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作者Ziva Galiliy Garcia 紐約哥倫比亞大學博士 羅格斯大學歷史系教授 在1917年革命中，關于孟什維克黨的一個固定印象是，其領導人一貫遵循與現(xiàn)有社會關系和該黨工人階級選民不斷演變的情感脫節(jié)的政策。根據這一廣泛持有的觀點，孟什維克的策略本質上是為了防止俄羅斯社會運動中的尖銳沖突，這與二月勝利后第二天就已經開始出現(xiàn)的社會兩極分化進程背道而馳，這一進程表現(xiàn)為勞資關系的立即惡化和工人激進主義的相應爆發(fā)。此外，當孟什維克支持被稱為“雙重權力”的政治安排時，他們經常被指責導致了他們所擔心的兩極分化。這一安排在文獻中被描述為彼得格勒蘇維埃的孟什維克領導人逃避所有政治責任，或者是蘇維埃與臨時政府之間的一種合作形式，并且是兩個月后即1917年5月初成立的聯(lián)合政府的前身。 ??本文將考察蘇維埃孟什維克領導人在革命初期所推行的政策，以確定這些政策在多大程度上與社會現(xiàn)實相符合，以及它們對加劇或減少社會和政治沖突的貢獻。這項工作將從研究3月和4月彼得格勒不斷演變的勞資關系著手。 ??本文還將探討孟什維克發(fā)起的兩個連續(xù)政治安排的有效性和及時性——三月初的“雙重權力”和五月初的聯(lián)合政府。在解決這個問題時，我們將比以往更清楚地區(qū)分它們。 ??這兩種安排將分別在本文的開頭和結尾部分進行討論。

雙重權力

??彼得格勒工人與士兵的勝利革命產生了一個與眾不同的被稱為“雙重權力”的政治安排。在文獻中，這個詞經常被用來描述1917年2月至10月臨時政府與工兵代表蘇維埃之間不同形式的政治權力劃分。然而，接下來的敘述中，“雙重權力”所指的是剛剛成立兩天的彼得格勒蘇維埃執(zhí)行委員會與由國家杜馬選舉出來的臨時委員會在3月2日所達成的協(xié)議。這項協(xié)議產生的根本原因是談判雙方都認識到長久的相互懷疑已經使他們在俄羅斯社會中的支持基礎彼此分離，并且由于他們力量對比的平衡，任何一方都沒有可能獨立建立取代沙皇政權的新秩序。因此，3月2日各方決定成立臨時政府，并且它的部長們將來自于主張政治自由、有財產并且愛國的俄羅斯政黨與“公共組織”。而蘇維埃的領導人們會敦促他們的支持者們“支持”這個新政府。 ??3月2日的協(xié)議把所有正式的國家權力留在了“自由資產階級”的手里，這并不是“民主”無條件投降的信號，也不是其放棄影響革命進程的權利的信號。故意拒絕參加內閣后，執(zhí)行委員會的溫和社會主義者們確保了蘇維埃從事組織其追隨者并把他們整合為一支統(tǒng)一的政治力量這一至關重要的工作的自由。蘇維埃領導人堅持要求新的臨時政府接受八項要求以換取他們的支持，這些要求旨在于俄羅斯創(chuàng)造“充分的政治自由以及組織和煽動的絕對自由”，這不僅確保了對其組織工作的制衡，而且為使用蘇維埃日益壯大的力量創(chuàng)造了一個框架，通過對政府施加來自外部的壓力，實現(xiàn)廣泛的民主和社會改革。最后，通過敦促他們的追隨者只在遵守對蘇維埃承擔的“義務”的情況下支持新的臨時政府，領導者們建立了有條件支持政府的方式，這使革命俄羅斯的權力結構具有“雙重”性質。 ??“雙重權力”是兩種相互競爭的社會和政治力量之間的權力安排，反映了它們的相互依存和深深的相互懷疑。這種安排似乎足夠靈活，既能適應蘇維埃溫和派領導人所希望的相對社會和平，也能適應他們深深恐懼的加劇的社會沖突。 ??后一種恐懼，尤其是對工人和雇主之間尖銳且可能無法控制的沖突的恐懼，在革命初期確實在彼得格勒蘇維埃領導人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半p重權力”安排的設計者N·N·蘇漢諾夫預計，只有在蘇維埃及其追隨者的巨大壓力下，俄羅斯的資產階級才會在經濟問題上屈服；他擔心這場斗爭過早爆發(fā)會危及剛剛宣布自己站在革命一邊的不同勢力之間建立的臨時政權。在彼得格勒現(xiàn)場的孟什維克普拉克提基也做出了類似的評估；他們試圖讓工人們明白，必須避免有爭議的經濟要求，尤其是象征性的、有潛在挑釁意味的8小時工作制要求?！睹鲜簿S克報》3月10日警告說：

還記得1905年嗎………1905年10月底，蘇聯(lián)工人代表單方面決定實行普遍的八小時工作制。并且它做到了。但是，到了11月6日，同一個蘇維埃被迫廢除了早先的決議………這還不是全部。工人們的失敗堅定了彼得格勒資本家的決心；他們啟動了停工政策，關閉了工廠，讓因戰(zhàn)斗而疲憊不堪的工人陷入困境………只有在加強民主自由觀念并將自己組織起來之后勞動者才能開始有計劃地與經濟敵人進行斗爭

。 ??然而，即使他們試圖引導工人遠離與“資本家”的直接對抗，孟什維克也意識到他們區(qū)分“政治”和“經濟”利益的徒勞，并敦促工人拒絕繼續(xù)滿足他們自己的經濟要求

工人們的要求

??可以肯定的是，彼得格勒的工人們以極大的熱情響應了他們領導人關于組織活動的呼吁，各地都忙于建立地區(qū)蘇維埃、商店和工廠委員會、工人民兵，但革命的政治勝利也帶來了大量的工人的決議，其中既有對蘇維埃的支持，也有對雇主的具體要求，這些要求通常包括實行八小時工作制，重新雇用列入黑名單的工人，將某些管理代表逐出工廠，最后，建立工廠委員會來控制工人生活中與生產沒有直接聯(lián)系的所有方面。 ??這些要求的直接影響是對單個工廠的影響，但它們不應被視為僅僅是當?shù)氐慕洕憩F(xiàn)。通過堅持這些要求，以及在3月中旬之后對更高工資的要求，工人們試圖在工廠里重現(xiàn)剛剛在國家層面上取得的公民和政治成果?！艾F(xiàn)在，我們國家有了政治自由，”1000名紡織工人于3月11日通過的一項決議宣布，“我們還必須努力摧毀勞資關系領域迄今為止一直存在的經濟奴隸制?！焙喲灾?，工人們認為這些要求“適合工人和自由公民?！???鑒于這種普遍的情緒，蘇聯(lián)溫和派領導人試圖勸阻工人追求他們的目標，特別是要求八小時工作制，似乎這很可能會將“民主陣營”分裂為領導人和追隨者。然而，這一嘗試已經做出。3月6日，蘇維埃呼吁工人們結束自2月最后一周以來在彼得格勒發(fā)生的大罷工，盡管工人們自己的要求尚未得到滿足。毫不奇怪，工人們的反應是憤怒的，即使是在那些默許并結束罷工的工廠里也是如此。3月8日，來自彼得格勒一方的21家工廠舉行會議，指責蘇維?！盁o視廣大無產階級群眾的感情”。

會議建議蘇維埃：（1）今后只有在更認真、更徹底地討論和考慮工人地區(qū)的情緒之后，才能作出這樣的決定………（2）盡快制定并實施經濟生活領域的根本改革。會議認為反對工人獨立實施八小時工作制和其他已經實現(xiàn)的經濟改善的情緒對總體事業(yè)是有害的。

??到革命的第二周，一場關于工廠生活和工作條件的尖銳社會沖突似乎正在形成，這場沖突不僅影響了工人和雇主之間的關系，而且有可能在蘇維埃工人階級選民及其孟什維克領導的執(zhí)行委員會之間造成信任和理解危機。然而，3月下半月，勞資關系的總體格局將發(fā)生戲劇性的變化，隨之而來的是工人情緒和孟什維克領導人政策的轉變。

企業(yè)家

??在革命之前的幾年里，俄羅斯企業(yè)家的組織和方向發(fā)生了重大變化。戰(zhàn)爭前夕，一小群莫斯科商人已經成為進步黨的領導人，并試圖在與自1907年以來主導俄羅斯政治的沙皇和貴族聯(lián)盟的斗爭中使用創(chuàng)新、大膽的策略。亞歷山大·伊萬諾維奇·科諾瓦洛夫、帕維爾·帕夫洛維奇·里亞布辛斯基等人積極尋求與社會主義政黨（不排除布爾什維克）的聯(lián)系，以此為明顯受阻的自由主義勢力帶來新的生機。此外，這些不同尋常的俄羅斯企業(yè)家階層代表所表現(xiàn)出的信心在戰(zhàn)爭期間繼續(xù)增長，因為他們成功地為自己創(chuàng)造了一個在經濟事務中承擔國家責任的地位（在戰(zhàn)爭工業(yè)委員會中），并在反沙皇的自由主義先鋒中占有一席之地。 ??1916年，科諾瓦洛夫和里亞布辛斯基似乎準備發(fā)起一項新的政治倡議。在他們莫斯科的宅邸里召開的一系列會議上，他們敦促他們的企業(yè)家同伴以及其它資產階級的積極分子在實質上充當俄羅斯的“正在形成的政府”。秘密警察線人提交的報告顯示，科諾瓦洛夫在這些會議上的主要目的是驅使他的聽眾們遵循建立廣泛且溫和的政治聯(lián)盟的策略。他警告說，戰(zhàn)爭的結束將引發(fā)一場“革命風暴”，并強調這一前景使“資產階級自由主義者”更迫切地需要與工人運動中更溫和的派別合作，并準備好對工人的經濟需求做出一些讓步。盡管大多數(shù)俄羅斯企業(yè)家拒絕了這種異樣的呼吁，拒絕承認他們的工人作為選舉人是后沙俄社會的重要組成部分，科諾瓦洛夫仍然能夠在戰(zhàn)爭工業(yè)委員會中實施他的策略，到1917年，在該委員會的主持下，組織了大約58個由工人選舉產生的“勞工團體”。雖然這項勞動者與企業(yè)家合作的實驗引起了一些人的憤怒，但許多人支持科諾瓦洛夫和他的同僚，感激他們在打擊政府加強經濟監(jiān)管的嘗試中發(fā)揮的帶頭作用，以及他們在轉移彼得格勒工業(yè)巨頭和南方工業(yè)巨頭（這個國家的傳統(tǒng)受益者）的國家訂單方面的作用。 ??無論如何，難以違抗利益和觀念差異在戰(zhàn)爭期間阻礙了科諾瓦洛夫團結工商業(yè)團體的努力，并在1917年繼續(xù)分裂這些團體，但在2月革命勝利后的幾天里，這種差異似乎已經減少。此外，在彼得格勒，革命的到來給工商階層帶來了一些戲劇般的示意。科諾瓦洛夫的革命預言實現(xiàn)了，他得意洋洋地擔任了新臨時政府的工商業(yè)部長。幾天后，科諾瓦洛夫宣布了他在全國勞動關系領域的行動綱領：

這位部長認為，擴大各種工會是俄羅斯經濟復興的先決條件之一………部長將全心全意盡可能地努力滿足工人的需求。然而，他希望他們能進行積極的合作。

??以科諾瓦洛夫為榜樣，彼得格勒企業(yè)家協(xié)會始終是俄羅斯所有企業(yè)組織中最“以國家為導向”的。該協(xié)會承諾改變其形象，沙皇政權的盟友被逐出領導層，并選出了一個臨時委員會，其觀點與新部長的觀點相似。可以肯定的是，這一轉變主要影響了企業(yè)家的潛在策略，并不能緩解大多數(shù)雇主對俄羅斯工人“落后狀況”的絕望與蔑視。盡管如此，這個重建社會的第一步行動仍標志著彼得格勒和整個國家勞資關系的一個里程碑。3月9日，當一些工人仍在罷工，另一些工人則在鼓動接受他們的要求時，該協(xié)會邀請?zhí)K維埃派代表就恢復有序生產的條件進行談判。這兩個組織于3月10日達成的協(xié)議規(guī)定，在首都的所有工廠設立八小時工作制，成立工人委員會和仲裁法庭。在接下來的幾周里，俄羅斯各地的工人在各自的地方推動采取類似措施；他們的要求往往得到了滿足。