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小說】邊緣坐標(biāo):靜匿會戰(zhàn) 第3章

拖更了,自裁。
讀者群里的布蘭最近停止服務(wù)了,自裁。
就……會一直更新的!接下來的劇情還請各位期待!
承諾多年的官方小說終于開更了! 《邊緣坐標(biāo):靜匿會戰(zhàn)》全篇的長度大概有3W~4W字這么多 講述的主要是發(fā)生在AXIS成立之前,人類和文具人偶初次接觸的故事 全文分為若干部分更新,敬請各位持續(xù)追番(大霧)

人形并不是完全和人類沒有交集的。
星球意志——這是僅有誕生了智慧生命的星球才能擁有的,保護自身文明存續(xù)的群體無意識。發(fā)光發(fā)熱的恒星,在宇宙真空中漂浮的小行星,或是能瞬間變?yōu)樽茻岬鬲z和嚴(yán)酷冰窟,對有機大分子極度不友好的貧瘠衛(wèi)星,則與這份饋贈無緣。
而人形,便是太陽系第三行星之上,這一定理的執(zhí)行人。他們可以是老人,可以是青年,可以是小孩。
也可以是少女。
自有了開化的人類以來,便有人形混跡于他們之中。
學(xué)者,建筑家,戰(zhàn)士,統(tǒng)治者……在文明初開的時日里,幾乎與人類無異的他們扮演過各種各樣的角色。正當(dāng)此時,那些被稱為“吞噬者”的族群就已經(jīng)來到了這顆星球。有的獠牙畢露,大開殺戒,有的則悄無聲息,蟄伏于世。它們宛如燃盡地上世界的黑色烈焰。成了無數(shù)傳說歷史中的妖魔,怪談,甚至,神明。
世上既然出現(xiàn)了怪物,注定就會有英雄挺身對抗它們。和人形并肩作戰(zhàn)的人類并不少見,但他們終究跳不出生命的局限。最終記得他們的,只有不會老去的人形們——沒有在戰(zhàn)斗中死去的人形們。
他們曾見被石化的希臘勇士化為齏粉,亦見因扭曲觸手在海嘯中毀于一旦的王國;曾化作斬下九頭巨蛇頭顱的利刃,也曾因霜原之狼的獠牙血流成河。
薩沙·馮·布蘭是近代人形中的歷史學(xué)家。她對用紙質(zhì)的書籍記錄過去這一略帶些懷舊的方式情有獨鐘。當(dāng)指尖劃過那些記載在泛黃書頁中的名字或事件時,她的腦海里總會浮想聯(lián)翩。
根據(jù)某位不知名人形留下的記載,上一次與人類并肩作戰(zhàn)是中世紀(jì)的事了。連布蘭都還沒有誕生的年代。這么久過去了,人類還沒有認(rèn)識到這些歷史塵埃中的怪力亂神究竟是什么,但他們已經(jīng)變強了,變強到能夠自己毀滅自己的地步。
盡管近代的人形也隨著人類文明的壯大前所未有地變強,但布蘭還沒有自大到認(rèn)為一兩個人形的破壞力比得過一發(fā)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的戰(zhàn)術(shù)打擊。若吞噬者們最終獲得了這些成果,與將那個大紅按鈕交到一個三歲孩子手中無異。
但它們的關(guān)系并不是鐵板一塊。游牧民族即使到了宇宙中,也是游牧民族。各個擊破就好。近代最強的幾位人形通過組成聯(lián)席,集中火力,共同行動,把幾乎所有的威脅都扼殺在了搖籃之中。畢竟,吞噬者也需要消耗自己獲得的數(shù)據(jù)以在真空的宇宙中維持生存,剛到達(dá)地球的時候正是它們最為脆弱的時間點。
這一計劃非常奏效,直到今天為止。

“這家伙,前所未有。”
碎裂的障眼法閃著星星點點的光,宛如下墜的玻璃外墻般砸到地面上,變成更小的碎片,然后消逝在大雨之中。布蘭能夠看到那個一整層樓高的黑影穿過雨幕,朝著圖書館一步又一步地逼近。它或許并不是敵人之中最高大的那個,但以貌取人絕對是個錯誤。
“布蘭!怎么回事?”
“我的護罩被破壞了,人類應(yīng)該很快就會察覺到這里的變化?!?/p>
“這不是很好嘛?軍隊趕過來的話,應(yīng)該能幫上不少忙…”
“阿瑾,別太天真了?!?/p>
何珞白掄圓胳膊,把折扇丟向通道的另一頭,又使了個眼神,讓它像回旋鏢一樣飛了回來。一瞬之間,通道的黑暗之中傳來數(shù)陣肉體倒地的聲音。
“你覺得我們?yōu)槭裁匆@樣大費周章地把這些家伙圈起來收拾?!?/p>
不,我們完全不擔(dān)心人類現(xiàn)在的戰(zhàn)斗力。
吞噬者的恐怖不在于什么無堅不摧或者不死之身。那些都太表象化了。不如說,一顆小小的9mm沖鋒槍彈,甚至,只要你有膽量,一根帶釘子的棒球棍。只要敲對了地方,都能打得它們魂飛魄散。
問題在于那之后。不過現(xiàn)在人手不夠,雖然在場的人除了歐陽瑾都對這一危險性心知肚明,但也沒法抽身解決。
“朵芙——不,派克51還沒來嗎?”
“沒錯布蘭。航班看來不太靠譜。也可能是因為吞噬者的突襲時間抓得太巧動作太快?!?/p>
能通過心電感應(yīng)想象出珞白苦笑的表情。
“吞噬者首領(lǐng)出現(xiàn)在了陣線前方。視情況而定我可能需要支援?!?/p>
“我讓白金去幫你吧!白金小姐?”
仿佛忽然陷入了無線電靜默一般,白金的聲音憑空從歐陽瑾的腦海中消失了。沒有回應(yīng)可不是個好兆頭。歐陽瑾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白金可能處在交戰(zhàn)中,顧不上講話,但布蘭干脆利落地否決了這一推測。
?“即使是這樣,靈能感應(yīng)也不會被切斷,不是每個人形都像長刀研一樣把潛行和反偵察點到了爆表的?!?/p>
那就只能是敵方做的手腳了。她接著推測道。
又一道閃電落下,震耳欲聾的炸雷隨之而來。掩蓋了地下白金所在的樓層處傳來的墻壁倒塌聲。
“嘻嘻,嘻嘻嘻。你好像在和什么人通信的樣子?!?/p>
黑暗之中傳來一陣沙啞的笑聲,那聲音就像是用某種石頭在砂紙上摩擦,像銼刀一樣刮得人耳朵生疼。
“我說沒有你大概也不會信的啦。”
白金單手推開一塊一人高的墻板,從瓦礫堆中站了起來。她摸了摸右臂,長袖襯衫已經(jīng)被劃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幾乎是靠著袖口的扣子勉強掛在身上。手臂,大腿和臉上也多少有些擦掛。走廊上的燈忽亮忽暗,一陣一陣地照在她半張俊俏的臉上。映出她忽左忽右掃視兩邊的眼睛。
“嘻嘻,又白又嫩,是我喜歡的類型?!毕はに魉鞯穆曇魪臒艄庥|及不到的黑暗中傳來,乍一聽,那聲音似乎來自某種說不上名字的動物,它如毒蛇一般匍匐在地,沿著倒塌的墻壁和那些光怪陸離深淺不一的影子一點點逼近。
白金似乎對那聲音充耳不聞,還站在黑漆漆的墻邊說些不疼不癢的話。
“你好像很喜歡植物呢~不過我啊,雖然也有買過一些可愛的多肉植物,但因為總是需要打工賺錢,特別忙的時候連仙人掌都能被我養(yǎng)死……”
?“或許是和植物相處需要一點訣竅吧,我天生就不擅長這種訣竅,真是傷腦筋呢。”
燈光亮起,幾根鞭子一樣的枝條赫然出現(xiàn)在白金眼前,然后,燈光再次熄滅。
一陣清脆的斷裂聲從黑暗中傳來,黑影的雙肩微微聳動,又發(fā)出一陣沙啞的笑聲,似乎是對這種折斷物體的聲響感到非常滿意。他向前邁出一步,興許是想去確認(rèn)這斷裂聲是否來自那個鮮嫩小女孩的脊椎——
“但對于怎么弄死植物我似乎很有心得哦,你要不要試試?”
那個矮小的黑影猛地向后仰去,以一個媲美專業(yè)雜技演員的九十度下腰強行閃躲,呼嘯而來的風(fēng)聲堪堪從他的鼻尖擦過,接著,一片黑暗中傳來建筑材料的破碎聲。
“你在套我說話,確認(rèn)我的位置?”
“哎呀,雖然比起其他人來我是比較性急,但你總不能覺得我沒腦子吧?唉,我還以為這一拳就能決出勝負(fù)了呢…”
塵埃落定,白金的聲音從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傳來,似乎又想故技重施。但這次,那個沙啞的聲音再無回應(yīng)。閃動的電燈發(fā)出的光線在漆黑的走廊里顯得如此軟弱無力。
話說回來,這些植物藤蔓似乎連靈能信號都能夠隔絕,稍稍有些出乎白金的預(yù)料。她雖然有專門留一個小本本來記載一些人形聯(lián)席提供的作戰(zhàn)情報,但記了可不等于她會沒事就去看。只有一些印象比較深的東西還留在她的腦海里。
“老爺子,這些花花草草該不會就是你的數(shù)據(jù)裝甲吧?”
明知故問。
黑暗中只能聽到鞭狀的藤條抽動空氣發(fā)出的響聲。還沒等下次燈光閃動,白金便猛地把拳頭向地板揮去,然后整個人隨著碎石殘骸,向著暫時安全的下層建筑自由落體。
“嘖。還以為是接觸不良,結(jié)果這一層的光線也不是很好嘛。是他搞的鬼嗎?”
臉頰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刺痛,白金半蹲在地上,用手指摸了摸那處小小的傷口,不爽地咋舌。
?
數(shù)據(jù)裝甲是被吞噬者用來武裝自己的數(shù)據(jù)的總稱。
既可以把某個概念化為武器,也可以將某種材料模擬出來??梢哉f是相當(dāng)唯心的武裝了。這也正是看似仍處在冷兵器時代作戰(zhàn)思路下的吞噬者能夠威脅到任何文明的核心能力。
“所以,如果人類在完全不知道吞噬者特性的情況下進行火力投送…”
“他們很快會面對裝備了人類頂級軍工材料,并且能夠?qū)⑵渥鳛槊浇檫M行攻擊的精英吞噬者。工業(yè)體系和武器碾壓對于它們毫無意義。它們只要把我們的東西拿過來用就好了?!?/p>
歐陽瑾的額頭上流下一滴冷汗。即使使用更加強大的火力,用更先進的武器消滅掉這群進化的吞噬者,只要沒能趕盡殺絕,它們就會吸收新的數(shù)據(jù),不斷變強,最終像養(yǎng)蠱一樣,出現(xiàn)一只使這個文明的所有手段都無能為力的終結(jié)者——
解說完半句,何珞白不緊不慢地砍下兩只吞噬者的頭顱,這兩只拿著二戰(zhàn)時期沖鋒槍的家伙給她添了一點小麻煩,看起來近代史書庫也已經(jīng)遭到洗劫。想到這里她秀眉頻蹙。要不是人手太少被迫舍車保帥,這些東西她一點也不想放棄。
“現(xiàn)在你明白我們?yōu)槭裁匆欢ㄒ刈∵@座圖書館了嗎?”
“指正一下,珞白,不是一定要守住。”
布蘭的語氣略有些沉重。她沒有明說,但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必要的時候可能需要玉石俱焚——
“歐陽瑾。我再申明一次,你沒有和我們一起戰(zhàn)至最后的義務(wù)。”
“.…..”
歐陽瑾捏了捏別在胸前口袋里的那支鋼筆,那支仿佛散發(fā)著溫度的英雄100,然后默默地對這條退路表示了拒絕。
是的,她已經(jīng)知道曾經(jīng)和人形并肩的那些人類無人善終。他們?nèi)缤N蟻塵土一般,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甚至沒來得及像流星一樣發(fā)出一絲光芒,便已轉(zhuǎn)瞬即逝,無人知曉。
但是,人類不會像螻蟻一般茍活,他們需要一些信念。歐陽瑾也需要一些信念。哪怕幼稚,突發(fā)奇想,但卻是獨自一人也想要堅持下去的事情。
何況她并非獨自一人。
“從小總是聽祖父說這句話,說是從一個小女孩那里聽來的?,F(xiàn)在我認(rèn)識了這個叫何珞白的小女孩。也認(rèn)識了一個新的世界。如果不是你們我可能已經(jīng)死了?!?/p>
盡管管理室里空無一人,歐陽瑾還是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她相信那兩位人形一定能夠感同身受她這種無所畏懼的心情。她拿起了自己丟在桌子旁的手機。
“人類的戰(zhàn)爭不應(yīng)該由人類以外的人來打。布蘭小姐,請您全力作戰(zhàn),保證我的安全。以及…如果可能的話,請幫我接通10分鐘對外通信。”
“我明白了?!?/p>
那只宛如異界魔像一般的吞噬者,踏上了已經(jīng)面目全非的圖書館草坪。黑色尖刺如野蠻生長的樹枝般從它厚實的肩甲上延展開來,腰間光滑的深黑色刀鞘閃著凝重而令人膽寒的光,僅僅是站在原地,便散發(fā)著巨大壓迫力,仿佛來自某個散發(fā)著污穢和恐怖氣息的邪惡之地——
在他的右腳踏上草坪的一瞬,銀色的烈焰就如同被觸發(fā)的機關(guān)一般向它的頭部襲去,碰撞,迸出巨大的銀色火花。
“不能分析的能量…又是星球意志?”
它放下用來格擋的右臂,殘留的火花在散發(fā)著扭曲紫色靈能的護臂周圍劈啪作響,盡管是忽如其來的一擊,但似乎沒有對這名頭領(lǐng)造成什么傷害。布蘭沉靜如水的眼眸底下浮起一絲驚訝,開口試探道:
“有什么問題嗎?還是說,你摧毀上一個文明的時候沒有領(lǐng)教過?”
“你這么一說,我想起來了。那些家伙的確給我造成了不小麻煩。不過,想要跟我交手,你得再多集中一下你的破壞力。”
此話一出,布蘭冰山一樣的臉上出現(xiàn)了細(xì)膩的微表情——她微微將嘴角翹起了半公分,那幅度小到不湊到她面前幾乎看不清的程度。這微妙的笑意讓人感覺既像是譏諷,又像是興奮。百年了,百年來第一次有人對這位大魔導(dǎo)師說“你的力量控制得不夠好”。
她的內(nèi)心仿佛微風(fēng)吹過的湖面,泛起陣陣的漣漪。
“布蘭小姐……你在激動什么?”
“啊,失態(tài)…”
她在回應(yīng)歐陽瑾的時候,掩飾不住那躍躍欲試的戰(zhàn)意。
雜兵們縮在這位吞噬者大將的身后蠢蠢欲動,戰(zhàn)場上一時進入奇怪的靜默,只剩下雨滴擊打在地面上淅淅瀝瀝的聲音。它們像是輕柔的軟毛刷一樣撩撥著布蘭的耳膜。接著,出現(xiàn)一陣閃光,那是深不見底的黑色云團中孕育出的巨大閃電——
毫無征兆地,一柄尖銳的矛狀物宛如吐出的蛇信,離弦的毒箭,閃著不詳?shù)淖虾谏饷?,驀然出現(xiàn)在大將的手中。仿佛要劃破天空中白色的強光一般,它帶著扭曲周圍空氣的亂流,向著優(yōu)雅的守護者襲來。
“來得好!?。 ?/p>
那銀色的火焰幾乎是眨眼間就做出了應(yīng)對,仿佛萬千生靈散發(fā)出的光芒一般聚集到薩沙·馮·布蘭的身后并凝聚成型,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響,將那條扭動而來的暗紫色毒蛇吞沒在散發(fā)著銀白色光芒的爆炸之中。
爆炸可不像是冷兵器能夠擊出的效果。
很明顯,對于默默關(guān)注了布蘭清掃雜兵技巧的吞噬者首領(lǐng)來說,這是個意外的禮物。雖然它及時防守?fù)踝×吮ǖ挠嗖?,但它身后的手下就沒有那么好的運氣了,爆風(fēng)過處,瀝青燃燒的臭味和灰燼盡數(shù)被落下的雨滴埋進地表。
“德制41型88毫米炮,純靈能制造,不必客氣?!?/p>
沒等那怪物有時間反應(yīng),那門好歹還能看出是近代人類工業(yè)成果的靈能造物繼續(xù)膨脹,組合成遠(yuǎn)超正常物理學(xué)和材料學(xué)理解范疇的武器——比起武器,那輕盈順滑的科技感和厚重龐大的金屬感兼有的銀色裝備更像是一件帶著某種審美和超前藝術(shù)觀念的作品。
“抱歉,這下我也不知道我弄出來的這個叫什么名字了,總之麻煩你拿出點真本事來接招吧。”
這造物無視了地心引力浮向布蘭的頭頂,從周身憑空射出一陣銀色的光之雨,每一個銀色光點都化作一只收緊翅膀俯沖的雨燕,襲向陣型已橫遭打擊的吞噬者群。那團黑漆漆的雨云一時頓顯黯然失色。
“很漂亮的招數(shù)。”
那身披鎧甲的魔像這樣說著,拔出腰間的那把佩刀。一條紫色的光弧從略有些弧度的刀身上延伸出來,溢滿刀身上的刀槽,隨著主人揮動的角度朝著空中銀色的光芒輕輕一甩,雨點般俯沖的飛燕群頓時被一分為二,迸出一大片銀色的火光。
布蘭的瞳孔收縮了一毫米,在那片銀色火花隕落的瞬間左腳后退一步,側(cè)過身子,直接抬起右手——
紫色的光弧帶著兇狠的力道狠狠撞擊在她的防護罩上,迸出肉眼難以直視的炫目火光。那魔像無視數(shù)百米的距離,憑空對布蘭斬下了一刀,而斬?fù)舻墓饣》路饟糁辛艘活w銀色的星星。圖書館正門區(qū)域的殘磚斷瓦紛紛在它與這顆星星的碰撞中化作灰燼和塵土。
“但也不過是小孩子賭氣般的炫技,實在是愚蠢至極?!?/p>
布蘭將手朝自己身前一揮,那道凌厲兇狠的紫色軌跡與防護罩擦出銀色的火花,拐了個彎,落在了圖書館側(cè)面的空地上,綻開一朵華麗的爆炸煙花。地震一般的搖晃幾乎讓整棟大樓的搖擺肉眼可見。圖書館里不少的書架傾斜著倒地,發(fā)出刺耳的碰撞聲。
長刀研的刀刃一甩,背后倒下的幾個書架應(yīng)聲分為兩截。兩人相當(dāng)默契地為這場交鋒保留了幾盞吊燈作為照明,但燈光之外的所有昏暗之處,幾乎都是黑衣女子的領(lǐng)地。
“沒打中哦~想只靠一把武器對付我,稍稍有點杯水車薪呢。”
這個捎帶了些癲狂的女聲從她揮刀方向的另一邊傳來。同時傳來的,還有金屬的碰撞聲。
從那個黑衣女子的整個身體上長出了刀刃、盾牌、長槍、大劍和匕首,手中還提著一把戰(zhàn)錘。每把武器都閃著詭異的紅色光輝,仿佛有著自己獨立的生命,要將面前的一切活物斬殺殆盡。
“原來如此,你喜歡冷兵器嗎?看來不同吞噬者的口味也不太一樣啊。”
“沒錯哦。你不覺得它們很美嗎?不管是鑄造手法還是形狀,都充滿了美感??!怎么,羨慕了?要不要借你兩把?”
但翠色的劍士撩了撩自己的頭發(fā),表示嗤之以鼻。
“你連一把刀都打不過,還想要我用兩把?”
“決定了。先把你那兩張嘴皮子刮下來?!?/p>
話音未落,兩柄匕首閃著妖異的紅劃破空氣而來。身體比思考更快地做出了反應(yīng),長刀抬手便將匕首擋開,武器上靈能的碰撞同樣發(fā)出金屬相碰的清脆聲響。
那紅光猛地出現(xiàn)在她身后,兩處,三處,同時操縱著身上的長槍大劍和手中的戰(zhàn)錘,黑衣女子繼續(xù)朝長刀的要害發(fā)動怒濤般的猛攻。
閃開戰(zhàn)錘,格開長槍,擊飛大劍,長刀滴水不漏地?fù)]舞著薄如蟬翼的武士刀刀刃,向后退卻一步,與渾身兇器的敵人稍稍拉開了距離——一支弩箭劃過她的臉頰,留下一陣溫?zé)岬拇掏础?/p>
“從嘴里?!”
憑著反射神經(jīng),在弩箭射出的一瞬間研將頭微微偏了幾公分,勉強躲開了這意料之外的一擊。那支顯得有些袖珍的弩箭擊中后方的混凝土墻,居然直接撞出了一個大窟窿。
即使是冷兵器,也是吞噬者附帶了靈能的攻擊,破壞力不能和普通的冷兵器同日而語。
我偶爾會忘記這一點——她總是這樣對自己說。帶著一些劍士的傲氣同擁有人類形態(tài)——至少是類人形的怪物——戰(zhàn)斗時,多少會有種劍客惺惺相惜的錯覺。
這可能是致命的。但研始終固執(zhí)己見。
勉強躲開一擊,研腳下稍顯踉蹌,而劍戟刀槍的狂嵐毫無間歇地接踵而至。手中的長劍寒芒畢露,腋下和膝蓋內(nèi)側(cè)暗暗夾著匕首,背后仿佛從脊椎處生出的長槍和大砍刀更顯得這個女子的形狀可怖且兇殘。此外,她進攻的姿勢也怪異到了極點??倳心敲匆话沿笆滓匀祟愲y以完成的角度揮向研的脖子;從扭曲的關(guān)節(jié)處會忽然射出一條帶刺的鋼鞭;還有無處不在的冷槍——這個研剛剛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了。
盡管如此,研依舊能應(yīng)付,也仍然在應(yīng)付。
她在靈能的輸出方面天賦不算過人。如果僅僅是靠劍術(shù)和身體機能同如此多兇狠的武器輪番交手,且不說本人了,武器折斷也是時間問題。但即使看起來如此不堪大用,這把被研稱作淺草的刀依舊不斷地?fù)敉丝此颇軌驅(qū)⑺胱魉槠母鞣N攻擊。
“你這把刀,質(zhì)量確實不錯啊!要不在你死之后我也把它收下吧!”
“你很吵誒?!?/p>
帶著紅色軌跡,一柄長太刀狠狠地劈到地上,斬出一條巨大的裂縫,側(cè)過身子閃躲的研距離這道刀痕僅有一公分略多的距離。她的衣袖被齊生生斷為兩截,露出肩頭那一抹雪白上新添的猩紅傷口——
黑衣女子露出猙獰的笑,腳下卻忽然一個踉蹌。她用手上的長柄武器撐住地面,勉強維持了重心。
“...?”
原本應(yīng)該支撐著她身體的腿現(xiàn)在正躺在地板上,像條離開了水死氣沉沉的魚。
“你做了什么?”
“一條腿而已,沒必要這么大驚小怪吧。拿起武器來到戰(zhàn)場的時候,連這點覺悟都沒有嗎?”
研站起身來,表情依舊毫無波瀾。
“的確,雙拳難敵四手,一寸長一寸強,這些道理我都聽膩了。”
她大吸了一口氣,模仿著記憶中那些對手,喊著如出一轍的臺詞。
“結(jié)束了!”
“你死定了!”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學(xué)的像嗎?
研眼神里意味深長的嘲諷代替這句話堵住了黑衣女子的嘴。
全都聽膩了。他們說過好多次,幾十次,上百次了。
“但,我仍然在這里?!?/p>
手腳筋斷過,腿骨斷過,差點瞎過眼,差點失去兩根手指——
但長刀研依舊站在這里揮刀,擋開那對手揮來的又一次猛擊。
黑衣女子退縮到了黑暗里——她剛才也是這么做的——這似乎是她的慣用戰(zhàn)術(shù)。研雙手持劍,深吸一口氣,擺好了架勢。但出乎她的意料,下一波攻擊遲遲沒有襲來。
很危險,非常危險。再貿(mào)然沖上去可能就會死。
近乎野獸的直覺在黑衣女子的腦中瘋狂地敲起警鐘。這個名叫長刀研的女人也許不是最強的那個人形,但一定是你在生死相搏的時候最不愿意遇到的那個。
“怎么了,要逃了嗎?就算你不大呼小叫,我也能聽見你的恐懼在哀嚎哦?!?/p>
大錘的錘柄緩慢而沉重地斷開,整個錘身宛如一個倒地的巨人般隕落在地。
淺草愈發(fā)高漲的刃鋒與黑暗中飛出的長槍正面相撞,漂亮地將其一分為二。
毫無章法的進攻,無謂地暴露藏身之處——研飛身躍起,用手中的淺草猛地刺下,穿透鎧甲的悶響使研的內(nèi)心為之震顫——但那只是一件空空如也的鎧甲。
“我算是明白了。數(shù)量在你面前毫無意義。”
女子一瘸一拐地從隔斷墻對面的陰影里走出。研看不清她的眼神,但她能感受到那話里的語氣。那并不是自暴自棄喪失戰(zhàn)意,發(fā)起一些胡亂攻擊的人會使用的語氣。
“的確,我也是時候選一把愛用品了。怎么說呢,稍稍有些開始理解你了?!?/p>
劍術(shù),不過是單純的殺人技巧罷了——研特別贊同這句老動畫里的臺詞。
很多時候,拔刀不過是手刀的延伸,但對于一場決斗的意義卻大不相同。
“所以,你終于肯拿出覺悟跟我決斗了嗎?”
“我倒是希望所有的戰(zhàn)斗都能心情愉悅地結(jié)束?!焙谝屡右宦晣@息。
對手是長刀研的話,行不通的。
如果沒有和她旗鼓相當(dāng)?shù)挠X悟的話,贏不了。一點機會也沒有。
她手中的那把刀比淺草略長,形制則與日本刀非常相似。整個刀身都閃著若有若無的紅光。但這紅色比起之前她在武器上附帶的要更濃,更重,仿佛散發(fā)著肉眼可見的血腥味。從帶給人的感覺上來說,倒的確可以稱得上是一把“妖刀”了。
“要我說啊,你沒必要在我的長處上跟我一決高下?!?/p>
研放低身形,擺好了沖刺的姿勢。淺草上的靈能宛如燃燒的火苗,隨著她高昂的斗志歡欣地跳動著。
“決斗自然應(yīng)當(dāng)公平公正。”
說得好。雖說這臺詞也中二得不行,但長刀挺喜歡。
“那我來了?!?/p>
“恭候大駕。”
?

地面的震動還在繼續(xù)。不過這種程度的小震感不至于影響人形的動作。
“布蘭,我這邊清理得差不多了,你那邊情況如何?”
“專司防守讓我略感不快。但我還能分出心來和你們講話,就說明不算太糟。低級吞噬者們很快會發(fā)起第二次沖鋒,你們最好趕緊做完館內(nèi)清掃工作?!?/p>
“好的,珞白小姐請去支援白金。敵人突破1樓電梯間的天花板了,現(xiàn)在正在朝地下突進…”
紫色的斬?fù)粲挈c般襲來。這些看似細(xì)長的光弧恐怕每一道都有著將圖書館地面建筑一分為二的威力。她必須全力對抗這個家伙以保圖書館無虞。否則整個建筑倒塌,人形且不論,歐陽瑾必然葬身瓦礫之下。
不得不承認(rèn),對方在單純的殺傷能力方面凌駕于布蘭。但這不代表他能輕松突破防御。盡管她的防護罩看起來薄弱不堪,但卻每次都將那光弧滴水不漏地?fù)跸?。吞噬者的攻擊每每襲來,都如同鐵鎬撞上寒冬里結(jié)凍的湖面。鑿出一處白點,又鑿出另一處白點,但冰壁依舊堅不可摧。
?“他要靠近了,暫時掛斷?!?/p>
這可不太妙。
白金能感受到自己左臂上擴散的溫?zé)嵊|感。而那些索命的藤蔓在黑暗的空間里實在難以提防。稍有不慎,她可能就會當(dāng)場變成串燒。
加上地面不停震動,她更難把握攻擊襲來的位置。
“布蘭就不能稍微控制一下打架的陣仗嗎?”
笑聲又從黑暗中悉悉索索地傳出,仿佛砂紙摩擦玻璃般刮擦著白金的耳膜。
“無計可施了。她無計可施了,嘿嘿。”
燈光閃動,藤蔓破墻而出。尖端的花苞猛地張開,帶著淡黃色膿液的倒刺直襲白金的面門。
“你——”
蹲下,右手抬起,向上,一擊。藤蔓應(yīng)聲而斷。
“說誰無計可施呢??”
黑暗中沒有回答。只剩那截被打斷的枝條在地上無力地擺動著。忽然,白金意識到了什么。
“啊?。∧氵@該死的老頭,給我站住?。?!”
那家伙只需要將她拖在這里,自己一個勁地入侵下層,到達(dá)核心數(shù)據(jù)庫,到那時白金就確實無計可施了。
這里是負(fù)1樓。再向下3層就能到達(dá)吞噬者此行的目的地。以白金現(xiàn)在的戰(zhàn)術(shù)恐怕很難追得上他。但在那之前——
白金狠砸地板,繼續(xù)向下。落地,然后連續(xù)揮出拳頭。時明時暗的燈光仿佛將白金的動作分解成了一幀又一幀略顯滑稽的繪圖。
既然需要拖延住白金以爭取時間,那就說明它無法直接突破地板。對方的力量不足,想要破壞地下建筑的承重地板肯定只能依靠他那些花花草草的根系延展。
“老爺子,我可提醒過你我是有腦子的?!卑捉鸬淖旖锹冻鲆唤z微笑。
隨著一陣巨大的崩塌聲響起,白金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個大洞。下一層樓和下下層樓,同樣如此。
“抱歉珞白,雖然你不喜歡我用這種冒險的戰(zhàn)術(shù),但我暫時沒想到其他辦法。”
白金在心中默念道,睜開眼睛。地下依舊一片黑暗,閃動的光中空無一人。而她的身后,便是人形們的圣地,圖書館的核心。與中央計算機僅一門之隔。
其實對于渴求知識和文明之光的人形們來說,每一處圖書館都稱得上圣地。只是這里尤其神圣。無論是沉穩(wěn)的布蘭還是歡脫的白金,在這一信仰上都毫無例外地共通。所以容不得侵犯。如果一定要白金選擇一個壞結(jié)局,那么寧可毀滅,不可褻瀆。
她深吸一口氣。第一秒。
燈光閃動,裂口處空無一人。燈光又熄滅。
呼氣。第二秒。
燈光沒有亮起,如勾爪,如吸盤,細(xì)細(xì)碎碎的爬行聲從她的頭頂上雨點般灑落而下。
還是呼氣。第二點五秒。
燈光依然沒有亮起,那聲音愈發(fā)接近,然后忽然消失。黑暗中,白金額頭細(xì)密的汗珠順著她的臉頰,流入傷口,細(xì)密的,針刺般的疼痛從那創(chuàng)口中滲出。
又是某處建筑的垮塌聲,現(xiàn)在是如同經(jīng)過了整個世紀(jì)般的第三十秒。
“一?!?/p>
燈光亮起,白金充滿靈能的直拳狠狠地砸出,擊中了面前那堆藤蔓中心,滿臉驚詫的吞噬者。剛猛的拳頭與肉體相撞的攪動聲將每一個時間單位如口香糖般拉長。
“二?!?/p>
白金能從他的眼神中讀到恐懼,還有揮之不去的驚愕。他很聰明,沒有直接順著白金開出的裂口走入陷阱,而是在上一層確認(rèn)了白金的位置,從她的背后落下,試圖直搗黃龍——這回身的一拳無疑出乎他的計算,但這無名的潛入者沒有忘記反擊。藤蔓們仿佛攪拌機的旋葉一般開合,試圖在生命最后的燈火還在燃燒之際,將白金當(dāng)場凌遲于此。
但白金毫不動搖地默念著下一個數(shù)。這可不是讀秒。
“一百!”
爆風(fēng)般的一拳從將兩人裹成球狀的藤蔓中噴涌而出,將它們碾為四散的碎塊。
照明在沖擊中逐漸恢復(fù)正常,白金用左手掐住右臂上仿佛被鏈鋸翻起的駭人傷口,在大片的塵埃中呼出一口氣。左腿上明明有大片的傷口,但完全沒有疼痛感,估計暫時是沒辦法行動了。
“這里是白金。擊潰了默不作聲的敵方頭目,有人能聽到嗎?嗨嗨?”
“收到了。我已經(jīng)接入布蘭的感應(yīng)網(wǎng)絡(luò),援軍已經(jīng)到達(dá),請負(fù)傷人員保持冷靜。”
白金皺起眉頭,閉上眼睛,摸著下巴開始了回憶。這聲音不屬于現(xiàn)在圖書館里面任何一位自己熟識的人形啊——但她認(rèn)識布蘭誒,應(yīng)該也認(rèn)識珞白,嗯,那她是個大佬。
“好的!那么我就在核心區(qū)原地休息啦!這家伙可纏人了,我和他打了好多好多層樓誒,我覺得我應(yīng)該拿一個堅持不懈成就獎牌...”
“朵芙。你來的太慢了?!辈继m的聲音里幾乎透出一絲喜悅,但她掩飾得屬實不錯。
“正門這個家伙看起來是塊硬骨頭,我和布蘭會聯(lián)手迎戰(zhàn)。其他人形全部歸屬珞白指揮,立刻肅清這塊區(qū)域。”
“這里是長刀研。決斗剛剛結(jié)束,我還有下一個對手嗎?”
嗯,又是沒聽過的聲音,哦,這滿口決斗和對手的,看來是那個島國的劍道姑娘,也好想和她多切磋切磋呀。
白金一邊癱倒在地上,一邊露出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