，對嗎？”

翟火爍點點頭，在她看來，一個品行不正又膽小怕事的人不像是能做出這般恐怖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沒能告訴你們，其實在我之前已經(jīng)有人進入小宅的房間了——莊周老師給了我進入案發(fā)現(xiàn)場的符咒，但門上窗臺的魔道封印均被解除，看得出來是個犯罪高手?！?/p>

“潛入者難道不是公羊嗎？”

狐疑東方曜又開始繞彎子，即便是機關學術的公羊，在鉆研晶石的途中肯定也對魔道造詣匪淺，破解個魔道封印不也是輕輕松松的事？在實驗室里發(fā)現(xiàn)的從小宅那里得到的半枚晶石，不正是公羊潛入房間毀滅證據(jù)的理由？

等等，可在床下發(fā)現(xiàn)的那本內部報告......

“對?。∪羰枪蛩鶠?，他既然是來毀滅證據(jù)，能夠找到并帶走晶石，為何會將這么重要的物證遺留在被害人房間？”

發(fā)現(xiàn)盲點的翟火爍頓時感覺這起案件實在不一般。

“你還記得班叔說過在受害人鞋底發(fā)現(xiàn)的晶石，根本不足以影響魔道者心智的話嗎？我從莊周老師的辦公室里出來，聽到班叔跟他的對話，說即便是加上儀器的干擾，被催化的晶石最多使得魔道者出現(xiàn)西施那樣的昏迷癥狀，根本達不到夢湖之畔當初那樣的反噬效果........這說明那晚比東方曜還提前進入房間的，肯定另有其人。小宅房間里的那份實驗報告，分明是闖入者帶過去專門放在那兒的，引得我們誤以為公羊就是真兇！我們都被他耍了?。?！”

“那你覺得誰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東方曜沒有直接回應，只是抬指指向遠處夢湖之畔。

昔日學府已是罪惡之都，俯首望見的白雪也已泥濘不堪。

“樂炎，你告訴我。是誰告訴的你第二名受害者的身份？”

“是阿陵?！?/p>

像是早有預知，當東方曜聽見這個名字的同時如釋負重的嘆了口氣。

“那你可知道他在這場戲中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嗎？”

“說來聽聽？”

翟火爍想著，此時的她只想要得知真相——無論它殘酷與否。

“還記得從小宅的寢室搬出去的那個室友嗎？”

【稷下學院阿陵，曾經(jīng)的機關道學院學生，因學術造假被逐出學院，改修魔道。】

“沒錯，此人就是阿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