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于把今年春節(jié)檔所有的真人電影都看完了。

體驗就是：觀眾也很不容易。

好不容易過個節(jié)，這幾個電影不是叫人哭就是叫人哭笑不得，觀眾也不容易。

本來這篇文章，我想寫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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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春節(jié)檔演技排行榜。

結(jié)果……. 雷佳音一個人就寫了幾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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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決定，先重點寫幾個。

這篇，先說雷佳音。

《刺殺小說家》，雷佳音?飾 關(guān)寧

說句實在話，這個春節(jié)檔的電影，演員們并不算是特別令人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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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出彩的，但是沒有精彩的。

所謂出彩，意思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在同一個作品里，比其他演員演得好，就叫出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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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精彩，意思是，你不需要跟任何人對比，你演完你自己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被你的表演打動或折服，你把自己的角色塑造得完整有力無法反駁，就叫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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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內(nèi)地演員中，雷佳音是我非常喜歡的演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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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三年前我們一起做采訪，我總結(jié)過，我說他的人物特質(zhì)常常是深深的疲憊，他也明確說他的確是用這種自己內(nèi)在的疲憊去貼著角色行走的。（采訪雷佳音文章鏈接：專訪雷佳音：嚴(yán)肅是我的本命）

?但這次再看他的片子，我感覺他整個人的質(zhì)感又發(fā)生了強烈的變化?，F(xiàn)在我看他的表演，我所感受到的是某種無解的苦澀和憤怒。

毫無疑問，這說明他自己內(nèi)在的狀態(tài)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他變得比以前更加脆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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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對于演員來說，是非常強大的東西，甚至是最強大的東西，但是它的使用說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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劑量使用得當(dāng)，喂服時間與方式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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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使用說明很重要，它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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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的，演員創(chuàng)作，或者是其他電影部門的創(chuàng)作等等，你的感性審美是決定你作品上限的東西，而能夠讓你的感性審美充分地被傳遞和吸收的，則是你創(chuàng)作中的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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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具體地說，這種創(chuàng)作理性是，你技術(shù)層面對于你的作品的整體性構(gòu)建、細(xì)節(jié)處的縫合以及對于觀眾的有效引導(dǎ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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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性與理性，這二者的靈敏和有效，都是很難的。

少一樣，你就「少條腿」，走兩步就非摔不可。

在《小說家》里，雷佳音當(dāng)然充分了使用了自己內(nèi)心中的這份時刻折磨著他的痛苦，以及長期被折磨而形成的脆弱，他用這種充分的感性，使得關(guān)寧這個角色具有很強的情緒感召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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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他，會感覺到，這個人對于女兒的那一份感情是炙熱的，甚至是燙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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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煎熬，他很掙扎，他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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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種情感上的強傳遞，是不需要通過角色視線的、能直接在人跟人之間交互的。

也就是說，他雷佳音這么演，不管演他演的是誰，你的感覺都會是差不多的，就是感覺很努力啊，很真誠啊等等，因為這種感覺是演員給你的，不是角色給你的。

而絕大部分觀眾判斷演員演技的方式，基本上都是強烈地依賴自己的生物本能——即上述這種人對于他人情感的直接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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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所謂的看「真不真」、「像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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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電視劇里，這種判斷往往更有效，因為電視劇故事情節(jié)往往更加復(fù)雜連貫，劇情會推動人物發(fā)展，演員更多地需要創(chuàng)造的是角色的個性；而電影限于時長，故事反而往往相對簡單，主線清晰，因此在電影中，復(fù)雜的是故事的發(fā)展的動勢和定勢，演員更多的需要創(chuàng)造的是角色的根基。

所以，那種樂于追求「真實」的演技判斷方法，盡管相對樸素，但很多時候是實用的。

但是這篇文章你都看了這么多字了，你是個大孩子了，如果你想學(xué)會追求更高階的演技鑒賞能力，也就是說你起碼需要學(xué)會：分辨情感層面的真實和人物層面的真實。

情感層面的真實，我們前面說了，是生物之間的直接感應(yīng)，你夠敏銳你就能判斷，沒啥特殊方法；那么，什么是人物層面的真實呢？

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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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人物情感符合人物個性，與自己的交流和與對手戲?qū)ο螅ǚ譃槌橄蟮暮途呦蟮模┓先耍ú坏扔谌宋铮┑幕拘睦砘顒訖C制，由心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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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人物的行為邏輯符合人物個性，與其過去的行為邏輯存在某種關(guān)聯(lián)或者演變，有充分的背景支撐和事實基礎(chǔ)，符合人物（不等于人）的基本心理活動機制，分寸上的精益求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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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肯定看出來了，前者說的是情緒情感上的準(zhǔn)確，后者說的是線索思維鏈條上的準(zhǔn)確。前者靈活，后者穩(wěn)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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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以后你們都可以直接拿著這個當(dāng)公式套，如果一個表演你覺得有問題，這兩個問題它們必有一個。當(dāng)然，很多時候，是二者皆有。

雷佳音飾演的關(guān)寧，有的是第二個問題，即線索思維問題，或者說人物邏輯問題。

換言之，關(guān)寧這個人物，不太經(jīng)得起推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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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點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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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關(guān)寧這個人物，在片中，主要的行動線和心理動機，就是找六年前意外被人販子拐走的女兒小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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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于這件事的執(zhí)念極其強烈，不僅翻山越嶺撇石頭制造交通事故，而且還不愿萬里撇石頭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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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女兒小橘子，他的執(zhí)念強烈到了有一些癲狂的地步。

對于普通人來說，這其實是不太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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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大家可以去觀察看看，在現(xiàn)實生活中，失去孩子的人是很多很多的，有很多人失去孩子之后，也是很痛苦的（并不一定都很痛苦，否則就不會有人主動遺棄小孩了，人性很復(fù)雜），別說找六年，找十六年，二十六年的人，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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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絕大部分普通人，在面對失去孩子這件事情時，實際上是非常無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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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會選擇報警；會選擇懸賞尋娃；會選擇等待；但更多的，是選擇像陳可辛的電影《親愛的》里面的張譯一樣，再生一個。

大家稍微環(huán)顧一下周遭的真實生活，就會發(fā)現(xiàn)，實際上，「認(rèn)命」，才是更為常見的普通人的面對天災(zāi)人禍時的處理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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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人對于命運，都是毫無還手之力，甚至毫無還手之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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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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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就是普通人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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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普通人為什么是普通人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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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災(zāi)人禍，哪一樣你能逆天改命，你都不是普通人。

除了會撇石頭，我沒有發(fā)現(xiàn)關(guān)寧不屬于普通人的證據(jù)。

而在中國，普通人的生存邏輯為：

1、得先活著；

2、得不光為自己活著，還得為別人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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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是人的本能決定的，?后者是我們這個民族的文化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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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更重要的是，在今天，在中國，尋找孩子的代價，是超過了絕大多數(shù)普通工薪家庭的承受能力的，這也是很多人放棄尋找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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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片中安排雷佳音穿得那么邋遢，也是導(dǎo)演想側(cè)面說明他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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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屠靈的敘述和關(guān)寧自己的回憶中，他本身是一個銀行職員，有非常安穩(wěn)的工作，正值壯年，老婆看起來也賢惠懂事（在于老婆孩子的回憶畫面中，關(guān)寧也顯得溫和正常），那么正常情況下，即便關(guān)寧為了尋女而疲于奔命，但是也不至于以暴制暴、亡命天涯。

但是，我們看到的影片，他已經(jīng)為了找女兒接近癲狂了（連警察都打，黑社會都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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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女兒的失蹤刺激了關(guān)寧，導(dǎo)致他性情大變。
?乍一聽，這個說法是合理的，但是一細(xì)想，就會發(fā)現(xiàn)這個說法很勉強。
因為走失不等于暴斃，雖然是一個強烈的刺激，但是它不是一招致命的，它更像是一個溫水煮青蛙的過程，所以關(guān)寧才找了六年。
溫水煮青蛙，是不會導(dǎo)致一只原本溫和的青蛙變成一只偏激的青蛙的，即便煮六年，也不會。

六年，一個人可能會性情大變，但是在電影里，這是需要解釋的。
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他到底為什么會擁有或者應(yīng)該擁有那么強烈的信念感呢？

不是不可以，而是需要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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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對于這個人原生性格中偏執(zhí)偏激的那一部分性格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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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丟了」，是結(jié)果，不是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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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在這個片子中，除了找女兒這一件事關(guān)寧是偏執(zhí)偏激之外，其他時候，他的一切行為都是溫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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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溫和，是超級溫和。

溫和到圖書館里打壞人都只用網(wǎng)球，石頭都不用。

簡而言之，你要說關(guān)寧是個慈悲的好人吧，他不夠軟懦，你說關(guān)寧是個孤注一擲的狂人吧，他又不夠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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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病態(tài)，實際上又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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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像一輛加滿了油四處亂撞的破車，但是又令人疑惑，這輛破車的燃料究竟為何源源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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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對女兒的父愛，就是關(guān)寧的心理燃料的話，那么這份父愛為什么這么濃烈呢？

這個問題沒有解釋清楚，就是關(guān)寧這個角色最大的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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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簡單的父愛二字，是不足以解釋這么強烈的行為的。再偉大的父愛，也必須附著在一個完整獨立的人格上，才能真正散發(fā)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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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愛，可以是一部分的燃料，但是絕對不能是唯一的燃料，因為你如果非要這樣解釋，相當(dāng)于關(guān)寧這個人物生下女兒之前的全部人生都被抹掉了。

?他沒女兒之前怎么過的？

他現(xiàn)在看起來簡直就像為女兒而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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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勉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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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路陽還是雷佳音，對于關(guān)寧的獨立人格的建設(shè)，在我看來，都是非常模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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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父愛，一個人類對于另一個人類的任何一種愛，從根源上說，都是有條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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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性對于子女的愛，基本上都是源于對妻子的愛（愛情），或者對于自己的愛（血緣和成本），那么關(guān)寧對于女兒小橘子的愛又是哪一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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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離婚，那大概率是為了自己，既然是為了自己，那么女兒之于自己就是一種情感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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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寄托的情感要么就是過于愧疚，必須找到女兒讓自己放過自己；要么就是對于人生的其他部分過于絕望，必須找到女兒才有活下去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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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

不論是出于愧疚，還是出于絕望，六年的時間，這種情感都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打磨——

不論關(guān)寧尋找女兒的真實動力是什么，這種無頭蒼蠅式的尋找，在這幾年不斷累積的失望中，勢必有一部分已經(jīng)麻木了。

一個人找另一個人，找了六年，找得一貧如洗，人不人鬼不鬼的，他此時對于他做的這件事的心理動機絕不可能只是單純的「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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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更多的應(yīng)該是「不信」，以及其內(nèi)心中殘存的對于這種「不信」的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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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倒認(rèn)為，這種對抗本身，才是對于「相信」最好的詮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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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的不信背后，其實都是不甘；很多的堅持背后，其實都是忍耐。不甘和忍耐在我看來，其實才是更具有說服力的“相信”，或者說是“執(zhí)”。
六年啊。
?一個男人想盡了他能想的一切辦法，都沒有找到孩子，他憑什么相信自己還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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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不曾被「不信」一次又一次折磨得痛不欲生的人，有什么資格談「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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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人販子打得那么狠辣，充斥著那么強烈的憎恨的感情，那么他對于自己的態(tài)度呢？除了被動地被失眠和噩夢折磨，他對于自己的憤怒呢？他自己的女兒他都能弄丟，他真的還那么堅定地相信自己嗎？

這就是我覺得雷佳音跟關(guān)寧狀態(tài)上不貼合的另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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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很清晰的關(guān)于「不信」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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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一切表演，都太順著劇情走了，而且用了很多的蠻勁兒，在最重要幾個情節(jié)點上，人物行動和情感的方向反而是有明顯偏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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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偏差具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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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對屠靈不應(yīng)該是信任，而應(yīng)該是利用；

人販子事件對于關(guān)寧的打擊既然是巨大的，那么它的后遺癥中必有一項是對陌生人的冷漠與懷疑。出于劇情需要，關(guān)寧可以跟屠靈走，但是他對于屠靈從一開始就不可能相信。

?如果不相信，也就不存在見到路空文后，對屠靈的質(zhì)問等等。屠靈騙他，對于他來說，應(yīng)該是毫不意外才對。

2、對路空文不應(yīng)該是手軟，而應(yīng)該是同情。

看到路空文，關(guān)寧應(yīng)該是會有惺惺相惜或者自我憐憫的成分在的，因為他們都一樣的一無所有。而這一點，也是關(guān)寧反水的最佳理由，即對于同類的嗅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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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對女兒不應(yīng)該是毫無保留的愛，而應(yīng)該是非常復(fù)雜的「需要」，甚至「依賴」。

關(guān)寧既然如此瘋狂地尋找女兒，那么就必須建立這個人物在女兒丟失之前的前史，不論這個前史是什么，女兒都代表了他生活的希望，他之所以一定要找到女兒，不能是出于單純的父愛，而應(yīng)出于他對于自己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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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游戲里，關(guān)寧打贏怪獸放松之后，女兒叫他，再與女兒的互動，關(guān)寧的心態(tài)都應(yīng)該是非常復(fù)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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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只有愛啊，還有恐懼和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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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找女兒能不休不止地找上六年，那么尋找這個動作對于他來說，勢必有一部分已經(jīng)機械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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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的尋覓無果，對于一個人來說，如不存在一些自我麻木，是走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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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的出現(xiàn)，即便是在小說里，也應(yīng)該對于關(guān)寧有非同尋常的「喚醒」作用。她可以讓關(guān)寧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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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活著。

因此，在我看來，雷佳音在故事前期，應(yīng)該多演一些麻痹、冷漠和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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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的來說，還是認(rèn)真得過分了，熱烈得過分了，深情得過分了——不論對感情還是對戲還是對生活。

因為他自己深情，路陽也深情，于是他們把這種深情也帶給了關(guān)寧。

殊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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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寧是靠著大量麻醉劑活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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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木，在普通人的生活中的重要性，有時候超過了陽春白雪的藝術(shù)工作者的想象。就如同余華曾在《活著》里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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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無法忍受太多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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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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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你不自欺欺人，是沒有辦法前進的，有時候你不原諒自己，是沒有辦法堅持的，有時候你不背叛自己，是沒有辦法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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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認(rèn)為，《刺殺小說家》中關(guān)寧這個角色，其實應(yīng)該是一個更豐滿的角色，現(xiàn)在看起來，還是太粗糙、太潦草，外在的打磨太多，內(nèi)在的雕琢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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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點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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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話說回來，即便我不認(rèn)可關(guān)寧，但在根兒上，我是喜歡雷佳音和路陽的這種創(chuàng)作狀態(tài)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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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他們永遠帶著飽滿的熱情和對于生活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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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命相搏。

注：

推薦沒有去電影院看過的朋友，一定要去看看《刺殺小說家》，你們會看到的是一個不完美的影片，但是在這不完美中，你能看到中國電影正努力生長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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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眾號：宋雯婷（ID：swt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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