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 我免費(fèi)了
帕朵菲莉絲是知道的。
愛莉姐她總是這樣,看似柔弱但卻有著極為堅定的意志。
很少有人能夠改變愛莉希雅所做出的選擇,也許,祂能做到,但那是憑借著祂對于愛莉希雅這個個體的全面了解。
而那個很少之中,并不包括帕朵菲莉絲自身。
“太陽落山了,小帕朵,我們的時間,都不多啊?!?/p>
愛莉希雅似乎意有所指的說著,輕柔的按在帕朵菲莉絲肩膀上的雙手,讓帕朵菲莉絲仿佛感受到了,那曾經(jīng)的愛莉希雅所背負(fù)的重?fù)?dān)。
就像是一只執(zhí)拗的,拖著全部家當(dāng)?shù)奈伵R话?,頑固的不想丟下任何人。
但,這樣的話,即便是愛莉希雅也會陷入舉步維艱的困境中。
“要相信我啊,畢竟,愛莉希雅永遠(yuǎn)不會辜負(fù)大家的期待!”
帕朵菲莉絲抬起頭,干涸的雙眼中擠不出半滴淚水。
兩人默默的對視了許久,最后,還是帕朵菲莉絲先一步敗下陣來。
“愛莉姐,說好了啊,就這一次,就一次!”
帕朵菲莉絲仿佛自欺欺人般的安慰著她自己那顆不安的內(nèi)心。
愛莉希雅摸了摸帕朵菲莉絲那逐漸軟化下來的頭發(fā),隨后笑了笑。
“嗯哼~”
一旁的米絲忒琳默默的看著這一幕,發(fā)出了無聲的嘆息。
所謂的英杰,的確,名不虛傳。
但將這樣沉重的使命壓在這些作為個體的人類身上,是否,真的太過殘忍了一些呢?
即便米絲忒琳很清楚,他們都只不過是些恰好站在了那個位置,被命運(yùn)所裹挾,努力想要守護(hù)下些什么的人。
即便沒有帕朵菲莉絲,也會有怕刀菲莉絲站在這個為難的位置上。
但,這樣真的值得嗎?
米絲忒琳不能理解,因為,她并非是人類。
只不過,米絲忒琳可以從另一種層面上,得到另一種,以她的感性并不愿意承認(rèn)的答案。
這是必要的犧牲,也是,所謂傳承的一部分。
呵,必要的,犧牲。
米絲忒琳很討厭這個詞匯所代表的含義。
即使,米絲忒琳知道,對于如今這個尚且脆弱,幾乎可以算是剛剛誕生沒多久,還沒有真正掌握“文明”這一力量的人類文明而言——
犧牲,必不可免。
德麗莎認(rèn)真的看著抱著她不肯撒手的空白涂黑。
“還好嗎?”
從某個,以視線所難以直接觀察到的角度來看,德麗莎很清楚的發(fā)現(xiàn)了,此刻抱著她的空白涂黑與身下的褥子穿模了的事實。
好吧,也許,也不能用穿模了這種描述。
毫無疑問的,此刻構(gòu)成空白涂黑的力量,已經(jīng)不再是人類文明被空白涂黑所截取走的那一部分了。
而是,嗯,某種存在于所有人認(rèn)知中的,共有幻覺?
“好過分,德麗莎,我才不是幻覺啦!”
溫?zé)岬暮粑蛟诘蔓惿哪橆a上,柔軟的觸感依舊是那種熟悉到超乎常理的程度。
幻覺?幻境?
德麗莎覺得,即便那對于空白涂黑而言并沒有區(qū)別,但,對于德麗莎自己而言,這就是徹徹底底的現(xiàn)實。
微紅的小臉上掛著些許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渴求般的笑意。
“德麗莎,我還想,要更多!”
嗯?那種追根問底的事情倒是怎么樣都好啦!
不過在那之前——
仿佛已經(jīng)得知了德麗莎的疑問。
“我需要更多的愛?!?/p>
空白涂黑的回答聽起來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愛這種東西,到底該怎么給予更多呢?
或許,也可以用另一種方式來回應(yīng)這份期待?
比如——
柔順的月色均勻的鋪灑在大地上。
“已經(jīng)這么晚了啊?!?/p>
德麗莎不得不承認(rèn)的是,現(xiàn)在的空白涂黑,真的是有著深不見底的耐久度呢。
不過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即便德麗莎不是很能理解,存在于她認(rèn)知中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存續(xù)方式,但這并不妨礙空白涂黑,和她做想要做的事情。
“抱抱~”
軟糯的一團(tuán)鉆進(jìn)了德麗莎的懷中,發(fā)出呢喃不清的細(xì)語。
即便那份炙熱的渴求尚未被滿足,但德麗莎也能夠感受到,此刻在她懷中那顆,逐漸安定下來的內(nèi)心。
不過,即便是空白涂黑也會有感到不安的時候嗎?
德麗莎并不是那么確定,因為德麗莎在很久,不,也許沒有那么久之前,就已經(jīng)確認(rèn)了一個事實。
作為人類而存在的德麗莎,實際上并沒有辦法,去理解像空白涂黑這種,超越了世界的存在。
思維的局限性令德麗莎很多時候都并不能理解,空白涂黑為什么會那么做,又為什么要那么做。
只有那份不時從某些細(xì)微之處彰顯著些微痕跡的沉重愛意,會讓德麗莎莫名的和空白涂黑想著相似的事情,也做著相似的事情。
但越是如此,德麗莎就越能感受到的,那種人類思維的局限性。
只不過這些都并不重要。
柔順的銀白色長發(fā)在德麗莎的手中一縷縷的滑落,隨后再次被德麗莎捻起,放下。
因為德麗莎已經(jīng)確認(rèn)了一個事實。
“真的要留下來嗎?”
空白涂黑在德麗莎的懷里蹭了蹭,即便沒有直接說什么,也讓德麗莎莫名的知曉了空白涂黑所要表達(dá)的意思。
并不大的小手拂上細(xì)密的銀白色長發(fā)的頂點(diǎn),然后,順著那頭長發(fā)的生長方向,一點(diǎn)點(diǎn)的滑下。
真是令人永遠(yuǎn)也不會厭倦的舒適手感。
“對我來說,留下與否并無差別?!?/p>
溫存了片刻之后,空白涂黑似乎安定下來不少。
“因為,我免費(fèi)了!”
呃——
德麗莎的動作頓了頓。
她終于明白,那些許的違和感是從何而來了。
所以,那其實不是不安,而是,喜悅嗎?
不,也不完全像,反而更像是兩者之間的混合體。
“總感覺你似乎也不是那么開心。”
德麗莎將那張可愛的小臉拉近了一些。
“也不是不開心,只是,我還是稍稍有些不甘心而已?!?/p>
空白涂黑翻了個身,趴在德麗莎伸出的胳膊上。
順滑的銀白色長發(fā)仿佛也一并獲得了自由一樣,在重力的牽引下,緩緩的克服了摩擦力的影響自然的從空白涂黑的背后滑落兩旁。
就像一席并不合格的被子一樣。
“不甘心?”
德麗莎有些好奇的抱住了空白涂黑,她很想知道,或者說更了解空白涂黑一些,即便她很可能一點(diǎn)也無法理解。
“偉大存在們達(dá)成了祂們計劃的一環(huán),同時也清算掉了一份麻煩的人情。”
空白涂黑對于祂們并無多少抱怨。
“那些討厭的高位存在也達(dá)成了祂們的目的,成功的把我趕出了人籍?!?/p>
德麗莎摸了摸空白涂黑的頭,安撫了一下那張委屈得皺巴巴的小臉。
“我也擺脫了一些麻煩的限制,隨時都可以走上一條新路的盡頭?!?/p>
可是德麗莎卻感覺,此時的空白涂黑也許,并不是那么開心。
“而人類文明,你們也擺脫了故事的限制,并且真正有了,屬于你們自己奮斗而來的,真正可以超越這個世界的可能性。”
即便是所有參與者都有大收獲的多贏局面,但對于空白涂黑來說,沒能贏個大滿貫,祂終究還是覺得差了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意思。
德麗莎湊近了一些,在那張可愛的小臉上輕輕的咬了一口。
滑嫩柔軟的觸感真不錯。
“又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童話故事中的主角一樣,迎來一個美好大結(jié)局的,更何況,小白你不是也已經(jīng)盡力的達(dá)成了你的目標(biāo)了嗎?”
德麗莎的安慰似乎并沒有什么作用。
“那倒也是,不過,德麗莎,你知道嗎?”
空白涂黑側(cè)過頭,再次翻了個身,壓在了德麗莎的身上。
“許多童話在最開始的時候,可都是黑暗童話?!?/p>
“是因為孩子們聽完黑暗童話之后,不會再想要聽更多,而是會乖乖睡覺嗎?”
德麗莎的猜測十分有道理。
空白涂黑點(diǎn)了點(diǎn)頭。
“所以當(dāng)那些孩子們長大了之后,他們就把原先的黑暗童話,一點(diǎn)點(diǎn)的,變成了真正的童話?!?/p>
空白涂黑指了指祂自己。
“就像我所做的一樣,雖然我的確完成了我所應(yīng)盡的一切,但——”
空白涂黑抱住了德麗莎。
“我可是個貪心到近乎無法滿足的壞孩子,只是這種程度的勝利,可是沒辦法填滿我的胃口的。”
德麗莎無奈的嘆了口氣,隨后雙手捧住了那張可愛的小臉,一點(diǎn)點(diǎn)的拉近。
“貪心不足的壞孩子,可是要受到懲罰的哦?!?/p>
久違的,維爾薇感到了疲憊。
維爾薇看著那遠(yuǎn)處越發(fā)璀璨的星光,她知道,那些,都是敵人,正在進(jìn)攻的敵人。
“那兩個孩子,到底是怎么堅持下來的?”
維爾薇發(fā)出了微弱的嘆息,她不知道,她是否還有著回到人類文明中的機(jī)會了。
大片的時空在交戰(zhàn)雙方的拉扯中湮滅著,原本作為最后的,同歸于盡的手段,也慢慢的被演變成了見面時日常的“打招呼”。
湮滅的時空會一并帶走這片時空中的敵人,而所需的能量也并不多,甚至反而還能從被湮滅的時空中,提取出更多可用的能量。
如果不考慮這種湮滅時空的行為,本身就是在摧毀這個宇宙的話,這的確是一種,相當(dāng)好用的戰(zhàn)術(shù)武器。
只可惜——
即便用上了這種等同于歇斯底里的最后一搏的手段,維爾薇和梅比烏斯共同維系的防線,也在一步一步的,被蠶食。
“小格蕾修,她可比你堅強(qiáng)多了,她一向都是個堅韌可靠的孩子。”
梅比烏斯莫名的有些自豪的說著,即便,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此刻的現(xiàn)狀遠(yuǎn)比維爾薇更加狼狽。
“所以,你還能堅持多久?”
維爾薇并不在乎嘴硬起來的梅比烏斯,那份毫無殺傷力的嘲諷。
維爾薇只要結(jié)果。
維爾薇,也只能要結(jié)果。
“如果那些崩壞意志不聯(lián)合起來,互通有無的話,多久都是一樣的?!?/p>
墨綠的雙眼中帶著些許比黑暗更加陰沉可怕的事物。
維爾薇轉(zhuǎn)過頭,看向了遠(yuǎn)處的星空。
激蕩而美麗的星河被攔腰截斷,磅礴而厚重的引力波在星空中奏響著,那一顆顆存在了遙遠(yuǎn)歲月的星辰,最后的哀鳴。
“梅,她那里什么時候能結(jié)束?”
以最壞的結(jié)果來考量——
維爾薇不覺得人類文明在這里和那看不到盡頭的敵人大陣地戰(zhàn)會是一個好主意。
“如果出現(xiàn)意外的話,那位剛剛成就的星神,她會出手?!?/p>
梅比烏斯平靜的說著。
“但她只能出手一次,一旦她出手了,也必然會被那些崩壞意志察覺,然后解析。”
維爾薇平靜的嘆著氣。
“但那也足夠了,星神,可沒那么容易死?!?/p>
梅比烏斯并不在意那么多。
或者說,如今的她們,已經(jīng)沒有了在意那么多的能力。
將要傾覆的船上,本就沒有多少追求安穩(wěn)的空余。
如果沒有做好和這艘船一起沉沒的準(zhǔn)備,那最好還是逃的遠(yuǎn)遠(yuǎn)的比較好。
梅比烏斯相信那位星神到時候會做出那個,愛莉希雅總會做出的選擇。
“一次又一次,周而復(fù)始,毫無變化——”
阿撒托斯看著對面的星神,她莫名的有些憤怒,卻又不想縷清這份憤怒的來源。
她知道,這只不過是在逃避而已。
而她也知道。
夢,該結(jié)束了。
她該面對現(xiàn)實了。
曾經(jīng)是崩壞意志的她,即便再怎么努力,也難以洗刷干凈,那眾多因她而生的犧牲者,濺在她身上的暗紅。
而即便是祂并不在意這種來源于惡意的色彩,祂,也并不會再接納一個隨隨便便陌生的家伙。
“祂從一開始就沒有留給我任何機(jī)會?!?/p>
阿撒托斯察覺到了人類文明這個整體中,某些隱秘卻又鮮明的變化。
那種變化,即便對于身處人類文明中的個體難以察覺。
但,只要不在人類文明之內(nèi),這種變化就再顯眼不過了。
“我依舊不是人類文明之中的一份子?!?/p>
阿撒托斯終于確認(rèn)了這個事實。
魔法女神看著陷入失落中的阿撒托斯,她知道。
她們的出現(xiàn)絕非巧合,也正是如此,在被梅重新修復(fù)的往世樂土中,愛莉希雅才決定了,勸說所有英桀們,不要離開往世樂土。
防備,警惕,這是一種必然。
是,這個由來自未來的愛莉希雅,一手所締造的必然。
“所以,打算放棄了嗎?”
魔法女神知道,如今的她,已經(jīng)并非是愛莉希雅了。
成為星神的是往世樂土,而她,愛莉希雅,只不過是曾經(jīng)在往世樂土中,占據(jù)著更高權(quán)限,所以導(dǎo)致了在成為星神的那一刻起,愛莉希雅在星神的整體中,占據(jù)著了太多的份額而已。
但她也很清楚,隨著時間的流逝,曾經(jīng)那份讓她成為星神的信念與意志,終究還是會反過來,將她也一并吞噬。
她會成為真正的星神,一個,以魔法為名的星神。
那一天不會太遠(yuǎn),但在那之前,她還有很多,很多想要去做的事情。
她想看到那個,令所有人都能安然滿意的結(jié)局。
但她更想,讓后世的人們,不再遭此厄運(yùn)。
也許那對于她來說還是有些太過不自量力,但,她依舊會為此,全力以赴。
只不過,如果有可能的話——
如果能讓這個時代的人們,也能過上幸福快樂的美好生活就好了。
新生的星神心中,依舊懷抱著連她自身都極為清楚的,不切實際的妄想。
但即便那只不過是一個妄想,那其中的美好依舊令她難以舍棄。
“放棄?”
阿撒托斯看著對面那個,與她極為相似的身影。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她們的確很相似,只不過,她們卻很難和睦相處。
阿撒托斯,她就像是那些仍舊處于蒙昧之中的人類一樣,擁有著看似理智的混亂與瘋狂。
而這位星神,或者說愛莉希雅本身。
呵,那更像是一個流傳在人們心中的,一個對于美好未來期待的童話。
二者并無高下之別,只不過,人們總是會更加喜歡看似更加美好的愛莉希雅,而去排斥,代表著人們過去和現(xiàn)在的阿撒托斯而已。
直面自我的勇氣和意志,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具備的,而即便是擁有這些美好品質(zhì)的人,他們,大概也不會閑的沒事,去不斷的直面他們自身的過去和現(xiàn)在。
“你在開什么玩笑?”
阿撒托斯固執(zhí)的看著對面那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家伙。
“祂又并非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只要這個世界還有祂所在乎的人,還有祂所在意的事,那么,我就總還是會有機(jī)會的?!?/p>
新生的星神看著對面依舊頑固不化的阿撒托斯,她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有說出來。
從某種角度上,她比阿撒托斯看到了更多的東西。
不,準(zhǔn)確的來說,因為她的確在成為星神的時候,從空白涂黑那里交易來了一些,本不應(yīng)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中的痕跡。
所以,她“看到”了。
那種原本還可以嘗試?yán)斫?,尚且有著可以認(rèn)知部分的可怕存在,逐漸從她的認(rèn)知中消失,僅僅只留存了些許微不足道,但卻堅韌至極的聯(lián)系,作為那個可怕存在曾經(jīng)存在過這個世界的證明。
她知道,世界的否定與肯定對于空白涂黑來說根本算不了什么。
但她不知道,這種變化,到底意味著什么。
只是,有一點(diǎn),她很肯定。
也許,之后,她們,不,他們,都很難在看到空白涂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