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s":[{"insert":"注：本文含私設(shè)，如感興趣者可見專欄中的【序】。書接上文，不注意細節(jié)的話不影響理解。\n\n————————————————————\n\n我被騙了。\n這是我來到039之后的第一印象。\n\n在狄斯城科技發(fā)達、形象光鮮的背后，它的混亂、無序、黑暗、混沌，令人觸目驚心。新城的安寧與幸福皆為幻想的倒影，隔著銹河遙遙相望的辛迪加的腐朽與殘敗才是真實的泥潭。\n\n在這里，阻礙人類文明再度輝煌的并不是小行星撞擊所帶來的次生災害，而是人心中的陰暗欲望和執(zhí)念。\n\n而我所在的MBCC，不過是個執(zhí)行的工具機構(gòu)。說是收容所有禁閉者，但我的長官蘭利本身就是一個禁閉者，而她效忠于上庭，并不歸屬我們管理。整個的狄斯城一定還有更多的其他的組織暗中收容禁閉者，擁有著未知而強大的禁閉者勢力。我們不過是其中之一。\n\n我很清楚，我只是個普通人，只不過我的意志也許比尋常之人更為堅定，遇事更容易冷靜。這只是作為一個職業(yè)基金經(jīng)理的專業(yè)素養(yǎng)，僅此而已。\n\n不是沒有想過回去。也許，一頭撞死在墻上，或者戰(zhàn)斗時直接跑到禁閉者身面前被死疫一巴掌拍死，我就能回到地府，義正詞嚴地指責他們有意欺瞞，侵犯了往生者的知情權(quán)，然后拒絕再次回到這個世界?？墒且呀?jīng)經(jīng)歷了這么多，我與她們也建立了初步的信任，就這樣把他們拋下，我于心不忍。\n\n我手上握著枷鎖，心里也有了軟肋。\n\n末日失控感和社會責任感如影隨形，驅(qū)使著我在局里奔波。沒想到像我這樣曾經(jīng)的小資產(chǎn)階級，現(xiàn)在也要成為任勞任怨的公務員。\n\n不過，雖然局子里驚險時刻可能發(fā)生，等習慣了倒也不失為一種特殊的樂趣，我愿稱之為獨屬MBCC的樂趣。\n\n與其說MBCC是一座監(jiān)獄，更不如說是一座嚴加看管的大學。除了人身自由受到一定限制，其他方面都是隨意發(fā)展。想了解藝術(shù)，可以去找麗莎、麥昆和恩菲爾；想看舞蹈，可以去看哈梅爾跳舞；想聽音樂，可以去看佩姬和瓊的即興演出；想學醫(yī)學，可以像向卡米莉安、艾恩和安請教一二。\n\n為了改進MBCC的管理系統(tǒng)，提高禁閑者們的生活滿意度，豐富她們的業(yè)余生活，我在局里創(chuàng)立了社團組織制度，?？怂瓜壬鷰臀易珜懥司唧w規(guī)章。每一個禁閉者都有權(quán)利申請成立自己感興趣且宗旨積極向上的社團，也可以自由加入或退出已成立的社團。社團一經(jīng)成立，MBCC會特意劃一塊空間作為社團的活動場地。經(jīng)過審批的社團經(jīng)費，MBCC全額承擔。\n\n聽到有額外的活動場地和資金支持，幾乎所有人都非常積極。\n\n恩菲爾牽頭建立了藝術(shù)協(xié)會，麗莎、麥昆和赫卡蒂都加入了?？紤]到恩菲爾的作品都比較占地方，我給她們批的活動場地比較大。\n\n“局長，今天藝術(shù)協(xié)會是我的講座，來聽嗎？”在我經(jīng)過房間時，麥昆向我巴眨巴眨眼睛，語氣輕佻，“你不來，我可是會很失望的～”\n\n“……行，我聽一會。你打算講什么？”\n我怕赫卡蒂聽到什么不得了的內(nèi)容，于是點頭同意。\n\n“油畫。我打算弄一個系列，今天先講繪畫工具的選擇?！盶n\n我有點驚訝，我以為她這個講座會抨擊當今藝術(shù)界的亂象，揭露藝術(shù)圈的腐敗內(nèi)幕。\n\n我意識到，雖然那天審查過后，她依舊沒有收手，但終究還是有了一點改變。\n“挺好的。我很期待?！盶n\n她心底的詹寧，還是沒有死的，對嗎？\n\n我和她走進活動室，里面除了藝術(shù)協(xié)會的成員之外，還有其它幾個過來湊熱鬧的家伙。\n\n“局長，你也來聽講座嗎？”赫卡蒂第一個看到我，立即向我打招呼，問道。\n我頜首：“是。不過……艾米潘，海拉，九十九？你們也來聽講座嗎？”\n眾人見我，都照例的叫我一聲局長。海拉笑嘻嘻地回答：“聽說今天是教涂鴉，我拉九十九過來玩兒。”\n九十九一臉溫順地附和著點頭。\n\n“涂鴉是一種視覺文字設(shè)計藝術(shù)，和油畫是兩種東西?！丙惿屏送蒲坨R，毫不留情地諷刺挖苦，“連這點基礎(chǔ)知識都不知道么？”\n\n海拉豈是甘愿受氣的主，一頓嘲諷讓她的臉有些掛不住，當即怒目圓睜，九十九也一手按在劍柄上，表情變得警惕冷酷。麗莎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嚇得麥昆攔在了麗莎身前。眼看他們就要打起來，我趕緊按下暫停鍵。\n\n“好啦好啦，麗莎。他們還小，就沒接觸過油畫，不知道也是正常的?！盶n\n恩菲爾也附和：“如果她們什么都不了解，那不正好今天了解嗎？今天重頭戲還在麥昆身上。”\n\n艾米潘縮了縮腦袋，道：“我最近看了一本漫畫，主角是美少女畫家，什么都畫得出來，我……我也想試一試這種感覺?！盶n\n麥昆向大家一笑：“那各位，盡快落座吧，我的講座就要開始了?！盶n\n我們都在臺下坐了下來，恩菲爾則笑瞇瞇地給每個人的一套繪畫工具和一方小小的畫布。\n\n“大家好，我是今天的主講人，麥昆。我今天講座的主題是油畫繪畫工具的介紹及繪畫示范。”\n“油畫油畫，顧名思義，用油調(diào)和顏料作畫，因而厚重立體。很多初學者會弄混油畫和水粉、水彩的區(qū)別。實際上，水粉是使用水加粉調(diào)出來的顏料作的畫，畫面呈半透狀態(tài)；而水彩使用水調(diào)和水溶性顏料，著色較深、透明度更高?！盶n“由于油畫性質(zhì)特殊，所以繪畫工具也會和其他類型的畫略有不同。看到我右手上這支最大最寬的畫刷了嗎？”麥昆舉起右手上的藍色筆刷示意大家，“你們也可以在自己手邊的繪畫工具里面找找。它的主要作用就是快速地畫出大面積的色塊，立即把畫面畫滿……”\n\n麥昆認真仔細地介紹了幾款基礎(chǔ)的畫筆，又解釋了刮刀的作用，介紹松節(jié)油、調(diào)色油的區(qū)別與使用方法，并且現(xiàn)場調(diào)色示范。\n最后，在她的指導下，每個人都簡單的畫了一小幅油畫，赫卡蒂完成的最認真，連恩菲爾也信手畫了一幅。以海拉為首的其他幾個人純粹是胡鬧。\n麥昆下場巡視一圈，看看大家的作畫進度，也沒有感到生氣。畢竟，能讓這幾個家伙安靜坐下來畫上一幅畫，已殊是不易。\n\n只有坐在我身邊的麗莎，用顫抖的右手大致鋪陳完背景之后就停下了畫筆，若有所思地盯著尚還空白的畫面。\n我知道，她的右手因為一場意外，而不能再執(zhí)畫筆。\n\n這樣的場景，無疑在刺痛著她的心。\n\n“麗莎小姐，請讓我?guī)椭??！丙溊ダ洳欢〉亩呉痪湓捵岥惿珙^一顫，她的右手就被麥昆握住。\n“你……”麗莎不敢高聲斥責，怕引起別人的注意，只能咬牙切齒的低語。\n“這是我的榮幸?！彼氖治罩惿氖郑瑘?zhí)起畫筆，把顏色調(diào)好，輕快地勾勒出一個熟悉的人像——\n麗莎自己。\n\n麗莎的臉氣得通紅，但手卻像失去了力道，只是松松的，任由她握緊。\n我雖然還在涂涂改改著我畫的一堆亂七八糟的玩意兒，眼睛卻忍不住一直往右邊瞟。\n\n麥昆還是個畫家的時候雖然沒有麗莎出名，但到底功底扎實，也有著不錯的實力。在她的幫助下，很快，麗莎的肖像就慢慢具體生動了起來。雖然算不上很細致，畢竟握著別人的手畫畫精度達不到那么高，但人物特征抓得極為準確，讓人瞧一眼就知道這是麗莎。\n\n唯一略有出入的是，在這張畫上，麗莎帶著自信張揚的笑容，那是我從不曾看到的一面。\n\n畫完，麥昆終于放開了她的手，還不等麗莎開口，她便搶先笑道：“如果麗莎小姐不要這幅畫的話，能帶給我去拍賣嗎？麗莎小姐沉寂數(shù)年的又一力作，一定能賣個好價錢。”\n麗莎從怔神的態(tài)度掙脫出來，聞言，狠狠剜了她一眼：“想都別想。”\n“那麗莎小姐要好好收著這幅畫，不然就要被我賣嘍?！丙溊ハ蛩龗伭藗€媚眼，又走回臺上繼續(xù)她的講座。\n\n點評修正完眾人的畫作，講座結(jié)束。大家的反響很熱烈，都認為麥昆講得不錯。\n麥昆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東西，就向外走去。我跟上了她，拍了拍她的肩膀。\n\n“關(guān)于那幅畫上的表情，你是怎么想的？”\n\n“局長是說那個笑容嗎？”她略略停下腳步，看了我一眼，眼中的玩世不恭似乎褪去了不少，“那是在我還是一個美院學生的時候，我曾參觀過麗莎小姐的個人展。”\n\n“那天，我運氣很好，遇上了她本人親自出現(xiàn)在展廳。她那時候還不知道自己的手將會遭受怎樣的摧殘，也許心里還在憧憬著自己更加輝煌美好的未來。她眼里都是希望的光芒，神情自信而又張揚，和我簡直不是一類人?！盶n“印象很深刻？”\n“當然。”她低頭一笑，戴著手套的手撫上裁信刀，“自從那面以后，我不久就得知了她的手被事故毀掉了的消息。即使后面在一些畫展或藝術(shù)晚宴上匆匆見過幾面，我再也沒有見過她臉上的笑容?！盶n“所以，你是想讓她……不忘初心？”\n“也可以這么說吧。但更多的是……希望她多笑笑，這樣最好看了。”\n\n我已經(jīng)無法確切得知麥昆當天看到麗莎臉上那自信美麗的笑容時，心中掠過的想法。但通過她的描述和語氣，我能聽出，麗莎對于年少的她而言，類似一種年輕時的沖動與希望，在青春里寂靜無言的燃燒。在最熱血沸騰的時候，她不曾向誰提起，卻將之深埋心底。直到她的心慢慢冷卻，再把它不經(jīng)意間的掏出來，放到當事人面前。\n\n火已經(jīng)熄滅了。那是僅剩的一點閃著火星的火種。\n\n這樣一點微渺的溫度，能夠喚起麗莎的共鳴嗎？\n\n我不知道。顯然，麥昆也不知道。\n\n“所以你才說出要把她的畫拿去賣錢這種話吧，就是為了讓她收下這幅畫?！盶n“局長真是冰雪聰明，我都快要被你的魅力折服了。”不過一秒，麥昆嚴肅的樣子消散無蹤，她挑了挑眉，又恢復了往日的油腔滑調(diào)。\n“唉，希望你能成功吧?！蔽乙呀?jīng)習以為常，直接無視了她的調(diào)戲，拍了拍她的肩，欲轉(zhuǎn)頭就走。\n\n一回頭，差點撞上個人。\n我定睛一看，表情差點沒崩住。\n\n麗莎。\n\n“我就知道，你一定見過那時的我?！彼p眼有些朦朧，視線透過我，看向了麥昆。\n“那……你們先聊，我先去處理公務了?！蔽颐Σ皇У亓镏蠹?，無論后面是修羅場還是坦白局，我都會處在一個非常尷尬的被動位置。\n\n我不知道那天他們到底聊了些什么。\n但從那天之后，麗莎終于不是整日冰冷的臉色。偶爾，在藝術(shù)協(xié)會交流的時候，她還能笑出來。\n\n最重要的是，她終于交了一版MBCC平面改造設(shè)計圖給我。我大概知道了是誰幫助了這位現(xiàn)在連線都畫不直的毒舌藝術(shù)評論家，但也沒有拆穿，讓專業(yè)人員審核過后就在設(shè)計圖上大氣地簽了字，批示：“準許實施”。\n\n“謝謝?！丙惿虼剑谝淮胃业乐x。\n“怎么，聽我道謝很奇怪么？”\n\n“沒有?！蔽伊⒖谭裾J，“能幫到你，我也很榮幸?！盶n她哼了一聲，不知信沒信，然后轉(zhuǎn)身離開，步伐輕快。\n我想，這也是舉辦社團活動的積極意義之一。\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