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當(dāng)圓焰有了女兒，會發(fā)生什么》的續(xù)篇。封面圖源網(wǎng)絡(luò)，侵刪。

齒輪咔咔轉(zhuǎn)動，一條又一條的生命被拋入時間的激流。被裹挾著沖散，卷入名為過往的一片幽暗。

縱為帝王將相，在貫穿起始與毀滅的長流前，功過也不過眨眼一瞬。

一生蹉跎，終究化為后世歌謠的短促一句。

只是有個不甘女子，抬手撥動指針，讓激流在那剎那的輪回反反復(fù)復(fù)。

在億萬面前，三十個日月如此渺小。

卻激起了不可逆的連鎖反應(yīng)。

即使將時間的膠卷盡數(shù)展開，這一切的一切也不過是某一點不起眼的補丁。

也許只是微微垂向地面那一端的輕微白痕。

但那，卻是她們一生的一切。是她們奮力的推動，好歹影響了后面稍稍幾幀畫面。

短促的命運是滾燙沸騰的大水缸，這是一群女子掙扎于其間的紀(jì)錄。

這是她們的安魂曲。

1

撥動指針的女子名為焰，因果輪回的積累，讓受焰拯救的圓升格為神。

焰瀆神為魔，神魔決戰(zhàn)，魔終敗于神。

神接走落敗的魔。為接續(xù)的魔的存在，二者交合，誕下了她們的女兒，其名為夜。

夜集結(jié)神魔之力，于圓環(huán)之理繼承古今未來所有魔法少女的希望。

她奔向混沌的源頭，與熵增決戰(zhàn)。

之后，便如石子落入河中——石子再未浮現(xiàn)，河水表面也再未現(xiàn)出任何波瀾。

失去記憶和能力的神魔與眾神使，被困在看不到盡頭的等待中。

等待著她們的女孩。

殊不知，另一個時空，另一片大地，另有一個女孩同樣掛念著夜。

她是環(huán)彩羽和七海八千代之女。她叫環(huán)千羽。

唯獨于夜前，她叫七海千葉。

千羽十五歲那年，發(fā)生了決定她后半生的兩件事。

其一，是人類搶先發(fā)現(xiàn)了可以超越光速的M粒子。

此前，在神盟的打擊下，孵化者母星早失去了與QB的量子通訊。

現(xiàn)在，有了脫離光速禁錮的機會，是時候討伐那些反叛的家畜了。

哪知光速飛船剛剛完工，就迎來了來自太陽系的反光速射線。

孵化者聯(lián)軍對太陽系的征討，被扼殺于萌芽。

小千羽看著發(fā)射器前的里見燈花，好奇問：

“姨媽啊，我們都做到了這個地步，何不飛向宇宙?！?/p>

燈花答：

“你個傻丫頭，其他文明造的了超光速飛船，偏我們?nèi)祟惒豢梢浴Ｈ祟愔|不管受到何種保護，外覆何種措施，都無法承受超光速飛行。強如魔法少女，也是如此。”

“為何呢，姨媽?！?/p>

“我們?nèi)祟惖闹腔凼欠趸哔n予的，自然會為我們加上種種限制。

“這就是為什么人類身體結(jié)構(gòu)會有諸多的不合理。

就如給牛加了鼻環(huán)。”

千羽默默聽完，心生念想：

若人的身體不行，那精神呢。

不過我想得到，那這些開發(fā)者恐怕早將類似的想法，于腦內(nèi)燉了百八十遍了。

也就是說，還有希望。

有這份希望，就能見到她。

對，她。

遇見她，便是第二件大事。

曉美夜，生命中第一個觸發(fā)我心底情愫的人。

那來自星空深處的女孩，我的光，我的溫暖。

那天夜里，你悄悄的來。

亦如半年后，你悄悄離去，再未歸來。

一直以來，我都認(rèn)定，自己是唯一由兩位女子生出的孩子。天生便是魔法少女，從未作為普通人類存在。

遇見你之前，我以為世間再無同類。

你說你是深海孤獨的魚龍，我又何嘗不是。

我們約好再次相見，可你終究消失在那星空深處。

即使再次抬頭，我也感應(yīng)不到窩在星宿間呼呼大睡的你。

即使仰望星空，半人馬座也再未閃爍。

我想念你，想念你櫻色長發(fā)穿過手指的觸感，想念你紫色的眸子倒映點點星光。想念你柔軟的臉蛋，還有你用慵懶又無比清澈的語聲嘟囔：笨小千。

不論發(fā)生什么，我都要尋回你。

尋回你，便要深入星空。

要深入星空，就要介入M粒子的開發(fā)。

“確定要進入神大物理系？”我的彩羽媽媽如此問我?！盁艋墒呛車?yán)苛的啊?！?/p>

沒關(guān)系的。若前路沒有絲毫阻礙，那么眾生共同追逐的光芒，豈不變得廉價。

小夜，那之后，十年便這么過去了。

我沒想到時間的流逝，會如此之快。

畢竟對于十五歲的我，十年便占了生命三分之二的分量。

也許對于從今往后的我來說，將一個個十年拋向身后，會成司空見慣吧。

就如為了讓漏水的船繼續(xù)行駛下去，不得不將能扔的行李都扔進海里。

也許每一條生命都是一條漏水的船。因為我們終將迎來死亡，我們終將沉默。我們必然在通往終結(jié)的航線上，將時間一股腦的往后扔。

我們必須在東西扔盡前，做些什么。哪怕被冰冷的海水淹沒前，演奏一曲。

我們必須把握好現(xiàn)在。

我姑且認(rèn)定自己把握的不錯。

因為馬上就要成功了。

我迎著升起的朝陽奔跑。

一小時后，我會將自己的魂靈發(fā)射往星空深處。

我來了，小夜。

2

小夜，在見到你前，有些事得要跟你說說。

我見到你媽了。

你若聽了，肯定不屑的表示：你不經(jīng)常見焰嗎。

不，不。不是我這個世界的溫和眼鏡阿姨。

而是誕下你的惡魔。你向我描述的瀆神之魔，愛之魔。

總之，當(dāng)黑直發(fā)的身影伴著黑色羽毛降臨于神盟的法陣，我是這么想的。

因為當(dāng)時的我，根本不知道你離開我后經(jīng)歷的一切。

我低估了你的力量，一廂情愿的以為你所處的世界線依然維持原樣。所改變的，只是你個人的處境。

全是我以為。

如果我知道，你的兩個媽媽早被你推下神壇與魔位，失卻記憶，再度回歸正常人的生活；

如果我知道，眼前的一切與你的經(jīng)歷相悖，惡魔本不該出現(xiàn)。

那么之后，我便不會如此的貿(mào)然行動。

只可惜，世間錯誤便是由一個個信息差造就的。

而世界本身，也少不了錯誤的存在于其中推動。畢竟沒有誤差，便沒有生命的演化。

我未能近距離的接觸惡魔，更不要說交談了。我就如深海中的小小魚兒，只能無助的遠(yuǎn)遠(yuǎn)望著巨大的捕食者。而神盟能夠與惡魔接觸的時間，也如線頭末端的翹毛一樣短小。

我只能透過深重的霧靄，盡全力的感受她身上，與你相通的部分。

那紫色的眸子，只有親母女，才能夠共有。

這更堅信了我親自找尋你的決心。

決心須有信心為引才能實踐。而我的信心，就來自召喚活動本身——本想召喚另一世界的圓環(huán)之理，卻帶來了惡魔。

或者說，召喚圓環(huán)之理是表象，借由這個項目為奔向星空打下根基，才是彩羽媽媽真正的目的。

人類要奔向星空，勢必要脫離肉體的束縛。而這一點卻遭到保守派的反對。要知道，當(dāng)初光“魔法少女肉身與靈魂分離”這一點已經(jīng)讓不少少女崩潰，更不要說暫棄肉身，將自己發(fā)射到前幾代人耗盡一生都無法抵達的星空深處。而如此技術(shù)普及開來，勢必會對社會的倫理產(chǎn)生根本性的影響，就如人類第一次學(xué)會生火前后的差別。對于既得利益者來說，這是不可忍受的。

于是媽媽只得通過“橫向開發(fā)”的計劃來爭取（忽悠）各界的支持了——我們不往外跑了，我們用新技術(shù)去重現(xiàn)過去的奇跡。

不得不說，這既能滿足奮進者的探索渴望，也直擊保守者內(nèi)心對過去的崇拜。

項目如火如荼的進行，卻只有掌握核心技術(shù)的燈花姨媽等人明白，打開平行空間大門的技術(shù)在根基上，實際與超光傳送一脈相承。

當(dāng)召喚的法陣印刻于大地，地底深處的傳送裝置也已秘密研發(fā)完畢。

送走惡魔后數(shù)月，所有條件都已完備。我們齊聚于地下，開始了第一次實驗。

作為項目領(lǐng)導(dǎo)者的燈花姨媽愿當(dāng)?shù)谝粋€吃螃蟹的人。

我們終于體會到，人類第一次登月時，控制室各位的心情。

就像一個大鉗子夾住你的胸口，并在上面壓了塊巨石。

看著姨媽鉆進膠囊般的狹小艙室，我想起決定人選的那天，我突然站起身，打破會議的肅穆，揪住了姨媽的白大褂，將她拉到無人的走廊。

“讓我去吧，姨媽?！蔽逸p輕道。

慣常嚴(yán)厲的姨媽此刻眼中卻閃過柔和的光。她居然摸了摸我的頭。我羞死了。畢竟我都25了。

她對我道：“傻孩子，你以為我是為了什么？當(dāng)英雄嗎？當(dāng)初建造凈化系統(tǒng)，也單單是為救姐姐大人。私欲罷了。我無數(shù)次的仰望星空，就是為了有一天，我能親自抵達那。超光速旅行第一人的名號，只能是我里見燈花的?！?/p>

我默然無語。

我又何嘗不是為了私欲。或者說我們每一人，在推行一個大目的時，都相當(dāng)于在港口扒上開往地平線的客輪，順路抵達自己心念的小島。最終，卻無意間惠及了眾生。

為了達到某個目的而踏上旅途，走到兇吉未知的拐角，卻躲在后面讓別人先行？不，我不能忍受這種行為。我要為自己的念想負(fù)起責(zé)任。

“所以還是我去吧，姨媽?！?/p>

“怎么，今天不喊我屑姨媽了。”她意味深長的看著我的眼，似乎能穿過其中看到最根源的部分。

“啊嗚……”

“你這孩子，連七海八千代那近乎死板的誠實也繼承了。正是因此，她才會在那段時間陷入愧疚和自我懷疑的漩渦。若沒了姐姐大人，天知道她最后會怎樣。”

她握住我的手。

“聽著，小千羽。我不是別人好嗎。我是你的姨媽。你是姐姐的大人的孩子，姐姐大人又將你托付于我。我不能辜負(fù)她。或許你與我沒有血緣關(guān)系；或許我們從小各自鬧別扭。我掐你臉，你喊我屑。我們一起做項目，一同被連連阻礙搞的焦頭爛額。但縱然如此，那于我卻是無比美好的回憶。就如我們同受萬年櫻的守護。所以盡管交給我吧。我對自己的技術(shù)，可是很有信心。”

“當(dāng)初凈化系統(tǒng)失控時，你也是自信的不得了。”

姨媽呵呵笑。恢復(fù)了平日的拌嘴讓她一陣輕松。

“哪天我做個小Eve，半夜咬你頭發(fā)?！彼馈?/p>

回憶中姨媽的身影與此刻重疊，閉合的艙門徹底遮住了她的身影。

別擔(dān)心，她平安歸來。

炫目的光在膠囊頂部的陀螺儀上交替飛轉(zhuǎn)。

我直視這道光，內(nèi)心幻想著百光年外的星辰大海，好似自己已親自抵達。

因為最先進的設(shè)備反而無法兼容，我們居然用紙帶打孔的方式紀(jì)錄從姨媽身上傳來的數(shù)據(jù)。這頗像20世紀(jì)電腦未普及時期的科幻小說里的場景。

只可惜技術(shù)有限，我們現(xiàn)在只能從這些數(shù)據(jù)中知曉傳輸成功且燈花姨媽境況安全。對于她看到的場景，我們是無從得知的。

燈光像枯萎的花草般熄滅。艙門彈開，白煙四溢。靈魂回歸寶石的姨媽躺在里面，疲憊不堪，大汗淋漓。

我們急忙向前，擺上準(zhǔn)備好的輪椅，就像迎接從返回艙出來的宇航員。

燈花姨媽握緊我的手。

“我可以死了?！彼龑ξ业??！靶∏в?，我可以死了。你現(xiàn)在敲碎我的靈魂寶石，我也不會有任何遺憾了?！?/p>

“姨媽，第一個生火的人絕對想不到眼前的奇景會成為日常?！?/p>

勝利的喜悅激起大家的歡呼。

我們成功的邁出了一步。

而我，即將向你邁出那一步。

小夜。

3

天邊泛起魚肚白。

疲憊是喜悅的余波。

大家紛紛回歸住所，享受片刻的寧靜。

我安頓好姨媽，托前去向彩羽媽媽報捷的同伴捎個口信：

實驗成功，我精神亢奮睡不著，想到市中心單獨呆一會。

媽媽不知小夜的存在以及這前后的因由，又素來信任我。謹(jǐn)慎如她，短時間恐怕也難察覺出其中的端倪。

我迎著朝陽向同伴揮手告別。走向商場，卻在無人看見的地方拐彎。

我重回荒野地下的實驗室，用復(fù)制的密鑰打開燈花姨媽才能開啟的大門。

將系統(tǒng)調(diào)成自動控制，躺入膠囊。

有剛剛眾人的監(jiān)督打底，此刻就算膠囊外空無一人，讓程序按著之前的程式運行下去，理論上是安全的。

但“理論上”三字讓人心里沒底。

不過，就算出意外損壞設(shè)備，理論的成熟以及數(shù)量恐怖的備用儲藏也不會讓大局受到影響。自動消跡系統(tǒng)也保證我們的計劃不會因此敗露。

這只會是荒郊深處，因為法陣殘留魔力引起的延后爆發(fā)。

可以說行動前，已確保各方面無虞。

只是由此死掉，會顯得我蠢而幼稚。

但就此放手，而后半身為此耿耿于懷的我恐怕也不會高明哪去。

我清楚我是什么樣的人。

只可惜，媽媽會傷心的。

所以，還是必須活著回來。

真是的，我在犯什么傻。搞的好像要沖進魔女堆里似的。明明實踐和理論都證明接下來的行動絕對安全……

我的手懸在啟動鍵投影上片刻。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這一摁將改變歷史。

我摁下去了。

插入轉(zhuǎn)軸中心插槽的金屬小圓柱在我頭頂飛速轉(zhuǎn)動。

那是我的指南針。

小夜，過往你每每來，總會留下些東西。

一根發(fā)絲，或是一片羽毛。

我從中提取出我需要的信息，并進入神盟的基因庫比對。

你的數(shù)據(jù)，與圓阿姨和焰阿姨完美契合。

你真的是她們的孩子。

我得以確信，你口里的神明與惡魔，就是平行世界的圓與焰。

這些信息，這些組成你存在的根基，將會讓儀器鎖定你在宇宙中的位置。

它將牽引著我，把我?guī)У侥闵磉叀?/p>

周圍的顏色環(huán)繞著我旋轉(zhuǎn)，模糊，化為粗糙的色塊，再被拉成細(xì)長的線。

我感覺自己像夾娃娃機里的娃娃。被拉扯，拉出靈魂寶石的禁錮，奔向廣闊的空域。

我來了，小夜。

4

小千，你個笨蛋。

我感知到你了。

你抽出了自身的靈魂，或者說，是你自身更本真的存在，這也讓你與我更為接近。

所以我感知到你了。

我知道你正朝我而來。

回去。

聽我的，回去！

可惡，你終究還未徹底的脫離三維。我的信號被你當(dāng)成扇翅聲了。

你恐怕很高興吧，為成功鎖定我而高興。

所以你……真的笨的讓我生氣??！

才不是擔(dān)心你的安危！

所有靠近的存在，我都會警告它遠(yuǎn)離。

這是困守于此，漂浮于此的我唯一能做的。

我與熵增的意志相互制衡?？拷?，就是靠近那意志本身。極度的失序會毀滅你！

算了。這樣說，也無意義。

因為作為星空之下的生命，當(dāng)我們出生的那一刻，便都陷入熵的牢籠。無論哪個宇宙……

我還是從頭說起吧。

在迎戰(zhàn)熵增前，我曾向沙耶香講述我們的宇宙是如何構(gòu)成的。

或者說，這個宇宙之所以能夠運轉(zhuǎn)，是靠著一個個法則。

例如重力將我們牢牢吸附于地，星球間又靠著引力相互牽引；化學(xué)物質(zhì)之間的相互反應(yīng)等等。沒了這些物理世界的法則，那么我們賴以生存的這個世界將土崩瓦解。

當(dāng)然，也有一些比較隱蔽的法則。

比如魔法少女靈魂寶石全黑后，會自然消失。

這似乎也是一個獨屬于魔法少女的物理法則。

就像人死了，會被細(xì)菌分解，最終歸入泥土，生命的遺骸成為其他生命的養(yǎng)料……

當(dāng)然，普通人生死的規(guī)則我不敢打包票，但魔法少女生死的法則，卻不是天然存在的。

因為我是那個法則的女兒。

名為圓環(huán)之理的法則，似乎隨著第一個魔法少女誕生開始，就已經(jīng)存在。而圓環(huán)之理的傳說，也的確貫穿古今魔法少女的歷史。但我實際清楚，真正締造這個亙古定理的，不過是我?guī)资昵斑€是初中生的老媽。

若宇宙是個電腦，鹿目圓便是以自己的存在為代價，將圓環(huán)之理這個程序?qū)懥诉M去，并與其他法則并列，一同推動宇宙的運轉(zhuǎn)。

那么鹿目圓出生之前的圓環(huán)之理是怎么回事。

都說了，以自己的存在為代價。

鹿目圓不存在了。從來沒出生過。世上沒這個人。取而代之的，是圓環(huán)之理貫穿……

等下，既然如此，那豈不代表過去的歷史被改寫了。

何止是過去。一個擁有圓環(huán)之理的世界線覆蓋了缺失圓環(huán)之理的世界線。新的世界建立了。這個新世界，就是現(xiàn)在的正史。而那個魔女橫行的過去，已經(jīng)跟著鹿目圓一同消失了。

如果你了解我兩個老媽的故事，那么以上對你或許是老生常談。

但如果聯(lián)系上‘這個世界是由無數(shù)法則運轉(zhuǎn)’這一點呢。

無數(shù)個和圓環(huán)之理并列的法則。那些在你心里貫穿宇宙古今，那些作為你生命一部分，已經(jīng)徹底習(xí)以為常的法則。

我是說，你生命的每一部分。

你初次站立，腳步不穩(wěn)后摔倒的疼痛。

傍晚撫摸你脖頸的清風(fēng)。

你聞到的花香，你舌尖貪戀渴求的美味……

哪怕是形成我們現(xiàn)在身體結(jié)構(gòu)的一次次進化。

我們沒有理由認(rèn)為，容納我們，甚至構(gòu)成我們的世界是理所當(dāng)然的。

我們沒有理由認(rèn)為，我們的歷史，乃至我們個人的經(jīng)歷是理所當(dāng)然的。

就如我的外婆鹿目詢子不該認(rèn)為她一生只有一個兒子是理所當(dāng)然的。天，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外孫女了！她腦中根本不可能有這個概念，哪怕我們一家三口天天從天上看她。

于是，作為一個法則的女兒，我自小便在思考一個問題。

這也是我為什么發(fā)了瘋的在宇宙間四處游蕩的原因。

假如每一個宇宙法則都和圓環(huán)之理一樣，背后有一個意志存在。

假如每一個法則，都是一個擁有意志的存在用各種方式消弭自己的存在建立的。

假如在過去，真的存在一個世界線，這個世界線不存在某個我們熟知的物理量……

現(xiàn)在不是感嘆這個世界被重置多少次的時候。

因為我的注意力在我自己身上。

并非我自我中心，而是因為我是個問題。還是個大問題。

我是法則的孩子，法則可以生孩子。

那么如果我的前一個假設(shè)成立，那是不是說明其他法則也能生孩子。是不是說明我有同類。

且慢，圓環(huán)之理是和誰一同生下我的。

是焰。是圓消失后，唯一記得她的人。是舊世界被覆蓋后，唯一記得舊世界歷史的人。

我曾聽圓跟麻美等人分析這其中的原因，最終得出一個足以自圓其說的結(jié)論：

新世界的歷史表面上已與舊世界無關(guān)。難道舊世界就這么被舍棄了？不。因為創(chuàng)造法則的意志是舊世界的存在，而沒有舊世界的一系列因由，那個意志就不會創(chuàng)造新法則。舊世界在新世界的覆蓋下消失，但新世界是舊世界的果。否則的話，新世界和新法則便成了無中生有。于是為了保證因果線的連續(xù)，必須保證舊世界在意識層面的存在。也就是說，需要一個見證并參與新世界誕生的觀測者。他/她/它們像焰一樣，記得過去的世界，也記得那些已經(jīng)消失，化為法則的“人”。而且一個法則在舊世界建立的時間是不確定的，有些我們習(xí)以為常的法則可能就是在現(xiàn)在建立。于是那些來自舊世界的人就在我們身邊也未可知。也許你家樓下的平凡學(xué)生記著一個所有人都四腳走路的世界。

而觀測者參與法則的誕生，他/她/它們和焰一樣也擁有巨量的因果，所以若能接觸法則背后的意志本身，那么像焰那樣反制法則也未可知。

而正是因為焰的作為，導(dǎo)致了我的誕生。

所以我在宇宙間四處尋找同類，不是沒有理由的。

但是我沒有找到法則的孩子，卻找到了你，小千。

不告而別真的很抱歉，可那一天離去前，我也無法預(yù)料到之后發(fā)生的事。

而事發(fā)的那一刻，便沒了絲毫猶豫的余地。

沒能讓你得知我的境況，而令你闖入這個危險境地……是我的責(zé)任。

我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

要知道，我可是繼承了古今未來，所有魔法少女的希望。

我調(diào)動全部的力量，與熵背后的意志抗衡。

我們的拉鋸戰(zhàn)太久太久，已進入了白熱化。周圍的空間已被拉扯緊繃到了極致。此刻哪怕是爬上一只小螞蟻，恐怕也會打破平衡吧。

不過沒關(guān)系的，小千。

因為你來之前，我就快撐不住了。

打倒人的不僅僅是傷痛，是力竭，同時還有深陷無人虛空的孤寂。

你的到來，讓我化成死灰的心再次燃燒。讓我得以調(diào)動最后的力量，最后的爆發(fā)……

周圍的空間，裂了。

一條條細(xì)長的縫隙，時間滲出去，空間溢出去……

你來了。

你是一團櫻藍的小小光團。

你拖著淡金的尾跡，在我身邊旋轉(zhuǎn)。

都看到了吧，小千。

我還能為你撐一段時間，夠你逃脫了。

快走吧。

如果你認(rèn)識我那個世界的圓和焰就好了。

我也還沒跟她們告別。

我還沒訴說過，我有多愛她們。

我的媽媽，我好想你們……

小千，快跑啊，不要停下呀。

你朝其中一個空間裂縫，射了一團光。和你尾跡相似的金光。

裂縫一顫，猛地擴大。你的光芒也在擴大，奔我而來。

你的手拉著我鉆入裂縫，躲過了熵增的襲擊。

我們兩團精神體在一片光暈中下落。脫離了自身靈魂寶石的你已開始不穩(wěn)定。我抓緊你，從周圍的元素亂流中汲取所需之物，為你構(gòu)建形體。

視線清晰，我在你的懷里。

你海藍的發(fā)絲垂在我的臉上，好癢。

櫻色的眸子眨了眨，其中的光呆呆的有些凝滯，好像還沒從眼前的情景中反應(yīng)過來。

“小夜。”你輕輕喚。

“笨蛋。”我悶聲嘟囔。

我們緊緊抱住對方。

我此刻有一種不真實感。我居然抱著你。

要知道，我一度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你了。

可你就在我身邊，與我緊貼在一起。

你在我額頭輕輕吻了一下，我沒有抵抗。

也許我對你的情愫，并不限于抱在一起取暖的同伴。我對你……

我推開了你。

我直直的瞪著你，看著你驚訝又委屈的樣子。

可惡，和熵增那引發(fā)混亂的力量糾纏久了，我也變遲鈍了嗎。

怎么現(xiàn)在才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

“你怎么來的?！奔词共辉敢膺@樣，我的語氣還是充滿質(zhì)問的味道。“就算達到宇宙最大的光速，從地球到這，也要幾百萬年?！?/p>

你道：“小夜，我們已經(jīng)可以靠靈魂脫離身體超光速飛行了啊。”

“不可能，光速不可超越是這個宇宙的法則之一。就像在圓環(huán)之理的世界中，你不可能看到魔女。”

“可是，我們確確實實捕捉到了M粒子。”

“就是你射入裂縫的那道光？”

“是啊。我哪能就這么丟下你。M粒子是我手里唯一所有，我只能獨孤一擲?！?/p>

“小千，你不明白。那個裂縫是空間本身的縫隙，是通往宇宙之外的……那外面是虛空。我們鉆進去，什么都有可能發(fā)生，偏偏不可能被送回地球?！?/p>

話是這么說，但此刻，我們的雙腳切切實實的踏在柏油路面上。月光皎潔，照的路面樹影婆娑，一如我和你初遇的夜晚。

你不語。

“小夜，你的信息，我都有收到?！蹦爿p輕道?！瓣P(guān)于每個宇宙規(guī)則背后都有一個意志這樣的信息。既然光速不可超越也是一個法則，那么曾經(jīng)也存在過一個萬物的速度都能超越光的世界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小夜，有沒有圓環(huán)之理的世界出現(xiàn)魔女的情況。”

“有的?！蔽译m然不是親歷者，但那個故事我不知聽了多少遍?！暗@次的成因，也許和那次有所不同。起碼我的認(rèn)知中，不存在能夠?qū)⑻摽樟芽p變成傳送門的物質(zhì)?，F(xiàn)在該搞清楚，這是我的地球，還是你的?！?/p>

“飛上天嗎。”

“比那簡單多了。喏。”我朝一旁的別墅比劃了一下。“我媽的老家?！?/p>

作為兩個純能量體，這兒沒人能看到和感知到我們。我們大搖大擺的從墻上穿過。

小小的臥室籠罩在臺燈幽暗的光芒下。兩個看起來初中生年齡的少女身著睡衣披散頭發(fā)。櫻色的長直發(fā)，黑色的長直發(fā)。

“她們好像圓阿姨和焰阿姨。”

“不是好像，就是?！?/p>

是圓和焰。

過去的圓和焰。

我曾不止一次靠圓環(huán)之理觀察過去，我百分百確信自己不會認(rèn)錯。

“我……我們不僅是回到地球。我們是回到過去了?！蹦阌悬c恍惚?！靶∫?，是不是我的感官出了問題。年輕的焰阿姨身上，察覺不到魔力，怎么看都是個普通人……”

一股寒意從我背上流竄過去。可惡，希望剛剛一閃而過的想法不是真的。

我拉著你回到外面，躲在樹影下。好半天才讓呼吸恢復(fù)平穩(wěn)。

你沒有說話。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想重要的事情。我需要思考的空間。

“小千，我排除了所有可能性。但魔法少女圓和人類焰在一起行動的過去，只存在于焰輪回的一周目?！?/p>

“……”

“想想吧。如果回到你的世界過去的這個時間點，我們只能看見環(huán)彩羽大戰(zhàn)瑪吉斯。而我那個世界，只能看見焰跟麻美和杏子一起……我們回到一周目了?！?/p>

“可是一周目已經(jīng)隨著焰阿姨的輪回，被重置掉了啊?！蹦愕??！半y道，我們回到了本不該存在的過去？”

“小千，你們早就跟不存在的過去接觸了。你所謂的M粒子，就是光速可被超越世界里的微觀粒子。被覆蓋的舊世界里的物質(zhì)，滲入到現(xiàn)在的新世界了。”

話音剛落，周圍的空氣緊繃起來。一股拉扯感直擊靈魂。

難道是因為我的力量不屬于這里，空間承受不住了？

不，這是個誤會。

我反手朝天一揮，星空間的一點微微閃爍。

對著一臉疑惑的小千，我解釋道：“若剛剛不出手，怕是會有個隕石砸下來?！?/p>

“是熵增意志出手了？”

“對。這個時間線也有熵增法則。當(dāng)我們的觀測將其從波函數(shù)坍縮為實體，主世界里感應(yīng)到的熵增也能把觸手伸過來……該走了！”

我抓過小千，將她夾到腋下。比我高大半頭的她就這么被我夾著跑，顯得好不滑稽。

我一邊往人口稀疏的地方跑，一邊朝天指。每指一下，天上的某點就閃一下?？粗黄鹧郏擅块W一下都預(yù)示地球躲過了一次襲擊。

熟悉的黃色身影一閃而過，是麻美。可惜我繼承全部希望后體內(nèi)形成的能量過于特殊，超出魔法少女乃至更高維意志所能感觸的范圍，又覆蓋小千，以至于麻美對我們的存在毫無察覺。若沒有基因鎖定和我傳達的警告信號，小千恐怕一輩子也找不到我。

跑到荒無人煙，土地光禿的市郊，我放下小千，抬起雙手，抵住來自星空最猛烈的襲擊。與他者無法視見且難以察覺的巨大力量抵抗，令我表面看去，只是身體僵硬對著空空蕩蕩的天伸直雙手，荒誕又狼狽。我已耗費太多，巨大的壓力令我雙腿痛的快要斷了一樣。

“小千，你快跑啊?！蔽矣X得我說了句廢話。她還能跑到哪。

我費力回頭，驚訝的發(fā)現(xiàn)她在地上飛速的畫著什么。手指所過之處是點點熒光。

“這是模仿小姨媽和音夢姨媽的簡易法陣，效果肯定沒有神盟的大法陣好，但也只能這樣了……”

“你在干什么啊！”

“召喚惡魔?！?/p>

“焰？她現(xiàn)在是普通人??！”

“但是神盟確實召出了……”

只是稍一分神，我整個人險些被壓倒在地。

小千見狀，一掌拍到法陣上。

我?guī)缀跻炎约旱难劬Φ沙鰜怼?/p>

我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嚴(yán)肅的紫色……

不，的確分外相像。但不是我的，是焰的。

我和焰臉貼著臉。

焰同樣一臉驚訝。只是她的目光并非針對我，而是穿過我，迷茫的掃視周圍空曠的平原。畢竟，她看不見我們。

麻美蕩著絲帶一閃而過，焰抬頭，二者詫異的對視在一起。

接著，焰消失了。

“喂，別走??！”小千絕望的喊，即使明知焰聽不到。

可惡，她怕是把來自熵增的高壓當(dāng)成自己能量對空間的破壞了，趕忙離開了。

不過沒關(guān)系。即使被壓的沒有余力發(fā)出信號，但做出一個機械動作，還是可以的。而我需要的，本就不多。

焰動身的一瞬間，我騰手抓下她的一根羽毛。

這是我的老把戲了。從小，我就喜歡偷偷揪焰的羽毛玩。只是那時的焰被轉(zhuǎn)為神使，羽毛是白的。此刻看著手里的黑羽毛，我心里多少有些微妙感。

少了一只手抵抗，熵增的力量排山倒海壓過來。

但被徹底壓垮前的一小段時間，對于我足夠了。

我將羽毛往胸口一塞，紫色的光芒融入我的身體，與我體內(nèi)原屬于焰的那部分力量交匯，膨脹。

我的雙手再次舉起，感覺就像插入一個芝士蛋糕。

星星消隱，天空黑的不透光。不知道還以為夜里天氣轉(zhuǎn)陰了。

從高壓中脫出的我疲憊的坐倒在地。

“這個，應(yīng)該能抵擋它一會?！蔽掖⒌?。

“能撐三分鐘嗎?！?/p>

“不不不，可能還沒奧特曼一半持久。你剛剛用了M粒子？”

“因為召喚和超光速技術(shù)的根基是一樣的?！?/p>

我死死抓住她的肩頭。

“這就是我們能在這的原因！這就是M粒子把虛空裂縫變成時空之門的原因。因為召喚就是打破世界線的阻隔。我們可以靠這個離開！”

小千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她握住我的手，將靈魂中攜帶的粒子傳導(dǎo)過來。

我將目光集中于地面。

需要構(gòu)建一個出口。

曉美夜，快，聯(lián)想。類似洞口的什么，能通向未知之地的什么。聯(lián)想，構(gòu)建……

“轟隆隆——”

地面隆起細(xì)細(xì)的一圈，中間土地憑空消失，彷佛被吞到了什么地方。

我造了一個井。內(nèi)壁磚石老舊，看起來就像修在那很多年了。

朝里望去，井口黑的和天一樣。

天上的防御支持不住，微微顫抖。

我和小千抱著對方，跳入井中。

5

少女和少女消失在深井的幽暗，熵增也便退出。

并非退出地球的范圍，而是被迫退出整個世界線。

失去了不屬于這條時間線的他者的觀測，時間線本身也脫離坍縮狀態(tài)，揮發(fā)回波函數(shù)之中，不再存在于宏觀的物理世界，熵增的觸手也便無法伸入其中。

不過沒有關(guān)系。只要她們繼續(xù)穿梭于被覆蓋的舊世界且無法脫出，新的坍縮就會不斷發(fā)生。它將以此為指引，繼續(xù)追擊。

你們是無法逃脫的。

正如世間萬物誕生的那一刻，便籠罩在熵增的牢籠中。

6

黑暗中，我們下落。

我們唯一擁有的，便是彼此在懷中的觸感。

井里無風(fēng)，我們的長發(fā)卻隨著下落瘋狂擺動。

我們拼命朝對方喊話，保持理智。

“喂，小夜！我們是不是改變了過去！”

“不是改變，是補完了過去！如果焰在，我非得問她一周目有沒有發(fā)生什么怪事……我去！”

“小夜？”

“我還沒問你呢，小千！你和你老媽的組織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喂，多了一個強大的惡魔做外援不是好事嗎。畢竟是你平行世界的媽媽?！?/p>

“問題不在焰身上。而是在于，你們的第一次召喚根本不算召喚?！?/p>

“那算什么？請客人吃披薩嗎！”

“難道你沒意識到嗎！這么說吧，我的世界，也就是圓環(huán)之理的世界；還有你的世界，神盟治理的世界；都是覆蓋了舊世界的主世界。都是于物理世界切實存在的時間線。兩個主世界平行運行互不干擾。若同樣的主世界還有第三個，圓的唱片早就觀測到了！”

“我們生造了個世界？！”

“超光速的粒子穿越時間的維度為過去制造新的變量，就如你老媽踢的石子！惡魔出現(xiàn)的那一刻，不僅一個新的現(xiàn)實呈現(xiàn)在你們面前，一個新的過去也成了那個現(xiàn)實的根基——神魔決戰(zhàn)中，惡魔勝利了。”

“等一下，神盟拿到粒子都能做出這種地步的事，還是無意的……那宇宙豈不是亂套了！”

“你看看我們周圍，還不算亂套！你們只是發(fā)現(xiàn)了M粒子，卻不是挖掘到它。這就像一群第一次來到地球的傻蛋在礦坑附近撿到一個煤塊，自以為懂了手里的東西是干什么的，然后得意洋洋的碾成末撒進菜里！等下，你們不是要研究超光速飛行嗎，往平行世界鉆干什么？”

“爭取不到保守派的同意，媽媽只能迂回著搞了。”

“淦，你們?nèi)S生物怎么那么喜歡彎彎繞繞！”

“人就是這樣啊，小夜。說真的，我的世界出現(xiàn)M粒子，我現(xiàn)在怎么都沒法相信，這是一個自然現(xiàn)象?！?/p>

“肯定是被什么意志放進來了。它要將那些只留存在規(guī)則誕生觀測者腦海中的舊歷史拉回來，并對新歷史動手腳，把水搞混。除非我們能進入溢出M粒子的那個世界線，否則不可能搞清楚……”

“萬一我們的打算被預(yù)料到了呢？萬一它要清除暴露它意圖的痕跡？”

“毀滅舊世界？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的確，那些世界我們通常觸碰不到它，畢竟它們現(xiàn)在不存在。理論上是毀不了的。可若真做到了，那就是把因果線掐斷了。舊世界是新世界的因，舊輪回為新輪回積攢因果。因若沒了，果會如何……??！”

我們觸及到了實實在在的平面。

好滑！

我們沒有回到原來的世界。

我們來到了沒有摩擦力的世界。

頭頂?shù)男强找黄鑱y，星星點點的高速移動化為一條條白線將烏黑的幕布切成一塊塊。

稍稍滑動片刻，身下的物質(zhì)就像融化般分崩離析。

我們也要分崩離析了。

組成我們的粒子，幾乎無法相互固定。

我和她的手要融在一起。

這個世界的法則在侵入我們，改變我們。

我拼了命的用意志干涉空間。

開……??！

身下的空間像巧克力一樣往下凹陷。

我們在變成一團糊糊的前一刻，落入其中。

復(fù)……復(fù)原了！你用心靈感應(yīng)朝我喊。

也只能用心靈感應(yīng)喊。

因為這個世界沒有聲音。

我揮了揮手。周圍的氣流只是乖巧的契合著我身體的形狀，不論怎么運動都不會在其中引起波動。

深吸一口，規(guī)則的涌入鼻腔，竟有潤滑的感覺。

它能改變形狀，但上面絕不會有波動。

跟前一個世界比，真是可愛的很。

但它追過來了。

繼續(xù)。

“那些見證新法則的觀測者，它們看著眼前的新世界，是什么感受?！毙∏ξ业馈Ｎ覀兝^續(xù)用心靈感應(yīng)交流。“相比之下，圓環(huán)之理對世界的改變不算很大了?！?/p>

“它們被遺忘在主世界的覆蓋之下?！蔽业??！案淖冊酱?，被遺忘的越徹底。因為超出了認(rèn)知，便無法被觀測者之外的人想象。無法被想象，就會被遺忘?！?/p>

“確實。若不知曉魔法少女的存在，想象圓環(huán)之理不存在的世界就很容易了?！?/p>

“我們把沙礫里沒人要的東西挖出來了?！蔽铱粗闹型蝗粺o法遏制的一陣悲痛。

穿越了一個個世界，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眼前的這個既沒有聲音，也沒有星星。

我們懸浮在虛空中，是彼此唯一的光源。

“小夜，這次有把握嗎?！?/p>

“再跳兩次，就能回到主世界了。但夾在中間的那個舊世界，我無法感應(yīng)到它具備哪些規(guī)則。就像你知道一個東西存在于眼前，摸了又摸卻不知道形狀。”

“我們面對的未知還少嗎。你害怕嗎，小夜?！?/p>

“過去會怕。有你在，就不怕了?！?/p>

我想抱住她，想將腦袋往她的肩上靠。但時間不多了。

熵增又要追上來了。

“小千，遵照原來的計劃?！?/p>

“可是回到主世界后，你一個人拖住它能行嗎?！?/p>

“怎么不行?！蔽倚α恕！拔液退p斗那么多年，和你在一起又恢復(fù)了一些，不差這一會了。你回到自己的身體里后，將發(fā)生的一切都告知大家。你們要進入那個溢出M粒子的世界，找出真相?！?/p>

“我只是不忍心，又和你分離。”

“笨蛋，這次你知道了我的具體下落，能一樣嗎。我就在天上，保護大家。”

“等萬事具備，我一定把你帶回來。約好了?！?/p>

“別說什么約好了，跟立旗子似的。干就完了。”

你輕輕點頭，不再說話，只是看著我，好像這樣就能把我永遠(yuǎn)的印在眼里。

我別過頭去。

“準(zhǔn)備好了，小千。要跳了。”

3

2

1

……

7

咯咯咯，兩個可愛的家伙。

8

我是曉美夜，這是我意識中止前最后的信息。

放心，我不會死。

準(zhǔn)確說，是更微妙的狀態(tài)。

從頭說來的話，是我終于明白，我為什么摸不清最后一個舊世界了。

因為它什么都沒有。

不僅沒有聲音沒有星星，沒有光。

沒有物質(zhì)。

沒有空間，也沒有時間。

如何想象這種狀態(tài)。

摁，也許你可以把它當(dāng)成一個奇點。

一個內(nèi)部什么都不存在的點。

直到有一天，一個大爆炸讓它擴張成了整個宇宙。

對，就是宇宙大爆炸前的奇點。

我們回到了，最初的世界線。

宇宙大爆炸沒發(fā)生的世界線。

說世界線不準(zhǔn)確。

畢竟世界都不存在呵呵呵。

其實跳入其中的那一刻，有些東西我明白了。

宇宙的復(fù)雜，源于大量的規(guī)則。

大量的規(guī)則，意味著大量創(chuàng)立規(guī)則而消弭自己的“人”。

我是說，一件事如果只有個別人在做，那各個目的就是孤立的。

可一件事有大量的人在做，即使各懷私心，所有的小目的后面也便隱藏了一個共有的大目的。即使這大目的是無意識的。

法則的大目的是什么。

就在‘法則’二字本身。

法則，便是秩序。

秩序的反面，是混亂。

混亂，是熵增。

無論以何種的目的建立規(guī)則，都達到了抵抗熵增的目的。

但是熵增是猛烈的洪水。堤壩建的再高，依然會被浪頭翻越。

于是越來越多的“人”加入成神的大軍。

法則越多，宇宙運行的機制越復(fù)雜，越精巧。

一個個體由簡單到復(fù)雜，意味著什么。

一個單細(xì)胞生物到無數(shù)細(xì)胞構(gòu)成的人，意味著什么。

進化。

我們的宇宙進化成眼前的樣子，宇宙里遍布了璀璨的文明。

都是抵抗熵的過程中產(chǎn)生的衍生物。

或者反過來說，熵存在，文明才存在。

就如人類的文明的發(fā)展脫離不了熵最直觀的形態(tài)——火。

那么，既然所有已知的法則都是因為抵抗熵而存在。

那熵不就是最初的法則了嗎。

既是混亂，也是法則。

既是混沌，也是秩序。

宇宙誕生于大爆炸。極致的熵增。

所以締造熵增規(guī)則的，是造物主。

這就是這個宇宙的真相。

可是，是不是少了什么。

剛剛的所有推論，都是為了引出一個結(jié)論。

不，造物主不是結(jié)論。

真正的結(jié)論，是與眼前的要事息息相關(guān)的。

就差最后一塊拼圖。

已經(jīng)找不到了。

因為時間不再，思維也不再了。

我和小千每到一個新世界，都能靠自身的力量，讓自己不會一次性的被舊世界的法則侵蝕。

所以跳入奇點時，我也靠著自己的力量，維持了自己身上，新世界規(guī)則的慣性。

只維持了一瞬間。

這一瞬間，我做了兩件事。

一是在腦中完成了以上的思考并連同之前經(jīng)歷的一切化為數(shù)據(jù)，再將數(shù)據(jù)轉(zhuǎn)碼為特殊頻率的生物電傳到小千身上。

然后，我將小千推了出去。

推回到原來的世界。她的新世界。

沒法告別。也許無法和重要的人告別，是我命中注定之事。

小千，接下來就靠你們自己了。務(wù)必將這些信息傳達出去。

務(wù)必阻止……

在這個慣性不該存在的“世界”，被曉美夜奮力維持的慣性徹底終止。

而所有在宇宙誕生后才存在的法則，也于曉美夜身上終止。

夜什么都不剩了。

硬要說還剩什么……那只?！?/p>

曉美夜。

對，就是三個字而已。描述這一存在的三個字。

沒有形體，沒有能量。沒有意識。也沒有推動這一切運轉(zhuǎn)的時間，沒有容納這一切運轉(zhuǎn)的空間。

于是只剩下對這一存在的描述，近似于概念，但連概念都不算的符號，融入奇點。

這個宇宙不曾誕生的，根本算不上世界的“世界”。

也許，將她從其中拉出來，她身上的法則就能重新運轉(zhuǎn)。就能恢復(fù)原樣。就能得救。

可這是一個只有她自己能打開，其他人都進不去，且就算進去了，也會同她一起被剝奪存在而封鎖的……牢籠。

曉美夜，被冷凍在宇宙胚胎中的睡美人。

9

環(huán)彩羽睡不著。

捷報傳來，通宵等了一夜的她本該休息。

但她睡不著。

她總感覺，自己在某個時候，于不知覺間犯了一個難以彌補的大錯。

她坐起身，看向窗外。

看到了那個將會在日后時時出現(xiàn)在她夢魘中的臉。

那個模糊的，難以辨別特征的形體。

但所有的模糊組在一起，便成了臉的輪廓，貼在窗上，死死盯著彩羽。

“喂，造物主。”彩羽喊了一聲。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喊。可這個詞就是出現(xiàn)在了她腦中。

“彩羽？”八千代被喊聲吵醒，睡眼惺忪的轉(zhuǎn)身。

臉消失了。

心突的一頓，就像一個釘子釘入胸口。

彩羽捂著胸冷汗不止。她失去平衡，摔下了床。

異常的舉動讓八千代徹底清醒。她扶起彩羽，拼命的呼喚她的名字。

彩羽的雙眼恢復(fù)焦點。她扒緊八千代的肩，顫聲道出一個母親從心底天然升起的直覺：“小千羽有危險?！?/p>

她們趕到燈花家，發(fā)現(xiàn)燈花瞪著黑圈環(huán)繞的眼，呆呆望著天花板。

她果然也睡不著。

彩羽和燈花看著對方。姐妹倆在無言中達成共識。

“只能先到那碰碰運氣了?！睙艋ㄠ馈?/p>

10

咯咯咯，兩個可愛的小家伙。其中一個被封死了。另一個呢。

膠囊的艙門伴著白煙和靜電打開?；貧w自己身體的小千羽大汗淋漓，虛弱不堪的爬出來。

她只能爬。爬向電腦，將自己身上的信息傳輸進去，再發(fā)送給必須知道這些信息的人。

何必費力的爬。你爬不到那。你不可能將信息傳給你信賴的媽媽。

因為，我就在你旁邊。

你驚恐的四處看。你看不到我，但夜在你身上殘余的力量，讓你感應(yīng)到了我。

不要躲了，無論往哪都躲不開的。

因為，我就環(huán)繞在你四周。在每一處。

不，不。我不是熵增背后的意志。

你知道熵增去哪了嗎。

它去找你的媽媽了。

它不會傷害你媽媽，亦如它不會傷害回歸三維的你。

但正是因為無法傷害，所以也無法阻止接下來的事。

即使面對剛剛一直追擊且欲除之而后快的對手，它也認(rèn)為這樣的遭遇是不公正的。

它只能將該告知的告知出去。

比如微微增加混亂，刺激環(huán)彩羽母性深處的直覺。

環(huán)彩羽應(yīng)該看到它那張令人討厭的臉了。

這是它殘忍深處，唯一殘留的慈悲。

而我，連殘留都沒有了。

那我是誰呢。

小千羽，猜猜呀。

曉美夜傳達給你的信息里，包含了她最后的思考。

那個因為思考被迫中止，而沒能抓住的，最后的拼圖。

比如說，每一個宇宙規(guī)則后，都有一個意志。那些意志，便是這個規(guī)則的神。

想想你最熟悉的那個神。神不是孤立的，與神相伴的是什么？不是神使喔。

你想到了你親愛的焰阿姨。

想對了。觀測者。

每個神，都有它的觀測者。那些見證神的誕生，那些銘記被抹消的舊世界的觀測者。

那一個個將神捧向神位的觀測者。

我就是熵增的觀測者。

造物主催生了世界。我則締造了造物主。

我與它，是世界誕生之前，便存在的意志。是這個宇宙的母與父。

我誕生于名字還不存在的時候。所以我和造物主，都是“它”。

不過我不介意現(xiàn)在有個名字。為了接下來一系列活動的方便。

我很喜歡你們兩個小家伙。

把你們的名字拼在一起……

呵，就叫我千矢吧。

有名字總是好的啊。

千矢我真的很喜歡你們啊。

當(dāng)你滿懷希望的看著法陣?yán)锏膼耗?，我也在看著你。?dāng)你將自己的靈魂射入深空，我看著你。當(dāng)你們和它一起玩無聊的貓捉老鼠游戲，我也在看著。

我看你多久了。

喂喂，想想我剛剛關(guān)于此的敘述是從哪開始的。

喔，你似乎更關(guān)心我的目的。

不不不，我和曉美焰不一樣。

曉美焰親自對抗她的神。而對抗我的神的，是你們，是眾生。你們誕生于這對抗的行動。

為什么。

因為曉美焰愛她的神。

我恨我的神。

有一種情感，時間的長度難以磨損，空間的廣度難以稀釋。

這就是恨。

哪怕那個神是我的信仰，而我是它人間的代表。

焰是愛的惡魔。

我是恨的虛無。

你抱緊了手里的小瓶子。

不要害怕，我不會動那里面的東西。

我可以對一切痛下殺手——那些我動不了的除外。

我知道，那里面裝的是一個“世界”。一個本不該存在，但經(jīng)過觀測而坍縮實體化的“舊世界”。

小瓶子很輕，但那也只是瓶子本身的重量。里面的內(nèi)容物，不存在重量。

能被瓶子裝下，是因為不存在大小。

那里面是奇點。我的起點。

是你愛人的牢獄。

你的小夜。

你發(fā)誓，自己會救出她。

這對于我，是最理想的光景。

作為第一個觀測者，第一個造神的存在，我卻是唯一一個沒能跟著自己的神進入新世界的……

我被流放在起點。哪怕我沖破重重封鎖，我依然無法進入新世界，進入“現(xiàn)實”。

不管處在哪個世界，都是舊世界。不該存在的世界。

我處在不存在的世界，所以我不存在。這樣，既把我排除在它的宇宙之外，又能保證因果線不會斷裂。

要我說，因果線的斷裂，才是最終的消亡。

直到你們拿到了以太——那個你們稱為M粒子的玩意。

主世界已經(jīng)被你們分裂一次。而當(dāng)你們靠著超光速的力量，人為的再度分裂主世界——我終于從分裂一瞬間的空隙，鉆了進來。

終于進入了“存在”的現(xiàn)實，終于獲得了自由。

曉美夜有句話說錯了。她說你們那不算召喚。

可在我看來，就是召喚。召喚出了我嘛。

但有句話她又說對了

三維生物總喜歡彎彎繞繞！

環(huán)彩羽在各種阻礙中不得不作出妥協(xié)，這不是她的錯。因為這是所有人的無意識的合謀。

你們總是為了眼前可有可無的那些東西斗來斗去，拖慢他人的腳步來保全自己。這是人類乃至宇宙所有文明都在重復(fù)犯得錯。

所以希望和奇跡才顯得可貴。

這也是為什么我明明一開始就能出手，卻要看到現(xiàn)在。

我要看看你們兩個小女孩為了那一抹微弱的光，能做到何種地步。

我要看著你們即使遍體鱗傷，也要拼命的往前爬。

能爬多遠(yuǎn)呢。

多遠(yuǎn)算極限呢。

所以我說啊，你不要嘗試將信息發(fā)給你的彩羽媽媽了。

因為我將你好不容易點燃的小火苗踩滅的時候，你什么都做不了。

不過環(huán)彩羽正在趕過來的路上。

她希望自己和燈花的猜想不要成真。她希望自己不是在這，而是在別的地方找到你。

畢竟這兒出事的可能性更大。

而我就是等著這個時候。

我要實現(xiàn)這吞噬心魂的墨菲定律。

我不會切斷你的因果線。好戲還在后頭呢。未來，也許我們還能以另一種形式見面。

也許。

但那之前，我要讓你好好安靜。

來吧，唱完這首歌吧。

為你唱的安魂曲。

為所有魔法少女唱的安魂曲。

為宇宙所有的生靈唱的安魂曲。

小千羽的手要已經(jīng)搭上數(shù)據(jù)導(dǎo)入口了。

接著，手就斷了。

你痛苦的喘息，看著自己的靈魂寶石嘎吱作響。

碎啦，趴咔！

碎屑像雪花一樣落上地面。

你癱軟的躺在地上。

氣流不再進出你的口鼻。焦點不再聚于你的瞳孔。溫度不再留存你的身體。

小千羽不動了。

小千羽死了。

（續(xù)篇暫定名《終焉的芭蕾圓舞曲》，會在近期發(fā)出。夜和千羽的故事將會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