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文】【左佳】女神求別撩(三十七)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G市不是多雨的城市,進(jìn)了四月份,還是下起雨來。牛毛般細(xì)密的雨籠罩了整個G市,剛回暖的天氣也因著綿綿細(xì)雨重新轉(zhuǎn)冷,不過已經(jīng)沒有了隆冬時節(jié)北風(fēng)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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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當(dāng)天,左婧媛穿了一身肅穆的黑色,帶著盧靜去遠(yuǎn)郊墓園掃墓。她其實也并不清楚劉蕊具體葬在哪里,根據(jù)記憶里的信息在附近找了好久才在一處背陰面的偏僻角落里找到了劉蕊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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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墓地常年無人打理,水泥石灰砌起來的墳冢裂出一道道縫隙,雜草頑強地從哪些裂縫里鉆出來,綠油油的,隨著春風(fēng)細(xì)雨搖擺不定,看起來一派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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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碑被雨水淋得濕透,碑上貼著的照片經(jīng)受長年累月的日曬雨淋,圖像早已模糊,盧靜在墓碑前辨認(rèn)了許久,對著那一張連鼻子嘴都找不到的照片,實在腦補不出自己母親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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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打著一把黑傘,把懷里的花遞給盧靜,“鬧鬧,給你媽媽送一束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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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掃墓常見的清新淡雅的菊花,左婧媛買的那束花顏色幽藍(lán),花上還被狡猾的商販撒了閃光的亮片,花香撲鼻,這么濃墨重彩的一束花,實在是不大適合拿來祭拜故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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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靜乖乖地把花束斜立在劉蕊的碑前,“媽媽,左姨帶我來看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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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左婧媛吩咐,盧靜自己雙膝著地跪在水里,對著快要褪成白色的相片結(jié)結(jié)實實磕了三個響頭,“媽媽,鬧鬧長大了,您在下面要好好的,別擔(dān)心鬧鬧?!彼孕≡趮饗鸺议L大,從沒見過母親長什么樣,對著這么一張照片,腦補都腦補不出來,可她磕了頭,跪在自己墓前,眼眶微熱,臉上帶著濕意,也不知是眼淚還是隨風(fēng)拍打在臉上的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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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收起傘,也跪在劉蕊的墓前磕頭,腦門砸在水泥地上發(fā)出悶響,再抬起來時,額頭上紅色的血水混著一些雜草沙粒也絲毫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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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姐,對不起,我沒能好好地替你照顧鬧鬧長大,讓她受了這么多委屈?!弊箧烘率执钤隰[鬧的肩頭,“但是您放心,以后的路我一定陪著鬧鬧一起走,再不讓她受委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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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牽著盧靜站起來,看著那束藍(lán)色妖姬,淺淺地笑道:“本來想買束應(yīng)景的菊花,可是想想,蕊姐你說過最喜歡藍(lán)色的玫瑰花,來看你當(dāng)然要買你喜歡的東西,也顧不上應(yīng)景不應(yīng)景了,你別怪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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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那年在病床上不能動的日子,全靠劉蕊的照料才能撐過來,左婧媛做完手術(shù)醒過來,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劉蕊,那是一個臉有點圓乎乎的女人,臉上永遠(yuǎn)是笑容,笑起來時眼睛瞇成一條線,往眼角延伸出幾道細(xì)碎的皺紋,面慈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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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和劉蕊的接觸不過短短三個月,開始時能聊的事不多,左婧媛消極地拒絕外界,多數(shù)時候是劉蕊一個人自言自語,說今天的飯菜,說她以前照顧過的病人,說些勵志故事,絮絮叨叨起來沒個完,左婧媛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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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照顧人是一把好手,最炎熱的夏天,左婧媛在床上躺了三個月,背上一顆瘡也沒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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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蕊的文化水平不高,后來沒東西可說了,就說她自己的事,說她的女兒,初懷孕的喜悅,給女兒做的老虎鞋毛線帽,“做得可好看了,我明天拿來給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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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個沒什么見識的小女人,帶點愛炫耀的小心思,第二天果真拿來了,獻(xiàn)寶似的遞給左婧媛看,大紅喜慶的顏色,又土又喜慶,左婧媛想起來自己小時候她媽媽也給她準(zhǔn)備過這些小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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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女兒穿上一定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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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蕊的眼神暗下去,弓著身子在左婧媛病床邊做了很長時間,才顫顫巍巍收回一直舉著的手,“可惜她穿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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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不起她,讓她一出生就沒了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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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不懂劉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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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她才知道,劉蕊的老公是開大貨車的,劉蕊生產(chǎn)那天,她男人開著車送她去醫(yī)院,黑燈瞎火的半夜,天空下著瓢潑大雨,有一輛小轎車闖紅燈,男人為了避開小轎車出了車禍,他護(hù)住了劉蕊,自己再也沒能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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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的前一天,我們看電視,電視里的男主角給女主角送了一大把藍(lán)玫瑰,當(dāng)時我覺得好看,他二話不說就給我買了一把,那么貴的東西,也不知道省下來給寶寶買件衣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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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蕊說這個故事的時候,從脖子里扯出一根編得老粗的紅繩,繩子上穿了一枚鉑金戒指,“這是我男人送給我的,我偷偷掛在脖子上才順出來沒被他們搜了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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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口中的“他們”是她男人的爹媽兄弟,他們說她是害死他們親人的掃把星,把她趕了出來,明明就在一個市,劉蕊卻再也沒抱過自己十月懷胎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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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聽得義憤填膺,“你為什么不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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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得也沒錯。”劉蕊珍而重之地收起那枚戒指,“是我害死了我男人,是我害得鬧鬧一出生就沒了爸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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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劉蕊拼命賺錢,賺的錢全寄回婆家,只希望她的女兒能吃飽穿暖,能好好地長大。劉蕊沒文化也沒見識,十成十的小女人,人人都說是她的錯,說得多了,她竟然自己也認(rèn)為是她的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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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早些時候遇到這種事,左婧媛一定死活幫她討回一個公道,可她自身難保,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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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劉蕊和左婧媛成了朋友,她還是一樣的絮絮叨叨,把左婧媛當(dāng)成不懂事的小孩照顧叮嚀,左婧媛知道,她只是借此懷念她自己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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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也跟劉蕊說些知心話,隱去性別,說她愛的那個人,話匣子漸漸打開,左婧媛懷疑自己也染上了劉蕊絮絮叨叨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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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蕊從不問左婧媛她的愛人為什么不來探望她,左婧媛也自動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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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你真心愛一個人的時候,記住的只有她的好,她的不好,自己能找千百種理由替對方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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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劉蕊就那么直挺挺倒在自己面前,被急沖沖送進(jìn)手術(shù)室,再出來時已經(jīng)只剩一口氣,左婧媛才知道這個女人已經(jīng)是乳腺癌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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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蕊早就知道自己有這么個病,她沒了求生的希望,多多地給女兒攢錢,自己只想去九泉之下陪她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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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左,你替我告訴鬧鬧,告訴她,媽媽愛她,可是媽媽沒法看著她長大了,媽媽是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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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那時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坐在劉蕊的病床邊,兩雙瘦骨嶙峋的手握在一起,“蕊姐,我一定替你照顧好鬧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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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想到這句話成了空頭承諾,她傷剛?cè)瓦M(jìn)去了,一去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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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在墓碑前站了很久,直到盧靜肚子發(fā)出咕嚕響,左婧媛才從回憶里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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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靜不好意思地捂著肚子,左婧媛笑道:“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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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額頭上的穢物還在,盧靜抬手替她擦干凈,搖頭道:“不餓,左姨,我想多陪陪媽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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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靜在左婧媛身邊長高也長胖了一點,干瘦的臉蛋漸漸圓潤起來,像極了她去世多年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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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看看周圍,掃墓的人都開始往出走,她也推著盧靜的后背帶她從來的那條路回去,“你媽媽就在這跑不了,以后經(jīng)常來就是了,走吧,先去吃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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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左婧媛只聽有人喊自己名字,她四處找了找,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站了一個人,煙雨朦朧看不清樣貌,她帶著盧靜走上前去,原來是鄭丹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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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來掃墓?”左婧媛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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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看看我父親?!编嵉つ菽抗廪D(zhuǎn)向左婧媛身邊的盧靜,“這個小姑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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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她是我女兒?!弊箧烘碌?,“鬧鬧,這是鄭阿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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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阿姨好?!北R靜仰起臉甜甜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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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鬧也好。”鄭丹妮夸了盧靜幾句,這才問左婧媛,“你們是來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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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蕊的故事說起來復(fù)雜,左婧媛只道:“看一個故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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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道:“原來鄭伯伯也……”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编嵉つ莸?,“你們還沒吃飯吧?正好一塊去吧,我也要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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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弊箧烘戮芙^道,“我待會兒送鬧鬧回學(xué)校,不順路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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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吃了飯送鬧鬧回去就行,耽誤不了多少功夫的。再說了,咱們倆這么多年沒見都沒好好聊聊?!编嵉つ輭旱吐曇?,“左左,我想和你聊聊十年前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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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盯著她的臉?biāo)伎剂艘粫?,同意了,“好吧,那就先謝謝老同學(xu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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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當(dāng)年的事這么多人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