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Troly！”

林高遠放下手里的iPad，輕輕嘆了一口氣。

她盡力了。

前一天的削球比賽耗費了她太多精力，當(dāng)然也包括手臂的負荷。

直播里的她幾乎每打一球就要揉一揉手臂，當(dāng)鏡頭懟向她為了緩解不適而用力甩動肌肉的畫面時，他知道：她盡力了。

只是沒想到，她真的抗到了決勝局，抗到了9：10。

局外人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總會說：雖敗猶榮；敢拼就是好的……

可他知道——3：4和9：11對運動員來說意味著什么。

何況這是總決賽。

林高遠甩甩頭，也沒心思看頒獎典禮，隨手抽了件衣服，走進了浴室。

第二天還有單打的比賽，雙打的復(fù)盤不急在一時。大部隊回酒店的時候張超對他說：“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比賽結(jié)束咱好好聊。”

當(dāng)然會好好休息，可也要等事情解決完再休息。

算算時間，今晚比賽最晚場結(jié)束的也應(yīng)該已經(jīng)回到酒店了。

吹干了頭發(fā)，拿起房卡，出了門。

當(dāng)他拿著備用房卡打開王曼昱的房門時，他感覺到了一絲絲的異?！獩]有復(fù)盤聲，但是有水聲。

“叔叔阿姨，你們也在啊?！?/p>

沒錯，王曼昱的父母擔(dān)心女兒，一路陪著她回到房間。

就這么巧，被林高遠碰上了。

“曼昱在洗澡呢，還得一會兒才能出來。你明天還要比賽吧？怎么還沒睡？”

“我來看看曼昱，回去就睡了。”

“注意休息啊，你這幾天也挺累的。”

“那個……曼昱有些事不愿意跟我們說，你有空幫我們勸勸她。”

林高遠當(dāng)然明白。

脆弱的一面留給最親的人——那是對于普通人而言。他們這樣的人，所有的脆弱和委屈都是靠自己消化的。

聽著浴室傳來的陣陣水聲，林高遠也能猜出個大概——多半是為了遮掩哭聲的。

“我明白叔叔阿姨，今天也不早了，要不您二老先回去休息，我等會兒和曼昱聊聊，她心情好點之后，明天你們也多陪陪她?！?/p>

老兩口當(dāng)然知道林高遠的意思：自家女兒習(xí)慣了報喜不報憂，當(dāng)然也不想父母為她擔(dān)心。

將兩位老人送出門，林高遠坐到床邊，一件一件的整理王曼昱背包里的訓(xùn)練服和比賽服。

浴室的門開了。

“弄那些干啥？一會兒直接扔洗衣機里得了?！?/p>

“比賽服和球拍一樣重要，都是我們征戰(zhàn)沙場的武器?！?/p>

他將衣服毛巾整理好后，一把拉過王曼昱。

王曼昱被嚇了一跳。

“別怕，給你吹頭發(fā)。”

吹風(fēng)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暖呼呼的風(fēng)掃過頭頂，王曼昱感覺很享受。

電機聲戛然而止。

房間內(nèi)恢復(fù)靜默。

林高遠看見了——王曼昱剛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眼眶是紅的。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哭的——畢竟頒獎的直播他沒有看。

王曼昱的眼睛依舊閉著，直到肩膀上傳來一陣熱意。

“昱，沒關(guān)系的?！?/p>

脆弱的防線被擊潰了。

睜開眼睛，臉頰有液體滑落。

林高遠伸手攬她入懷，一下下地撫摸著她的背。

“我真的，有努力。”

“我知道。”

手臂的傷不是一天兩天了，打削球也只是傷病的引發(fā)劑，帶著傷撐到七局，一句“努力”不足以概括她的付出。

“就差一點，就一點?！?/p>

是啊，不能釋懷的從來不是輸，而是遺憾——只差一點點的遺憾。

“你還記得布達佩斯之后，你和我說過什么嗎？”

王曼昱窩在林高遠懷里，抽泣聲漸漸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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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3號

頒獎之后，林高遠回到酒店。

教練沒催著他復(fù)盤，他就一個人回了房間。

沒開燈，就坐在地板上，手邊是個小號的獎杯。

他臨走之前沒拉窗簾，所以他不需要動就能看見夜空。

他看到一顆星星。

一開始暗淡無光，過了一會就變得明亮異常。

可是自己……還有明亮的機會嗎？

房門被打開，他沒有動——備用房卡只給了一個人，來的人是誰，他心里清楚。

王曼昱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如當(dāng)初在澳門的場邊。

兩人相對無言，周圍的環(huán)境安靜的可怕。

“我又輸了?！?/p>

“你是輸了，可那又怎么樣呢？”

“我可能天生沒有冠軍命吧?！?/p>

“可是……你已經(jīng)是拿過最多冠軍的兔子了。”

王曼昱的一句話，點醒了林高遠——自己情況很糟，可是很難更糟了。

那他在怕什么呢？

? ? ? ?——————————————————————

“可是，你已經(jīng)是成就全錦賽金滿貫的魚了啊?！?/p>

王曼昱知道，布達佩斯始終是林高遠心里的一根刺，哪怕在成都拿了冠軍，之后的澳門和新鄉(xiāng)也說明他沒走出來布達佩斯的陰影。

可是他現(xiàn)在愿意自揭傷疤。

“你現(xiàn)在的情境，跟我相比，怎么樣？”

王曼昱沒說話——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經(jīng)歷過兩年低谷期，現(xiàn)在的一次失敗對于你來說不是遺憾，是成長。你難過的點在于‘只差一點’，可是我每次都是‘只差一點’。如果說我現(xiàn)在剛剛從空中掉到地上準備‘觸底反彈’，那你只是在翻過一座大山后遇到了一些風(fēng)浪?？墒悄氵B巍峨的高山都能越過，現(xiàn)在的風(fēng)浪對你來說又算得了什么呢？”

王曼昱還是不說話，可是林高遠知道：她聽進去了。

“遺憾是人生常態(tài)，可人生并不只有遺憾，還有未來和希望。”

王曼昱抬起頭，身邊的人笑了，笑得還是那么燦爛。

“你從哪學(xué)來的這些文縐縐的話？”

“我自己想的。”

“沒百度？”

“沒有?！?/p>

“可以啊，現(xiàn)在勸人都一套一套的了?！?/p>

“那看來我這一套還挺好使?！?/p>

王曼昱心里的執(zhí)念在于3：4，9：11。

林高遠何嘗不是。

“如果說我現(xiàn)在遇到了風(fēng)浪，那我愿意穩(wěn)中求進，順便可以等等觸底反彈的你。”

混雙奪冠那天晚上，王曼昱夢見她和林高遠站上了巴黎的最高領(lǐng)獎臺，他們奪回了那一枚混雙金牌。

她第一次希望夢是真的。

“那我可要繼續(xù)努力了?！?/p>

“所以，你現(xiàn)在趕緊回去睡覺，明天好好打，也爭取做一只金滿貫的兔子?！?/p>

“得令！”

“生活總該迎著光亮

再跌跌撞撞也要堅強

數(shù)著流星降落你肩膀

而我一直陪伴在你身旁

生活總該迎著光亮

失望過后擁抱更多希望

夜的盡頭叫做陽光

手中的幸福 終將會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