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整個教堂足足安靜了十秒。

雖然僅有十秒，但我卻感覺過了整整一個世紀。

一般這種情況，往往會是暴風雨的前奏。

青年握緊了拳頭，發(fā)出一陣嘎吱聲。他冷冷地看向阿則，低沉道：“只是因為這個嗎？”

“沒錯?！卑t的眼神不知何時沒有了情緒波動，此時的他甚至可以用麻木來形容，“你想打我的話那便下手吧，既然我藏在心里的話都已經說出來了，便沒有任何后悔的事了?！?/p>

然而，青年卻嘆了口氣，他冷笑道：“打你？我已經不想了。我之前覺得你是個怪胎，但現在，我只覺得你這個人很可悲?！?/p>

阿則沒有理會青年，而是轉過身去，看向修女道：

“Sarvente，這便是我對你的感情了……我并沒有奢求能夠得到你的回應和認可，現在的我，還配不上你?！?/p>

修女似乎也從驚訝中反應了過來，她深深地看著阿則好一會兒后，方才開口道：

“你說得對，先生……我想我也無法接受你的感情，我知道你愛我，但是我認為我們二人并不合適……而且，我也和一個人定下誓言了，抱歉，我無法背叛他……”

阿則聽后，垂下了頭。他的眼神漸漸變得黯淡，隨后，當他再次抬起來時，眼里已經滿是淚水。

我第一次見到一個人能夠流出如此多的淚水，阿則的眼淚就像沒有關好的水龍頭一樣，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那個人，就是Ruv吧？”阿則的淚水不知何時干涸了，只見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絲微笑道。

修女不語，只是目光有意地避開了阿則的視線，接著微微點了點頭。

我當時并不知道為何阿則得知了此事后會笑，或者說他露出的笑容并不是發(fā)自本心的，我只知道有些人會怒極反笑，但我不確定有些人會不會悲極反笑。

“意料之中?！卑t止住了笑意，悲痛再次取代了他的表情，“看來你們二人早已走到這一步了嗎？”

“我和她是朋友?！鼻嗄昀渎暤溃跋Ｍ阌肋h能夠記住這點?！?/p>

“朋友？”阿則臉色忽然凝固起來，欲言又止。

此時的我再也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對二人說道：“這件事真的沒必要搞成這樣，阿則哥，你向修女姐姐和她的朋友道歉吧……你還可以找別的女孩……”

“不……”

我忽然一愣，只見阿則握緊了拳頭，他咬牙道：“……我還不想放棄?！?/p>

那個青年和修女對視了一眼后，修女只是嘆了口氣，并沒有說什么。

灰發(fā)青年則是嘖了一聲，摸了摸后頸道：“天下間這么多女人，你為什么要一定要纏著Sarvente？難道你非要綁死在一棵樹上嗎？！”

“…………”阿則沒有回答，而是以堅定的目光看向了那個青年。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是讓我意想不到。

只見灰發(fā)青年嘴角向下一撇，他看了眼修女后，便從身上掏出一個麥克風來，扔給了阿則。接著修女將她的麥克風遞給了青年，那青年對阿則說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們便來一場對決吧。”

阿則看著手中的麥克風，抬起頭來冷聲道：“你打算怎樣？”

“很簡單?！被野l(fā)青年冰冷地看著阿則，“如果你贏了，你可以和Sarv做朋友。但如果你輸了，你就要向Sarv保證以后再也不會騷擾她、偷窺她，并且不能給她帶來任何麻煩?！?/p>

“………”阿則再次沉默了。

我連忙上前勸道：“阿則哥，如果你不擅長唱歌的話還是算了吧，不要弄得自己一身傷呀……”

“不，小尚。”阿則握緊了麥克風，“如果是為了Sarv，我愿意答應?！?/p>

我那時實在是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看著他那副堅定的眼神，我便喉嚨邊的勸言又咽了下去。也是在這一刻，我第一次感覺到了阿則的背影不再總是充滿著悲傷和孤獨，而是勇氣與坦蕩。

修女默默地看著正在對峙的二人，亦是欲言又止，她緩緩轉過身，打開了教堂的音響。

充滿鼓點和震動感的音樂一響，我便忍不住捂住了耳朵。那青年的大嗓門配合他那震耳欲聾的背景音，實在是極具威懾。換做我的話，恐怕我早已嚇尿褲子了。

站在青年對面的阿則顯然是一手拿著麥克風，一手捂著耳朵，他竟然一邊咬著牙，一邊接下了對方的攻勢，并反擊回去。只是他的聲音遠不如那青年大，因此我?guī)缀趼牪坏桨t的聲音。

幾個來回后，那青年的攻勢愈發(fā)猛烈，阿則的情況也越來越不樂觀，他的注意力漸漸不行了，幾波攻勢下連錯了好幾個發(fā)聲，但他在咬緊牙關的情況下卻依然挺過了那段猛烈的攻勢。

又過了幾個回合，阿則顯然是不行了，他喘著粗氣，死死地盯著站在自己對面的青年，那家伙依然屹立不動，可是阿則已經開始流鼻血了。我不清楚為什么他會流鼻血，也許是他的舊傷，又或許是他的身體問題。眼見阿則的情況愈發(fā)不樂觀，一旁坐在音響上的修女也露出了于心不忍的表情。

阿則咬緊牙關，忽然間，他一反之前的老實發(fā)聲，開始以大吼的方式向青年回擊。不知為何，阿則的吼聲里總能聽到一股飽含悲憤和不愿屈服的感覺，這不禁令我想起了一些熱血漫主角，似乎也是他那樣的喊法。

兩人的音量漸漸達到了不相上下的地步，就當我感覺我的耳膜要被震破之時，突然，只聽一道噗呲聲響起，阿則臉色蒼白、一手捂著嘴，單膝跪在了地上。

“阿則哥！”我頓時驚慌起來，上前攙扶道，“沒事吧？”

“不……我沒事……我……我真的沒事……”阿則抹了抹嘴邊的黑血，嘀咕道。

不知為何，我想起了阿則進入教堂前的那副惡疾突發(fā)的模樣。

阿則緩緩地看向我，苦笑道：“如果我的體力足夠，說不定就能贏了?！?/p>

到了這里，對面的青年冷冷地說道：“你輸了?！?/p>

“是的，我輸了。”阿則也沒有什么怨言，老實地承認道。

那青年將麥克風還給修女，繼續(xù)道：“按照約定，你現在向Sarv保證，以后你再也不會騷擾她、偷窺她，并且絕不會給她帶來任何麻煩?！?/p>

“呵……好吧?！?/p>

我看著阿則擦了擦自己的鼻血，一臉沉重地單膝跪在地上，低頭道：

“我保證……我，阿則，以后再也不會騷擾Sarv、偷窺Sarv，并且絕不會給她帶來任何麻煩……”

我本想再勸阻一下阿則，但現在已經為時已晚了。

就在話音剛落時，阿則猛地抬起頭來，看向修女道：“反正我也要離開這個鎮(zhèn)子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回來，但是，起碼……我終于將我的感情訴說給你聽了……Sarv小姐……”

修女看著阿則那副低落的樣子，不禁開口道：“看樣子，你似乎早已料到你會輸了?！?/p>

“沒錯?！卑t深深地看著修女的面龐，“我知道你接受的可能性也不大，因此我已經將我生命的一部分賭在這里了。”

修女秀眉一撇，似乎想說些什么，但她最后還是眨了眨眼，說道：“你這孩子還真是奇怪……你的名字是什么？”

阿則苦笑了一下，他將麥克風扔回青年那邊：“我的名字有很多……那都是代號了，不過，如果Sarv小姐愿意的話，我希望你能叫我則上?！?/p>

“則上嗎……”修女微微一笑，“好，我記住了?！?/p>

只見阿則一瘸一拐似的站起身來，在他轉過身的一瞬間，黑色的血從他的眼鼻口中流出，但這幅模樣并沒有被修女和青年看見，我則是被嚇了一大跳。

“……我…我要走了。”阿則只是微微回過頭，并沒有把自己那一面展現給二人，“謝謝你，Sarv小姐……謝謝你?！?/p>

“等一下，你要去哪？”修女連忙問道。

阿則只是笑了笑，并沒有說什么。

他只是在我們面前留下了一個慢慢離去、滿是孤獨的背影后，便消失了。

從那天起，我再也沒有見到阿則。鎮(zhèn)上的人似乎也沒有在意過他，仿佛他這個人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我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我想，那個地方或許是他的故鄉(xiāng)，或許有他的親人或者是其他重要的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