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天一劍夢已殘為你再執(zhí)不知倦。落日長河覆江山，驚濤拍岸，葉落椋鳥亂。

白馬臨崖斜陽暖，紅塵離散孤星寒。天涯醉里相思遠，此生眷戀，千年白狐怨。

酒很冷，酒也很熱。喝到心中是冷的，撒在傷口上是熱的。如果一個人心中有傷口呢？他很想知道，所以他舉起酒杯，其實在知道答案之前，他已經(jīng)醉了。

兩年前在電視劇《神話》里聽到這段話，覺得深入內(nèi)心，當場背了下來。此刻，我手中也有一杯酒，可惜酒杯里沒有你的倒影，只有我刻骨的思念。我忽然驚覺，覺得就用喝酒來比喻網(wǎng)戀，是再恰當不過了。當我們舉起酒杯，或者張開戀網(wǎng)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醉了。

認識第一天就驚羨于你在我日記留言里展示的超人才學，但我當時因為網(wǎng)戀傷痕累累，無心去你空間看文字。直到你那篇《去它的網(wǎng)戀，神神叨叨》橫空出世，觸犯了我心底最疼痛的部位。你倚馬千言，把網(wǎng)戀的弊端和危害揭露得觸目驚心；你下筆萬里，把網(wǎng)戀的紅男和綠女嘲謔得體無完膚。我怒不可遏，奮筆疾書洋洋灑灑八千字的討伐文字《問世間情是何物》。

后來你說，虧了我的討伐，讓你看到了我的小才，否則說不定到現(xiàn)在還做不成朋友，更別說千年文字知己的情分了。白狐，你說得太含蓄了，我知道你對我《問世間情是何物》之前的文字，雖然不是不屑一顧，但至少不很欣賞。

世界太過喧囂，文人更易孤獨，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躲進網(wǎng)絡。但文化的本性是溝通和被理解，因此又期盼著高層次的文化知音能有一種聚會，哪怕跨越千年遠隔萬山也在所不惜，而網(wǎng)絡正是這種聚會的載體，文字正是這種期盼的強音。

我們就這樣不期而遇在網(wǎng)絡空間，成雙入對，如影隨形。多少個日日夜夜，我們隔屏相望，從最初的打字到語音再到電話；一次次聯(lián)袂出行，在網(wǎng)友的空間里留下了我們相互映照、互為襯托的文字。

我說，只要和你在一起，我腦子里就有無盡的靈感；你說，如果哪天我不再和你一起聯(lián)袂，你對寫網(wǎng)文的興趣沒準也會減弱。你在我的影響下開始運用發(fā)散性思維的散文體評論寫法，而我在你身上得到了超拔思想、拓展視界的文學專業(yè)幫助。

你循循善誘，諄諄教導，為我攻克學識的瓶頸找到了切入的方向。在我寫《另類與務實：三朝奇葩顧橫波》時，既無法突破歷史，又一時找不到突破思想的缺口，頗為困惑。對歷史文化認識深刻的你為了幫助我，給我設計了各種思想突破的路徑，在我沒有完成正文之前，你甚至給秦淮八艷每個人都寫了一篇超越傳統(tǒng)認識的解讀，也寫好了一個具備指導性意義的導語式評論給我。你一次次與我討論，有一次竟然在一個通宵之后還陪伴我修改文章至翌日中午。這份情誼，常常讓我感動到心痛。

相伴的時間長了，心里難免會有微妙的顫動。你自《去它的網(wǎng)戀，神神叨叨》開始，就以“玉女”加“烈女”的網(wǎng)絡形象，成為網(wǎng)戀的最大反對者。而在網(wǎng)戀里九死一生的我也不想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于是幾次與你調(diào)侃，我們這樣下去，肯定會產(chǎn)生感情的。你勃然大怒，罵我壞蛋，對你進行心理的強制性暗示，企圖誘導你與我網(wǎng)戀。所以你當場折斷了耳麥，狠狠地和我說再見了。

我呆呆地盯著屏幕，一絲柔軟的痛從心底彌漫上來，麻木了我整個思維。

類似的情況后來還有幾次，不是你因為誤解我摁掉了語音，就是我因為你不經(jīng)意提起的人和事觸痛了神經(jīng)，放下了耳麥。每一次都是我先去找你，我知道我如果不去找你，你也不會來找我，這個無所謂的，誰叫我是男人呢？

我們就這樣一起走過了笑和淚并存、樂和痛同在的三個月，我要回家上班了。我一直很少去想我們之間是不是網(wǎng)戀，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在這片虛擬的網(wǎng)絡里收獲的溫暖和感動。我們未必是在網(wǎng)戀，但我們對彼此的付出和擔當，已經(jīng)超越了一切世俗功利。你對我的好，自然沒得說；我對你的好，在我悄悄決定請假再陪你三個月的時候，也已經(jīng)開始了。按照世俗的眼光，我在家上班每個月能拿6千多元，而在武漢流浪卻要開銷上萬，也就是說，陪你三個月等于讓我花費近5萬元。

除了這些完全可以預測的以外，其實還有別的。在這三個月里，為了可以一心一意地陪你，我杜絕了與武漢上百個朋友之間的一切往來，甚至婉謝了西安幾個朋友對我發(fā)出的月薪5萬以上的聘請，合計經(jīng)濟損失近20萬元。20萬元對于有錢的人自然不是大數(shù)目，但是對于我這樣一個時常因為買不起五毛錢一個的饅頭、三塊錢一碗的面條而要忍饑挨餓的浪子來說，卻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

何況，無論是現(xiàn)實還是網(wǎng)絡，我都很不想欠下人情。這一點你最清楚了，在我重病回家的緊迫關頭，我仍然堅持回訪完所有的空間，哪怕一條留言、一個表情，我都不愿意虧欠?？晌艺埣偃齻€月，欠下的很多人情，卻需要我用余生慢慢償還。

白狐，我從來沒有向你提起這些事情，是因為我不希望你有任何負擔。我從不后悔，也從不想我們之間有沒有愛情。如果有愛，一切都是應該的；如果無愛，至少還有美好的回憶。我甚至想，如果還有可能，我真的愿意再為你請假三個月，可我必須回去了，這三個月，已經(jīng)耗掉了我的所有。

三個月前，我答應過你一定要與你來一個《千年知己午夜隔空對話》，寫一部中篇小說《血城》讓你好好賞析。但我因為太流連于同你文字的聯(lián)袂同行和語音的直接交流，一誤再誤沒有做到。為了能有一點彌補，我決心在最后有限的幾天內(nèi)，將《白狐不在皇宮住》里前四篇我已經(jīng)寫過的評論翻出來，再加上為后四篇未發(fā)的章節(jié)預先寫好一組評論，放在一起合并成日志《飄飄白狐的歌舞》來發(fā)表。因怕來不及，我挑燈夜戰(zhàn)，三天加起來只睡了5個小時，而那時候的我，正高燒39度。最后一天賓館里網(wǎng)速不好，我到了網(wǎng)吧。

那晚武漢天氣很冷，是零下幾度，我一身單衣，又冷又餓又累，頭更是痛得要命。一直熬到凌晨三點，才終于忙完，如釋重負，回到房間，打開視頻。也就在那時，你捕捉到了我那張面無血色、骨瘦如柴的照片。你說要放在你即將發(fā)表的《為白馬驚天劍君疏離網(wǎng)絡送行》里，我死活不肯，但拗不過你，只好作罷。

重病通宵，讓我?guī)状萎攬龅瓜?，我沒有說，但卻被你在視頻里看到了。你看不到的是，第二天，我在你《為白馬驚天劍君疏離網(wǎng)絡送行》里看到晚秋老師的評語：“……你在自己構筑的這個飛揚和空靈的煉獄里，以自己的血和生命成全了他人，自己在地獄，卻把人托上了天堂，白馬，你好偉大！”突然間淚流滿面。晚秋老師并不知道實情，她只是憑著對文字的敏感觸摸到了我們的生命熱度。我確實是在地獄，也確實想用生命的所有能量把你從地獄托上天堂，但那真是你要的天堂嗎？

我還看到你寫給我的告別語：“前方黃沙滾滾，陌路凄凄。白馬，你是白狐永遠的老椋鳥，你且飛去，白狐永遠在這里等你！”讓我想起多次對你說過的兩只椋鳥的故事：老椋鳥哺育小椋鳥成長以后，要飛到北方了，第二年才能回來。小椋鳥眼里閃動著淚光，對老椋鳥說，我會想你的，你快快回來。可是一年過后，老椋鳥飛回來的時候，小晾鳥卻再也不認得她了，睜著一雙惶惑的眼睛，自顧自飛走了。老椋鳥眼里沒有淚光，沒有淚光的眼神是絕望的，那一刻，我心痛欲裂。

盡管你說我是你永遠的老椋鳥，你會永遠等我，但我心里明白，很多東西、很多感情會在歲月的流逝和成長的過程中不自覺地丟失，誰也不是故意的。老椋鳥沒有錯，小椋鳥也沒有錯，錯的只是歲月。從此以后，你我將天各一方，或許遺忘將是我們今生的宿命。

回家以后，不知因為體力透支過度，還是因為離別帶來的傷感，感冒發(fā)燒遲遲不愈。打針、吃藥，加武漢的一起足足折騰了一個月。我以為自己真的可以將你遺忘，卻總在夜深人靜把你深深想起。思念像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把我的心刺得鮮血汩汩直流。

終于，在一個凄寂的深夜，我上了QQ，看到你的頭像，我的心激動得快要跳出胸膛。我們聊了一夜，快樂和幸福一如從前。

可是好景不長，一場既偶然又必然的網(wǎng)事因我而起，狠狠地傷害了你。天塌了下來，你獨自一人微笑著苦苦撐扛，而我不但沒有幫你一起扛，還同塌下來的天一起壓在了你瘦弱的肩膀上。你能不受傷嗎？你能不恨我嗎？當我從恍惚中醒來時，你已經(jīng)走遠了，走遠了……

我過了好幾天才去找你，不，是原本決定不再找你了。其實在我離開武漢的時候，就想忘了你。你還記得嗎，白狐，我在你《為白馬驚天劍君疏離網(wǎng)絡送行》的沙發(fā)上說過：如果我總是讓你流淚，請你從此以后，忘了我？是的，我是決心要忘記的。不為別的，只為那一場場痛徹心扉的網(wǎng)事。如今，這一切一語成讖，我卻伸出鮮血淋漓的雙手，再一次試圖來糾正這宿命的鐘擺，我想你了，親愛的白狐，請你回來好嗎？

懺悔的話說了一籮筐又一籮筐，傷心的歌唱了一整夜又一整夜，終于再次把你找回。你提出的條件是要我和你結成同盟軍，同心戮力，共圖聲討和批判網(wǎng)戀之害的大業(yè)。我說關于網(wǎng)戀的話題，早就聽出膩味了，還有什么批判大業(yè)可言？你說憑我的親身經(jīng)歷，大有創(chuàng)新和突破的作為。并給我框定了題目，九死一生，亢龍有悔。

我這兩天一直在想，真要討伐網(wǎng)戀嗎？如果是的，又該怎樣討伐？想到最后，還是想說：網(wǎng)戀，存在即合理。

打完這句話我渾身冒汗，這不是與你要我?guī)湍懵曈懞团芯W(wǎng)戀的初衷南轅北轍嗎？可我就是這么固執(zhí)的人，根本無法說出違心的話。因為我這個性格，網(wǎng)絡上好些人叫我令狐沖。令狐沖從不為世俗禮法所拘，只要是自己認為對的，哪怕世上人皆反對，他也不為所動。而我今天與你唱反調(diào)，除了本性使然外，更重要的是，假如連我也反對網(wǎng)戀了，當我戀上你了，將從哪里找這些理論依據(jù)，又將如何尊重內(nèi)心的感覺呢？

我曾經(jīng)把我的網(wǎng)戀比喻成令狐沖聽任盈盈吹笛子，現(xiàn)在想來，又近乎預言，很可代表我們的一切。令狐沖在被敬愛的師父所害和被親愛的師妹所棄，身心都遭受重創(chuàng)之際，到綠竹巷聽任盈盈吹笛，任盈盈是不是老太婆，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療好了他的傷，溫暖了他的心。

令狐沖算不上一個成功人士，出身來歷平淡無奇，武功方面雖習得獨孤九劍、吸星大法，危急關頭以此保命殺敵，但大部分時間卻是重傷重病，甚至連一個街邊無賴也打不過。我更算不上一個成功人士，雖然曾經(jīng)有過接近傳奇的經(jīng)歷，手擎驚天之劍，足過千里河山，卻始終改變不了苦難的命運，大多數(shù)時候身心俱創(chuàng)、貧病交加，所以我經(jīng)常疑惑，怎么會與才貌雙全、事業(yè)有成的你惺惺相惜并成為千年知己呢？是因為你那溫婉、飄渺的名字讓我相信這樣一位柔若無骨的女子，需要我用心去呵護和關愛，還是因為我過去的經(jīng)歷讓你覺得我是一位讓人不忍心去傷害的男人？是因為你寬闊大氣的胸襟、獨特深邃的思想吸引了我，還是因為我模糊的面影、憂郁的目光讓你心生惻隱？

如果說，過去的我對你毫無所求，就像令狐沖救儀琳、救向問天、救恒山派，絕沒有什么更深一層的目的，而只是內(nèi)心的一種感覺一樣，那么，現(xiàn)在的我則很想與你攜手平平淡淡終老一生。如果哪一天，我真像令狐沖那樣身負重傷、命在旦夕，你也會像任盈盈那樣冒著生命危險背我去少林寺療傷嗎？

我的心頭慢慢浮現(xiàn)起你在一位網(wǎng)友空間寫下的語句，記得我當時沒看兩句就已淚眼朦朧：

誰會在誰困惑的時候，告訴他怎么做才不會迷失？

誰會在誰落敗的時候，一如既往地對他不棄不離？

誰會在誰傷痕累累的時候，輕輕地為他擦拭血跡？

誰會在誰將要倒下的時候，用愛的臂膀把他托起？

誰會在誰惡夢醒來的時候，給他最溫馨的擁抱與慰籍？

誰會在誰走投無路的時候，牽他走出荒蕪凄冷的谷底？

傷痛無所不在，愛人重如千鈞。美國心理學家研究認為，想想自己所愛的人，可以緩解傷痛。只是我又有一些疑惑，如果真如網(wǎng)友所言，我是令狐沖，那么，誰是我的任盈盈呢？

本文寫于2012年，只代表當時的心情。文中網(wǎng)名只是一個符號，若有雷同純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